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诺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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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诺尔-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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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任何人遭遇他如水般忧郁的眼眸,都会不可自抑地沉醉。他的安静与忧伤亦难免让人猜测他的经历,雪然也曾在心底暗暗憎恨他的父母,不该带给他诸多痛楚。可若不是经历了痛楚,也不会造就了雪枫的异处,若不是有了这些异处,也不会让雪然深陷不能自主。

  世事往往是矛盾的,现实与所想总有出入。就像雪然与雪枫的首度接触,不管促成它发生的原因是什么,雪然在甜蜜回味的同时,亦是觉得有所遗憾的。至少那天问题解决后,他们是可以一起回家的,作为男孩的雪枫是完全能够自然提出来的。雪然时常想,如果那天他们一起回家了,在路上还可以谈谈心牵牵手什么的,或许,可能,后来他们就走在一起了,就可以天天一起回家了。可是如果只是如果,现实总是比如果糟糕一点的,那天的事实是,雪枫问完一串问题后甩了声“谢谢”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沉迷于温暖晕眩中的雪然没来得及想象发展就提早结束了梦幻,她回过头看看雪枫,他已经投入另一场新的书写。

  就这样雪然沉浸在一场甜蜜与遗憾交织的初次交集中,直到十月末期中考试的到来,她才如梦惊醒,察觉出危机感。她早该感受到,教室里自开学伊始便弥漫着一层紧张的空气,复读生雪枫的到来只掀起了一场短暂的风波便又回复如初,这是一个人人自危的季节,没有人敢轻易松懈。雪然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偏离,在课堂上,她的思绪时常如茂密的枝叶般旁逸斜出;在她意识到之前,她已经被各科老师轮番请进办公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每次从办公室出来,她都感到深深的自责,自责后便决定收拢心绪,誓要挽回骄傲。然而期中考试仍以失败告终,名次甚至徘徊于前十名之外,她固有的信心亦随之曾一度瓦解。

  那段日子,雪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苦恼。她亦是首次发现,一向沉静骄傲的自己,在困难无可抵挡地来袭时却是如此脆弱。考试失利并不是最要紧,她完全有回升的底气与时间;她无法理解的,是在她仅有的一次失败后,平素里一向和善的同学仿佛瞬间易去了原本的面目,纷纷传说起她失利的原因。说的最多的,便是有关她和雪枫关系暧昧的问题。因为据说有人看见他们某一天中午一起在教室里呆了很久,并且样子甚是亲密;还有人说经常看到雪然盯着雪枫看,眼神绝对不简单;她们还说雪然上课经常傻笑,老师都找她谈过好几次了。雪然只能哑口无言,她无法否认,那些的确是事实。如果事实也能成为一种诬陷的趋向,那时雪然就该对这个世界绝望。她难以想象,那天中午的几个好学生会成为这场流言的源头,而她每次注视着雪枫的同时,亦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她。这是些恐怖的事实,足以淆乱她和雪枫第一次亲密接触的甜蜜,使之更像是一场恶意蓄谋的开头。

  雪然后来想,即使那是一场蓄谋,只要不是发生在那个紧张的关口,随便丢在什么时候,她是完全可以继续甜蜜的。那些闲碎的流言蜚语,她亦会全作一种嫉妒或羡慕。只是有一点让她感到些许悲凉,那就是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雪枫,在事件发生后只以一种冰冷的姿态贯穿始终,没有任何表示。他和雪然的关系更没有进一步或好或坏的发展,这使得雪然又燃起先前的疑窦,雪枫的沉默只是一种吸引人的手段,而由此生发出的忧伤亦全作一种补充,他的傲人英容成为他的一种幌子,雪然只是他众多被欺骗者中最愚笨的一员。然而她很快便又被颠覆了,并且那件事过后,她更加坚实地确信了,他是无比真诚的。

  期中考试后的一段时间内,雪然始终沉浸在一种压抑的情绪中。周围的传言让她深感烦闷,最终麻木。倒是前面的乃津会时不时地转过身,对她报以温厚的微笑,她才感到些许安慰。事情正在慢慢过去,雪然想时间会平息一切的。她对雪枫的关注也似乎转变成一种偶然的看见,她自己也不清楚对雪枫的感情停留在了什么阶段,感觉仿佛有所退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增长的,是对学校里的事业的关注,现在的感情再浓烈也终归是短暂的,将来才来得更长久而重要。

  就在一切看似缓和而明晰的情况下,雪然正欲全心投入学习之时,一件事情的发生忽然让雪然又惊又喜,或许,是喜大于惊。

  在一次晚自修的课间休息,雪然意外地收到雪枫的纸条。后面的同学轻轻挨了一下雪然的后背,一张纸条便飞一般地呈现在雪然面前。雪枫在纸条上问她放学后能否到操场上去一会儿,他有话对她说。雪然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后脑中一片空白,然后各种念头开始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最后,她不可救药地发现,自己竟从未消除过对雪枫的迷恋,她一连几天的退却只是对他长久漠视的赌气,一旦他有任何表现,她便会毫无犹豫地再次沦陷。

