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夕夕坐直身体,面带笑容,直视着朱自强,问道:“请问朱先生月薪几何?”
“啊?”朱自强的长篇大论被莫名的打断,心中已有不满,他本是想等徐夕夕说出什么赞美他的话来,却听到这么一句,脑子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是问你,一个月赚多少钱?”徐夕夕没了好脾气,话里竟来了三分怒意。
“五千多。”朱自强不知为什么,被徐夕夕唬地没了气势,老实交代。他本以为,徐夕夕和别的女孩子一样,听他说几句宏图伟略,加上自己的留美经历,必定对他老老实实,服服帖帖。却不曾想,也碰上个强悍的主儿,他的气势立刻被压了下去。
徐夕夕“呵呵”笑了几声,控制不住,又大笑起来:“五千,一个月赚五千,你还好意思对别人指手划脚?老兄,搞搞清楚,不要以为去了趟美国,全中国人民就得围着你转。这年头,能赚钱的才是大爷。就凭你,还想当经理,做梦去吧。”
说完这些,徐夕夕拎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指着朱自强的鼻子道:“这顿饭,你买,以后出门,带上脑子。”
然后,转身,出门,这一次,是真的走了,绝不回头,她怕一回头,就会看到朱自强那张脸,那会吓得她晚上睡不着觉的。她突然觉得,刚见面时,她怎么会给这男人打70分呢,明明连7分都没有。
出了咖啡馆,取了车,徐夕夕突然不想回家,通常她周末出门过夜生活,是不会这么早就回去的。所以,她很怕现在这个时候回去,会被另外两个家伙拉着问长问短。卫澜也就罢了,路小蔓可是个人精,万一让她瞧出点什么,以后她的日子就难过了。
坐在车里,正在盘算着去哪里打发时间,胃却突然痛了。要命,肯定是刚才空腹喝咖啡闹的。徐夕夕低声咒骂了几句,把这笔账全算在了朱自强的头上。
强忍着喝了几口水,胃痛的感觉丝毫没有减轻,徐夕夕的脑中蹦出了一个地方,一踩油门,打了个方向盘,就往目的的而去。
那是一家奶茶铺,开在闹市的一个广场上,两个女孩自己开的,也就是几个柜台拦了块地方,上面插把伞,也就下雨不愁刮风无忧了。
徐夕夕是她家的常客,那里离她上班的地方不远,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经常会溜出来买上一杯奶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她们忙活,偶尔也说说话,聊聊天。
今天既然胃痛,她便又想到了那里,她知道,她们一向很晚收摊,周末的晚上,更是做生意的好时机,这个时候去,肯定能买到自己合意的。
停好车,走进广场,果然周末的晚上,气氛就是不一样,尤其是情侣们,逛街的,约会的,散步的,全往这地儿挤了。徐夕夕突然觉得有点凄凉,很需要有一杯奶茶来温暖自己的心。
走上去,其中一个女孩一眼便看到了她,笑着道:“今天不上班,也这么好,来关照我们生意啊。”
徐夕夕点头道:“胃疼,就想起你们来了,我就要杯热奶茶,别放珍珠。”徐夕夕的习惯,从来只喝奶茶,不要那些花头精。
那女孩笑笑,回头吩咐同伴现做杯奶茶。徐夕夕是老客,每次来,都会得到特别服务,奶茶都是现做的。她觉得这个世上,很少有像这两个女孩一样,能够对自己表示的友好的女人了。就连自己屋里那两个家伙,也没她们来得可爱。
徐夕夕兀自坐在一旁,那女孩就忙着招呼其他生意了。
“小姐,麻烦要一杯巧克力的,一杯原味的,巧克力的多放点珍珠,原味的不要放。”
徐夕夕听有人跟自己一样的嗜好,不禁有点好奇,抬起头来一看。一个男子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手里还拿着个汽球,一看便是跟着爸爸来过周末的。
徐夕夕觉得那小姑娘长得可爱,便冲她微笑了一下。那小女孩竟也开心地笑了起来,直直朝自己走来。
“夕夕,不要乱跑。”那个男子回头,拉回了女儿。
徐夕夕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抬头一看,便见那孩子的父亲正在将女儿抱起,她一看到那男人的脸,竟是愣在当场。
“周幂。”徐夕夕叫了一声,那男子总算看到了她,像是被虫子咬了一口似的,跳起来后退了一步,颤抖着声音叫道:“徐夕夕。”
第六章:久别重逢
徐夕夕和周幂,重逢了,在广场上的奶茶铺前,旁边还跟着个小电灯泡,周幂的女儿周夕夕。这是多么戏剧化的一幕,徐夕夕以前喝醉酒的时候总喜欢骂:“老娘过了这二十几年,就跟演了二十几年戏似的,太他妈累人了。”
可是今天她才发现,老天爷是个固执的导演,非得编这么一出狗血的剧码让她继续演下去。
“你好。”徐夕夕想了半天,只说得出这么一句话。还想让她说什么呢,难道当着小朋友的面,问周幂为什么失言,为什么不等她?
