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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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地带-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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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炮。更哪堪,痛移民难移,徒增苦恼。官场月黑风高,抓人权财权有绝招。叹白云中学,空中楼阁,生源痛失,老师外跑。虎口宾馆,竟落虎口,留得沙沱彩虹桥。俱往矣,当痛定思痛,不要骚搞。
  秦中飞:真的就是在沙发上睡不着午觉,起来之后,在10多分钟内把它写完了,过后也没有修改,就这样发出去了。10多分钟能想到多少问题?想不了那么多,只是觉得好玩。想着发朋友们看一下,一笑了之就算了。
  秦中飞秦中飞把这条短信分别发送给了10 到15 个好友。又通过QQ 发给了4 至5个网友。此后,他就把这件事忘了。但是15 天后,国安大队的训问让这首小诗重新回到他的生活中,并且是以一种从未想象过的方式:牢狱之灾。
  秦中飞随即被带往彭水县公安局国安大队协助调查。带走之前,干警翻查并没收了他的手机和QQ 号,并对办公室的书籍、电脑以及秦中飞的住处进行了搜查。当天晚上的审讯持续到夜里12 点多,主要围绕两个问题,为什么要写这样一首诗?诗中每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随后,秦中飞被国安大队民警带到了县公安局2 楼值班室,右手反铐在墙上……秦中飞在无奈的尴尬与恐惧中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这一切,带着儿子回了娘家的妻子陈琼并不知情。
  秦中飞:当时也没想什么,反正觉得这不是个多大的事,当时想着可能问一下就出来了,没想到后边的结果。经过审讯之后,被送到看守所,才开始感到问题比较严重。
  记 者:是怎么审讯的,能不能描述一下?
  秦中飞:这个我现在不去回忆,回忆起来心里很不舒服,真的。
  陈 琼:8 月31 号晚上我给他打电话,他手机一直关机,打了六七次,没人接,我不放心,继续打,最后一次才打通。他也不说自己在哪儿,他说我没事,你放心吧,我很快会回来的。我觉得他是个老实人,不可能出什么事情。

短信惹祸(2)
彭水县看守所9 月1 日早上,秦中飞又被带到了国安大队。到了中午1 点,彭水县公安局预审科和检察院对他进行了联合审讯,很快结束。下午6 点,干警再次对秦中飞进行审讯。彭水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对两次审讯过程进行了录像。晚上12 点左右,国安大队以涉嫌“诽谤罪”名义对秦中飞进行了刑事拘留。如果罪名成立,秦中飞将被判处3 年以下有期徒刑。随后,国安大队又将他押到了距县公安局不到500 米的彭水看守所。在事后的自述里,秦中飞这样回忆在看守所里的经历:当狱警把彭水县看守所第一仓室的门“哐当”一声打开后,我看到那些本来已经熟睡的、赤条条的在押嫌疑犯像一条条蛇一样一下子坐了起来,一些人是光头,一些人留着短发。这是我有生以来感到最恐怖的时候。9 月3 日,秦中飞被关进看守所的第3 天,陈琼才得知一向谨小慎微的丈夫因为一条短信被公安局带走。
  陈 琼:9月3号,我托熟人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当天他们跟我说了原因,我才晓得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就像天塌下来的感觉。大概又过了10多天,逮捕证下来了,我当时全蒙了,马上拔腿就往外头走,当时那种心情非常复杂。
  看守所里的秦中飞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我真的想到了自杀,但我一想到我那已经年迈残疾的老母亲,无职无业的妻子以及才上学前班的儿子,我又不得不按下了这个想法。
  短信惹祸 秦中飞用文学式的语言描述了他在看守所的生活:狱警吩咐我们睡下便走了,等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以后,那些本已睡下的“光头”与“短发”又一下翘了起来,一双双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睛盯着我,问我是因为什么事进来的。在一双双火辣辣眼睛的逼视下,我不得不向他们吐露了“真相”,但就在这时,他们的目光一下子柔和了,有的人甚至笑了起来……
  秦中飞出身于农民家庭,姐弟5 人中他排行第三,父亲早逝,母亲双腿残疾。1995年高中毕业的秦中飞进入绵阳师专中文系就读,1998年毕业被分配到彭水县高谷中学担任初中语文老师。如今虽为彭水县教委人事科科员,但也只是借调关系,每月834 元的工资仍由高谷中学发放。
  秦中飞:在那里(看守所)最主要考虑的是工作问题,因为这是养活我们一家人唯一的经济来源,工作到底会不会丢?一旦判刑的话,可能要丢,这是最关键的问题;第二是考虑家里的老母亲,她一旦听到这个消息,会做出什么反应?我想她肯定会受不了,万一做出过激行为怎么办?
