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接过女仆递过来的手帕,擦净杨淼嘴边的血迹,扶着她坐起来,又在她身后放了个软枕。
迈克笑了笑,神情竟然有些温和:“奥利维亚,你的性格简直跟安娜一模一样,平时很温柔,也好说话,关键时刻倔得让人头疼。”
杨淼还是没力气说话,也提不起跟迈克说话的欲/望,要么双眼半睁半闭,要么干脆闭目养神。
迈克也不在意,絮絮地说了许多安娜少年时候的事情,杨淼静静地听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她想,这一刻,也许迈克是真心地怀念她的妈妈,但这种感情永远只是他野心的一种点缀,不能改变他的任何决定。
迈克足足坐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离开前,杨淼跟他说了这场对话的第一句话:“我要见莱恩。”
迈克温和地摸了摸她的长发:“等你有了力气。”
杨淼固执地说:“不,我现在就要见莱恩。”
迈克正担心她的身体,也不正面拒绝她,只是说:“等医生来看过,就让你去看他。”
杨淼二话不说,直接掀开杯子下床,但腿脚酸软无力,摔在地上,额头碰到床头柜的柜角,立刻肿了起来。
迈克简直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弯下腰重新把她抱起来,杨淼不依,在他怀里挣扎,但她再挣扎也没多大动静,被迈克强制性地塞进被子里了。
“奥利维亚,我保证你今天一定能见到他,但必须是在见过医生之后好吗?”
杨淼还是不信他,立刻就开始折腾,她身体还很虚弱,闹腾几下就开始气喘吁吁,模样又可怜又可气。
迈克实在无法,按住她,转身对着站在身侧的一个女仆严厉地说:“还不快去找个医生过来。”
女仆诚惶诚恐地应了,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男人一脸不满地跟着女仆走了进来,那男人满不在乎地打着呵切,意态潇洒,像是因为对迈克稍有些忌惮才勉强过来,但终究慢吞吞地开始摆弄起仪器。
第 204 章
诊断的结果还算好,杨淼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内出血,之所以呼吸带血,是因为喉咙里的黏膜发炎受损,不算什么大的问题。
但那医生严肃地说:“不要以为你这么胡闹对身体没损伤,我告诉你,身体器官都是有记忆的,就算一时看不出来什么,还是很有可能会折寿的。”
那医生说话毫不委婉,还有那么点儿“危言耸听”,但杨淼像个听话的小学生那样直点头,看得站在旁边的迈克颇觉得不是滋味。
杨淼固然是觉得这个医生坦白直率,比迈克和女仆让人信任得多,但更主要的还是――她想要让这个医生早点啰嗦完,她好去见莱恩。
医生给杨淼开了药,还在她额头上红肿的地方涂了药水,贴了创口贴,临走前瞥了那个叫玛莎的女仆一眼,迈克忙着注意杨淼,没发现那医生的目光流连。
房间里没人开口说话,气氛一时很是静谧,两个女仆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静静走出房间。
杨淼刚要开口,迈克就扬手打断她:“我知道你要见他,你先睡一觉,给我点时间安排一下,等你醒过来,我就让人带你去见他。”
杨淼警惕地说:“怎么?你想给我灌安眠药么?”
迈克摊摊手,以示自己没有这个想法:“没有,绝对没有,你精神太疲惫了,我想让你稍微放松一下。”
杨淼还是不放心:“我不相信,我不过是想见见莱恩,有什么好安排的?”
