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曲周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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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曲周郎-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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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一个月,天气渐渐转凉,皖城进入绵绵雨季,烟雨碎江南,朦朦细雨淅淅沥沥的敲打着屋顶的青瓦,敲打着小巷青石板,敲打着流水上的拱桥,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哀愁,悄然融入这片土地,细雨缠绵,如烟如雾,似诉说着一种柔肠百转的朦胧情愫。
  皖城的富饶安定更胜从前,城中百姓享受着乱世中难得的平静安宁,然而孙策他们却不能停,江东军队厉兵秣马,积极操练,即将踏上新一轮的征途。
  周府的阁楼上,乔薇静静的坐于桌案前抚琴,琴边放着一个银制熏炉,袅袅升起几缕清幽檀香,伴着窗外细碎雨声,氤氲在如丝如缕的水气里,雨中微风轻柔似梦,吹拂过窗前竹帘,轻轻摇响窗棂上檐角的铜铃,叮铃叮铃牵动心弦,揉碎在纷扬丝雨空灵的轻吟浅唱中。
  乔薇停下手,望着窗外飘落的雨丝出神,自言自语道:“我弹得真的那么难听?”
  身后珠帘响动,一个含笑的声音反问道:“你说呢?”
  乔薇回头一看,见身着常服儒袍的周瑜踱步进来,在她身边坐下,手随意的一拨琴弦。她悠悠的瞥他一眼,想起那句吴地歌谣,开玩笑似地反驳道:“都说曲有误,周郎顾。那我时时误拂弦,不就可得周郎多回顾了?”
  周瑜凝视着她,唇畔勾起一丝笑,“话虽如此,可你没一个音在调上,那我岂不是回顾得脖子都酸了?”
  “哼,又嘲笑我。”她瞪他一眼,娇嗔道。把琴一推,起身走到楼阁栏边,静静凭栏而立,眺望屋宇上的淡淡炊烟在朦胧雨帘中升起,聆听雨打房瓦滴答滴答的清幽雨声。如斯雨景中她不由的闭上双眼,感受着细雨沾上脸颊的丝丝凉意,任长长的乌发在烟雨中微微飘飞,殊不知,在某人眼中,她成了这迷离梦幻的雨境中最美的一景。
  周瑜从身后拥住她,下颌贴着乔薇的鬓发,在她耳边轻声喃道:“小乔,我要出征了。”
  她一惊,睁大双眼看向他,“什么时候?”
  他轻叹一声,低沉的嗓音中带了隐隐的不舍,“明日。”
  原来,前线传来战报,刘勋在彭泽被孙辅孙贲军打败,乃投西塞,筑垒自守,求救于荆州刺史刘表手下大将黄祖,黄祖派遣其子黄射率领五千舟军相助。孙策任用汝南李术为庐江太守,给兵三千人以守皖,准备出击刘勋、再征黄祖。
  周瑜缓缓跟她解释道:“刘勋得黄祖舟师相助,战机稍纵即逝,需赶快出兵将他击败。而且我军也休整得差不多了,如今士气高昂,后方稳定,也是西征黄祖的良机。”
  乔薇想到刘勋好几次的逼婚,还有那次派人绑架她们姊妹,气不打一处来,眼神一凛,狠狠道:“也对,必须要打他个落花流水!”
  周瑜将她拥的更紧了些,剑眉微挑,自信道:“一定。”
  乔薇平下怒气,回味他刚才说的话,忽然反应过来,他们打完刘勋还要西征黄祖,打败黄祖后估计便是荆州刘表,这样一来此次西征不知要花去多少时间,战场上刀剑无眼也不会只有多少未知的危险在等着他们,她不由的握住他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侧头把额头贴上他的脸颊,闷闷道:“那你何时回来?”
  周瑜打趣道:“怎么,我还没走夫人就开始想我了?”
