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已有人买下。那侍女不过是瞧出咱们的身份不俗，不敢得罪，故而前去搬救兵而已。”
她边说着，边有意无意地看向李玹，嘴角勾起，表情嘲讽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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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甩一巴掌，给个蜜枣
李玹今日穿着黑色织锦云纹长衫，衬得身材颀长，长身玉立，倒是好看得紧。
只是他常年养尊处优，身居高位，身上自有一股傲然天下的气势，就算随便往人群里一站，也定然属他最为耀眼。故而稍微有点儿眼见力的人，都会知道他身份不俗，不好得罪。
这听音楼既然名满天下，想必不乏达官贵人往来，引路者自然不会是毫无见识的寻常侍女。
果然，沈篱的话音刚刚消落，侍女便像是在验证她的话一般，带着个年纪稍老，圆脸圆身子的妇人快步前来。
“不知贵客远道而来，老身未曾远迎，请原谅则个。”妇人先是脸带歉意地施了一礼，再垂着头道：“实在抱歉，今日‘织梦’一曲已有人买下，不再出售，贵人们若只是喜欢流曲姑娘的乐曲，可在此稍候，老身会安排流曲姑娘弹奏其他的曲子给贵人们听。若是只想听一曲‘织梦’，只能请您们改日再来。”
果真被沈篱说中。
钟琏略显吃惊，随即对着沈篱一揖到底，眼带哀求地看着她，像是在说，请你帮忙想想办法吧！
淡淡看钟琏一眼，沈篱同样用眼神告诉他，你欠我个人情，他日必须归还！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她这才眸光一转，眼神幽幽地看向妇人：“流曲姑娘此时尚未开始弹奏‘织梦’吧？这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倾听者多几个也无妨……你若是不愿帮忙通融，我身边这几个人并非是吃素长大，只怕今日之后，听音楼就会消失在杭州！”
闻言，妇人当即冷冷看着她，面色微愠：“姑娘真会说笑，听音楼虽然只是个乐坊，却也不是说消失就能消失的！”
说着，她抬手用力鼓了鼓掌，登时便有两个彪形大汉从外而入，稳如泰山般站在妇人的身后，皆是瞪着牛眼看着沈篱一行人。
“胡铭！”李玹轻轻唤了一声。
鬼魅般的人影闪电般从身边掠过，只听得“叮”地武器出鞘声，两个彪形大汉脑袋上的头发“唰唰唰”地往下掉……然后，便露出了两颗闪亮亮的光头。
“哈哈哈哈哈哈！”沈曦很给力地捧着肚子大笑出声。
挥手让胡铭继续隐于暗处，李玹僵着面瘫脸，毫无情绪地看着妇人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妇人抬手捂着脑袋，颇有些惊恐地看着李玹，连连说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眼神却瞥向身后的侍女，想是让她继续去搬救兵。
沈篱推了推钟琏，见他满脸茫然，便指向他腰间的荷包。
钟琏恍然，忙塞了个大大的银锭给妇人：“和气方能生财，何必非得闹得不愉快？”
时机正好，沈篱便趁机说道：“今日买下‘织梦’的主顾是个家道中落的老者，凑齐这一万金的过程十分不容易……你何不去问问他，是否愿意让我们来分摊这个昂贵的花费？”
“请容老身进去问问。”摸着银锭，妇人的眉眼瞬间舒展开，叠声吩咐侍女用好茶招待他们，又疑惑地看沈篱一眼，方转身进入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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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叶弯弯
结果自然不出沈篱的预料。
妇人走出来，笑意吟吟地请他们进入内院。
内院跟外院又有不同，外院瞧着典雅，内院却格外清幽。竹制的小楼，空气中萦绕着阵阵花香，清风徐徐，悬挂在竹楼窗口处的软烟纱迎风而舞，悦耳的丝竹声飘出，端得是惹人流连忘返。
流曲姑娘已站在流曲小居外迎接，隔得尚远，她又低垂着头，只能瞅见一个皎静的侧脸，及弯弯的细眉。
看起来莫名的有些熟悉。
“小女流曲，在此恭候贵人。”待走近，流曲姑娘欠身盈盈施了一礼，声音婉转低吟，便是寻寻常常的说着话，也别样的动听。
声落，流曲姑娘抬起头来。
极为素净的一张脸，说不上有多好看，只不过有些江南女子的婉约而已。
可沈篱看着她满心骇然。
是叶弯弯！
自幼便跟夏长生定下婚约的那个姑娘！
“六儿，你发什么愣呢？天气寒凉，咱们快点进去！”见沈篱呆愣着，沈曦扯扯她的衣袖。
紧紧地攥住手心，沈篱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跟着沈曦进入流曲小居。
只是内心始终无法平静。