  陈 琼:当时没有人帮我们,不敢!一切都是我在帮他弄,找人啊,往里头送东西啊,包括他在看守所里的生活,都是我一个人在弄。
  一切都源自那首诗《沁园春?彭水》。但凡对彭水县稍有了解的人都会知道这首诗所影射的内容。
  彭水居民:“马儿跑远”,“马儿”指前任县委书记马平;“伟哥滋阴”的“伟”指县长周伟;“华仔脓包”的“华”是县委书记蓝庆华。
  马平,原彭水县委书记,2001年调任重庆铜梁县委书记,2006年8 月30日,就在秦中飞被带走的前一天,马平因多次非法收受他人贿赂被检察机关逮捕。县长周伟任职5 年,硕士毕业;县委书记蓝庆华任职6 年,博士毕业。诗案发生时正值重庆市换届选举之际。
  媒体报道马平卖“官帽” 彭水居民:“城管打人”属实,当时城管在宏江超市门口打伤卖馒头的妇女,县长路过看到了,打电话要求蒋成谷(副县长)从严查处,把事情处理好;“公安辱尸”的事情是一个小孩死了,根据国家法律规定,要尊重民族习惯,他们有权放在屋里,决定哪天埋哪天不埋。但是政府组织公安来干涉,抢死尸。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短信惹祸(3)
关于“公安辱尸”的说法在彭水当地有两种版本。一个版本是:2003年,彭水县一位领导的关系户建了一个殡仪馆,收费昂贵且强制周边居民之丧仪必由其承办。有一居民“擅自”安葬其亲属,某领导竟令公安出动,开棺起尸,强制送到那家殡仪馆。对此,彭水县县委副书记孟德华解释说,当时县里搞殡葬改革,建立统一陵园,进行规范管理,摒弃一些落后习俗。因为当地“寿终正寝”的习俗,民众习惯在家办丧事,殡葬改革阻力非常大。当时有一户人家坚持不去殡仪馆办丧事,民政局局长去劝说时被居民围攻打伤,最后县里出动公安维持秩序,并未强行将尸体送往殡仪馆处理。
  而彭水县居民何鸿给出的是另一个版本:2004 年5 月,张小红等11 人(均未满18 岁)途经一中学时,殴打了该校学生李勇。李勇叫来叔叔和姑父持木棒、菜刀等凶器进行报复,打伤1 人,其余人见势不妙迅速逃跑。约1小时后,有人致电派出所,说逃跑的几个人在扒子坪出现。派出所派出警力前往现场。张小红等4 人很快被发现,情急之下跳进水里。张小红立足不稳,短信惹祸 1 溺水而死。8 月《重庆商报》以“重庆彭水警察穷追4 人跳江,死1 人被抛尸垃圾堆”为题作了相关报道。报道称,在派出所便衣民警和手持木棒的村民追赶下,彭水4 名青少年跳进郁江,17 岁的张小红再没能上岸,5 天后他的尸体浮出江面,他的父母希望派出所出面掩埋尸体,然而派出所民警和地方政府官员在尸体搁置43 小时后,雇人抛尸垃圾堆。
  至于短信中所提及的虎口宾馆,彩虹桥,分别地处彭水的南北门户,如今都成了烂尾工程。而投资一个多亿的白云中学原址,在经过地质评估后,被认为有严重的地质灾害,如今不得不进行重新选址。
  就是这首极尽批评劝谏之能事的短信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短信首先在秦中飞教育系统内的一些好友之间转发。几天之后转到了县长周伟的手机上。于是,县委直接出面,要求彭水县公安部门严查短信的始作俑者。诽谤罪的罪名和一个月的牢狱生活就成了秦中飞这个文学爱好者付出的代价。
  在家痛哭了几天之后,陈琼决定把5 岁的儿子送往外婆家,自己往返重庆寻求法律援助。几经辗转,陈琼找到了秦中飞的高中同学、重庆《蓝筹地产》记者李星辰。2006年9 月19 日,李星辰在博客上发表名为《现代文字狱惊现重庆彭水》的文章。随即新浪、搜狐等各大网站转载此彩虹桥烂尾工程白云中学原址
  秦中飞妻子陈琼秦中飞高中同学李星辰文。一时间,“彭水诗案”昭然天下,全国哗然。9月28 日,也就是秦中飞关进看守所的第28 天,事情出现了转机。
  陈 琼:无法见到他,进去了(看守所)根本不能见。当时情况很恐怖,一提这个事,任何人都觉得怕。我在重庆找律师,找媒体,进行各方面协调。那时候最坏的打算是可能要打官司,打官司我不怕,只要把人弄出来,一切都好说。
  李星辰(秦中飞高中同学):9月19号下午开始写稿子,一直写到晚上12点,写好之后,发到我的博客里。那篇稿子当时在网上传播得非常广,我的压力也非常大,感觉如果没人出来申冤的话,基本上下一个被关进看守所的人可能就是我了。
  陈 琼:后来他们找我,说秦中飞在看守所里表现如何好,根据我们家庭的状况,考虑到我没工作,孩子也小,有个老母亲是残疾人,让我把他取保候审出来,让他好照顾我们。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短信惹祸(4)
