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归晴- 第9部分

　　　　“你，还记得，你的妈妈吗？”

　　　　“妈妈”这个词语猛然间被提到，我愣了一下，心脏或者眼球，仿佛再度碎裂了。我想，为什么我要发愣呢？为什么我要吃惊？我的家在这里吗？我应该只是一个被领养的孩子，在这里体会到家的温暖。为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为什么我要在意我的身世？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心莫名其妙的漏掉了一拍？

　　　　为什么我要在意？

　　　　“你已经把她忘了吗？”澜晞微微摇摇头，似乎还叹气了。她眼里的那层雾，似乎更深了。

　　　　“我会知道真相的，那么，把你调查到的资料给我。”我说。澜晞会这么问，一定是她知道了什么。

　　　　

　　　　｛澜晞｝

　　　　我和澜晞面对面坐在咖啡馆里。

　　　　“我要离开。”我说。

　　　　“你知道初晴去纽约了。”

　　　　“我知道。”

　　　　“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太难。”我摇摇头。

　　　　“什么？”

　　　　“我想要找到终点。”

　　　　“终点就在这里，你的家就在这里。”

　　　　“不。”

　　　　“找到终点，你应该可以回来。”

　　　　“不会的。”

　　　　“为什么？”

　　　　“太远了。”

　　　　“距离？”

　　　　“终点太远。”

　　　　想要回到这里，真的很难。

　　　　“为什么不放弃？”

　　　　我再次摇了摇头，“太难。“

　　　　想要放弃，真的太难，太难。

　　　　想要找到终点，真的太难，太难。

　　　　想要再回到这里，真的太难，太难。

　　　　想要继续若无其事的留在这里，真的太难，太难。
正文　第十三章　在冬的季节里寻找曾经的春
　　　　1

　　　　一片白色的世界，洁白的雪地，白色的天空，似乎连乌云也是白色的；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洒落，时而有一阵风吹来，雪飘落的速度便加快了。（。pnxs。 ；平南文学网）雪花非常的漂亮，却也非常的冰冷。也许有一天，这凛冽的寒意淌过风，给人们带来春天，这雪花便消逝了。

　　　　风，永远是不徐不疾，像是熙熙攘攘人群空隙中的秩序；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雪的季节里，都只会带给人们阵阵寒意。

　　　　非常美，这个季节的景色，非常美。

　　　　犹如人们滚烫的内心，没有候鸟的天空上，有着星星点点的淡蓝色渐渐显影，非常美丽。

　　　　孩子咖啡色的头发上是可爱的白色帽子，她戴着粉嘟嘟的耳套，白色的手套，白色的围巾，像是雪的颜色。很久很久以前，多少年以前呢？孩子不记得了，虽然她现在也是一个孩子，但她确实记得，曾经有一个朋友，拜托她一件事情。回想起来，那是非常遥远的一件事情，可孩子依然要实现自己的诺言。曾经的承诺必须要完成，虽然她已经不记得那时候自己几岁，那时候拜托自己的是谁，她只知道前行可以离终点更近一点，所以她就一直走着，拖着沉重的身躯与步伐，缓缓的阔别自己生长多年的家乡。

　　　　天气越来越冷了，雪，积的越来越深；雪花是什么味道呢？为什么？自己嗅到的只有冰冷？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好久好久，感觉就要到达终点了。孩子不明白前行的目的，她只记得，自己陪着它好久好久，可是后来，它走了，走的时候，它浑身都盖着白雪花，孩子瑟瑟发抖的看着它，孩子记得，它浑身都长满了棕色的毛，可在那时，却全身都是白色，一片雪白。走近它，它也不和孩子说话，也没有像从前那样，用自己的舌头舔舐孩子。曾经那样温暖的故事，如今，已经荡然无存。孩子模模糊糊记得，它曾经拜托自己要找到的东西，是非常温暖的，那里有着浓厚的泥土的气息，混合着些青草味儿，还有着非常强烈的光，以及清爽的，水一样的气息。

　　　　只知道一味的前进，并不是说那样就可以到达终点，只是不想坐以待毙而已。自己的心里，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点记忆，假如不去找那家伙拜托自己寻找的东西，自己就会逐渐忘记了这段记忆，也再也不可能去完成那个承诺。心中，有着隐隐的期待与好奇，好遥远的记忆，或者说，孩子要去寻找的，并不是那家伙所拜托孩子寻找的东西；而是一段，非常珍贵的、也是非常遥远的记忆。

　　　　也许雪会一直下，也许这个冬天会漫长甚至没有尽头，但是孩子没有想那么多，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冻死在雪地里，她没有想到自己会一无所获，她没有想到自己究竟走了多长时间，她甚至没有停留下来认真思考一下那家伙说的究竟是什么。可是孩子清晰地感觉到，天气越来越冷了，原本非常温暖的、毛茸茸的鞋子如今冰的像是冰块一样，耳套、围巾、手套、衣服、裤子似乎也都失去了隔绝冷空气和保暖的作用。孩子在雪地里走着，在寒冷的风雪里走着，她没有来得及后悔，她的感觉器官渐渐麻木。

　　　　2

　　　　熊出生在一片青草地上，在熊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熊的鼻子便嗅到了热乎乎的、青草的气息，还有鲜花的香味，每当风吹来，便有清爽的气息夹杂在空气中，飘入熊的鼻孔，熊的身体隐隐的也感觉到阵阵凉意。

