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取笑臣妾了,但是母妃您看哪,平时皇上与臣子对奕时,总是下了一局就索然无味,而与三皇子对奕,无论输赢都大呼过瘾,这还叫棋艺不精吗?”
墨月婉使个眼色,迎了出去,先见过永嘉太妃,再向其余几位妃嫔依次行礼,然后吩咐墨青染上前。
墨青染也跟出去,一一见过。
被四位艳妆丽人簇拥在中间的老太妃头发花白,右手上戴着一串紫檀木佛珠,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然而打量墨青梁的眼光却不甚友善。“你这……大白天的蒙着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扶着她右手的一名贵妃察言观色,立刻用帕子捂着口娇笑道,“这位就是婉儿的妹妹吧,这脸是怎么了?
墨青染低头道,“请太妃和娘娘恕罪,这是南疆习俗。”
那名华服贵妃顿时柳眉倒竖,“见到太妃娘娘都不摘下,简直不懂规矩——”
话未说完,却见墨月婉柔柔笑着截口,“宸妃娘娘,皇妹青染从南州初来乍到的,胆儿又小,本该被娘娘训斥,但南疆习俗便正是如此,若是娘娘觉得有不妥之处,请您告诉婉儿,婉儿来教导她。”
永嘉太妃也皱眉道,“宸儿,你也是宫里老人了,性子还是这么燥。”
宸妃脸上时红时白,却不敢发作,只得狠毒的盯了一眼墨月婉。
墨月婉径直挤开她,扶住永嘉太妃的胳膊,一边轻轻擂着一边柔顺笑道,“皇阿奶,青染久居南州,婉儿恳求皇阿奶放她一马,待婉儿教好她,再罚她给皇阿奶揉肩捶脚。”
永嘉太妃笑意融融,连说几个‘好’字,扭头慈声道,“婉儿,后日便是萧妃生辰,我命人替你新做几套衣服挑挑,到时候可要打扮漂亮。”
墨月婉红着脸垂下螓首,忸怩道,“皇阿奶。”
永嘉太妃哈哈笑道,“傻婉儿,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到时候哀家令他们比试比试,哀家可要替婉儿挑个最好的,走,跟哀家挑衣服去。”
宸妃表情阴冷。
众妃嫔顿时趁机谄媚,簇拥着永嘉太妃和墨月婉向宫外走去,把墨青染孤伶伶抛在殿中。
并不只墨陵宫中独有,燕宫中的纷争依旧。
沿着花径独自向宫外走去,墨青染心中思绪万千,贞后死于宫闱纷争,她并不想墨月婉步母妃后尘,然而墨月婉执意留在燕宫,她无可奈何。
她忽然有一些明白贞后为什么要为她点上鬼面蛊,临终前又嘱她戴上面纱,原来帝王之家并不是幸福的归宿,而如花美貌也往往是红颜薄命的原因!!
“两天后太妃娘娘欲意为熙庆公主择一佳婿,三殿下您届时必定要拔得头筹。谁获取太妃娘娘的支持,谁便是如虎添冀,另外熙庆公主身后的墨陵王一脉势力,也必定偏向于您。若是得此相助,必会早成大业!”孤独业沉声说。
“想必太子与四殿下也对熙庆公主虎视眈眈,老臣听闻太子殿下近日频频前往太妃娘娘的福寿宫请安。”太常卿罗隐捋着白须,紧紧跟随其后。“三殿下一定要不惜一切手段夺得熙庆公主!!”
“有劳两位大人。”慕紫苏在石子铺成的花径上慢慢走着,沉思一刻,说道,“只是我……对熙庆……”
他忽然换问道,“前一阵子我置办母妃寿宴,并不在栎京中。不知两位大人是否知道,墨陵国的熙宁公主是否赶往栎京?”
罗隐一愣,“这……老臣倒没注意。”
看出他的犹豫,独孤业猛的一个箭步蹿到他面前,拱手道,“熙庆公主指给谁,对于成就大业置关重要,请殿下三思!!”
慕紫苏的黑眉少有的纠结在一起,“独孤大将军,我实在是……”
他的眼光不自觉的瞄向自己的黑色鹿皮靴,他记得当日墨青染塞在他手中的鞋垫,那是南疆习俗,待嫁的姑娘用它来向心仪的男子传情,表达欲嫁之心,他一直都舍不得用。
罗隐焦急的站到独孤业身旁,语重心长的拱手劝道,“请恕老臣直言,三殿下此时万不可意气用事,我和独孤大将军如今孤注一掷,已然在朝堂之上与太子及四殿下的党羽翻脸,如今皇上年迈,三殿下,您绝不可因女人而坏了大事!老臣与独孤将军为三殿下苦心经营数年,临到头来功亏一篑,老臣即使人头落地也替三殿下不甘哪!!”
“两位快请起,你们全心为我经营,紫苏实在愧对。两位的肺腑之言,紫苏感激在心!”慕紫苏赶紧上前,扶起老泪纵横的罗隐和紧抿*的独孤业。
罗隐跪地,“臣预祝殿下大业早成!”
