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一看,那哪里是什么斑驳的眼神,却好像是计算好了把那各种颜色堆砌在一起,竟然像极了一幅山水图。
不错,是山水图。
那斑驳的颜色下面是华丽的山河图,原本绣着花儿朵儿的地方如今退去颜色和边角,变成了交错的河流和城池。一点一点的剥落出来,凤翎国的山水都细细描绘在上面,还依稀可见标注的城池名称。后背的位置隐约可见是凤翎国的皇宫分布,小小的正楷字标注的正是皇宫内院的位置。
凝歌暗骂自己疏忽,好好的牡丹花或者是叶子,甚至是孔雀的头冠,即便是这皇宫里最差的绣工也不会疏忽道把它们绣成方的。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为了这些隐藏在衣服里的山河图和宫廷分布图做铺垫罢了!
“这……”玉卿惊的忘记了哭泣,只在大雨里瞧着这件量身定做的宫装生生后退了一步。
若是在这大雨是在明日,若是当时正巧在户外,玉卿就正巧穿了一副山河壮丽的地图在册封,迢迢众口,图谋不轨之势明显,一百张嘴巴也难以辩驳。即便是凤于飞有心维护,也维护不了这穿在身上的铁证。
不管是不是凰家做的,凰家都不会容许容许这样的玉卿存在。正好有这么一个契机,正大光明的除去凰九的死对头——玉卿怀中的孩子。
只有凝歌知道这孩子根本就不是凤于飞的,但是在别人看来,玉卿肚子里的这孩子却是皇长子,是最有可能继承凤于飞皇位的人,是凰九最大的威胁。
还没有册封就有人迫不及待要置玉卿于死地了,人说天有不测风云,却不料无形中救了玉卿一条性命。若是相信宿命轮回,是不是也该相信玉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玉卿一把攥过那衣服,狠狠道:“一定是凰九。她灭了我林氏一族,依旧不肯放过我。我要去禀告皇上!”
玉卿无比激动,眼见着就要投身大雨。这是她攥到的第一个能状告凰家的证据,凝歌却若有所思的盯着那衣服上面的山河布图。
反手一把抓住激动得近乎疯狂的玉卿:“你站住!”
“娘娘!”玉卿用力的挣扎了一下,不解的瞪着凝歌。
“你疯了不成!你以为被人没有料到这一幕吗?你去状告凰九,有什么证据?我给你的丫鬟都不在了,你连一个目击证人都没有!你去送死,难道要费尽心思保下来的孩子也陪你去死吗?!”凝歌低喝,一把扯过玉卿手里的衣服走进屋里,一甩手就丢进了奄奄一息的炭火里。
凝歌的眼睛被火苗照耀的亮堂,两把火苗慢慢的舔起她心中的恼怒。
第六十章 为何选择我
凝歌多看了一眼琪和,只是从那尚且年少的眉眼之间瞧见些许的无奈和沧桑,黛眉斜飞入鬓,却又不应景的蹙在一起。
这皇宫里的亲情廉价的可怜,即便是亲生的父母也要端在称上量一量。
“公主,你这样质疑太后……怕是不太好。”凝歌凝眉。
琪和冷笑:“不太好?那要看看是谁呢。换做是别人都可以,偏生我的母后是凰家人,凰家人的血液里都是利欲熏心,没有人能躲的过。我不招惹这些事情,不代表我是傻子不是?”
“额……”凝歌话语在喉咙里动了动,终究是打了结一句也说不出口。这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有这样的亲情疏离?
“公主……我和凰家为敌,您能收到什么好处?”凝歌忽然笑了起来,笑容灿烂的连那七尺阳光都要退避三舍。
琪和公主着急的样子都有了归宿,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在逼她和凰家为敌,她是要为秋少报仇,也是要帮助玉卿给林家报仇,只是这琪和公主是为了什么?
这些人又凭什么认为她有这样的本事?
琪和公主好似被洞穿心事,浑身一震,转头目光锐利的盯着凝歌,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又似乎是在透过凝歌看其他人。
“我不过是关心我皇兄的江山。不希望我皇兄喜欢的人一下就没了性命。玉卿虽然在太后身边侍奉多年,却不能叫太后悲伤欲绝。玉卿的身份我还在考证,我只是想要直截了当的从你嘴里知道些不必我吩咐的消息。不曾想过,是琪和看错了娘娘了。”
凝歌见着琪和微微有些恼怒的脸,想了想终究是放弃了之前的话题,无奈道:“公主,你想多了。林家所有人都已经作古,玉卿的性命在风口浪尖上。太后娘娘既不想要一个身份备受争议的玉卿作为玉妃,又想要承皇上一个感激,又不想得罪斩杀林家的幕后人。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纠结的事情,您心知肚明,何苦要在我这里苦苦刁难?”