　　　　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非常强烈的光，天上有一个不知是什么形状的物体散发着这样的光芒，它似乎照亮了整个世界，温暖了整个世界。生命之中柔和的天气竟是这样短暂，转眼天气已经热得不行，前一阵子是小花小草们长得最茂盛的时节，它们散发出好闻的味道，与清凉湖水的气息夹杂在一起。小草小花们都非常的柔软，熊棕色的毛与它们是好朋友，它们亲密无间，熊应该一直在草地上打滚儿，懒洋洋的邂逅夏日的午后。弥望满眼的青翠，周围是松树，柏树，湖水也是绿色的，小草也是绿色的；熊嗅着绿色的气息，非常奇怪为什么花儿们都是五颜六色的，还有天上那个奇怪的会发光的家伙，熊不知道它是什么颜色的，熊不会形容它的颜色，可是只要它在，它周围的天不是蓝白相间，就是蓝黄相间，有时是深蓝色，有时有非常多的乌云。熊一直都想，那上面，一定有一个非常、非常美丽的世界，那个世界里，一定还有其他的熊在等着自己。假如我找到那个地方，熊就可以找到同伴，和同伴们一起玩儿。

　　　　柏树后面突然传来阵阵声音，那像是委屈的抽泣声，产生的震动不禁使人动容。熊忍不住动了动肥胖的身躯，心生好奇，难道说，这绿色的林子后面，还有着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动物，是不是也想自己一样的呢？熊认为，自己应该去想那个同伴表示友好。熊缓缓地拨开小草，走出林子，看到一个人流血了，正在抽泣，熊咬下一撮自己的毛为人治伤，人走了。第二天，人又突然来了，还跟来了其他的一群人，他们抓走了熊。

　　　　马戏团的生活非常艰苦，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为什么人们要强迫它做那样的事情，还虐待自己，不给自己饭吃，把自己关在笼子里。明明一开始向那个人表示友好，那个人却把自己带到了这样的地方。是自己错了吗？不，不，帮助别人，这有什么错呢？熊带着疑问一直活下去，它在笼子里，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

　　　　熊不禁怀念起以前的日子了，那里有非常好闻的花草水香，有漂亮的花朵和美丽的湖水，那里是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那里是自己无比眷恋而怀念的故乡。熊时常想，为什么我要离开家乡呢？假如能回去就好啦，假如能回去……

　　　　有一天，熊见到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孩子，那个孩子的瞳仁黑而且大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净土，又似塞外纯净的夜幕，非常纯洁，熊看到她，心声熟稔，像是邂逅了自己久违的故乡的气息，心中温暖了很久。孩子粉嘟嘟的，穿着打扮非常可爱。孩子陪着熊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那一段时光，疼痛且安详。

　　　　某一个下午，结束了表演，熊向孩子描述了自己的家乡，它感到冬天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于是它拜托孩子，帮忙找到自己的故乡。孩子清澈的眸依然如往日般明净而没有一丝杂质，熊看着她，安心的睡着了。

　　　　熊感觉到，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自己回到了那温暖的故乡，欣喜若狂的在青草地上打滚儿，也因为远离了那末日般的马戏团生活而高兴。熊，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很久，很久……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盖住了这动物棕色柔软的毛。熊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3

　　　　不知是多少年以后，带着模糊记忆与承诺的孩子上路了，也是在冬天，也是在一个，雪花纷飞的时节里，这个世界在不断的改变，但是这洁白的雪花依旧似乎可以掩埋一切，掩埋那些已经消逝的梦，掩埋那些纯洁的童话，掩埋那些疼痛的记忆……吞噬，掩埋，这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不久之前，孩子身体强健，蹦蹦跳跳，回头便是一个灿烂的笑脸，没有任何的烦恼，而现在，行走在雪纷飞的季节里，在越来越厚的雪层中，慢慢地走着，似乎即可就要被掩埋。这根本就是行走在消逝中啊，渐渐的，孩子的眼神充满了疑惑，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这样行走、寻找的意义的？孩子自己都不知道，可是她回过头，看到的只是一片洁白的雪地，找不到方向，感觉到真正的绝望和孤立。

　　　　已经不能回头了，除了继续前行，孩子真的别无选择。后悔吗？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那么，为什么还要来到这里呢？孩子怀疑这一切的意义，或许后方的故乡已经被大雪掩埋，她只能向前走，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孩子可能没有到达终点，就已经被大雪所掩埋，消逝在这个世界上了。而之前所寻找的一切，都会没有答案。

　　　　孩子心慌意乱起来，雪下得越来越大，心中的恐惧逐渐加深，方向感更乱了。她记得，那家伙向她描述的那个地方，非常的温暖，而她现在感觉不到温暖，行走在雪地里，她的感觉器官真的早已麻木，感觉不到冰冷与痛苦，更无法察觉外界的冰冷与痛苦、外界的一切，她只是凭着仅存的一丝清醒，向前走着。她早已别无选择。走在人间的路上，很多事情，由不得你去选择，你只能选择承受。而身处这样的痛苦之中，感觉不到快乐，令你怀疑起苦难的意义与真正面目，生命像是陡然立在千米高的冰川上，瞬间丧失了全部的意义，仓皇破碎。

　　　　孩子倒在了雪地里，身后，是一排长长的脚印，但很快被呼啸冬风吹来的大片雪花所掩盖，孩子的身体，也逐渐被掩埋，没有踪迹，像是不曾存在过一样。

　　　　冬风依然猛烈的吹，雪下得越来越大。不会有人知道，那只熊曾经的存在，不会有人知道，冬的雪地里，曾经有一个孩子为了一个承诺与失去的记忆苦苦寻找终点而不得，最终倒下。所有的人们都在努力的存活着，没有人值得嫉妒，但依然有人在风雪中迷失自己。

　　　　可是……

　　　　在冬的季节里寻找曾经的春……

　　　　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