  乔薇心软嘴硬,故作不屑的哼道:“谁想你!少自作多情。”
  “那可能就是三年五载了……”
  “诶——我开玩笑的!”她嗔道。
  “我答应你,尽快。”周瑜笑道,“我不在,你要好生照顾自己。过几日家眷都要迁往吴郡,你记得早作准备,有什么问题,就问周叔。”
  她凝望着远处无边细雨笼罩下的亭台楼阁,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天地间越发静了,只余潺潺凄凄的雨声,滴滴答答似打在心上,思念的伤感悄然蔓延开来,温热的鼻息拂在她的耳畔,痒痒的的带着灼人的气息,她缓缓抬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他漆黑如墨的眼眸里也只有她的眼。周瑜看着怀里心心念念的人,不由自主的慢慢低头,越靠越近。
  终于,他的吻落在她的唇角,轻轻允吸了一下,只是浅尝辄止,便滑到她柔软的唇瓣上,轻柔的似一片羽毛拂过,她微微颤抖了一下,沾染雨滴的睫毛轻颤,愣愣的没有反应。周瑜无声的笑了,贴着她的唇轻声道:“闭上眼。”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乔薇身子僵硬,心跳如擂鼓,脑海里一片浆糊,听话的乖乖闭上双眼,只觉得他越抱越紧,这个吻也逐渐加深,缠绵辗转在唇齿间,很快便淹没她所有的意识……
  雨水顺着房檐连成的雨线,编织成一道水晶般半透明的帘幕,将这一方阁楼和外界隔开来,雨滴跌落地面,溅起微微的涟漪水花,又似搅动了谁的心湖?长长的一吻毕,周瑜将小乔紧紧抱在怀里,仿佛就想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乔薇浑身绵软,两颊晕红,害羞的靠在他的肩头,谁都没有说话,谁也不用说话,所有的眷恋均在这一吻中说尽了。
  静默相拥了许久,乔薇终于褪去了羞涩,附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周郎。”
  “嗯。”
  “周郎。”
  “嗯?”
  “周郎~”
  “怎么了?”他被她这酥麻甜软的声音唤得差点又把持不住,忍不住笑道。
  “就是想叫叫你。”她侧过身子,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盯着他霸道而暧昧道,“以后,只有我才能这样叫你,这称呼只属于我小乔。”
  “好。”周瑜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目光中满是开心与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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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卯时,连续下了近一个月的雨终于放晴,旭日冉冉初升,云开雾散,金色日光铺满大地。城楼前的校场上,三军集结完毕,数万披甲执戈的江东子弟浩浩荡荡的列队而立,个个身躯挺立,士气昂扬,以崇敬的目光注视着将台之上英武不凡的主帅,小霸王孙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纵横驰骋;所向披靡,是无数江东少年心中的神话!
  “孙”字帅旗迎风飞扬,高台上孙策身披黑甲红袍,沐浴在金色晨曦下仿若战神一般,他面容肃穆,挺拔若松,手持青铜樽遥敬军旗,郑重誓词:“谨以至诚昭告社稷神灵,江夏黄祖杀害我父,侵我领土,荆州刘表,不供职贡,僭越不臣,今策奉天子之诏,率堂堂之师,一报杀父血仇,二伐叛逆不臣,三卫江东故土。决心至坚,誓死不渝。神明在上,必佑忠诚,吾军必胜!”
  语毕,将樽中三牲的鲜血泼洒在地。身边长吏捧上印绶,孙策转身,朗声任命道:“中护军周瑜,领江夏太守。征虏中郎将吕范,领桂阳太守。荡寇中郎将程普,领零陵太守。”
  一身银甲白袍的周瑜出列,随后一个姿貌威仪的青年将领和一个威严高大的老将应声而出,想必就是吕范程普了,三人齐声答道:“属下领命!”
