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三日便到年三十儿了,等过完了年,就要准备回去了……我把厨娘、几个管事妈妈都留下了,她们都是办老了事的,平时用什么、要吃什么的就让丫头们跟她们说,别一日日的在前头熬着,只忙衙门里那些差事顾不上别的……”静静躺在床上,韩筃心中不安的一个劲儿的跟他嘱咐着。
白安珩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忙宽慰她道:“当初跟先生外出游历,除了那四个小子之外你家相公连一个丫头都没带着,还不是平平安安的过来了?哪里就吃不得这些苦了……且说,如今这又算什么苦?家里有房子有丫头婆子伺候着,总比当初那四个半大毛小子要心细吧?”
韩筃一哂:“我这不过是怕你受罪,多说几句罢了。”
“是是是,娘子说得是。”白安珩忙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吻,“没了娘子在身边儿,怎么过都不是滋味,我倒是想把你分成两份儿,一份儿就留在我身边儿,陪着我,一份带着顺哥儿他们兄妹一起回京……”说着,心里又忍不住轻叹了起来,若非合县如今情势有些乱,他又哪里舍得让她就这么回去?
莫看如今吴将军跟大哥他们连连取胜,打突厥人那势如破竹之势,可这不过是因那些突厥人尚未闹明白城要如何守才好,打了他们个错手不急罢了,就如之前他们打进合县来的那回一样,叫自己给暗算了,这才折损了那许多的人马。要是叫他们回过味儿来,这边的战事指不定还要打多久呢。
既然这里不平稳,没得让老婆孩子跟着自己一处受罪的道理。自己在这里,最多再多呆上三四年,怎么着也能回家团聚,只要她能在家里面平平稳稳的,便好。
想着,心中愈发不舍起来,把她环到怀里,紧紧搂着,并不想做什么,只想这么静静抱着她就好。
第一百二十八章
窗外北风阵阵,早几日还下过大雪;到了这些日子;那几回的雪在墙边、草丛中都堆了厚厚的一大层,倒是屋顶上面,因怕压塌了屋顶;每下一回雪,府里便会清上一回,如今只有薄薄的一层。让那风一打,就扬起一层;纷纷扬扬的朝前吹去。
一行黑影行色匆匆;顺着道边儿、墙根儿朝着县城中的府衙后面趁黑摸去。在角落里面躲过了打更的、巡查的护院。其中一个黑影儿到了墙边儿,左右瞧了瞧;拿出了个铁钩子似的东西朝着院墙上头一抛;“叮”的一声,便挂到了不知哪里。
用力拉了拉,觉着结实了,那人便顺着绳子一下下爬了上去,下头还有几个在左右望风查看的。
一下、一下,那人刚刚到了屋顶,正矮着身子左右查看下头情形、辨别主院的所在呢,忽然觉着不远处似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那人一愣,忙又矮了矮身子,眯着眼睛朝那处看去——屋顶上面一片雪白,可原本应是平整的地方,竟然有个小小的雪包?等等,那个雪包怎么会动……不对,那两只亮亮的、一个黄、一个蓝的是什么?!
“喵——嗷——呜——”
“啊——!!鬼、鬼!”
“噗通”
夜半三经,鬼哭狼号。
院中寻查的护院听到声音,忙朝这边赶来,远远的就看到那边墙根儿底下几条黑影。那些人见有人过来正想掏出兵器一搏,又闻墙上远来几声又像小孩儿哭、又如夜鬼叫的声音,惊得众人手一抖、腿一软,只得转身就跑,生怕屋顶上头真有个什么呢。又有从屋顶上掉下来的那个同伙一直叫嚷着有鬼,更是心里没了底,哪里还敢再转身儿和人拼命?
呼啦啦一大群人从院子里头冲了出来,还有人手里拿着铜锣边敲边喊:“闹贼啦!”
府邸旁边就是衙门,里头有那趁夜当值的兵卒听见了,也忙拿着家伙事一路跑了出来,朝那些黑影儿追了过去。
前面那行黑衣人个个身手了得,动作也轻快得多,更不必提脚下功夫了。这些个人似对城中小路熟悉得紧,左拐右拐好半晌,才勉强甩掉了后头跟着的那些人。
绕到一条没雪的小道上,众人这才先后钻进了一处宅院之中,又有几个脚程极快故布疑阵的特意留在外头,远远的引着那些护院官兵多转了两圈儿,让他们晕了头,这才从暗道撤了回来。
“人可都齐了?”
“一共十一个,外头还有刘三儿他们引着官兵乱跑呢。”
那人呼了一口气出来:“还好、还好。赵锤,你他娘的刚才在墙上鬼叫个毛呢?!”他们虽是当兵的,可上阵杀敌之事常做,灭人门户的事情还是头一回遇上呢。本来干的就是见不得光的差事,如今叫他一闹,个个都吓再不敢动手了。
那叫赵锤的人一脸的惊恐,手到这会儿还抖得不行呢,指着外头的院墙指天咒地的道:“真真有鬼啊!刚才那叫声你们不也听见了?你们说说,不是个鬼又是个啥的?!”
