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曲周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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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曲周郎-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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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则那一刻,只是一个八岁小姑娘的她害怕了,退缩了,她慌乱的转身飞快奔跑,只想着找那位大哥哥,他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救她家,他一定会帮她!对!一定会!
  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郊外约定的地方,没想到的是,等待她的只有平稳如镜的湖面,衰败杂乱的芦苇,还有空荡荡的水阁。
  她支持不住跪倒在湖边,恐惧、无助、悲痛一齐爆发,她大哭大喊,一辈子都没有那么失措过,“大哥哥……你在哪儿,薇儿、薇儿好害怕,你快出来,求求你帮帮我,我家人要被坏人杀死了……呜呜……救命啊……救命啊!”
  她不知道她哭了多久,跪了多久,也不敢回去看她家人怎么样了,就这样从白天到黑夜,又到了第二天天亮,她哭得眼睛快滴血,嗓子哑了,身子也没有丝毫力气。
  他却根本没有出现。
  此后记忆的洪流如同日影一幕幕在她脑海飞快掠过,她如何的逃离洛阳,如何的随着流亡百姓南下,如何的在中原地区爆发的饥荒疫病中活下,如何的遇上郭嘉又如何的被他背离,如何的去长安报仇……
  时光流逝,她的生活被其他东西充斥,那个少年的模样渐渐模糊,然后,那个人被她逐渐忘记,再后来,那段短暂的经历也随着洛阳的所有回忆深深埋葬。
  ……
  “是你……”心痛到麻木她反而无比平静,只有一滴清泪木然从眼角滑落,落在他紧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上,这一滴泪,似烧灼一般令他微微一颤,就像跌进了他心里。
  她本想问你为何没有来,刚一张口恍然想起他父亲周异、堂兄周辉等周氏子弟被董卓派人截杀,想必正好是那时候吧,他在父兄惨死的阴霾下逃离,也因此不得不失约,即是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呢?他们都被时代的悲哀所连累,被残酷的命运所背弃。
  喉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梗得难受,一阵一阵酸涩意泛上来,泪水溢满眼眶模糊了视线,她努力控制着发颤的声音,哽咽道:“你是因为心存愧疚才对我那么好的?”不想让他看见她落泪,她缓缓挣脱他的怀抱,走开几步,背对他快速伸手抹掉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这才转身直视他,眼神固执得令人心疼,“周郎,不要同情我,不要怜悯我,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可怜。”
  “不是可怜。”他急切地握住她的手,有些慌乱的解释道,“我只是心痛,在你最痛苦难过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他缺席了她的人生太久,因此明明先遇上她的人是他,她最先喜欢的人却不是他,在她那三年的青春时光里,令她欢笑令她伤心的都是另一个人,他一向宽宏雅量,可只要一想到这事,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见到郭嘉时他才会那样的发怒,愤怒他曾经与她那样亲近,愤怒他放弃她令她伤心,可同时心底也有一丝庆幸,他离开她,却成全了如今她与自己的缘。
  他目光恳挚地看着她,“小乔,原谅我。”
  她紧咬牙关,手指紧紧攥进掌心,避开他的眼神,她怕只要再看他一眼她极力控制的情绪就会全线溃败,她很想扑进他的怀里告诉他,错不在他,他无需道歉,她根本不怪他。然而理智又让她不能这样做,陷得越深,将来的痛也更深,心里仿佛有两只手在拼命的向反方向拉扯,好像要把它撕成两半才肯罢休。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思呢?更何况,马上你又要离开我了。”乔薇强忍住汹涌蔓延而上的泪意,强迫自己狠下心,“我讨厌杀戮,讨厌战争,而你是将军,是江东的柱石,你注定无法摆脱那些,就算这次袭许成功了,可下一次的行动只会比这次更危险,而我,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你去赴险,什么都做不了。”她踉跄的后退一步,自嘲般的苦笑一声,“而且,我也活不了多长了。”
  周瑜急急地上前一步,张口欲语,乔薇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她清晰的知道,他再多说几句话一定会说服她,她只能在他卸掉她那点可怜的抵抗力之前把话说完,“我无法再忍受失去的痛苦,我也不想你再经历那样的痛苦。”
  他仿若明晰她下面会说什么,脸一点一点白下去,想来拉她的手顿在半空微微颤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垂下头不敢看他吃痛的神情,心好似真的被撕裂一般鲜血淋漓,她也不知自己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从嘴里挤出这句话,“周郎,就这样吧。”你别再爱我,我也不再爱你。
  她拂袖转身,广袖在晚风中荡开一瞬静默的舞,转身的那刻她脸上的面具终于破碎,眼泪不可阻挡的簌簌直落,原来割舍对他的爱比死还要难受千万倍。她抬步向门口走去,每走一步都像踏在针尖上,声音已沙哑的不成调,“我们……到此为……”
  她泪如雨下,身子微微颤抖,喉咙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最后那个“止”字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血液在身体里激烈的奔涌,冲进心头那个撕裂的伤口,近乎疯狂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所有的理智如山轰塌,身体里只剩一个声音在激烈叫嚣。
  她做不到——她做不到!