怪不得她总觉得听音楼这三个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原来竟是跟叶弯弯有关！
那么李玹特意来到这里，目的便是她？
他莫不是想再刺杀叶弯弯一次？
踩着竹梯步入二楼，那先一步花万金买下今日“织梦”一曲的老者前来见礼，彼此客套一番，依次落座。
沈篱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青白釉的茶盏，眼神始终有意无意地落在叶弯弯的脸上。
在前世之时，她便已知道叶弯弯的出身不太好，曾是乐坊的歌姬。只是，当叶弯弯出现在京城，嗓子已毁，双手亦是被废，再无法弹琴……她认识叶弯弯时，叶弯弯的声音变得十分粗噶难听，是以她并不知道叶弯弯便是名满天下的流曲姑娘。
其实前世叶弯弯的经历相当可悲。
她本是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只奈何家道中落，亲人相继去世，而孑然一身的她被骗入乐坊，哪怕化名流曲，依然污了名声。若是她能一直呆在乐坊里做个艳绝天下的歌姬，倒也能平安一世，偏偏她另有所求，宁愿自毁双手，并喝下剧毒毁掉声音，也要追寻夏长生入京。
如果夏长生果真重情重义，倒也是极好，偏偏他为求名利不择手段，毫无背景、甚至身份卑贱的叶弯弯，注定会成为他的弃子。
后来，被夏长生明媒正娶入门的姑娘，是吏部侍郎彭家的四女，彭玉依。叶弯弯自毁一生，终归没能如愿，最终只成为夏长生的侍妾。
可沈篱曾经那样的羡慕过她，羡慕她什么都不用做，便能跟夏长生厮守终生……可她凄然悲苦的遭遇，实实在在地嘲笑着沈篱的天真。
叶弯弯输了全部！堵上一切，也就输了一切……沈篱想，叶弯弯错在将未来悉数押在夏长生的身上，失了主动，自然只能任由他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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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织就梦境
“小女献丑！”竹楼上，叶弯弯再次欠身一福，依着古琴盘膝坐下。她抬起双手，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缓缓起舞，轻柔和缓宛如春日暖阳的琴音缓缓流泻出来，如有实质一般在空中飘飘忽忽，飘飘忽忽，骤然便如同润无声的细雨，沁入心脾。
清越的琴声拉回沈篱渐渐飞远的思绪，她眨眨眼睛，见叶弯弯的裙裾在地面铺展开，像是花朵儿吐蕊一般好看得紧，而悠扬清越的琴音落在耳畔，仿佛潺潺细流逐渐汇聚成的澄澈小溪，有无数莹莹亮亮的光点从溪水中漂浮而起，萦绕在空中，宛似悬挂在夜空中的星海……她不由惊叹。
曾经的叶弯弯，竟是如此有灵气的姑娘。
而“织梦”一曲，果然名不虚传，仅仅是恍恍惚惚地听着，已有真假难辨的虚幻场景浮现于眼前。
不由自主地沉醉在琴音之中，朦朦胧胧中听得叶弯弯唱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是苏东坡的《江城子》。
歌声颇为孤寂，就像是在暗无天日的夜晚独自高悬于空中的弯月，时不时地有轻烟似的乌云飘过，而月光时明时暗，隐隐绰绰，格外地揪人心弦。
沈篱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身边像是有浓雾飘起，遮天蔽日，掩盖住一切风景，眨眼间她就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她懵懵懂懂地站起身来，摸索着往前走，雾气徐徐消散，身边的景象逐渐恢复原貌，她这才恍然自己身处在京城的街头。
耳边回响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以及喜庆热闹的笙箫鼓乐声，脚下红妆铺地，而李玹穿着红如烈火的喜服，骑着高头大马，缓缓从道路的另一边走来。
沈篱愣在当场。
这是在哪儿？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小姐，给！”丫鬟连翘捧着个雕着连理枝纹样的锦盒，挤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满头大汗地站在她面前。
“这是什么？”沈篱指着锦盒问连翘。
连翘狐疑地看她一眼，将锦盒揭开，露出里边一对水头足，玉色纯净的玉如意：“您不是让奴婢去古玩斋买新婚贺礼送给三皇子吗？”
新婚贺礼？
啊，对了，今天是李玹跟黄月薇的大喜之日，她虽然身体不适，却特意出来观礼……这对玉如意她要亲手送给李玹，以作为对他的祝福！
“给我吧！”从连翘手中接过锦盒，整理一番，以李玹为首的迎亲队伍已近在眼前。
沈篱灵活地穿过正维持秩序的官兵们的阻拦，昂首挺胸，笑意盎然地站在正中央，脆生生地说道：“得知三皇子大喜，小女特来献礼，敬请笑纳！”