琪和眉眼稍稍有些放松:“如此便罢了吧。你且当我什么都不曾说过。只是我一开始来的时候问的可不是这个。”
凝歌无辜眨眼:“那公主问的是什么?”
“我问的是玉卿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凝歌挑眉:“玉卿马上就会被册封为玉妃,那孩子自然就是皇上的。公主说话若是无凭无据,可是要承担责任的。”
“本公主是在着想皇家血脉!总不能纵容一些来历不明的人平白就成了皇亲国戚!”琪和振振有词。
凝歌幽幽道:“公主长这么大,又尚未出阁,可知道孩子是如何生出来的?可知道为人母的艰辛?您在这里生活二十年,自然是要比我知道这深宫里面的生存规则,若是玉卿的肚子里不是皇上的孩子,玉卿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
皇宫里的每一个皇子都有优胜劣汰的说法,做皇帝的尚且能活下来,若是做不了皇帝,要么就是死,要么就是像是凤于曳一样苟且偷生。
这样的环境会好到哪里去呢?
“你!”琪和听得凝歌什么话都往外冒,当下脸上憋得通红,向来都挂着恬淡大方笑容瞬间不见了,换上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这样尴尬的情景,任凭那笑容上是长了钩子也在脸上挂不住了。
她哪里知道那玉卿分明知道这皇宫里就是一个坑,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和孩子往火坑里推?哪里知道凝歌步步为营处处把她反过来算计了个通透,又处处防守严密不肯给她可趁之机?
她精修佛堂许多年,但是依旧是凤翎国高高在上的公主。琪和是这凤翎国不二圣女一般的存在,是传闻于世的奇女子,任何人见到她都要礼让三分,却不料凝歌不依不饶,还把她堵了个有口难言。
琪和跺脚走了,凝歌悠悠然在后面补上一句:“公主慢走。”
琪和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摔倒在地,凝歌一个箭步上去微微一个虚扶,则才免于摔倒边上的池塘里面去。
“既然长歌殿路上不平整,公主也要潜心慢行。”凝歌别有深意道。
琪和看着搀扶在自己手臂上纤细的手指,力道刚刚好,不卑不亢。
“你这是在担心本公主的安危?”
“公主,我一直相信潜心向佛的人都心存良善。”凝歌直视琪和,见琪和依旧是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索性也就开门见山:“长歌殿如今在风口浪尖上,凝歌只不过是后宫里的一颗沙尘,连玉卿周全尚且不能保证,若是公主今日非要逼着凝歌和那人对立,玉卿当真就连后盾也没有了。只要太后一清醒,玉妃册封之后却未必会有好结果。到时候多的是人要坐山观虎斗,嫔妾只能隐忍,起码是不能叫人称心如意不是?”
凝歌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却是把琪和说的满面通红。当然也是得到了最满意的答案。有些尴尬,但是更多的是敬佩。
她知道那人是谁,却不知道原来从进门凝歌就把她的心事看了个通透。
凝歌不愿意。或许也再没有其他人愿意了。难道这世上当真是没有能和她抗衡的人了么?琪和有些失望,浑身的力气都好像是被卸了下去,压在凝歌手上的手臂也变得沉重起来。
“你……”
“公主,我很好奇,你何以觉得我能和那人分庭抗礼?”凝歌放下琪和公主的手,漫不经心一般的问道。
琪和顿了顿,见还有一线生机,连忙道:“凭的是皇兄。”
“什么意思?”
她抿唇,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唤月捧着一盘子碧绿匆匆而来,琪和当下收敛了脸色,置气一般大声道:“这倒是好生奇怪了,本公主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害怕你一个小小的长歌殿路不够平?偏生在路不平的地方,本公主还就越喜欢来。怎么,凝嫔娘娘这是不欢迎本公主?”
凝歌苦笑,无从得知琪和之前说的“凭的是皇兄”里面到底是蕴含的什么样的意思。
凭的是凤于飞?这是什么意思?若是凤于飞能对抗凰家,何以需要都现在还受制于凰家?