  孙策翻身骑上墨黑战马,骏马一声长嘶,仿佛就要迫不及待的奔驰沙场,孙策攥紧手中缰绳,如猛虎般的目光扫过万千将士,雄心勃发,似有一团烈火在心中熊熊燃烧,他胸有陈竹的一笑,振臂高呼激励士兵:“江东儿郎们!愿与吾浴血奋战者皆是兄弟,此番出征黄祖,既为报策之父仇,亦为诸位之功业,尔等乃江东精锐,铠甲在身,利刃在手,必当奋勇无畏!全军听令,出征江夏,不胜不还!”
  数万将士举戈高呼,斗志激昂,气吞山河,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必胜!必胜!必胜!”
  千万目光凝聚在小霸王高举的右臂上,猛地向前一挥,“出发!”嘹亮雄浑的号角声冲上云霄,一波一波激荡人心,整齐的大军浩荡启程,如银色潮水般涌出城门。
  高高的城楼上,两位绝世佳人并肩而立,遥望着行在队伍最前面的江东双璧。大乔双瞳剪水,语气充满了坚定与缱绻留恋,“夫君定会凯旋。”小乔微微一笑,坚定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又遭挟持

  两日后,皖城,醉仙居。
  酒楼老板一看见乔薇就立马走出柜台满脸堆笑的迎来上来,“哟,小乔夫人呐,常客常客,快请,还是以前的雅间。”又赶忙对小二招呼道,“伙计,快上茶。”
  乔薇面带微笑轻车熟路的上楼,初云抱着一大摞书简满头大汗的跟在后面,进了雅间,初云快步走到桌边将书简放下,长舒了一口气,活动着手肘,哀怨的叫苦道:“夫人,为什么你非不让侍卫跟着保护你呀?你看,不让侍卫跟来,这么多书就得我一个人抱。”
  乔薇走到常置的一张小榻上坐下,慵懒的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切,悠闲道:“这么多人跟着哪还有心情逛街?再说现在皖城能有什么危险。”
  初云嘟着嘴点了点头,翻着乔薇买的书册,发现全都是琴谱,不由的有些愕然,问道:“咦,夫人,你不是不爱弹琴吗?怎么买这么多琴谱呀?”
  乔薇本来是不爱琴棋书画这类磨人耐性的玩意的,可受周瑜潜移默化的影响,她不由自主的想去了解他喜爱的事物,当然这其中也存了一股傲劲,不想让他再嘲笑她的琴技,她想起那夜船头他说她虽不懂音律,但却能听懂曲中意蕴,那不就说明她还是挺有天赋的,只要她认真学习勤加练习,等周瑜回来时定能让他刮目相看。想着乔薇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忽见初云还在一脸迷茫的盯着她,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随口敷衍道:“别问这么多。”
  小二殷勤的递上菜谱,乔薇接过慢慢的翻看,自言自语般的叹道:“过两天就得搬去吴郡了,哎,还真舍不得住了这么久的皖城。”
  初云笑嘻嘻道:“夫人是舍不得皖城这家醉仙居里的美食还有城南的琼酥吧?”
  乔薇把菜谱合上,秀眉微挑,看着初云笑道:“哈,你倒真是提醒了我,那就麻烦你再跑一趟城南帮我买一盒桂花琼酥。”
  初云无辜的瞪圆了双眼,“啊?”才干完苦力又要跑腿?
  看着初云带着一副自作孽不可活的模样哀叹着出门,乔薇捂着肚子笑倒在榻上,还不忘对着婢女耷拉的背影笑喊道:“喂,快点回来,我点好你爱吃的八宝豆腐等着你哦!”