声落，她高举锦盒。
喧嚣声莫名退却，而其他人宛似在清晨蒸发的露珠，瞬间消失于无形，偌大的京城中，只有她跟他相对而立。
然后他翻身下马，身姿优雅地走到她面前，色如春晓。他看着她，柔声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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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告诉他吧
再次翻身上马后，李玹缓缓走远。
而戴在马儿脖子上的大红花，堪堪擦过沈篱的脸颊。
心里隐隐约约有个微弱的声音在提醒着她，别让他走，别让他走！
可张了张嘴，她却说不出挽留的话来，死死驻扎在心中的骄傲让她没办法腆着脸告诉他，其实是她救了他的命！
终于，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
沈篱失望不已，怏怏地垂下双眼，却忽地有个温温润润的声音在耳边说道：“为什么不告诉三皇子，你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却见身侧站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容貌俊秀，眉眼浅浅的弯着，瞧起来温和且无害。
沈篱下意识地想要避让，他却缓缓说道：“我是夏长生。”声音很是笃定，像是早就知道，在听到这三个字后，她会停留下来。
而沈篱果真没有走开。
夏长生。
救了她性命的恩人。
当她终于从昏睡中醒过来，身边的人便告诉她，救她的人名叫夏长生。
根本就不用遣人去打听，她知道夏长生是谁。
三榜提名的新晋状元郎。
名满京城的大才子。
他救了她，故而知道救李玹的人是她……沈篱看着他感激地笑，端方有礼地欠身：“多谢夏状元的救命之恩。”
“听说三皇子迎娶黄家五小姐是为报恩，沈大小姐，你为什么不告诉三皇子，是你救了他的命？”声落，见她沉着脸色，眉目间隐带不悦，夏长生颇有些窘迫地解释：“沈大小姐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对黄家五小姐拾人牙慧的事情感到深深的不耻罢了！”
他面红耳赤的焦急模样瞧着很是有趣，沈篱盯着他，心中的不悦散去不少。良久，她悠悠然地问道：“你觉得她能够嫁给他，是因为救命之恩的缘故吗？”
“黄家五女临危不惧，孤身勇救皇三子玹于危难，霁月光风，天下无双……这是赐婚圣旨上的原话。可想而知，该享受赞誉，且被世人尊称为瑞王妃的女子，应当是你。”
本来，该嫁给李玹为妃的人，是她？
“快去吧，去告诉三皇子，你才是他的恩人！”夏长生轻轻推了她一把，她没有防备，踉跄着往前走了一步。
周遭的倏忽风景退却，时光倒流，她猛地看见穿着喜服，风姿清俊的李玹翻身下马，抬手温温柔柔地扶住她。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而她的手中，捧着个雕着连理枝纹样的锦盒。
“姑娘，你没事吧？”李玹很是关切的看着她。
快告诉他，快告诉他，快告诉他……告诉他吧，是你背着他横渡雪山，是你不顾自身安危，救了他的性命！
脑海中有个声音不断地叫嚣着，沈篱的眼眶蓦然湿润。
紧紧地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她哽咽着，十分用力地揪住李玹的衣领，狠然质问：“我救你本不图什么，可你为什么要错认救命恩人呢？既然已认错人，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要毁掉我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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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我不知道是你
琴声戛然而止。
像是失去支撑身体的重心，沈篱猛地栽倒在地上。
瞬间便有双温暖干净的大手伸过来，搀扶着她起身。
静静站在她面前的李玹，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眸中星光满溢，像是能掐出水来。
他的温度从接触的地方传递过来，沈篱神思恍惚，一时分不清梦里梦外。
稍稍收拢手指，李玹垂眸看着她，神情略有些哀伤，声音更是沉重喑哑：“絮儿，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你救了我的命？”
沈篱瞬间惊醒，她恶狠狠地拍开他的手，怒声质问：“你见到了我的梦境？”这厮永远可以轻易挑起她的怒火，若不是知道胡铭此时就在窗外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