慕紫苏连忙扶起,温言抚慰,却对夺取熙庆一事只字不提,正待搪塞,忽然眼角瞄到穿过御花园石径的一角青影。
………【萧妃寿辰】………
抛下罗隐和独孤业,慕紫苏一路狂奔追了过去。
然而当他奔至湖边长亭时,四周空空,却不见青影踪迹,心头的激动终于变为空落落的失望。
回到栎京之后,他一直在打听有关墨青染的事。
然而却一直听到有关她的负面情报,‘国祸青染’‘妖女青染’甚至是‘祸国之巫’。
可尽管如此……他却是那么想见她!
到底是几时,将这个戴着白纱的‘阿青’印在心底的呢?
诚然,她那个时候确实貌丑,完全比不上他三位千娇百媚的侧妃,然而当她们在他面前为了替亲朋好友求功名,求财富,甚至为了一丁点利益而向他献媚时,他在她们的眼睛里看不到真心。
而只有她才能真正的与他在一起,在她面前他不是皇子,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阿紫,他不用再戴上一张虚假的面具!!
在南疆小村见过她聚水成箭的奇术后,他不是没想过将这种力量化为已用,但一想到这会使她双手沾满血腥,被卷入权力的漩涡时,他却步了,最后终于选择替她保守这个秘密。
他怅然的站在夕阳下,身影在桥上拉得很长。
也许……根本就不该叫她来栎京……这个充满金钱与权欲的地方不适合她……
自己与她同是生在皇家,各自都是政局中的两枚棋子,在乱世中苟且偷生尚且艰难,何来资格儿女情长。
连太皇太后宠爱的玉冷公主都逃不脱作为政治棋子的悲惨命运,他与她又算得了什么。
他紧紧闭上眼睛,低声念了几遍青染,心中酸楚。
从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皇兄如此狼狈,是见了鬼么?”
睁开眼睛,他缓缓转过身,“现在确实见了。”
慕紫琛眼神冰冷,身后跟着脸色不善的银佩,“我特地来忠告皇兄,后日母妃的寿宴上,太子摩拳擦掌,请皇兄早作准备,免得届时给母妃丢人。”
慕紫苏神色冷淡的与他擦肩而过,“多谢皇弟特来相告,我不会与你们争夺熙庆。”
冷不防手臂被用力抓住,慕紫琛冷若冰霜的俊脸近在咫尺,寒冷低声道,“慕!紫!苏!你最好别那么张狂,有朝一日,我定会取你性命!!”
盯着鼻尖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慕紫苏挣脱,冷冷道,“那你最好别这么快死,否则我便不知该用谁的项上人头作阶梯!!”
“我无论如何,也要让你血溅三尺,奠玉冷亡魂!!”慕紫琛眼中血丝迸现,低声咆哮。
慕紫苏沉默,忽然间一掌扇在他脸上,抓住他胸前衣襟拖过来,厉声说,“别跟我提玉冷,当夜若不是你惧怕,不肯与我一道跪求父皇,她也不会被逼得走投无路,投湖自尽!”
他推开嘴角淌着血丝的慕紫琛,扭过头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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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心宫中鼓乐齐鸣,张灯结彩,各宫妃嫔齐聚一堂,庆祝萧贵妃寿辰。
深秋时节,百花凋零,然而宫外的树上却百花盛开,全是用彩绢做成的各色花朵,甚至还有用丝线吊在空中的彩蝶蜻蜓,晃晃悠悠,活灵活现。萧贵妃喜欢荷,怡心湖中放着绢制的碧绿荷叶,粉色荷花,荷花中还别出心裁的放着蜡烛,夜晚点亮时,满湖荷灯,漂亮非常。
“难得苏儿如此用心,你这怡心宫简直是花园了。”嘉庆太妃看得目不瑕接,脸上堆笑。
平时低调的萧贵妃今日也只敢穿了件暗红色绣荷花罗裙,扶着嘉庆太妃的右手,小心翼翼陪笑道,“也就是小孩子把戏,满树的蝈蝈蜻蜓,真胡闹。”
德盛皇后穿着大红凤蝶穿花长裙,头上戴着金光灿灿的凤冠,一身装束比萧贵妃抢眼得多,她扶着永嘉太妃左手亦步亦趋,“萧贵妃妹妹的寿辰确实奢华,可不知得花多少银子。”
萧贵妃低眉顺眼,“可不是,按着预算本该花掉好几万两白银,但苏儿用的绸料全是找了宫中绣房的边角残料,倒是没花多少。”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宸妃跟在后面,仗着自己年轻得宠,也逮着空排挤皇后,脆笑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买了个珊瑚做寿礼,足足花了四千两银子,这可更是花钱如流水。”
皇后涂得雪白的脸抽了下,狠瞪了一眼陪在身旁的太子。