  她的心早就不知何时完完全全的属于他,要她不爱他,她终其一生也做不到!
  就在乔薇的手触上门扉的一瞬间,蓦然一只强壮的手臂伸过来揽住她的腰,不由分说的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她惊愕的呼声来不及发出,只看见他深沉满含痛意的眼眸,那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似黑暗中翻涌的大海,仿佛要将她吞噬。猝不及防间,灼热胜火的唇狠狠落在她的唇上,眨眼间掠夺尽她所有的气息。无处宣泄的痛意与欲望,全部付诸于近乎凶狠的噬咬,毫不留情的唇舌侵略,恣意而狂妄让她无力招架。
  同样是一个雨天,这个吻却与第一个吻的温柔缠绵全然不同,他强健的双臂坚硬如钳紧箍在她的腰间,结实滚烫的男性身躯将她死死压上门扉,唇舌间的痛意愈发强烈。乔薇身子轻颤,想挣扎,却力不从心,周遭阴冷潮湿的空气也仿佛随着这灼热的气息沸腾起来,他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什么温润如玉、冷静自持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一团熊熊烈火,拼命燃烧着光和热,灼尽她仅剩无几的理智与意识。
  她哭得更厉害了,脑海里一片浆糊,深深沉沦,无法自拔,不知所措,只想就这样溺毙在这个吻里,不用再管那些接踵而至的危险,不用再想明日会如何。缓缓地,他的唇舌开始移动,不再似开始那样激烈,越发沾染情欲,一路从从唇角啃吻舔舐到脸颊再到眼角,吻尽她所有的泪水,再绵延而下吮吻她的光洁如玉颈侧,落下一点点只属于他的痕迹,她抵在他胸膛的手无意识的滑上他的双肩,用力抱住他的脖颈,酥麻的感觉随着他游移的火热大掌升腾而起,令她忍不住难耐的轻喘。
  他的身子越发火热,动作却渐渐温存,长臂搂着她的纤腰不再乱动,一记浅吻印上她的耳垂,嗓音低哑道:“一直以来,我们都想得太多,与其担忧明日尚未发生的事,给自己压力焦虑,还不如好好珍惜现在的快乐。”
  她目光盈盈,伸手轻轻地拂过她俊朗的眉眼,他的音容笑貌,他的雄武英姿,他的一言一行肆虐而过心尖,怎么可能割舍?怎么可能不爱他?她这才了悟自己原来是这么的自私与怕死,哪怕只有一夕的欢娱她也要这一夕的相守,她哽咽的轻点了下头,捧着他的脸倾身踮脚吻了上去。
  倾尽爱念的缠绵缱倦。
  这一刻,时间静止,万物寂然。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夕(修)

  官渡,曹营中军大帐。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
  ……
  操又矫命称制,遣使发兵。恐边远州郡,过听给与,违众旅叛,举以丧名,为天下笑,则明哲不取也。即日幽并青冀四州并进。书到荆州,便勒现兵,与建忠将军协同声势。州郡各整义兵,罗落境界,举武扬威,并匡社稷:则非常之功于是乎著。
  其得操首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宜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
  如律令!”
  陈琳这篇讨贼檄文不仅历数曹操数条罪状,还将他祖宗三代骂得狗血淋头,然而曹操听完荀攸念完后非但不怒,反而大笑称赞道:“好文章!文辞犀利,气势非凡。”
  帐中诸将见此无不惊愕不已,脾气再好的人被骂的体无完肤也会发怒,更何况是像主公这样的枭雄?可他不见丝毫怒气,反而大赞敌人的檄文,看来主公的胸襟与心思皆不可估量啊。曹操坐于上方主座,威严的扫过下面众将领与谋臣的神色,话锋一转,又道:“有文事者,必须以武略济之。陈琳文事虽佳,奈何袁绍武略不足啊”
  下方一位三十出头高大英武的猛将出列抱拳道:“主公,二月以来袁绍就命颜良攻东郡太守刘延于白马。准备夺下这个关津,渡河南下。如今刘延死伤惨重眼看就要守不住了。辽请命为先锋,带兵增援白马。”说话之人正是中郎将张辽,他本是吕布部下,曹操破吕布于下邳后,他率余众归降,此番便急于立功证明自己。
  “文远英勇,孤信你必定不会令孤失望。”曹操点头,看了一眼站得随意的郭嘉,又看了一眼恭谨垂手的荀攸,继续道,“那颜良性情急躁狭隘,虽然骁勇,但必不能独当一面。”
  荀攸揖手道:“可如今袁绍势大,我军兵少,若正面交锋对我们相当不利,只有分散袁绍兵力才行。攸以为最好用声东击西之计。”荀攸手负于身后缓缓走了两步,思索了一会,眼中光彩明亮,“不如主公率军北上到延津,虚张声势做出准备渡河袭击袁绍后方的样子,袁绍必然向西应战。然后,您率军轻装急进,袭击白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定可击败颜良,消灭袁绍渡河的前锋部队。”
  曹操沉吟了一瞬,脸上浮出笑意,颔首准许,“真是一条妙计,好,就令张辽、关羽为左右先锋,待此计成之后,去会会那袁绍引以为傲的颜良上将军。”
  话音刚落,一位文士打扮,面容阴冷的男子上前一步,谨慎的劝道:“主公,关羽新降,不如观察他一段时间再……”
  郭嘉看着毒士贾诩,唇畔弯下一丝哂笑,当即上前站于他身侧,向曹操拱了拱手道:“关云长义字当先,主公对他恩遇有加,现在是考验他忠诚的时候了。何况,不是还有文远从旁监督么?”
