《石光荣和他的儿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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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光荣和他的儿女们-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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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什么也不说,来就来,去就去。山南海北地跟人家女孩子说一些不着调的话。

每次有女孩子来找海,母亲都是显得很亢奋。一会儿给女孩子倒杯水,要不一会儿端个果盘送到海的房间去。她要随时侦察“阶级斗争新动向”。一来二去的,她知道海那个同学叫小芳,在报社里当记者。

小芳一条大辫子,人就显得很端庄,说话总是慢声细气的,关键的是,还会脸红。海显得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粗门大嗓地和人家说话。

母亲很喜欢小芳的模样,尤其是小芳那条又粗又亮的大辫子,母亲自己年轻那会儿也有这么一条大辫子的,石光荣可能就是相中了她这条大辫子,才强娶豪夺地把她拿下了。母亲一看到小芳的大辫子,就想到了自己年轻那会儿。母亲就感叹,岁月呀……小芳一来,母亲送完了水果,倒完了茶水,就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进海的房间了。母亲就六神无主地一趟又一趟在海的房间门口走来走去的,她全神贯注地谛听着海房间里的每一丝动静。可里面就是没什么动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半天,也说不到点子上,母亲就很着急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小芳终于告辞了,海不冷不热地把小芳送出来。可气的是,他只把人家送到大门口,双手插在裤兜里,对人家说:慢走,再见!还没等人家的身影消失呢,海就回来了。

一次这样,两次还这样。母亲就真的急了。在又一次小芳走后,母亲径直来到海的房间,冲海说:你觉得小芳咋样?

海说:她咋样不咋样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母亲又说:海,你是弱智呀,还是不明白?

海就那么望着母亲。

母亲想,一定是海还没开窍呢,于是便讲自己年轻的时候,石光荣如何向她求婚,怎么吃饭,怎么给自己的父母下跪,又派出警卫员小伍子,生拉硬扯地把自己娶过来的经过说了一遍。她是希望,介绍石光荣的经验来激发海早日把小芳拿下。这么山南海北地说到死也不能把人家娶到手哇。

没想到海说了句话,差点让母亲背过气去。

海说:妈,你要是看上小芳,你娶她得了。

母亲终于明白,海这是没看上人家。小芳再来的时候,母亲便不再亢奋了,什么倒茶水、送果盘之类的事全免了。一来二去的,人家小芳似乎也看出了什么苗头,便不再来了。后来,干休所李满屯李部长的老姑娘——小纹又经常往海这跑。小纹可以说和海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一对,海比小纹大两岁。小时候海不懂事,经常把小纹往烂泥里推,推得小纹泥猴似的来家里告状。母亲打海的屁股,海一被打就更加恨小纹,后来又做了弹弓躲在远处射人家,射得小纹想告状都没有证据。现在的小纹大学毕业了,在一所重点中学教书。大大方方、文文静静的样子,母亲很是中意。

小纹的出现。让母亲又亢奋了一阵子。但只是一阵子,接下来,母亲发现小纹仍不能让海有热情。海见到小纹仍是那一种不变的表情,态度也不冷不热的。不冷不热几次后,人家小纹也不来了。

母亲忍无可忍,又一次冲进了海的房间,指着海的鼻子说:你呀,你呀,到底想找啥样的,我看人家小纹就不错了,在我眼里,你还不一定配得上人家呢!

海说:不就是李老抠(那是父亲送给李部长的外号)的姑娘嘛,她爹挺个大肚子,我看了就烦。

母亲说:她爹肚子大小碍着你什么了,又没让你去娶她爹?

海就不说什么了,样子酷得很。

母亲就只能着急上火了,她真不知道海要找个什么样的。在这种事情上,母亲又插不上手,父亲又袖手旁观的样子。有一天,母亲冲父亲发火道:老石,海的事你管不管?

父亲正在想小德子的事,他回过头来冲母亲说:海又咋的了?母亲说:他都二十大几了,还不张罗自己的事,你不急我还急呢。父亲说:二十大几忙什么,我娶你的时候都三十六了,不是照样挺好。

父亲这么一说,母亲的鼻子都气出青烟来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母亲为此得出了一个教训,不管儿子、女儿大了都不是个东西,他们是要活活把人气死呀!