太子本打算花重金在太妃面前争个风光,却反被揭了短,此时被母亲盯得瑟缩了一下,“儿臣……儿臣……”
宴席摆定,众人入席,燕帝左首坐着永嘉太妃,右手坐着皇后,萧贵妃坐在太妃左侧,宸妃本该坐席下,此时仗着得宠也大刺刺坐在萧贵妃身侧。
席下各妃嫔与七位皇子依次列坐。
因是家宴,除了太子,几位皇子都穿着便服,其中慕紫苏穿了件浅浅玉蓝色袍子,慕紫琛倒是依旧一身紫衫,并坐在一起的两人俊美非凡,惹得年轻女眷们的眼睛频频往他俩身上瞟。
几位公主坐在皇子后排,只有渝安长公主与驸马有资格坐在太子对面,她的母亲是已故去的前淑元皇后,也是燕帝元配,因此燕帝对她十分厚待。
而墨月婉本该坐席下,却因永嘉太妃的固执,与墨陵王一道,与渝安长公主并排而坐。
今日她穿着粉色罗裙,精心妆饰了一番,*可爱。
墨青染坐在她身旁,戴着半透明面纱,比起光芒四射的墨月婉来,很不起眼。
皇宫家宴,虽有妃嫔争风,却也难得的其乐融融。
燕帝赠萧贵妃的寿礼是一只白玉雕的寿桃,中间镂空,关着一只青玉小猴儿,据说这青玉是天生便长在这块白玉中的,如此雕琢十分别致有趣。
诸妃嫔,公主,皇子轮番向萧贵妃呈上寿礼,太子送上的橙色珊瑚树足有一人高,上缀珍珠玛瑙,抬上来便引起席间哗然,皇后脸色难看。
墨陵王呈上的是翡翠荷叶,上托一只绿玉青蛙,看得萧贵妃爱不释手。
渝安长公主送的是一只纯金打造的盘子,上面以珍珠嵌着‘寿’字,虽俗气却奢华。
墨月婉命宫婢展开一幅巨大刺绣,上面绣的竟然燕朝版图轮廓。“这刺绣乃熙庆亲手所绣,祝贵妃娘娘与这大燕国运一样,福泽绵长。”
永嘉皇太妃率先喝彩,萧贵妃夸赞不住,连燕帝也满面呈笑。
这件礼物太讨巧了,也显出送礼人的心思与巧手。
………【寿礼风波】………
太子目露赞许的对着墨月婉打量不住,坐在他身旁的太师捋须低声道,“此女甚是精明聪慧,太子殿下如得之,胜过帐下十名将军。”
慕紫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墨青染。
墨青染也当然注意到了他,两人隔着人群相视微笑。
不久后,一张密封的小纸条悄悄传到她手中,她趁人不注意时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苍劲清秀的小字,‘昔日一别,甚是想念,明日辰时南湖边,不见不散’,署名仍然是阿紫。
微微的甜意从她心底弥漫开,一抬头,正对上慕紫苏温柔含笑的澄黑眼睛,其中柔情不言而喻。
他竟然这样大胆而直白,墨青染的脸颊滚烫,对着那双期待的眼睛飞快点了一下头。
慕紫苏释然微笑,端起酒杯向她遥遥一敬,然后一饮而尽。
慕紫琛一贯冰凉的眼神并没透露出过多情绪,当他抬眼瞟向慕紫苏时,却发现那人这个时候竟然在走神。
顺着他的目光,慕紫琛确定他看的人是几乎湮没在人堆里的那个青衣女子,传闻中的墨陵国祸青染,不禁嫌恶的皱了下眉。
慕紫苏起身走到席前。
“苏儿,就这么空着手上来,你打算送给母妃什么寿礼呀?”燕帝脸上略表不满。
太子一脸的幸灾乐祸。
慕紫苏从容的拿出一张小小纸片呈上去。
“是作的诗,还是……”萧贵妃虽然在得体微笑,但眼神透露出一丝疑惑与慌乱。
皇后冷晒了一下,用看好戏的眼光瞅着他们母子。
毕竟别人都呈上厚礼,如果亲生儿子只送首诗,那就太寒碜了。
“是一万八千两银子。”慕紫苏微笑着说。
“银,银票?!”燕帝惊愕的眨了下眼,满座都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这礼,简直俗得不能再俗了。
慕紫苏并不惊慌,仍是微笑,“置办母妃寿宴,所用绢花及蝴蝶,儿臣用的全是绣房和浣衣局的废料,席上菜肴也用的是豆类做的素肉,父皇母妃没有尝出来吗?”
“素肉?”燕帝挟了一筷子,“不像,不像。”
“其中掺了肉汁,所以不大容易尝出来。”慕紫苏撩起袍子跪下叩头,“宫宴所省下一万八千两银子,儿臣全部捐给安庆鼠患灾民购买赈灾之粮,减轻国库负担。寿宴粗陋,请母后恕儿臣不孝之罪。”
萧贵妃笑容满面,亲自走下席间扶慕紫苏起身,柔声道,“怎会怪你,利国利民之事,本宫夸你还来不及。”
燕帝也不住的捋须笑道,“好,好!!你算为燕朝,也为你母妃积了一件大德。”
墨陵王也点头赞许,夸道,“三皇子心系国事家事,果真栋梁之材!”
众人附和。
“不知琛儿送的又是什么,你们这礼呀,一个比一个巧,哀家都等不及了。”永嘉皇太妃笑道。
被点了名,慕紫琛只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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