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闲,半生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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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闲,半生愁-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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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她,相好过,后来不要好了。他说他受到重创,于是闪电结婚,她该信吗?身份不同了,他还来找她。理性告诉她,这当口,胳膊肘必须向外拐;感性却一阵阵地迷糊、软弱。这成了一个奇怪的约会模式,她说:“你别来找我了。”他说:“咱们下次去看哈七吧?”暧昧,有时候,也可以长久。
  她一直寄居在亲戚那里,与亲戚吵了架,想搬出去住。向人开口这么艰难,她惟一可依赖的不过是他:“你能……借我五百块吗?”
  男人一如往常地温柔:“好,告诉我你的卡号,我下午给你当然,没有打。
  他从此失踪,没有电话没有QQ,原来缠得她神魂颠倒的一切,全都不复出现。
  他和她,相好过,后来不要好了。分的时候,他答应过要给她一些资料。她天真,太记得他曾经的言出必行,于是等,等得个不耐烦,催他。
  男人一如往常地深情款款:“下个月一定给你。——你放心,这事,我搁在心里呢。”
  当然没给她。她不年轻了也不暴躁,但因为是他,是曾经爱过的人,于是自取其辱,又催一次。
  男人一如既往地诚恳:“呀,实在太忙了。但我一定会给你的。真的。”
  几时呢?
  明年吧。
  ……明年?明,明年?她霎时间以为自己失忆,弄错时序,以为窗外不是白杨刷刷的初秋而是白雪遍地。他在九月,向她说明年?
  这简直是一个极其猥亵、极其下流的黄色笑话,既不撩动情欲也不好笑。听者却面临困境,勃然大怒,显得小气,心领神会而笑,就更加猥亵。她,只能像所有被调戏、被轻侮的女子一样,脸嚓嚓地红起来,因此结结巴巴:“我不要了。我真的不要了。”
  男人如何还能这样的温柔:“我一定会给你的,你要不要是你的事。”
  她想,这一定是,她能听到的,最搞笑的黄色笑话。啊,不不,还有两个更低级的他没说,一个是:有生之年,我一定会给你;第二个是:你百年之后,我会在你坟头焚化。
  美好的故国,是如何不堪回首月明中?不过是因为人的贪婪、愚蠢与自私。
  美好的,自以为是的“爱情”,是如何变成不堪回首的“相好”,也不过,因为这一个一个的黄色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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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容比自由更重要
时髦洋气如瑞秋,在婚前,就已经是搜狐婆媳、天涯婆媳等论坛的常客了,看了一篇又一篇“婆婆要吃掉儿媳妇全家”“新婚第二天我把婆婆的房子给烧了”“凤凰男是从什么样的蛋里孵出来的”之类狗血贴,自以为对婚姻、对人际关系已经烂熟在心。
  她有无数宝贵心得,总结如下:一,婆媳是天敌。无他,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而已;二,家庭生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心热似火、眼冷如灰的林妹妹都这么说,肯定没错;三,任何一段关系,都是相对自私的那个人赢,这是战无不胜的博弈理论,有无数先辈的心血证明。
  有了这么些理论基础,瑞秋早早就与男友约法三章:一,绝不与双方父母合住。四位老人老到必须有人照顾的年轮,请护工;二,生儿育女之事不麻烦双方老人,瑞秋自信自己能够赤手空拳带好孩至多加上月嫂和保姆;三,不啃老也不让父母啃嫩,房子自己买,装修自己弄,不耗上辈的血汗钱——但也委实没钱敬老,请他们谅解。
  瑞秋没想到出师就不利。不知看了多少套房,能买得起的房子不是顶楼就是底楼,目下省点儿钱,后患无穷。看得上眼的房子,首付也缺个十来万,更不用提装修。“这钱我们家出。”婆婆发了话,瑞秋不是欣慰却是全身一紧,心中暗道:“来了来了。”天下哪儿有免费的午餐,一定会要求加上二老的名字,或者令她以后为丈夫当牛做马相报还。但是没下文了。她以为这是长篇家庭伦理悲情连续剧,不料却是短小精悍的栏目剧,婆婆一语定音就直接干净利落出了字幕。瑞秋的十八般武艺都没机会施展了。