“嗯,你好。”周幂像是个复读机,只会重复徐夕夕的话。
“夕夕,奶茶好了。”店主小姐及时的招呼,打断了这场尴尬。两个“夕夕”同时回头,去拿属于自己的奶茶,不同的是,一个是走着去的,另一个是被抱过去的。
徐夕夕抢着付了账,算是请小朋友,顺带着也请了周幂。念书的时候,周幂没少请她吃饭,如今,她也算是回报了他一点,把钱花在了他女儿身上。
三个人坐在广场的椅子上,一人手里一杯奶茶,不知情的人,一定会将他们看成是一家子。是啊,爸爸、妈妈,还有女儿,多么完美。可是现实生活中,哪来的那么多完美。
“你女儿,挺可爱的。”徐夕夕摸着小女孩的手,笑道。
周幂拍拍女儿的头,说:“夕夕,叫阿姨。”
周夕夕便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继续低头喝她的奶茶,努力要将珍珠圆子给吸上来。
“她也叫夕夕?”
“是啊。”周幂看着她,轻叹一声,道,“我想你会明白,我取这个名字的含义。”
徐夕夕当然明白,可是徐夕夕不明白的是,既然他对她如此念念不忘,为什么要这么快就结婚生子,看这孩子的大小,他应该是大学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吧。
可是,现在再去纠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总不能再把周夕夕塞回她妈妈的肚子里,然后让周幂和他老婆离婚,再回来追求徐夕夕吧?更何况,徐夕夕对周幂也谈不上有多喜欢,充其量只是觉得他人还不错罢了。
周幂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点煽情,脸上有点不好意思,只得转移话题道:“你呢,怎么来这儿了?是和先生一起来的?”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已经结婚了?”徐夕夕伸出自己的左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那上面,没有戒指,不止无名指上,哪里都没有。
周幂显得有点吃惊,摸摸头道:“大学临近毕业的时候,我听说有个大老板在追你,每天都来校门口接你,我以为,你早就嫁人了。”
“哈哈哈。”徐夕夕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你听谁说的,这都是怎么传出来的谣言啊?”她徐夕夕虽然一直不乏人追求,但看上她的,通常都是年轻小伙子,最多也就是个高级白领,大老板,她倒也不是没见过,只是来找她的大老板,都是有妻有儿,在他们看来,徐夕夕是当情妇的最佳人选。
不过徐夕夕虽然自认爱财,却不是如命的人,那些大老板的财力自然让她心动,但一想到他们的身后都有一个张牙舞爪的元配,她便没了兴趣。她不是那种能让人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周幂却并未相信她的说法,认真地道:“不是听说,我看到的,一辆黑色的宝马,7系的,停在学校门口,你有一段时间,整天出去,坐的就是这车。”
徐夕夕被他这么一说,倒有点犯糊涂了。她虽然异性朋友众多,但若真像周幂说的,这么有钱的大款,她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那人长什么样子啊?”
“没见过,反正那个时候,大概一到五点,你就会出门,那辆车就会停在门口接你。”
徐夕夕一口气将奶茶喝了个底朝天,对照着周幂说的话左思右想的半天,总算想了起来:“哦,你说那个啊,天哪,那是我叔叔,亲叔叔。”
“你亲叔叔没事干嘛每天来接你?”