  那天放学以后,雪然毫无意外地留了下来。教室里快没人的时候,雪枫从后面走上前来,把雪然带出了教室。雪然未及多想便已随着雪枫来到了离教学楼很远的大操场上。空旷的操场上好像没有人影,远远的可以看见高高的主席台。雪然站在雪枫身旁,借着依稀的月光看着雪枫沉静的脸庞。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分明的轮廓,清澈的眼眸,她曾无数次偷看的面容,此刻如此靠近,月光如水般洒在他的侧脸,柔柔地,雪然竟感觉到一丝的不真实。

  许久,沉默的男孩才开始说话:不好意思,因为那天中午的事,给你造成……

  英俊的男子,说话的声音亦是如此不同。

  雪然心里一阵紧张,忙接道:没什么。

  这三个字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妥。她其实应该说“不关你事”,因为她忽然明白,从头到尾都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他没有给过她任何表示,就连和他如此近距离地说话,今晚也勉强算作第二回。一切都只关她自己的事,第一次接触的甜蜜与遗憾,流言中他的冷漠观看,从来只是她主观地嫁接,痛苦亦由自己冷却。如果说他有什么对不起她,那只能怪他的姓氏相同于她,假如那也能算作原因的话。

  雪枫继续说:还有,一次考试没考好没关系,我相信下一次你一定会考好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雪枫的眼中闪现出几缕光芒,仿佛在强调他真的很相信她似的。雪然捕捉到了,她的心里一阵欢喜,她相信那绝不仅仅是一句安慰的话语,它分明透露出雪枫对她的关注,这个和他相同姓氏且沉静优秀的女孩,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所以他才会在插班不久后的一天便唐突地向她请教问题,并且是她最擅长的英语。

  雪然没说任何话,她抬起头看看天。然后她听见雪枫说:那个,我们能算是朋友吧?

  当然。

  雪然几乎要脱口而出了,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微微一颔首。

  那么星期天下午放假,我请你出去玩,算作赔罪。雪枫马上说道,略带羞涩。

  雪然抿了抿嘴唇,算作答应。因为她看到雪枫略带嬉皮的表情,如孩童一般,这个一向沉默的男孩首次在她面前展开笑容,那么真诚,她决不允许自己不答应。况且,她扪心自问,她确实毫无拒绝的意向,反之,仿佛这正是她所希望的。

  雪枫接着说:这样以后我就还可以向你请教问题了?

  温柔得近乎童稚的男孩,眉目如风,笑容如花一般在无边的夜色中绽放开来。

  雪然依旧不言,只是她的脖子上升腾起一股热量,若是白日,一定能看到她羞得赧然的脸。她以青春期女孩敏感的触觉,感知到身边的男孩对她的特殊感情,一个男孩,尤其像雪枫这样高大沉默的男孩,是绝无可能轻易在一个女孩面前展露稚气乃至羞涩的。

  那晚他们并没有多余的话语,简单的交谈在一片沉默却并不压抑拘谨的氛围中结束,雪然以她的无声允诺了雪枫的要求,亦是驱除了所有的拘囿。走出大操场的时候,雪然跟在雪枫的背身后面,高大的躯干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全;她亦是首次发现,秋日的夜晚原是如此美好,全然没有记忆中的萧条。

天堂诺尔
期中考试过后,教室里的气氛变得越发紧张,已经有少数人对前途失去了信心,教室里的空位也一天天的多了起来,放眼望去,能明显地看到空缺。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在很小的年纪,雪然和她的同龄人已不得不面对优胜劣汰的游戏规则。残酷的规则,作为游戏中的他们只得遵守。雪然也不例外,不过她是以一个胜者的姿态得以继续的——一次的失利并没有让老师放弃对她的寄望,她亦是有信心找回曾经的辉煌。还有雪枫,雪然已经摆脱了他长久带给她的单向交锋,从现实中走近了他。那一晚他们黑暗中的靠近,除去了或此或彼的芥蒂,让他们获悉彼此同样的真诚。