  贾诩尴尬的被郭嘉打断话头,气氛瞬间有一点微妙的冷寂。幸好这时卫兵打破了冷场,“报——主公,江东急报!”
  曹操接过密报阅过,脸色越发难看阴沉,突然恼怒的一声低骂,狠狠将密报摔到地上。众人面面相觑,主公连被陈琳骂了祖宗三代都一笑置之,会是何事引得主公如此大怒?当曹操说出这个消息时,大部分人在那一瞬间都露出恐惧之色——孙策将渡江北,偷袭许都。
  现下许都内忧外患危险数不胜数,四面八方都要防御,兵力严重不足,能打跑刘备那是因为他实力尚弱而且袁绍没反应过来,而孙策斗转千里所向披靡,前不久还大败庐江刘勋、江夏黄祖,若他趁袁曹激战之时北上袭许,那许都危矣……
  相比大多数人的忧虑害怕,郭嘉却是一脸平静,他作为曹操的心腹谋臣,自然知道安插在江东的暗棋,眼下虽不便明说,但重要的还是要稳定军心,他转身面向众文臣武将,笑道:“诸位何必忧惧,孙策骁勇亦有野心,他有袭许之心,意料之中的事。”他环视众人,一袭青衣卓然立于众人之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可他来不了。”
  “祭酒何以如此肯定?”有人出声反问道。
  郭嘉挑眉一笑,缓缓说出那被后世誉为堪称神算的预言,“孙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豪雄杰,能得人为之效死力者。然而孙策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以吾观之,孙策必死于小人之手。”
  此言一出,帐中就如同炸锅一般议论纷纷,有的震惊,有的不屑,有的只觉得是玩笑,坐于上方的曹操却是一言不发,低眉陷入沉吟中。
  一位身材魁梧的络腮胡武将站出来,正是急性子的许褚,他哈哈大笑道:“祭酒这话说得好笑,你说孙策会被小人所杀他就会死啊,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被刺杀,你怎知他何时死,如果他半年之后死,那这之前他还是会袭许啊!”
  郭嘉面对众人质疑面不改色,气定神闲,薄唇微勾出淡淡笑意,语气却无比坚定,“就在两个月之内,他袭许之前,必死无疑。”
  这句话更是精准到月份,众人更是不置信,又有人忍不住玩笑道:“难不成祭酒真是半个神仙?会掐指预算?”
  郭嘉回身望向主座上的曹操,眼中露出胸有定数的光彩,他向曹操深深地揖了一礼,自信的笑道:“谋者尽己之能,将者尽人之力,君者尽人之智。嘉只是一个谋臣,剩下的,全凭主公决断。” 
  曹操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沉声道:“今日议事就到此,诸位先回吧,奉孝留下。”
  众人答诺行礼,鱼贯而出。
  帐中又安静下来,曹操脸上的怒气退去,起身走了下来,包含惋惜的声音沉沉响起,“孙策少年起兵,短短几年尽有江东之地,名震天下,孤在他这个年纪时还因得罪权贵免职在家,可惜此等少年英豪不在孤的麾下,偏偏与孤为敌。”
  郭嘉弯腰拾起被扔在地上的那份密报,叠好了放到案上,突然转了话题笑问道:“主公可记得上次与嘉对弈?”
  曹操微眯双眼回想了一阵,抚须一笑,手指着他道:“当然记得,奉孝你狡猾的很呐,最后实在赢不了孤就用抵赖的法子。”
  郭嘉笑容渐敛,难得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他明白,他马上要说的将会是他此生最狠心的一个计谋,若是薇儿知道,她此生都不会原谅他,甚至憎恨他,可权利的对弈本就是你死我活,毕竟他们立场不同,各为其主,官渡大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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