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岭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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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岭荒城-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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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邪豆末又倾落在它身上,顿时冒起阵阵白烟,凌厉看见尸体如同沾了盐的蚰蜒一般痛苦地皱缩蜷曲起来。道士又趁机祭起桃木剑一剑钉入尸块的心脏部位,只听一阵“呼哧”的喘息,与液体流动的声响,王白虎的尸块立刻如豆腐一般瘫软在地上,手臂上的腐肉摔得溅开,露出白森森的骨头。道士赶忙上前贴了符咒,将怨魂封在骨头里,等事情平息了再带回去超度。
  “有劳二位道长了。”凌厉松了一口气,“看来另一个鬼怪应该也不再二位的话下。”
  其中一位道士自负道:“那是自然。”
  花开听见没事了,方才慢慢从凌厉怀里睁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却又皱了皱眉头,对凌厉用手语说道:“我觉得现在比刚才要冷很多。”
  凌厉读懂了他的话,方才同样觉察出四下里异常阴寒,分明没有风吹,然而从地上涌出的寒气却滚滚地堆积著,冻得人寒毛直竖。
  他再仔细看,不远处梧桐树下的土壤上竟已是白茫茫一片霜。
  “小心!”
  站在他们身边的道士突然大声喊道,却是对著那个立在远处的同伴。
  凌厉猛地回头,正看见那个还提著剑的道士,已经被地下水团团围住。那水甚至爬上了道士身边的梧桐树,冻成了满树蛇牙一般的冰凌。
  就在这一声“小心”的惊呼之中,树上的冰凌开始摇晃,如同飞刀一般坠落。道士慌忙推开,却被地上结的冰霜狠狠滑了一跤。
  他本就有伤在身,如此一来行动更显笨拙。一簇簇飞下的冰凌在他身边的地上砸出小坑,眼见就要咬到他身上,道士干脆在地上滚动著逃避,却不意直接滚进了那冰冷的地下水里。
  凌厉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麽状况,只看见树上的冰凌以及地上的冰霜立刻化归回到水流的形态,向著地上的道士猛扑过去,像平地涌起的巨浪翻滚出白色的碎末。道士的身影立刻被水流与白色碎末盖住,像被一条液态的蟒蛇缠了起来。他的同伴立刻拿了符咒赶过去援助,却已经迟了。
  在乱流中被冲出来的那把桃木剑上,是冲洗不掉的血迹。而那冰寒刺骨的地下水流,也慢慢松开了扭曲成奇怪形状的道士尸体,向著凌厉这边蛇行而来。
  
  陶如旧依言躲进了大棺材里。他将吕师傅扶起了一点,坐在他脚後一块不大的空间里。棺材外,那个戴著大拉翅的清朝女尸已经完全站了起来。从她的袖筒中“哗啦”地落下不少蜡块碎片。陶如旧看见了她雪白的面颊,精心描绘的朱红菱唇与蓝色眼影中甚至还隐藏几分笑意,此刻却显得各外狰狞恐怖。
  在她的左右,剩下棺材里的假人也慢慢爬了出来,空气中顿时密布著蜡块碎裂以及金属转动的声响。最小的那具棺材也被推开,那个穿著绣花鞋的小蜡人僵硬地走了出来,脑袋上假发脱落了一半,露出坑坑洼洼的头皮。而最让陶如旧感到惊恐的是,所有这些蜡人,竟然都是冲著他所在的这具棺木而来。
  他们都要为了那个怨魂寻找替身。
  “陶陶绝对不要出来!”
  猫仙再次大声嘱咐,然後扑向那具小蜡人。东篱不破同时朝命妇的僵尸出手。然而另外五具蜡人依旧以或快或慢的速度向著这边走来,尤其是距离大棺木最近的一具高度腐败的“福尸”,眼看就要将露出白骨的手伸到陶如旧的面前。
  陶如旧心中虽然害怕,却还是听从了蕲猫仙的吩咐坐到棺材里。果然,那指头戳到他面前几寸的地方便无法动作,原来是刚才画在棺材上防止鬼怪脱逃的符印,此刻反而起到了保护的作用。
  下个瞬间,东篱不破风刃一扫,那露骨的白色手掌被生生地齐手腕截去。
  蜡人其实并不凶恶,却十分难缠。即便是打掉了它的头,依旧能够走动。必须暂时一个个封印起来。
  与东篱不破的灵活自如相比,蕲猫仙却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尤其是面对著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假人时,几乎就是单臂挡车了。所幸它形体虽小,法力却似乎更甚於东篱,倒也不必多分担心。
  陶如旧看著那些蜡质假人一点点被打得支离破碎,却依旧阴魂不散地围绕在棺材边上。而那怨魂的魂魄却依旧不知道附在了那一个假人身上,只要它依旧活动自如,这些假人就不会停歇下来。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东篱不论,至少蕲猫仙已经露出了疲态。它一步步倒退向棺材,或许也想暂时喘息一下。然而那个被东篱不破切下来的手掌,突然蜘蛛一样活动起来,向著猫仙的後腿爬去。
  “小心!”陶如旧急叫一声,也再顾不上什麽警告,从棺材中伸出手来。陶如旧原本是想要捡块石子去砸那只手,可在草丛中摸索了一阵,却什麽都没有找到。而那蜘蛛般的手似乎就是等著他“自投罗网”的这一刻,竟然蜷缩了一下猛地弹跳起来,张开五指“啪”地紧紧扒在了陶如旧的腕上!