  没多久,瑞秋的母亲不慎从床上跌下,断了腿。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却大小便也得人搀扶,为了找一个称心的保姆,瑞秋跑中介跑得腿都细了,才领悟当年那一句“找护工”的*与无知。把母亲接回家照看,丈夫没二话,当天婆婆就过来探访。瑞秋就等着她老人家话里有话、暗放冷箭,不料婆婆一进门,抓着母亲的手,一脸真切地急:“亲家母,你可遭罪了。可苦着这俩孩子了。”瑞秋不能不暗骂自己是小人之心。
  母亲渐渐康复,瑞秋发现自己怀孕了。孩子坠地,哭声比压路机还要响亮,瑞秋恍然知道人力的极限。小儿日夜长,黄口无饱期,她又推崇西方的全母乳理念,进行袋鼠式喂养,孩子二十四小时挂在她身上,她清清醒醒地做梦,梦到自己的腰疼得从中折断,她上半身还在喂奶,下半身终于能够放平,骨头都满意地叹一口气。月嫂的工资对于她与丈夫的薪水,是天文数字,保姆呢,换了六七个,全不中用。腿还没全好的母亲心疼女儿,她又心疼母亲,正在上演母慈子孝悲情戏,婆婆已经不声不响过来帮她带孩子。她来不及挑剔婆婆用没用奶瓶洗洁精,已经酣然入睡。
  瑞秋就这样正式开始了与公婆的合住之旅,其中有闺怨情绪、混合着小女儿的娇痴以及上一代人对下一代行为模式的种种不理解,锅碗瓢盆自然丁丁当当,不用提起。
  但是,她不再坚持自己凛冽的空间感,以及誓死捍卫小家庭的圣斗士情结。三代人的紧密生活,让她看清了自己所需要的生活半径,知道互相依融也可以是很美好的关系。
  她渐渐习惯婆婆炒菜的过分清淡,知道她是中了最近流行的健康书的毒。偶尔素得紧了,就与爱人出去大鱼大肉,“偷偷吃”成了她与丈夫的小小蜜语。她偶尔还上婆媳论坛,不再为*惊奇,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呢?多的是视其他人为*的心肠吧。
  她万分庆幸自己拥有了一个温暖的巢穴,虽然付出了一定的自由作为代价。她像一只海狸,强烈地依赖岸,那是世代相传蒿草的香味。她学会了一句话,那就是:包容比自由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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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过才知情浓
小怡恨过婆婆。
  那时小怡与男友还在谈婚论嫁,男友的脸色却越来越尴尬,终于吞吞吐吐地说:“你妈……能不来参加婚礼吗?我妈说……婚礼上,女方三位家长,会让亲戚笑话的。”
  小怡只觉得一个天雷打过,她刹那间外焦里嫩,一个笑容就这样凝在脸上,成为脆皮:这还是那个男人吗?听说她痛楚的家庭背景,紧紧抱她入怀,说:“我疼你,我要把你缺的爱都还给你。”
  后来很久小怡都无法原谅自己:她对母亲说谎,说只拿了证没办事。她在婚礼上强颜欢笑,一定是最哀伤的夜色新娘。母亲无意中看到她的婚纱照小样,那一刹那像半个世纪一样漫长,母亲若无其事地说:“我现在越来越老花了,不戴眼镜什么也看不清。”小怡明知道母亲会理解自己,理解一个女人为了爱的犯贱,为了男人而罔顾至亲者,更加肝肠寸断。
  她因此恨煞了婆婆。婆婆一丝不苟的棉毛衫,洗得褪了色,边缘都丝丝缕缕着;婆婆关过的水龙头跟上了第七封印一样,小怡要双手才扭得开;婆婆买回大虾来,坐在小板凳上把所有的壳都剥出来,虾肉蒸煮煎炸不提,虾壳她剁碎,裹上面粉炸了给自己和小怡吃。小怡吃得满肚子都是沙砾,顿觉自己已经化身珍珠贝。
  她讨厌婆婆这样的女人,婆婆的世界就是这些衣食住行,永生不了解爱、欲望、恨。婆婆从来不认为婚礼的事,是小怡或者小怡的母亲受了委屈,她觉得这是应该的,小怡应该以婆家为重,而小怡的母亲也应该以儿女为重。牺牲是女性的天然职责。
  窥到婆婆的另一层世界,是小怡有一夜突然惊醒,听见幽咽的、低抑的争吵与哭泣。她轻轻推醒丈夫,得到一句不耐烦的话:“睡觉!”她借着喝水如厕来来回回,靠那只言片语,像双儿拼出了《四十二章经》:原来儒雅沉静的公公,曾经有过外遇,还闹过离婚。
  睡足了的丈夫心平气和多了:“早八辈子的事了,只有我妈放不下,我爸都快忘了。”闹得最厉害的几年,是他还在上初中,父亲出走,只每月捎生活费回来,连同一张离婚协议书。母亲收下钱,协议一团往垃圾箱里一扔,不管厂里的人怎么说,她照样昂头买菜,在菜市场与人为一分钱争执不休,昂头上班,和同事的谈笑声丝毫不走样。只有一次,他看到母亲哭,坐在门边的小板凳上,蜷缩在整个世界的黄昏阴影里,周围是散了一地的菜,她哭得声嘶力竭:“他们说我没人要,我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如果不是为了你……”
  年纪大了,公公也就回归家庭了,婆婆哑忍的恨,还没来得及爆发,家里就多了小怡这个外人。那些原本要倾泻的洪水,就变成暗涌。婆婆一生有很多账要和公公算,最大的一个就是:你到底喜欢过我没有,喜欢为什么离开,不喜欢为什么娶我?不是因为她的身体住在已经破破烂烂的内衣里,她就不是女人;不是因为她老得已经看不出性别,她就没有女人容易受伤害的心。