琪和在佛堂里清修了很多年,早就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成长为一个妙龄少女,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叫这样一个生动活泼的姑娘变成人前那个圣母的模样呢。
“自然欢迎的。公主大驾光临,瞧着我的长歌殿都蓬荜生辉呢。”凝歌笑。
唤月见琪和公主要走,看了看手里的莲蓬蒸糕道:“公主,这蒸糕里面今日特意放了您爱吃的杏仁,奴婢替凝嫔娘娘送您吧。”
琪和挑眉,微微眯起那杏仁一般的大眼:“你怎么知道本公主喜欢吃杏仁。本公主已经许多年不吃杏仁了,皇兄记忆好的很。”
唤月浑身一震,额头瞬间就起了层层密集的冷汗,好像是自己玷污了面前最圣洁的女神一般,紧张的浑身都在颤抖。沉默了很久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公主恕罪,不是皇上,是……奴婢无意中得知的……”
琪和眼光一暗,看着惯常爱不释手的莲蓬蒸糕一脸的厌恶,很快就调转了目光冲凝歌道:“我这就走了,明日册封大典必定能见着。娘娘,这贴身穿的衣服一定要舒适才好。”
琪和转头就走,丝毫不曾对那碧油油的东西有半分的留恋。凝歌点头表示明白,沉下眸子看着唤月,心中掠过一阵阵的清冷,手指拢在袖中来回的搓动,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唤月浑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转身追问:“公主……那这糕点……”
“既然是你家主子送我的,那便打赏你好了。下次你记住,我不吃杏仁!”
唤月一回头就见凝歌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一惊,一屈膝就跪了下去:“娘娘恕罪……”
“你何罪之有?”
“奴婢似乎得罪了琪和公主了……”唤月无比的委屈。
凝歌冷笑:“哦?”
“娘娘?”唤月听闻凝歌的声音冰冷异常,有些诧异的抬头。
却不料凝歌当即就变了惯常温和的脸色,脸上好像是凝结了冰霜一般的苍白冰冷:“到底是谁爱吃杏仁呢?”
刚才琪和的话她也不是没有听明白,贴身的衣服自然要穿的舒服人才舒心,而贴身的人更要能用才能用的舒心。
说的可不就是唤月?
唤月是上次凝歌小产的时候就陪在凝歌身边的,因为和秋少又三分相像,所以凝歌大事小事多半都是要留三分余地。所谓疑人不用,从她在凝歌身边的那一天起,凝歌就从没有把她当成过一个不起眼的丫鬟。
唤月被凝歌这个一声质问,手上的盘子“砰!”的一声就落了地,那碧绿的莲蓬咕噜噜滚了一地,红白相间的糯米撒了出来,配上那碧绿的莲蓬底子还有间或心形的杏仁,说不出来的好看。
莲蓬的味道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清新,配上糯米和红枣的香味更加的浓郁。只是这香气却带着冰冷。
第五十九章 关于琪和
“诵经,或者是在练琴,那佛堂奴婢也去过几次,惯常都是公主在跟自己下棋,或者在弹琴给自己听。但是却不见她有什么不耐之色,总是平和沉静,果真是个活菩萨呢!不过也不是只有祭水礼,但凡凤翎国有什么大的灾难,不能破解的时候都会请出琪和公主,必定药到病除。”唤月兴奋道,满脸的崇拜。
药到病除,消灾减难,果真是应了当时唤月说的奇女子。
凝歌心中忖度的却不是什么药到病除的事情,而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送进庙宇,整日里与蒲团为伴,心里是何等的孤单寂寞?就像她在组织里训练的时候,若不是因为李平,她简直会崩溃。
这样孤单的感觉凝歌太有体会了,只是她训练的时候已经不是个孩子了,然而六七岁时候的琪和却依旧是个孩子,身上背负这一个民族的兴衰,背负着所有人的希望。即便是脸上挂着笑意,也是多年来戴好了的面具吧。
由此,凝歌不由自主对于琪和多出一分心疼来,只是说曹操曹操就来了,琪和公主挑了唤月进屋的时候进了门,规规矩矩的在凝歌对面坐下,瞧见凝歌摆在石桌上的茶水,里面不是浮浮沉沉的茶叶,却是一朵半开的芍药,夭夭灼灼把那瓷白的被子称的分外的好看。
“每次来你这里都新鲜的很,上次你做的莲蓬蒸糕,这次是芍药茶,不知道娘娘还有多少新鲜的点子吸引我过来。”琪和笑着,也不客气的端了茶水就喝。
凝歌不语,想起琪和的经历心中泛酸,她伸手唤了唤月去做莲蓬蒸糕。哪里会有人懂得什么一心向佛?怕是有人亲手送进去的吧。
莲蓬蒸糕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用的是唤月从河里搜集来的莲蓬做底子,挖空了里面的莲子和莲蓬瓤,取了盖子之后灌上糯米红枣,辅以莲子,盖好盖子之后蒸好。出锅之后,那糯米从莲子的洞眼里满了出来,配上那莲蓬的绿色,看起来依旧像是从河里刚摘来的莲蓬。这是宫里没有的闲散玩意,凝歌见玉卿忧思难受,闲来无事做给玉卿养胎补血,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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