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扫娥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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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扫娥眉-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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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天际,隋军们发出一声声震天的欢呼。

“他……是什么时候在西门布下的暗线?”崔君肃看着马上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身上却冒起了一阵寒意。原来,宇文辛衣使的竟是声东击西之策,明是攻击南门,实际上已经暗暗布兵力于西面,在敌人注意力完全被转移之际,便是致命的一击。原来,他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西面的信号。

崔君肃不得不又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少年将军,所用之兵法,叫人不得不服。

辛衣手一勒缰绳,马儿长嘶着立起前蹄,刹时间战刀出鞘,杀气四溢:

“传我命令,崔君肃代替指挥全军,亲从营随我上。”

说罢,双腿夹动坐骑冲锋向前,火红的大麾迎风飘荡。众将士发出震天的呐喊声,随着这风神俊逸的年轻主帅,卷起滚滚尘烟,朝着前方的城池冲去。

一时间,战鼓震天动地鸣响,将士们大喊:

“大帅出击,杀!杀!杀!”

后面的兵士全都动了起来,防御列阵变成了冲锋队形,滚滚铁骑,扬起漫天沙土,向城墙下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过去。

“轰!轰!轰!”

战鼓轰鸣,一浪高过一浪。檑木撞车一下接一下的冲击城门,似在代表高句丽军的力量正一分一分的被削减。城要破了,高句丽人拼死阻挡。

城外被敌人箭火烧着的木驴、楼车,部分已成灰烬,一些仍在熊熊燃烧,送出团团浓烟,遮天蔽空。

“轰隆”!

在烈火与撞木的连番攻击下,坚固的南城门终不堪冲击,颓然往门道内倾倒,扬起满门尘屑木碎。

数万隋军再无势可挡,如决堤的洪水般,肆虐着,咆哮着,踏着敌人的躯体,饮着敌人的鲜血,气势汹汹地涌入城门。

“杀啊……”

隋军士兵们高呼着,凶狠地挥舞着战刀。他们身下的战马在奔腾咆哮,肆意撞击着所有阻挡自己前进的敌人。城内的高句丽的士兵们就象惊涛骇浪中的的小船,又象狂风中的落叶,无助而软弱,他们被这股巨大力量残忍地蹂躏着,践踏着,撞击着,砍杀着,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的力量。

达毕奢城,就此被攻破。

熊熊的火光中,辛衣发出了最后一道命令:“屠城。”

只两个字,没有多,没有少,却有一种无上的威严与冷酷。

屠城。

血债血还。

那曾经受到的耻辱,那曾经许下的誓言,言犹在耳。

风中,少年冷冷的笑。高句丽,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

我要你们,血债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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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尧君素?”

辛衣打量着面前的那员小将,轻轻点头。

“正是。”尧君素抱拳俯首,脸上却闪过一丝难以叫人察觉的黯然。

“你的箭术很不错,今日更是射下敌人军旗,大大鼓舞我方士气,立下一功。”辛衣笑道。

“比起将军的神箭来,我这点雕虫小技,微不足道,又怎敢班门弄斧?”尧君素只抬头匆匆看了辛衣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去。

“既有天分,班门弄斧又何妨?”辛衣眉一挑,“做我的属下,难道连这点自信也没有么?”

尧君素一怔,却又听辛衣问道:

“你的箭术是跟谁学的?”

尧君素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抬起头来,迎着那神采熠熠的双眸,说道:“是同将军。”

“我?”辛衣大大吃了一惊。

“将军可还记得,在洛阳的校场点兵之时,曾经指点过一名小兵箭术?”尧君素身躯有些微微的颤抖,可说话的声音却是响亮而有力。

辛衣一时有些迷茫,却怎样也想不起来有这么回事。

“也许,这对于将军来说只是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可是于我,却是受益非浅。当日将军曾告戒我说:‘箭者,心也,以力御箭者为下,以心御箭者方为上乘’,君素一直将此言铭记于心,苦练箭术,不敢懈怠。”尧君素眉宇间现出一种异样的坚毅来,辛衣接触到他的眼神,心中却是一动,站起身来,拍拍那小将的肩膀,道:“你做得很好,以心御箭,自当如此。”

尧君素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愿意致死追随将军,以效犬马之劳。”

“好!尧君素,以后,你就是我神机营的先锋。但愿,你会是第二个罗士信。不要叫我失望。”

“遵命!”尧君素高声答道,年轻的脸上满是激动与喜悦。

在这战场上,能让辛衣真正相信的人并不多,但是一旦是她认定的人,她都会无条件的相信,甚至,在某些时候会有些偏心。高子岑,对于她而言,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辛衣刚从牙帐中出来,便看见高子岑捂着肩膀,往营帐内走去。她迟疑了一下,却跟了上去。