·5·

父亲最后的军礼

6

母亲一直闹不明白,自己的命怎么这样,年轻的时候,命运让她摊上了石光荣这么个人,老了老了又让她为老大不小的晶和海操心。

海是个男人还好一点,晶都三十出头了,又是个女孩,经常干一些不着调的事,工作换来换去的不说,男朋友也换来换去的。

晶本来在法院工作挺好的,利用业余时间,文凭也拿到了,审判员工作干的挺好的。突然不愿意干了,说是整天的开庭没意思,结果就调到了公安局。调到公安局也罢了,又去了刑侦大队,还非要搞外勤,和一些男人一起,整天神出鬼没的去现场办案子,有时候还打打杀杀的。晶有时候穿警服回来,有时候不穿。晶有时回来时还带着铐子和手枪什么的,看得母亲心里一跳一跳的。母亲曾说过晶:你把那些东西拿回来干什么,家里又没有犯人?晶轻描淡写地说:这是工作需要。

晶的工作真是没个点,有时半夜接到电话,立马就走,有时三两天才回来一次,更有甚者十天半月的也不着家,兜里揣着铐子,腰里别着枪的。晶每次夜半三更地出去,弄得母亲总是神经兮兮的,眼皮总是跳个不停,一夜夜地睡不着觉。有时睡着了,又突然醒来了,然后冲父亲说:老石,快醒醒?

父亲翻个身问:咋的了,你一惊一炸的。

母亲说:晶正在打枪呢,她一个人面对那么多坏人。。

父亲就叹口气说:半夜三更的,你发啥呓症,准是电视剧看多了。

母亲毕竟是母亲,她不能不为晶担心,因为晶干着让她操心的工作。父亲说完,转过身去睡着了,还打着嘹亮的鼾声。母亲在暗夜里一边流泪,一边为晶担心着。那些日子,母亲可以说为晶操碎了心,为此,母亲患上了神经衰弱的毛病,有时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苍白。后来,她不得不靠“安定片”来维系睡眠了。

晶每次回来,总是父亲最高兴的日子,一老一少关在晶的房间里,两人在摆弄晶带回的枪。父亲摆弄了一辈子枪,自然对枪是行家里手,父亲玩着晶带回的枪,父亲眯着眼看枪的膛线,然后啧着嘴道:枪是好枪,可它没赶上好时代。

父亲一直把过去的战争岁月称为好年代,这么好的枪没赶上战争,父亲便认为这枪是生不逢时,可惜了。然后又拿出自己那二十响盒子枪,那是他的战利品,于是他缅怀着过去的那个激情岁月。

晶一回来,父亲就问长问短的,晶在父亲面前总是把他们的每次行动描绘得有滋有味的。怎么蹲坑,又是怎么打进犯罪分子的内部,一直到怎么把犯罪分子一网打尽。晶说得绘声绘色,父亲听得有滋有味。说到高潮处,两人便开怀大笑。

在父亲眼里,晶的工作很正常,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女儿就该干这样的工作。他认为,晶的工作没什么不好,他为晶骄傲。在没有战争的日子里,晶的工作应该是最有意思的事了。

母亲自然也是关心着晶的,每次晶回来,母亲也是东问西问的。晶对母亲说话,掌握着很好的分寸,每次晶都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个工作嘛,抓抓小偷,听听电话什么的。晶越这么说,母亲越不放心。虽然她没有看见过晶他们是怎么工作,但她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警匪片总是从头打到尾,打得人心惊肉跳,心脏病都快犯了。电视剧不同于生活,这一点母亲懂,但总得有点生活的影子呀!

晶在她的眼前,整日里乐呵呵的。晶越像个没事人似的,母亲越觉得晶有事,于是母亲越是刨根问底。晶有时在家里住,母亲干脆把被子抱到晶的床上,和晶挤在一起睡。熄了灯以后,母亲和晶紧一阵慢一阵地说话。

母亲说:晶呀,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是你结婚早,孩子都满地跑了。希望你理解当妈的心思。

晶抱紧了母亲说:妈,我懂,你放心,我真的没事。

母亲又说:晶呀,妈这心整日为你提着,听一声爆竹响,都扑腾老半天。

母亲说到这时,晶的眼睛就湿了。

在法院工作那会儿,那个小个子男人成栋全在拼命追求她。父亲似乎也很喜欢他,母亲倒没怎么在意。晶不是没看上成栋全,主要是自己不喜欢被别人追,她喜欢追别人。这就是石晶的风格,追别人那才叫刺激过瘾。后来她一直在犹豫,那次成栋全去外地执行任务,来向她告别,两人并没说什么,只是招了招手。成栋全说:石晶,我两天后就回来。说完就走了,这种告别方式是石晶喜欢的,看着成栋全的背影,石晶在那一刻有些感动。就为了这一声告别,成栋全竟跑了那么远的路。石晶在那一刻想:等他一回来就答应和他结婚。结果,他再也没有回来。成栋全就是在那一次追捕中牺牲了。公安局开追悼会时她去了,她望着成栋全放大的遗像,回忆着他的每一个细节,她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梦。梦醒了,又剩下她一个人。她就是在成栋全的追悼会上下定决心调工作的。于是,她便一下子调到了成栋全曾经工作过的刑侦大队。石晶也是从那时起,把自己夭折的爱情埋藏在了心底。石晶那时竟有了一种宿命,认为自己爱的男人永远得不到。有一段时间,她甚至把自己的爱情完全封存了起来。一直到认识高扬之前,石晶甚至怀疑自己这辈子不会再爱了。高扬是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当过九年兵。当兵时,一直在军保卫处工作,高扬也是在部队精简整编离开部队的。到了地方后,也是换了几个单位了,先是在机关里当公务员,后来又调到公安局搞内勤,最后又调到了刑侦大队,高扬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人长得很高大,也有些黑,加上不爱说话,人就显得很冷。