  小怡终于有一点点,能够理解婆婆了。她对小怡母亲的刻薄,也许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她放弃了尊严与可能的幸福,保有了一个正常的家,拥有体面,这是值得的。也许,是暗暗的嫉妒,另一个女人自私了,毅然选择离开,没有把孩子视为自己人生的第一使命。
  小怡想:要不要,和婆婆好好谈一谈呢?因为有小生命在她体内正渐渐萌发如种子。小怡不知道来的是他还是她。但,关于爱情,关于家庭,关于牺牲,关于奉献……总归是一个人一生要学习的话题。恨过才知情浓,怨过才知道宽恕的艰难。婆婆,母亲,以及小怡自己,都在同一个剧情里流过泪,而作出不同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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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爱,且长存敬意
小希知道婆婆不爱自己,她也从来不爱婆婆。她们不过是姻亲,不比舅甥、姑侄更亲热。
  这梁子结下得很早。那时小希还是个小姑娘,跟着小男友回他家。小包子脸,穿得也像个小包子,在饭桌上见到了好吃的,双眼放光——当然没想到饭后要主动去洗碗。过了好多年,小希才从委屈里面缓过来,看着自己年少的照片哑然失笑:她怎么可能,是准公婆心目中的好儿媳。
  回到学校,小男友为了表衷心,向她致意说:“虽然我妈不同意咱们的事,但我是绝对不会变心的。”小希又惊又气,来不及反应就哭了起来。老太太的评价,过了多少年,她终于同意:好吃懒做,不懂事,没定性,离长大还远着呢。
  他们到底还是结了婚,最蜜甜的时候,小希也觉得婆婆的话堵在她心里,随时发酵,胀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没与婆婆合住,暗战却不是不存在,老公把钥匙给了父母一套,有一段,小希养成女巫样的奇异习惯,一回家,就会意识到生人味,她随便搭上的毛巾有人整干净了,她却为那看不见的指印而莫名烦躁。
  她力图从好的一面来想这件事,是好心,是照顾,是婆婆对儿子和她,最自然的关爱。可是她心底有一个冷冷的、淡净灰黑的声音:这不过是控制。是忽视小希身为女主人的权利,而越俎代庖。是不承认儿子早就长大到可以远走高飞,还要继续护他在翼下。
  她也试着讨好婆婆。在婆家勤快地下厨,炒出自以为还不错的三菜一汤,婆婆一开口就是:“我们现在都不怎么吃茄子了,太费油,油多了不健康。”趁着过年,买下洋气而娇俏的粉红羊绒衫,婆婆几乎是骇笑:“我哪里穿得出去。”果然一次也没穿过,小希只痛惜自己花出去的上千大元。
  让她们紧密起来的,是一次未成型的外遇事件。小希忽然发现老公手机上多了一个总在错误时间打进来的电话,像女王嗅到宫廷内的诡异气息,疑心政变即将发生。这一次,她与老公的身体纠缠,全是指与牙,血痕与撕破脸。婚姻原来是如此激烈的一件事,她从来没想过。
  丈夫赌气回了自己的娘家。过了一阵,来了电话,是婆婆。小希的心沉到底。她猜婆婆必定是来教训她的,婆婆从来没看好过她,她的存在与否并不重要,她下了堂,自会有小三入室,儿子是儿子,儿媳妇是谁恐怕不重要。婆婆开门见山:“小希,你的想法我明白,你放心,这个家不会拆掉的。”
  一老一小两个女人,从没如此团结过。小希对着准小三,笑脸相迎:“有空来坐坐。”摆出无比的贤良淑德:“他呀,就像一个小孩子,全靠我照顾。”婆婆则尽情发挥恶婆婆本色,放话出去:“我可是最爱孩子的,你们的事我不管,反正孩子得留在爸爸身边。我可怕后母对孩子不好,我得和你们一起住。”是给人家将下军来了:拆家易,重建难,你要在一个敌视你的小孩和一个敌视你的婆婆之间,走铁索桥吗?
  中间,小希也犹豫过:留得住人,留得住心吗?婆婆比她笃定:人留住了,心就回来了——我还不了解我儿子?小希就信了,是了,没谁比母亲更了解自己的儿子,包括妻子在内。而她,确实是要他的,即使这个婚姻这个爱情已经出现破绽,她愿意缝缝补补过此一生。人生到此,她承认她不是决绝女子,能够撕旧事千金一笑。
  大团圆之后,婆婆还是那个婆婆,喜欢对他们管头管脚,挑剔多多。而小希呢,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希。是的,婆婆不爱她,她也不爱婆婆,但是,她们有必要相爱吗?婆婆爱儿子,这是生物为了种族延续的必然选择,所谓血肉相连。而她呢,她爱老公,当年曾经是情爱,现在,又有多少,是为了替孩子保有一个父亲?她们的大方向其实一致,都想令这个家更完整,日子更协调。小的那些磕绊,正如奥运会的团体项目,偶尔有些不和谐的小动作。
  对婆婆,小希想,不必爱,只需永存敬意,这大概就是两者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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