李星辰:当时有人给我打电话,说重庆市主要领导对这个事情有了批示,县里很紧张。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领导9月25号去了黔江第四中级人民法院,就秦中飞诽谤案进行咨询。据说咨询结果并不理想,黔江中院的办案法官说这个事情无论如何也够不上犯罪。所以办案的主要领导,好像是一个副局长,要求秦中飞的家属来取保候审。
  秦中飞填写了取保候审申请书,但妻子陈琼却拒绝做他的保证人。律师告诉她,这件事不简单,或者无罪释放,或者弄清楚了再放出来。陈琼听从了律师的建议。可秦中飞不愿意再在看守所待下去。虽然同处一室的嫌犯们都很同情他,时常给他以慰藉,可每每念及5岁的儿子和残疾的母亲,他便会流泪不止,甚至以为妻子会因此离开他。秦中飞给一位远房哥哥写了委托书,在哥哥的担保之下,他结束了29 天的牢狱之灾,走出了看守所的大门。
  陈 琼:当时我们不想取保候审,既然他没罪,应该无罪释放,为什么要取保候审?所以我一直没有答应,始终不签字。他们很气愤,拿我没法,我也没管他们就走了。不管任何人取保候审他,我是不会承认的。他一个人回来时,我没有去接他,确实我做得有点……但我是为他好。当时他在里面,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这不能怨他。当然,哪个人不想早点出来?他回来的时候看着很糟糕,抱了一个塑料口袋,里面装着铺盖、衣服,看起来脸色苍白,人太瘦了。
  记 者:他看到你什么反应?
  陈 琼:他很疲惫,不想多说话,感觉一个月的时间就跟一年似的。对我来说,好像也真的是一年没见的感觉。
  实际上,在秦中飞入狱之前,当地的公安机关就已经传唤了彭水县大约50多个收到这条短信的人,询问的内容主要是,短信是谁发出的,收到之后转发给谁了,对诗中的每一句意思如何理解。虽然这些人在询问之后统统被放,但却有知情人士透露说,凡是转发了这条短信的人,名单随后会报给县委组织部,这批人将永远不被提拔和任用。一时间,“秦中飞短信事件”在当地搞得人心惶惶。而从看守所出来的秦中飞,他的生活也并不轻松。诗案在彭水县造成的紧张气氛让朋友都不敢跟他联系。
  李星辰:有关领导告诉组织部,凡是收发秦中飞短消息的人,比如公务员和教师,属于政治敏感度不够,这批人不能再提拔任用。我有个同学也收到这条短信,他告诉我他的工作可能会发生变化,再吃财政饭可能比较困难。那种
  内心的恐惧,没在那种环境里的人无法感受。秦中飞出来的那天晚上,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问了他在监狱里的事情,他什么也没讲,只讲他出来之后,原来的很多朋友没有一个人敢跟他打招呼,也没有一个人给他发短信。彭水是个小县城,他当时说那种压力好像从一个监狱到了另外一个监狱一样,相关法律文件实际上跟在监狱里没什么两样。他的压力没有得到排解,又是取保候审,罪名也没有一个说法。
  10月8 日,彭水县检察院主动告知秦中飞,他有权利请辩护人。这让他很意外。秦中飞开始寻找律师为他打这场不知道诽谤了谁的官司。同时,《南方周末》、《望东方周刊》、中央电视台等媒体涌至彭水对这一案件进行了追踪报道,并分别于10 月19 日和10 月23 日刊登了《祸从诗降》、《彭水诗案致上百人被调查》的文章。10月24日,彭水县公安局通知秦中飞,解除对他的取保候审,并宣布无罪开释。县检察院主动提出他可以申请国家赔偿。一天之后,秦中飞拿到了元的赔偿金。一场从天而降的牢狱之灾就这样戏剧性地开始,又戏剧性地结束了。
  短信惹祸 陈 琼:彭水县,也许就是山高皇帝远,毕竟我们这太偏僻了,县长在这儿就是皇帝,他一直认为是秦中飞的错。到底是谁的错,我不知道,但是首先一条,作为一县之长,作为我们当地的父母官,不可以做出这种事情。秦中飞比较年轻,站在任何一个立场来说,一个领导应该心胸开阔一点,否则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我们真的不想把事情搞大,是他们自己把事情搞大的。
  从看守所出来后,秦中飞到乡下老家待了一个星期,然后回到县城恢复了在县教委上下班的生活,妻子照例在家照料着孩子。然而,表面平静的生活背后是“彭水诗案”给他造成的心理伤害。在他的笔记本上有一首名为《选择》的诗。秦中飞说,这是他如今的心情写照:既然做出了选择,就没有别的可说;无论是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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