  而于雪枫,他亦是深深知道这一点的。他以一个沉默冷竣的形象进入雪然及其同学的视野,未曾想过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亦无心带给雪然诸多困扰。因此,当他听说那个全校唯一和他同姓的女孩因他而考试失利时,无论真假,他想他都应当给予她适当的表达,表达一种歉意,抑或,一种安慰。的确,雪枫插班后从周围同学口中慢慢得知这个和他相同姓氏的女孩,他不是没有好奇的,亦会由此生发出一种亲切感,而在不经意间关注起她。时间久了,在偶尔的某些瞬间,他又似乎捕捉到了这个女孩对他同样的关注,只是转瞬即逝,却又分明感知,模糊不可确定。直到不久前的期中考试,班上纷纷传言她的失利是因为他的缘故,且好朋友乃津亦有相同看法,他才下定决心,自己应该主动找她谈谈。然而酝酿了很久,在考试过了很长时间后,他才有了足够的勇气。也就是这段时间,他理清了自己对她的感情,已超出了当初单纯的亲切感觉,在日复一日的单向关注中,他早已潜伏了一种莫名想要靠近她的冲动。于是,在继续进行了几日的挣扎后,在一个晚自修的课间时间,他毅然把早已写好的纸条交给金晟,由他上传至坐在第二排的雪然手中。他惴惴不安,直到他放学后看到,雪然确如他纸条中所写的留了下来,他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他在班上并不算优秀,且他的家庭变故已在班上尽人皆知,如果雪然还能够留下来,他将确信自己感觉的正确,亦从而昭示了她的不同。

  那晚的谈话他竟并不感到紧张,他想到和她的第一次接触,是他刚进班后不久,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他主动向她请教问题。他得承认,那时她并不知道班主任口中说的那个和他同样姓氏的同学,就是那天中午帮他解答问题的女孩,他是后来才慢慢知道的;他只知道位置靠前的都是成绩优异受到老师重点培育的优等生,而雪然是那天中午教室里寥寥几人中离他最近的一个人。他确实是自然而毫无机心地向她走过去的,他未曾想到他这个唐突的举动,后来会成为一场流言的源头。而这场流言过后,他会第二次主动地走近她,并且同样地,在外人看来一定是略带唐突的。

  但是其实,雪枫对于那晚他的主动,是有另一层希望的。他希望在表达出自己的真诚后,能同等地收到她的真诚,让他们能实现现实中的靠近,不必再虚妄地闪躲,而能真实地捕捉。结果他如愿了,虽然那个女孩并未说出任何表达肯定的词汇,却以她的无声和微笑允诺了他所有的要求,包括最后邀请她放假出去玩算作赔罪的要求。谈话结束的时候,他本打算送她回去的,然而走出操场的时候看到了乃津和金晟还在等他,而雪然也说她还要回教室取东西,便各自离开了。只是他们都不知道,他们从那晚分手的时刻起,对方心中已开始了对这个周日再次相聚的期待。

  雪然就是一连几天沉浸在一种期待中,她不知道这个周日过后她和雪枫会变得怎么样,只是敏感地感知,一定会有事情发生,关于她,关于她和雪枫。

  但是那几天中,雪然并不是完全沉浸在等待的甜蜜中的。那些日子里,雪然的父母关系不睦,他们偶尔在雪然面前发动目光战争,更多的,是在半夜里争吵不休,雪然每每在半夜被剧烈的争吵声震醒,而后难以入睡——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雪然在经历考试的失败后,又不得不遭受接踵而来的流言蜚语;而她在享受着和雪枫距离拉近的幸福之时,又紧接着要忍受父母相处不和睦的事实。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这使得雪然怀疑即将到来的幸福,会否又是一场祸事的序幕。就像那个温暖的午后,风一般的男孩走近了她,然后她便遭遇了流言。如果这次又是另一场预谋,那么命运就真的有失其公允。然而雪然已顾不了这么许多,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的自己承受,父母一连几天的争吵已让她烦扰不堪,她是有理由去期待一场离开,来暂时躲避所有的不快。

  父母愈演愈烈的争吵确让雪然颇感不快,亦让她怀疑一种看似光鲜的感情,曾经美满恩爱的父母,他们脸上的幸福一去不返,换上了整日的怨怼与厌倦,也许真的没有一种感情能长久不淡。雪然想,雪枫在比他们现在还小的年纪就经历了父母的变故,他当时会怎样看待,他该多么难过,难怪会变得沉默。雪然能够体会,因为她每次在父母的争吵声中来到学校,即使看到考试的分数再高,她亦表现不出骄傲。从这一点上说,她和雪枫应当惺惺相惜。所以,即便幸福过后会有灾祸,雪然还是满心欢喜,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一天的幸福奔赴而去。

  周日终于在两个人“长久”的等待中如期来临了。

  中午放学的时候,雪然很自然地坐在位置上,等待雪枫从后面走过来。她没有告诉父母她下午不回家,或许根本没有必要。他们已无暇他顾,在女儿审视的目光下,他们已冲破了亲情最底线的防御,对女儿的关切亦变得有些做贼心虚。而作为女儿,雪然以她早熟的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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