  陶如旧惊叫一声,手腕上顿时感觉冰寒刺骨,顺著手臂蔓延到全身各处。
  紧接著则是一阵似曾相识的、肉体中塞入第二个灵魂的痛苦。
  蕲猫仙听见喊声回过头来,正看见那串白色的骨头从陶如旧手腕上跌落。
  “糟糕!”它这才明白过来,在任何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那个怨魂已将魂魄转移到了断手上面,然後借著与陶如旧接触的瞬间,附到了青年身上!
  而就在这时,一边的东篱不破也觉察出了来自另一人的异状。
  “花开就在附近……”
  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他顾不聊身边依旧乱舞的假人,转身向地宫外的林荫道奔去。只留下蕲猫仙一人,咬牙切齿地看著慢慢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陶如旧”。
  
  活著的那个道士终於悟出了不能对水流动手的道理。
  他与凌厉花开退到金刚墙根上,在面前筑了一道法障。期望能够将饱含著戾气的水流阻隔在外。
  然而一个不过三十四岁的道士,如何能与数百年沈淀的怨气相抗衡?地下水流两三次冲击到看不见的法障上,撞出几米高的猛烈的浪花。即便是被凌厉护在身後的花开,都已经被水末子淋得湿透。
  地上的水越积越多,道士眼见法障即将被冲破,口中急念真言想要作最後的顽抗,凌厉虽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却清楚地看见道士不停地念念有词,嘴角却挂下几丝殷红。他心知道士是坚持不住了,却又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心里正愣愣想著难道要命绝於此,这时候法障就突然破了。
  道士大叫一声,急忙去道袍将自己兜头盖住躲到墙根下,凌厉抬眼只见一层楼高的水花低低地压了下来,脑海中最後出现的是第一个道士那极度扭曲的肢体。他转身将花开护到了墙角,背上已经感觉到了地下水冰冷巨大的冲击。
  死亡应该是这个感觉麽?
  凌厉没有濒临过死亡,却也明白疼痛的滋味。在他以为,尸体被扭曲到那个程度,死亡前的一瞬间该是经受了巨大的痛苦的。
  然而冲击到他身上的水流,并没有带来想象之中的巨大痛楚,只是重重地泼在他身上,就好像海面上偶尔会起的大浪那样。
  浪打在他背上,慢慢落了下去。他只是浑身上下被淋得湿透,却依旧清醒地活著。花开在他怀里也保持著清醒,二人面面相觑,再去看身边的道士,却被大水冲到了十余米开外的墙根上。背靠著墙,而从道袍下露出来的手,却分明是向著墙内摊开著。
  地下水流慢慢归於平静,凌厉摇晃著站起身来。发生的一切让他即恐惧又好奇。他并不知道是自己命格贵重,戾气对他起不了作用。
  他贴著墙根慢慢站起身,半空中突然狂风乍起。
  东篱不破自半空而来,第一眼便看见满地水渍、血迹,再走几步见到了道士的尸体,方才明白自己来迟了一步。
  他心中如遭痛击,却又不愿设想花开已经遭逢不幸,依旧四下里寻找著爱人的踪迹。
  “花开……回答我!”、“求求你回答我!!!”
  凌厉坐在墙角的阴影里。东篱不破的出现让他坐视意外,而鬼魂那凄厉的呼唤与几近疯狂的寻找更让他忽然明白了什麽。
  那不仅是出於同情或怜惜就能够表露的情感,更不可能与厌倦共存。
  东篱真正爱的人一直都是秦华开。
  花开浑身颤抖著,他听见了东篱不破的呼唤。凌厉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要与它见面,少年痛苦地犹豫,而这时候东篱不破已在阴影中发现了他们的身影。
  “花开……”
  像是见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鬼魂甚至觉得数百年都未曾如此兴奋。一时间喜悦,心疼,幸福与愧疚竟然交汇在了一起,分不清究竟是什麽滋味。
  只是在这个瞬间,在知道他的花开平安无事的这个瞬间,过去未来,人或是鬼,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
  花开依旧在犹豫,却在东篱不破热切的注视下不知不觉地迈出脚步。他走了四五步,身後忽然传来一阵踏水奔跑的声响。他回头,正看见凌厉捡起了地上的桃木剑,奋力朝地宫入口奔去。
  
  陶如旧明白自己是被鬼魂附身了。
  与上次东篱不破的魂魄侵入时几乎相同的异物感,却倍加霸道与冰冷。陶如旧感觉到有一种外力正试图将他赶出自己的躯壳。
  手脚已经不受控制,浑身绵软更使不上力气。此时此刻,他能够做的;只是尽可能保持清醒,不让那股强大的外力轻易左右。
  蕲猫仙留意了四周,并没有灵体离开陶如旧的肉体,於是它推测青年的魂魄还未出窍。
  这样既有好处,却也同样尴尬。
  好处是陶如旧的性命暂时得以保住,尴尬是为了保证陶如旧的安全,它不仅不能损伤青年的肉身,就连施展法术的时候都要格外谨慎,只怕一个闪失,把陶如旧的魂魄与怨魂同时消灭。
  思来想去,解决的办法似乎只有两个:
  其一是让陶如旧自己将怨魂从体内驱出;
  其二是使用至阳之物或法器,将至阴至寒的冤魂逼出阳气未尽的躯体。
  思及至此,蕲猫仙大声喊道:“陶陶!这不过是一个死了才几年的新鬼,你没必要害怕!保留意识,将它驱逐出来,你做得到!”