一人摸着下巴,皱着眉头,缓缓道:“我听着……怎么跟闹猫的似的?”
众人都是一愣,随即一双双眼睛冒着火的又朝那个叫赵锤的瞪了过去。赵锤也是一愣,随即怒极拍了下大腿:“哪里是个猫?!分明就是个鬼!猫儿哪有大冬景天的叫他娘的春?再说,俺亲眼看见了!”
“鬼长着啥样儿?”
“你到底看见啥了?!”
众人忙忙瞪大了眼睛死盯着他。
那叫赵锤的一挺胸脯,再一昂头:“就在那家屋顶子上头蹲呢!白乎乎的一大片,一个眼睛是蓝的、一个眼睛是绿的,嘴巴一张,能吞下一头牛!”
众人齐齐倒抽了口凉气,脸个顶个儿的白。
外头院子里忽然传进来点儿动静,只吓得这十来个人齐刷刷的一抖,忙忙朝门口儿看去,让刚进来的那三人吓了一个哆嗦。
“怎、怎么了?”
“我们刚引完那群护院官兵……”刚引完敌人回来就见自家一伙儿的人都拿看妖怪的看着自己,能不惊吗?
“哎?贺六呢?”为首的看看来人,又转头看看原本就在屋子里的。
“没瞧见啊?”
“刚才路上跑时他好像还在我身边儿呢?”
“路上太乱,他别是跑到别处去了吧?”
众人一通乱议,直等到天色发白,还是没见着那个叫贺六的。
为首之人脸色阴沉,心中也打起鼓来:“要么是叫他们给抓了,要么……”要么,就是被赵锤说的那个妖怪给吃了!
“若是被捉倒还好办。”一人低声在首领边上道,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了然——众人都是领了死命出来的,口中装了毒囊,若真被抓了,只消咬破毒牙,便能绝了被人打听到消息之事。
“要是真叫那个……给吃了,那毒怕也能把那妖怪给毒死了吧。”大半夜出去杀人前早就摸清了院子外头的情形,结果还没摸进院中呢,就叫怪东西给惊跑了,这事说出去也太过丢脸。
说不得,还得赶紧快些发出书信,同上头联络,看看可还要再来上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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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盯住了?”姜哲眯着眼睛,侧坐在榻上。
“这是自然。”狄冉笑了笑,脸上做出来的那伤被扯得一同狰狞了起来,看着着实惊人。
抬手摸摸下巴,姜哲笑叹着摇头道:“这可真是时也、运也,怎么能想到那人的运到就这么衰呢?”话未说毕,就听前头小厮来报:“姜爷,白二爷求见。”
姜哲高声道:“请进来。”
狄冉起身朝书架后头的后门儿走去:“我先避开。”见姜哲点头,这才从后头离去。
白安珩匆匆走了进来,直接拿起桌儿上的一盏茶一口喝净,又倒了一杯,再饮干了,这才松了口气似的坐到边上的椅上:“真是不叫人过好这个年了。”
姜哲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斜靠在榻上软枕上笑道:“你这可也算是洪福齐天了。说起来倒也奇了,五皇子家的那只猫,专门儿朝那些加了料的摆设下爪子,你家的这只可倒好,大半夜的不回屋儿睡觉,竟跑到屋顶子上头去闹起了猫,还竟把那些宵小之辈给惊走了。”
见他说着说着就自顾自的拍腿大笑起来了,白安珩也不由得失笑摇头道:“那只猫儿平日最懒了,能坐着不站着、能倒着绝不坐着,就连睡,也跟个小人儿似的非要四爪朝天的睡。我们一年间也不见它大半夜的出去一回的,听你表妹说起,上一回它半夜不见之时,回来后就怀了一肚子小猫儿,这回半夜出去,竟是去抓歹人的!”
姜哲挑挑眉毛,含笑指着他道:“这猫回头若是再生了小猫儿,可记得给我一只,让我也占占你们家这好风水。”
“五殿下那里不也有一只?”
姜哲摇头道:“那只是公的,。wrshu。若是它能生得出来小猫儿才叫真有了鬼呢,我就等着你家的这只呢。”
“好、好,若它再有了,我必叫纹慧给你留出一只来。”白安珩只得连连点头。
“你这一夜,可审出什么来了没?”
见他问,白安珩这才又正色起来:“审了一夜,这人只知道是奉了岚州那边大人之命过来夜袭我宅邸的。”说着,又起身冲姜哲抱拳道,“此事还要多谢姜表哥,若非你带来的人刚巧撞上这人,把他拿了下来,只怕此事再查不出什么来了。”
“这也是赶巧,听见动静他们正好出去,结果迎面就遇上了那人,也不知是不是被你家那只小仙猫儿给吓得,那人一脚摔在地上,竟把嘴里的毒囊给摔出来了,不然就是他们拿下了,也是个死的。”
姜哲眼睛弯了弯,正巧狄冉半夜在院子里转悠,听见隔壁府里叫着有贼这才出去一看,顺道就抓了那个贼人,这也算是白家的运到了吧?不然,明明装在牙间的毒牙哪就这么巧的掉出来了?