迈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奥利维亚,我说了让你去见他就一定会让你见到他的人,相信我。”
杨淼刚想说什么,迈克迅速截断:“你现在看上去憔悴得很,我想你也不希望他看到你担心吧。”
杨淼倔强得很,但莱恩是她的“死穴”,听到迈克这样说,虽然还是拒绝,但语气没那么坚决了。
迈克也就当她同意了。
杨淼被迫躺着休息一会儿,本以为会满心烦乱睡不着,没想到倒是睡得意外的沉,也许是因为前几天心里一直压着事情就没睡好,现在至少有机会看到莱恩,她下意识地就心放宽了些。
杨淼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被子走下床,一声不吭地往外走,走出房间之后,女仆看到了,立刻去房间拿了鞋子追上来,让杨淼穿上鞋之后,女仆倒也没阻止她,微微鞠了个躬之后,就走在杨淼前面带路。
杨淼抿紧了唇,指甲紧紧扣在掌心里,心情竟然紧张起来。
她不敢猜测莱恩的状况,哪怕莱恩有一点点的伤,她都不敢想象。
进地牢之前,早就候在那里的女仆拿着厚重的大衣要往杨淼身上披,“奥利维亚小姐,您穿得单薄,地牢里阴湿得很,您披上吧。”
杨淼心里憋着一股气,挥手把那件黑色大衣挥落,看都没看那女仆一眼。
她骨子里其实是个温吞的人,很少对一个人如此不客气,只是一想到莱恩被关在这种地方,她就没办法平静。
第 205 章
现在已经到了冬天比较冷的时候,伦敦今年更是冷得厉害,杨淼穿着一件单薄的棉睡衣,浑身冰凉,走到最里面一间牢房的时候,她的手脚已经没感觉了。
那间牢房没有被锁住,杨淼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里面的景象,眼泪差点掉下来。
莱恩四肢被缚在锁链里,胸口插着一根儿臂粗的木桩,伤口的血迹已经干涸了,纯白的衬衫破败不堪,多处破裂,几乎没有一处没有染上血色,杨淼可以想象莱恩曾经遭到怎样的对待。
手腕、脚腕等直接接触锁链的地方均已见了骨,杨淼不用猜就知道锁链里一定掺杂了银。
莱恩头微微垂着,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来,他的脸还算完好,除了过于苍白一些之外看不出什么异常,很难让人想象前一刻这张脸还是血肉模糊——迈克曾经毁了他的脸,之前跟杨淼说的准备一下就是喂了莱恩一小杯血,让他身上的小伤口自行愈合。
杨淼抓着地牢铁栏的手指不自觉发紧,眼眶发热,以莱恩先前的耳力,她还没走到地牢门口的时候他就该知道她来了,现在他的感官却退化到普通人类的水平,迈克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莱恩对杨淼微微笑了一下,这是个很温柔的笑,即便是在从前也是少有的,他说:“亲爱的,你来了。”
他状况狼狈,这个笑容,这句话却称得上从容不迫。
杨淼咬了咬唇,几次张口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她刚想往前走,女仆挡到她面前,垂着头恭敬地说:“奥利维亚小姐,您站在这里看就可以了。”
杨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怒地反问:“什么?!”
女仆头垂得更低了:“这是亲王的意思。”
杨淼怒极反笑,仿佛是觉得荒谬一般冷冷地笑了几声,随即用力搡了女仆一把,奈何她现在身体还弱得很,这一把只让女仆后退了半步,随即又坚定地站到了她的面前。
“滚开!”杨淼一字一顿地说,两个字像是从胸腔中挤出来的一般,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情绪,可这次莱恩遇难,她全都体会到了。
女仆还是那副垂着头的模样,默不作声。
杨淼绕过女仆就要往地牢里面走,女仆身形微微一动,竟然迅速再次挡到杨淼身前了。
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真他妈该死的可恨!
杨淼平生 第 205 章 法的“招式“全被女仆挡了下来。
杨淼剧烈动作之下本就胸口发闷,再加上怒火几乎将她的心焚烧成灰,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女仆蹲下身要去扶杨淼,被她狠狠推开了,蹲在地上,脸埋在膝盖里,双肩几不可察地抖动起来。
莱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刺痛不已,比遭受最残酷的刑罚更让他觉得痛。
这是他的女孩,他从来宠着她护着她,不让她长大,不让她接触外面残酷的世界,他自以为这就是好的,可如今,她人生中第一次真正尝到痛苦的滋味也是因他而起。
第 206 章
杨淼想要进去看莱恩,一直不肯死心,歇一会儿有了力气又跟女仆闹,明知道自己这么做没什么意义还是不肯放弃。
莱恩一直静静的、专注地看着她,除了开头的那句话之外什么话都没再说,杨淼则是低着头一直折腾,一边发狠地对女仆说着“你们怎么不都去死”,一边拼命挣扎,除了一开始看向莱恩之外,之后一直欲盖弥彰般地和女仆较劲,因为怕抬头被莱恩看到眼底的泪。
女仆眼里闪过一丝不忍,终究开口解释道:“奥利维亚小姐,您别这样,亲王不让您看公爵大人不是有意如此,他只是怕您拔掉钉在公爵大人心口的木桩。”
女仆这句话让杨淼稍稍理智了一点儿,被激烈情绪掌控着的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是啊,迈克不让她接触莱恩还能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怕她救了莱恩。
上帝是公平的,给了血族永驻的青春、无限的生命和强悍的力量,也用致命的诅咒束缚住了他们,木桩、银器、死人血是所有血族永远的弱点,无论是谁都不能例外——哪怕是强悍如莱恩。
“亲爱的,你走吧。”莱恩轻轻开口。
杨淼双手抓住铁栏,终于抬起头和莱恩对视,红肿的双眼有些倔强地看着莱恩:“我不!”