刚一掀起营帐的幕布,辛衣便看见他正坐在毡毯上,卸了半边衣裳,皱着眉,拿着手上的药膏胡乱往上面抹着。那裸露在外面的臂膀,布满了刀痕和箭迹,深深浅浅,叫人触目惊心。

辛衣皱皱眉,大步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药瓶,帮他上起药来。

高子岑见是她,身体忽然僵了一下,呼吸也随着急促了起来。

“不必了,我自己……”他有些笨拙的想躲过辛衣的动作,却被她一下子拦下。

“笨蛋!”辛衣张口就是一句。

高子岑一怔,呆呆地望着她。

“这么多次了,你总是那样冲动冒失,以后,还指望我如何倚重你?”辛衣低着头,小心地将药膏涂在他的手臂,脸上的怒气却是越来越重。这小子,每打一战,都非得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不可,她不知道为此责备了他多少次,却都被他当成耳边风,当真可恼。

“我……”

“上阵杀敌,仅靠匹夫之勇,能成什么大气,给我好好留着你的命,本将军还有用!”辛衣怒气冲冲的说着,无意间一抬头,却看见他闪亮的眼睛已是近在咫尺,动也不动,那样深地凝视着她,那目光迷离间,竟有种抑制不住的喜悦传出来。

“你……是在意我吗?”或许,自己在她的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的分量?

辛衣手一颤,面色顿沉:“你胡说什么?还想挨我一剑吗?”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么?上次的债还没同他算清,竟然这么快就忘记了教训。

高子岑见她变色,唇边逸出一丝苦笑。

“是啊,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又怎么会在意我一个小小的兵士呢?”他拿过她手中的药瓶,嘲笑着说道,“这点伤不敢劳烦将军的尊驾,卑职自己来便可。”

“高子岑,你!”辛衣又气又恼,忽然手下一重,按在他伤口上。

“啊——”

高子岑痛叫一声,却见这位骄傲的少年将军重重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营帐,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木兰是女郎

“你说什么?”

那张印着血红色泥印的军情急报在空中翻飞了几下,如断线的纸鸢般落在了他的脚边。高句丽王——高元脚下一个踉跄,无力地坐倒在檀椅上,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人,沮丧、不甘、震惊……种种情绪一一浮现在他的脸上,而在以往,这张脸上,除了威严与自信,再无他样。

“禀王,达毕奢城已被攻破,城中数万守军全部被屠杀,无一生还,眼看……隋军就要攻到平壤了。”报信的将领跪在地上,几度哽咽,语气中满是悲愤。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高元口中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那死死扣握着不放的手心里,已是满满的汗渍。

旁边的几名近臣也是面面相觑,表情愕然。

高句丽与大隋交战三年,其中虽各有胜负,却从未经受过如此大败,更未有城池被攻破,现如今,这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他们面前,不由得不去相信。现下已是危急存亡之秋,再无退路了。

良久,只见一名大臣步出列来,拱手道:

“大王,隋与我国交战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来,战事一场接着一场,我国上下早就已经困顿疲惫,不堪重负,国力空虚,百姓堪怨。如今,隋军趁胜追击,我国……恐怕再抵挡不了多久,不若……”

他话未说完,却听“哐铛”一声大响,只见岸桌上那贡窑冰纹白玉盏被掷到地上,跌个粉碎,当下吓得脚一软,连忙跪倒在地。震怒的君王,注视着下方那群瑟瑟发抖的臣子,没多久,他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颓然坐了下去。尽管他不愿承认,却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不错,高句丽再撑不了多久了。国破,只是时间问题。

高元慢慢环视着下首,长叹道:

“莫非,高句丽真要亡在本王的手中么?”

那声叹息长长盘旋在大殿中,触痛了每一个人的心。

“大王,臣有一计。”忽然,有大臣站了出来,大声说道。

“哦?你有何良策?快说!快说!”高元如同捞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底又亮起了光芒。一时间,众人都将视线汇集到了那说话之人身上。

“臣听闻,这一次隋军之所以取得大胜,全靠了一个人。若能将此人除去,定然会使隋军军心大乱,士气受损,到那时候,我们便有了反击的机会。”

高元道:“什么人?”