“那也是姜表哥之功,若非你带人到合县来,这回只怕我们连是被谁暗算了都不知情。”
昨夜出了那事,因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王安启并不敢离开府邸,只命家中护院去追贼人。方德隆又恰巧跟着吴大将军他们一并去了德县那边,如今府上身手好的人虽有几个,可脚程却及不上昨夜那伙人。
若非是姜哲身边人闻声赶出来,只怕连那个人也是捉不到的。
白安珩连夜审讯时曾顺口问到了,那人原本是准备绕道而行的,本是不会被人追上的,结果从姜哲府上出来那人竟也是个脚程极快、身手极好的高手,追上之后,那人见打不过,这才又想转身逃走,却被人从背后一脚踹到背上,这才不小心把口中的毒囊给磕了出来,等到想自杀之时才发现那东西不在口中了。
“那人说的地方儿你们已叫人盯好了吧?”
见问,白安珩点点头:“自然已经盯上了,此事与岚州有些干系,只怕……”
姜哲亦缓缓点头,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自然,昨夜这事,十有八|九,是那位气不过才做出来的。”
白安珩亦心沉了沉,半晌方道:“有一事,还要同你商量。”见姜哲挑眉等着,方低声道,“珩想一过完年,就送她们母子回京。”128
?第一百二十九章
姜哲顿了顿;缓缓点头:“是该如此,只路上……”
“我叫王安启他送她们回去。”白安珩显是早就想好了。
“不妥。”姜哲仰头思索了一会儿;道,“还是叫我的人送她们回去吧;合县这边儿的情形你的人比我带来的人要更熟一些。”狄冉的身手他自是信得过的;那些人既然敢动白安珩的府邸,想必已经要扯破脸皮了。比起白安珩这里,路上那母子三人虽也有些风险;可到底没有这里的紧要;就算有人要暗中动手,狄冉带的人也应付得来。
王安启他们在这边呆了两年,人也熟、路也熟;底下的那些护院使唤起来也比狄冉顺手,还是留着他们在合县这边更为稳妥一些。
“这……”白安珩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方点头道,“如此,也好。”
韩筃一夜都没能睡好,不光是她,就连顺哥儿、媛姐儿他们半夜也被院中点的灯火给惊醒了,直到这会儿才脑袋一点一点的打起瞌睡来。
看着女儿那一脸的泪痕,直到这会儿才睡踏实,韩筃心中忍不住的犯起了酸来,轻手轻脚的把她交给奶娘,让人把两个孩子抱了回去。
“二奶奶?”夏荷轻声问道,“可要歇息一会儿?”昨夜闹了那一晚上,别说孩子了,连大人都撑不住了。
“二爷那里可有消息了?”韩茵合着眼睛,头靠在身后枕上。
“还没呢。”
“再等等吧。”太阳穴直到这会儿还突突直跳,昨晚上那事真是谁也没想到,可不是说么?朗朗乾坤,竟有一伙人趁夜摸到府衙后头来了!韩茵虽没亲眼见着,可也知只怕如今合县的情形有些不大好,白安珩在此,究竟挡了谁的路?有了多大仇?竟要派人来杀自己一家?!
半晌,韩茵正昏昏沉沉的险些睡过去,才听见院中传来动静,忙睁开了眼睛,正想开口问,就听屋外小丫头道:“二爷回来了。”
白安珩也是忙了一晚上,直到早上才审完了那个被抓住的贼人,又跟姜哲商议了半天,这才转到后面来。
进了屋子,见韩筃刚从炕上下来,头发微松、脸上还带着朦胧睡意,笑着按她坐下,自己这才转身去解斗篷的带子:“你先歇着,等等再说。”
“哪儿还睡的着?”见他回来了,韩筃要是这还能睡的着才怪了呢。起身过去,帮他把斗篷跟大衣裳都退了下来,等他落了座,丫鬟们奉上姜茶后退了下去,这才低声问道,“昨夜的事情如何了?”
白安珩先饮了一口茶,这才吐了口气出来,抬头看向她,把茶杯放到身边桌上,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儿:“抓着了一个人,正审着,如今顺着他的口供正摸去他们的老窝呢。”
韩筃沉吟了一会儿,方抬起头来,眼中颇有些不安的问道:“这事……可是有人故意的?”昨晚那事不像是有宵小来袭,听说来的人并不少,谁家偷东西会叫这么多人来?!不是仇杀、又是什么!
白安珩心中一突,脸上却神色不变,笑着在她头上摸了摸,道:“这事你就放心吧,为了以防万一,当初出京前我身边儿便带足了人手,就是有人心怀叵测,咱们也不必怕他们。”
适才同姜哲商议了一回,二人虽没说得太直白,心中却多少有数了。如今白安珩不过是一县之主,管的也不过只有这么一亩三分地,就是他之前做得再好,回京之后再得重用,再得五皇子的看重,几年之内也绝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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