莱恩又微微笑了笑,宽慰杨淼:“亲爱的,我不会死,就算他们放光我的血,我还是不会死。”
杨淼吸了吸鼻子,说:“莱恩,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莱恩又笑:“亲爱的,除了你之外,可没有别人有让我安慰的荣幸。”
杨淼哼了一声:“被你安慰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以前差点被你安慰得哭出来。”那是她还是个**萝莉的时候,莱恩肆无忌惮地诋毁她,诋毁人类这个“低下”的种族,现在想想竟然有些怀念那时候的日子。
“亲爱的,迈克虐待你了么,怎么这么苍白虚弱?”
杨淼听到莱恩这样问,又差点儿哭出来,莱恩自己这种处境,先担心的却还是她,其实跟莱恩遭受的相比,她所受的那点儿苦实在不算什么,再说了,她也不想让莱恩担心,于是摇摇头,勉强挤出一抹笑:“没有,迈克没有虐待我,只是我太想你了,他不让我见你,所以我总是吃不好睡不好。”
……
这场对话因为两人的情绪原因开始得艰难,一旦真的开始了之后反而没人舍得结束,两人隔着不短的一段距离和一排铁栏杆,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起话来,没人提起上次那杯死人血和迈克的谋划,两人更多地回忆从前的琐碎小事,完全当旁边垂着头的女仆不存在。
地牢里实在阴湿寒凉,杨淼攥着铁栏的手早就泛了红,莱恩开口让她回去,杨淼推了又推,恨不得永远呆在这里陪着莱恩,最终却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不是口是心非,更不是向迈克屈服,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要救出莱恩,一定一定!
莱恩看着她逐渐远离的过于消瘦的背影,眸光深邃。
第 207 章
杨淼回去之后没有再跟迈克提想见莱恩的事情,倒是因为那天在地牢里受了凉,回去之后大病了一场,先前绝食的后遗症和这次的伤风感冒一起发作,来势汹汹。
杨淼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稍稍见好,好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见迈克,她也没有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血杯呢?”
迈克依旧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你要血杯干什么?”
杨淼一反常态,没有嘲讽也没有讥诮,而是很平静地答道:“别说你不知道。”
迈克不置可否。
“我要血杯救我父亲的性命,你能不能把它给我?”
杨淼说得这么直白了,迈克也不好一直避而不谈,只得说:“你先养身体吧,血杯我暂时还有用处。”
杨淼知道他这是缓兵之计,不肯上当,更何况亚当也等不起了,吉密魑给的最后期限迫在眉睫,多拖延一天,亚当就多一分危险。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把血杯给我,告诉我个具体的日期。”
迈克突然发现,短短几天时间,杨淼身上竟然发生了莫大的变化。就像刚刚,杨淼没有问他肯不肯把血杯给她,而是问他什么时候把血杯给她,这是个很有技巧的问法,压迫性跟前一种问法不可同日而语,没有主见或者意志力弱的人很有可能就顺着她的话讲下去,不由自主地顺了她的意。
迈克当然不是个意志力薄弱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因为杨淼的变化而感到不悦:“奥利维亚,我是你的长辈,对待长辈不应该这么咄咄逼人,你可以更有礼貌一些。”
杨淼直视他深邃锐利的双眼,平静地说:“我是很想更有礼貌和教养,在我父亲安全无虞的情况下。”
“你――”迈克恼怒地对着杨淼说了一个字,然后阴郁地离开了。
杨淼知道他不会因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而甩袖走人,之所以这样不过是作势而已,正好可以趁势离开――杨淼算是看出来了,迈克根本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更明确一点说,他根本就不想还回血杯,他想把血杯占为几有!
这场无疾而终的对话当然也没有后文,这在杨淼的意料之中。
她发现自己变了很多,经过了这次的事情,她看事情通透很多,从前只能看到表面的事情,现在也能看出些门道。比如说面对迈克,从前她只能看到他的温和,如今她却能看到他温和表面掩盖下的权力野望和不怀好意。当有了明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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