“那个时候,我叔叔的儿子,也就是我堂弟,正读高三呢,马上要高考了,所以我叔叔才把我找去,给他补习一下,顺带也看着他点儿,他们家老是没人,就保姆和他在家。”
事情终于真相大白,这么多年了,这件事一直成为周幂心中的一道坎,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输给了某个人,而是输给了钞票,可是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是输给了自己。徐夕夕竟一直未嫁,可是自己,已经有了个小夕夕,他的人生,就这样,从此和徐夕夕再没有了瓜葛。
两个女人,为了个半年之约,都曾主动出击,相亲过一次,很可惜,战绩皆为零,比赛只得重新开始。两人又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卫澜因为失败的比较早,又有卫澜妈妈这个强大的后援,所以,很快便又有了新的相亲对象。这一次,卫澜妈妈可是小心了又小心,谨慎了又谨慎,生怕再让人给骗了,把那男的的身家背景打听了个一清二楚。连他们家那条狗是哪一年给抱养回来的,都了如指掌。
于是,卫澜妈妈觉得可以百分之一百放心了,便将他介绍给了卫澜。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卫澜相了一次亲,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就随便打扮了一下,便去见那男的了。
这一次,两个人约在了一个不太一样的地方。正好卫澜爸爸搞来了两张演出票,那种随处可见的拼盘演唱会,期间也会来那么一两个还算叫得出名的明星,卫澜便和那男的一同去看了。年青人嘛,出去活动活动,也有利于培养感情。卫澜妈妈是这样想的。
那一天,是那男的开车来接的卫澜。另外那两个女的,依旧是惟恐天下不乱,躲在窗帘后偷看。她们最关心的,当然是那人的长相,只可惜,那人不曾抬头,看不分明,只觉得人很瘦,从上往下看,就像在看一根晾衣服的竹杆。徐夕夕当场就给了个四十分,不及格。她一向觉得,男人不应该太胖,但也绝不能太瘦,搞的比个女人还要单薄,还有什么男子气概,成天跟个娘们儿似的,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看完了人,就该看车了,路小蔓没看清型号,就看清了NISSAN的标志,不禁笑道:“同一家公司所产,可惜档次低了一级。卫澜她妈妈挑女婿,是不是专挑开日产车的啊。”
两个女人对视一笑,各自心怀鬼胎,自从,这位仁兄在她们口中的称呼就成了日产。
“你说,她几点能回来?”徐夕夕不怀好意地一笑。
“管她呢,不回来才好呢,那样啊,直接胜出,就赢你啦。”路小蔓一路高唱凯歌,扭着小腰去厨房找吃的。
只留下徐夕夕一个人在那儿生闷气,在她背后做尽鬼脸,却也无计可施,冷不丁的,让她上哪儿去找男人约会啊。
等了一个晚上,一直到十点多,卫澜才滚回家。这一回,路小蔓和徐夕夕不再像上次那样,给她那么高级别的待遇,也就是在她进门后,冲上去把她拉进了沙发,八卦时间才算正式开始。
“怎么样?”两人异口同声,又都嫌弃地看了看对方,“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卫澜看着她俩在那儿假装置气,只觉好笑,突然发出长长的一声悲鸣,随手将旁边的靠垫扔了出去。打掉了架子上的一个小摆件,那是徐夕夕的,可她也只是看了一眼,没当回事儿,这个时候,卫澜的情绪比较重要。
路小蔓趁着这个空档已经去厨房里倒了杯牛奶出来,卫澜一把接过,一口气喝掉半杯,“啪”的一下把桌子扔在茶几上,右手抖个不停,这就是要开始发言了。徐夕夕和路小蔓早就知道她这个习惯,一激动起来就这样,拦都拦不住。
“我都快被弄疯了。”
此言一出,另外两女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他弄痛你啦?”
“呸。”卫澜啐了她俩一口,叫道,“你们能不能认真点,听我讲话。”
路小蔓装着安抚她的样子,摸摸她的脑袋,道:“好好,听你讲,乖,讲吧。”
卫澜无奈地低下头,猛地又抬了起来,叫道:“这个男人,一个晚上说的话不超过十句。我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哑巴。他索性一个字都别说,那样,我还可以把他列入残疾人士的行列,对他表示同情。”
徐夕夕几乎没见过卫澜这个样子,拍手道:“想不到你也有贫嘴的时候,一个男人,居然把你逼成这样,我很好奇。”
“我也是。”路小蔓点头附和。
“要真这样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说你闷葫芦也就罢了,看演出的时候怎么又这么的兴奋呢,一晚上尽听他唱歌了,人台上唱了什么,我都听不清楚。”卫澜站起来扯着自己的头发,在客厅里暴走,“天哪,我怎么会遇上这样的极品。”
“他是不是跟着台上一块儿唱来着?”
“没错。”
“那有什么。”路小蔓不以为然,“这说明他会的歌多啊,你看一晚上,他都能唱下来,会这么多歌,能开演唱会了。”
“行了,要真到了开演唱会的水平我就不说什么了,唱了一晚上,没一句在调上的。你能想像连听三个小时的走调歌吗?”
徐夕夕一脸嫌弃道:“唱歌走调,还敢出来丢人现眼,还是在相亲对象的面前,我简直对这个男人佩服到五体投地了。”
卫澜气得又倒了杯水,喝了半杯,重新坐回沙发上,叹道:“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跟一只没电了的录音机待了一个晚上,最要命的是,这只录音机还没有暂停键。”
路小蔓正在吃草莓,听了这话,笑得嘴里嚼碎的草莓粒全喷了出来,徐夕夕和卫澜都未幸免,惊得跳了起来,一边怪叫,一边骂路小蔓太过恶心。
路小蔓一边大笑一边道歉,卫澜想起刚才的情景,火气又蹿了上来,学着那“日产”的模样,大叫道:“啊,刀郎,刀郎出来了,我最喜欢刀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