石晶以前并没有注意高扬,只知道他是副大队长,当过兵,是他们的头儿,仅此而已。石晶是在射击训练房里开始注意高扬的,那时,她的靶位挨着高扬的靶位。晶在这之前,一直很骄傲自己的射击成绩,每次射击时,她总是优秀,这要归结于她小时候就开始和父亲一起出入靶场了,从那时起,她就对枪有了一种天然的亲近。当兵时,一年打两次靶,每次她都是优秀。到公安局刑侦大队工作后,射击上又进行了一系列强化训练,她的水平应该说在整个刑侦大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手枪射击,每次能保持在八环以上应该算是优秀的了。那天,石晶打了十枪,除了两枪九环,其余的全是十环。石晶那时就怀着一种很优越也很骄傲的心理环顾四周。她无意中看到了高扬的靶位,让她不敢相信的是,高扬枪枪都是十环。她震惊,也有些不敢相信。再看高扬时,高扬似乎谁也没看,轻描淡写地又换上了一块新靶纸,把十环全中的靶纸换下来,扔在了脚下。再看高扬的射击,简直是一种享受,出枪、瞄准一气呵成,很快十发便射完了,靶纸上又清晰地告诉你都是十环。石晶那一刻就想:要是让高扬进入国家射击队一定会是奥运会的冠军。那天,石晶衷心地说:高扬队长,你的枪打得可真好。

高扬一边收枪一边说:别忘了我当了九年兵,要是再打不好枪,干脆我回家抱孩子去算了。

高扬说完,转过身一晃一晃地在石晶的视线里消失了。

高扬就是从那一刻走进石晶的心里的。她觉得这人挺怪,也挺有意思的。这是石晶爱情的开始,是前奏,很快,石晶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便来临了。

7

晶刚开始并不知道她对高扬这种感觉就是爱情。那一阵子,晶特别想了解高扬的过去以及现在。后来晶了解到,高扬当过侦察连长,后来又当过保卫干事,百万大裁军的时候,高扬那个军撤销了,高扬便转业到了地方。

晶还了解到,高扬曾经有过恋人,是个会拉小提琴的女孩。在省里的歌舞团工作。女孩的家境不太好,女孩上大学时,都是高扬资助的。那时高扬还在部队,后来那女孩毕业了,分配到省歌舞团,高扬也从部队转业到了地方。那一阵子是高扬最幸福的时光,两人的爱情也谈得热火朝天。高扬每天下班后都要去歌舞团去接那个女孩,于是两人花前月下的畅想未来。

再后来,女孩随团去国外演出了几次,就认识了一个外国经纪人,那个经纪人说,女孩要是出国一定会更有前途。于是,女孩突然有一天留下了一封信,便出国了。刚开始的时候,还能隔三差五地给高扬来一封信,后来信都没有了,高扬寄出去的信如石沉大海。

一晃多年过去了,高扬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以前爱说爱笑的高扬,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这是晶掌握的关于高扬的情况,晶从女人的视角了解到了一颗男人受伤的心,那颗心正在滴血,这正好触动了晶心里那个最软弱的地方。也是从那里,晶的心里燃起了温柔的情感。她下定了决心,要拯救高扬那颗滴血的心。

晶试图接近高扬,可在高扬的眼里,晶和其他男干警没有任何区别,开会,执行任务,完全是公事公办。有一次,晶在下班时,打了一次高扬的传呼,高扬很快回电话了,高扬在电话里说:什么事?晶说:我想找你谈谈。高扬说:公事还是私事。晶犹豫一下道:当然是公事。于是,晶和高扬便在一个咖啡厅见面了。两人对面坐着,晶很柔和地望着高扬,高扬一边看表一边说:什么事,说吧。

晶知道高扬的冷漠,但没想到会这么不近情理,在这样的气氛下也没能感觉出点别的什么来。

晶不好再温柔了,只能说:我想和你做搭档。

刑侦大队,经常执行特殊任务,每次执行任务,都分成若干个小组,有分有和,见机行事。

高扬没说话,就那么望着晶。

晶又说:你经验丰富,我是个女同志,又刚到刑侦大队工作,许多事情都需要经验丰富的同志带一带。

晶背台词似的一口气说完,在这之前她已经想过无数次和高扬谈话的方式了。

高扬终于说话了:为什么要和我做搭档,有经验的人多的是。

晶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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