  一个时辰后。
  桌上杯盘狼藉,乔薇打了个嗝,抚了抚肚子,蹙眉道:“我都快吃完了这丫头怎么还不回来?”忽闻天际隐隐传来一阵阵雷声,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天气依旧晴朗,却突然下起了雨,噼里啪啦雨势不小,南方夏秋时白天也会突降暴雨,今天出门时没带伞,估计那丫头被雨势所阻才没赶回来,乔薇下楼付完帐,向店家借了一把伞,出门走向城南去找初云。
  江南小巷纵横交错,或幽深绵延,或依水环绕,或曲径通幽,由于骤雨,摊贩路人都赶去避雨,街道巷陌都空落落的,乔薇撑着竹青纸伞,独自一人踏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走在灰砖白墙的屋宇间,豆大的雨滴打着纸伞噼啪作响,斑驳的巷壁,墙角的苔藓,还有她“笃笃,笃笃……”回荡在深巷中的木屐声,莫名的营造出一丝诡异的气氛,她不由的加快脚步,走到一个交叉巷口时,旁边忽然走出一个头戴斗笠的灰衣男子,他压低笠檐看不清面容,只听得他黯哑的嗓音道,“袁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乔薇心中剧震,然而脚步没停快速往前走,哑声道:“你认错人了。”
  “姑娘难道不担心你那婢女的安危吗?”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乔薇的脚步瞬间顿住,惊愕的转身看他,那灰衣人从怀中摸出一个簪子,正是初云今天戴的那支,还是乔薇曾经送给她的。乔薇上前一步,着急厉声道:“你把她怎么了!”
  “只要姑娘乖乖跟小人走,你的婢女绝对安然无恙。”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大雨哗啦啦继续下着,夹杂着轰隆隆的惊雷声,雨水顺着伞骨倾下成线成柱,乔薇阴沉着脸,心下飞快的思索,又有人想挟持她?难道是刘勋还贼心不死?不对,这人的口吻明显比刘勋的手下客气多了,刘勋也不可能这么大胆派人潜入皖城绑她。那会是谁?她目光凌厉反问道:“我若不去呢?”
  “那姑娘很快就可见到你那婢女的尸首。”
  乔薇一急,张口欲骂,又连忙抑制住,暗暗告诉自己遇到危险要冷静,顿了顿,浮起一丝冷笑:“不过就是一个婢女,你凭什么以为威胁到我?”
  “我家主人说了,姑娘若是面上说不在意,那心里必然十分在意。”
  “你家主人到底是谁!”
  “姑娘跟我去了便知。”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乔薇边说着眼角余光飞快地向旁边一扫,看好退路,即刻转身欲跑,灰衣人立马伸手向她肩膀擒来,乔薇眼中迸出一丝杀气,猛地将雨伞收拢飞快旋身,伞上雨珠抛出一条条弧线,她冷喝一声,以伞为剑,霎时间穿破空气割碎落雨,击向灰衣人的眉心。灰衣人见她来势迅猛,急忙回掌格挡,手刀呼呼生风足见力气之大,乔薇手腕顺势而转,伞尖生生下压劈中他的肋部,灰衣人一掌落空又中了一击,心道主人提醒的没错,不可小觑这女子,立刻不再留情,使出十分力向前急攻,乔薇倒退后跃,同时旋转伞柄舞得密不透风,一时之间灰衣人无法近身而乔薇也被他缠住脱不开身,乔薇劲力不足就算被她打中也行不成多大伤害,灰衣人突然明白过来这点,不闪不避,直接一记虎拳打向她的腹部,乔薇知道再打下去她没了力气绝对被抓,目光一凛,侧身闪避向墙边,一脚踏上巷墙,借力凌空跃起,在空中急转,狠狠的一脚踹中正扑上前的灰衣人心口,两力相撞,灰衣人心口剧痛,向后栽倒,乔薇轻巧落地,溅起的水花沾上她雪白的裙角,来不及松气,趁这个空档,她转身飞快奔跑,虽然心知现在下大雨街上多半没人,但还是决定试试,冒雨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呐——救命呀——”
  快跑出巷口时她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那人有没有追来,再回头时巷口突然一个黑影压下,有人从身后禁锢住她,一只大掌用布团捂住她的口鼻,同时一阵异香袭来,她挣扎了两下,很快便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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