  “没用的!”
  怨魂狞笑道,“他虽然执意不肯出去,却被我困住了。只等日後把他的魂魄一点点打散了丢出去,到时候……就连转世投胎都不可能了!”
  这鬼魂算计得一点都没错!
  蕲猫仙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暗道不妙,看来只能先将这具身体制服了再作打算。
  於是它口中再度念念有词,在林中拉开一张新的法阵。只等那两个道士前来,再让他们用法器将怨魂制伏。
  说话间,法阵已成,金红色的一张八边形大网,将林地中央一片连同八口棺木团团围在了里面。
  然而那怨魂虽然被困,却也不著急。它反而在法阵中坐下,慢慢脱起了陶如旧身上的衣服。
  蕲猫仙喝道:“你要干什麽!”
  怨魂阴阴地笑道:“这麽多年,终於再次得到一具肉身,当然要看个仔细!”
  说话间便褪光了陶如旧上下的衣物,低头抚摸,接著就发现了陶如旧浑身未退的青紫,於是怪笑道:“外面看起来还算不错,脱了却是个烂心萝卜!”
  顿了顿,又阴阳怪气地笑道,“没关系,等我碾碎了他的魂魄,再慢慢调养……”
  他便这样抚摸了一阵子,又低头去看腿间的东西,又怪笑道:“没有我的大,不过能够就好!”
  说著拨弄了两下,竟是完全不知道羞耻为何物。
  猫仙立在林外,正担心他是否还会做出更下流的举动,却看见从大门外挤进来一条黑影。
  是凌厉。
  
  
  男人同样被错位的景观弄得措手不及。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看见有人立在林中,他也不敢多想,径直提著桃木剑奔来。
  蕲猫仙以为是援兵来了,急忙把他叫住,问道:“道士呢?”
  “地下水渗到了地宫外面,他们拿剑砍了水流……一个的尸体还在墙外。”
  “怎麽会这样!”猫仙一下子也没了主意,“这下陶如旧怎麽办!”
  凌厉这才认出树林中的人是陶如旧。
  “他怎麽了……怎麽会光著站在那里!”
  猫仙刚要回答,树林中的怨魂也看见了凌厉,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法阵的边缘。“凌家的人……你来得正好啊……”它狞笑道,“父债子偿,上次在地宫没拉你下水,这次先吃掉你的眼珠!”
  凌厉立刻明白过来。
  “陶如旧被附身了!”
  蕲猫仙为难地点头。
  “我怕伤了他的肉身与魂魄,一直等著道士用法器将怨魂赶走。”
  凌厉抬了抬右手。“我拿了桃木剑过来,有用麽?”
  猫仙白了他一眼。
  “现在只能把这个怨魂连同陶如旧一起带出地宫,接下来的事我自有打算,你帮不帮忙?”
  凌厉不假思索地点头。
  “当然。”
  於是,蕲猫仙便暂时将法阵放在一边,走到树林外,要凌厉将怨魂推入其中一口棺材,再施以法阵,最後抬到外面去。凌厉一时间也想不出 比这个更好的主意,也就只有用意了。
  於是一人一猫再度回到树林里。
  “怎麽?想好来送死了麽?让我一个个地掐死你们!”
  怨魂看著凌厉朝树林走来,眼中满是轻蔑。就在这个时候,蕲猫仙忽然将法阵收了回去,凌厉身形一跃,远远扑向了陶如旧的身体。
  鬼魂猝不及防,连连退了四、五步,急忙扬手掐上凌厉的颈项。这时蕲猫仙又从树上跳下来,将满是白毛的肥硕身体紧紧捂在怨魂面前。
  凌厉趁势搂住陶如旧的腰向上一提,拖著就往边上的棺材跑去。没出几步,怨魂十指指甲突然暴长,抬头抓向蕲猫仙。
  猫仙吃痛,爪子不由自主地嵌进了陶如旧的脖颈。然而那怨魂竟然是不知道痛苦的,依旧使劲要将蕲猫仙弄下去。
  趁此机会,凌厉忙停下来去掰陶如旧的手,却丝毫没有发觉身後的地下水流已经如眼镜蛇般站摇晃著立了起来!
  蕲猫仙的白毛上浸染了点点暗红,爪子里也感觉到了来自陶如旧血液的湿润,它明白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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