“宇文辛衣。”

“宇文辛衣?”高元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神色冷凝了起来。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无数份军情折报上,都提到了这个名字,每一次,跟随着这名字到来的,都是死亡与噩耗,失败与鲜血。

“我们只需要挑选最好的刺客,混入隋营,伺机行刺于他,定当可以扭转局势。”

高元还在沉吟未答之时,却听见殿外传来一阵笑声。

“我原以为,你们能拿出些良策妙计,却原来,全都无用至此。”

众人闻声齐齐回过头去,却都呆住了。

那个站在殿门口的男子,就如同自天界步入凡间的仙人。秋日的阳光斜斜照下来,给他冷峻如削的侧颜笼上淡淡光晕,玄黑的长袍迎风而扬,而那眉间那点火红的印记,却有种妖异的魅惑,张牙舞爪的跳动,好似活过来一般。

“你们想让隋退军吗?这并不难。”

他唇角钩出一缕冰冷的笑,双手轻负身后,质若冰雪孤洁,神若寒潭清寂,只淡淡一抬眼,却已经让人窒息。

“你……是何人?殿外的护兵呢?来人啊——”

死寂了良久的大殿,终于响起一个声音。高原占起身来,直视着面前的玄衣男子。可不管他如何呼唤,殿外仍是一片宁静,没有见到一兵一卒。

“我是谁,并不重要。”玄衣男子唇际勾勒出一个嘲讽的笑,冷冽而醇厚的嗓音,却宛如那凝结的冰泉,有种异样的魔力,使听者慢慢被牵引其中:“我只问你一句,你可还想要保住这个国家?”

“本王自然想要。”

“好。那我,就帮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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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七月,癸丑。

隋朝大军乘胜挺进,经由水路,很快便抵达了平壤。

辛衣下令大军在水草丰茂处扎营,数十万大军虎视眈眈,形成雄踞之势,将那平壤城围拢于臂间。

当日,天色已经黑尽,浓云密布,隐隐有风雨将至,夜风吹的旌旗烈烈生风。高子岑刚刚指挥部下将营帐扎好,便看见辛衣一身轻装,负了弓弩,翻身上马,领了一队人马,却是要往营外去。

“你去哪里?”他往前快走几步,来到辛衣马下。

辛衣还没说什么,她身后的尧君素却暗暗皱了一下眉,心中有些不悦,他心中早将辛衣当作神人一般景仰,偏生这个高子岑总是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平时没事还爱摆脸色。要知道宇文将军可是这军中最高主帅,要去哪里,莫非还要向一名别将请示不成?

“我去近城巡查一圈,很快便回来。”辛衣举头望望天空,一阵急风吹来,将她暗色的大麾高高卷起,如一团落在马背上的黑色云朵。

“天就要下雨了,你不能换个时辰再去么?”高子岑对着她的倔强,从来都有些无可奈何,语气里明明是担心的要命,脸上却不愿意表露半分。

“这样的天气,正适合隐藏与暗探。”

“你是堂堂的将军,为何要亲自出营勘察。”他有些怒了。

“这一战非同小可,我必须亲自去探勘城况。”辛衣回瞪他一眼,她不明白这小子到底又在发什么神经。

“那……我也一同去。”

“不必,你好好待在这里,看紧了大营,出了什么事,本将军回来唯你是问。”

辛衣一揽缰绳,轻轻一笑,抬手做个手势,双腿一夹马腹,冲出了大营,尧君素冷冷瞥高子岑一眼,也领着其余几名士兵纵马赶了上去。

风,一阵猛过一阵。天上有大片的黑云滚滚而来,遮天蔽日,凝聚成墨。没多久,滴滴的雨水便劈头砸了下来。

先是细微的雨线点滴地落在地上,然后就变成了连绵的小雨,小雨渐渐变大,变大,变成了倾盆的大雨,不断地倾洒。雨水打在厚厚的营帐上,发出噼里叭拉的响声,急促而又密集。此时,夜息的号角早已经吹过,各营中除了巡逻守夜的士兵都已经回到帐篷内休息,寂静下来的军营里,只剩下呼号的风雨声。

“高别将,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出来了?”

驻守营门的小兵,猛然抬头,望见那个从风雨深处走来的人,吓了一跳。

高子岑只随便披了件毡衣用来避雨,面颊上早已经满是雨水,水珠顺着他挺拔的五官流淌而下,湿了内裳。

“将军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呢。”小兵有些不安地往外张望了一下,可除了滂湃的大雨的漆黑的夜幕,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当下又说道:“高别将你就别担心了,一定不会有事的,象将军那般神勇,就算遇到什么,也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几更天了?”

“二更鼓已经敲了有一阵子了。”

“二更?这家伙,黄昏时就走了……”

高子岑不再言语,只定定地看着前方,脸色异样的苍白,不知道是被雨水给冻的,还是夜风吹的。

小兵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都被高子岑那骇人的脸色给生生吓了回去。一时间,两人默然不语,只静静站在雨中,望着前方。

过了片刻,高子岑忽然转身离去,小兵还以为他已经回去了,可谁知刚转过身,便看见一人一马自营内冲出,马蹄溅起地上的积水,打了他一身的泥。

“高别将,你这是要去哪里?”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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