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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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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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主落座,静明师太说了什么青衣没听清,苏樱走了这么些天,一直都没入她的梦,却在此时跑到她心头上胡乱鼓。,她不敢睁眼,生怕眼皮一撩,温润公子就碎成几瓣了。只是又不得不睁眼,静明师太的拂尘一下下地捅她。青衣如清晨花瓣绽开一样地慢慢睁眼,看着苏樱化成一只青鸟贴着眼皮滑过去,羽毛刺痛眼睛,包了一汪的水。她觉得自己是站在东非大裂谷边上玩蹦极,那奋力地一跳,心倏地一下就沉到地平线下面了,可当她瞧到下首坐着的几人时,倏地一下心又弹回来了。

隔着烟水朦胧的眼,她不用分辨就知道哪位是宰辅公子,这就是所谓的鹤立鸡群吧,不论这鸡是不是火鸡,鹤都是要高出一头的。才离开京畿没几日啊,没想到姑娘们的心就偏航了,原来男色又开始流行这款了。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青衣在下面那人身上瞟了两眼,发现自己跟人家一比,那就一个是甘蔗,一个是麦秆,想比?让你明白一个词——自惭形秽。

清波流转,寒眸笑深,瞬美目兮,欲开还闭,他那波湛横流,瞬间席卷大殿,青衣也没能幸免,点点杨花飞舞,撒个人间四月天出来。都是人生父母养的,青衣觉得这类人定是觉悟最早的,在娘胎里已经开始奋发努力了,一出生就比旁人高出几个段数,想撵都撵不上。

这么水嫩,这么桃夭,却有着股子邪气,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

“宰辅公子,刚刚及冠,悟色,说来他同你还有些关联,当朝宰辅与苏老王爷是连襟……”静明师太似乎后脑上长了眼,还是专门用来盯她的。

青衣暗自咂舌,真是四海一家人啊,走到哪都能攀上亲。不过,她向来不爱沾染太过美好的东西,即使想沾染……想也不行,想也有罪啊,她现在可是有心无力。这小公子和她家苏樱相比……怎么能和她家苏樱比呢?物种不同完全没有可比性,一个是圣水青莲,一个是涅槃火凤。青莲养在自家池子里,将来莲子都是她的,可火凤就不一样了,神鸟到处受人膜拜,搞不好火焚的时候把她的鸡爪烧焦。

简宁在学监左手边坐着,锦衣博带,绀紫色让他穿的有棱有角,如同琥珀里镶着的人,可远观,却亵玩不到,但又不觉疏离。他一入大殿时已经瞧到闭目神迷的青衣,头发剪到耳际,刘海下绷着一条带子,是抹额?自从苏樱消失那日起他们就没再见过面,皇室像是有意封闭她和苏樱的消息,只说尚书夫人清修去了,原来混迹在这里。似乎清减不少,眉目更深,瘦了之后更显倔强,紧抿的嘴角满是不屈。在住持身后站着,清淡淡的像个影子,单薄的很,却能狠狠地在人心上烙一下,这种力量无人的时候反噬最凶,根本无从抵挡。

在青衣发现他之前简宁撤目,大殿里有数股视线网,牵牵绊绊,各为不同。麓山书院的山长和学监论的是《金刚经》中的一章:是法平等,无有高下。静空师太摇唇鼓舌与山长混战,青衣站的有些乏,她把重心移到师父的椅子上,让眼睛做圆周运动。

看美人最是耗精力,他不是画,不是古董,一呼一吸都能引得人百转千回,神思渺远,累啊。视线斜推,青衣成功看到了简宁。先是一惊,后是一喜,她在这的日子太过寡淡,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青衣朝着简宁眨了眨眼,看了看山长,又看了看静空师太,言下之意,闷啊,你怎么来了?简宁于青衣而言是个特殊的存在,就像是印度菜里的咖喱,若是缺了简直不能称之为菜,只要浇上,鲜香的滋味立时就能让食欲振奋起来,可是,咖喱只能浮于菜品表面,不能与食物交融。

简宁扯了扯嘴角,手指在檀木桌上轻轻叩了两下,眉头一扬,抬头望天。隔着老远,就能觉得琥珀那层包裹破了,露出个鲜活的公子来。青衣不解,什么意思?天意弄人?看他这副穿戴分明是书院的教席啊,受苏樱的事情牵连被陆压罢官了?

第四十八章

简宁盯着梁上垂下的红幡,面容宁静淡远,刚刚与青衣对视散发出来的暖意瞬间又敛去了。吹进大殿的风带着庙宇独有的香烛味儿,除了静空师太与山长的论辩声,一切都太过静,静得人心里发毛,把这些年经的姑娘放在此处,真的能心无二致地求佛吗?食色性也,可见宫室间的女人已经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的了。入了宫,不过是昭示帝王心意的磁石,今日得宠,一时背后家族跟着升天,不慎失宠,世间剩下的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

经幡动的时候,简宁神思跃动,他觉得这种地方不适合青衣呆,净业寺的女弟子们用了数年的时间才定下禅心,简宁真怕因为一个她毁了所有人的法业,所以除了此次的公差外,简少卿还背负着拯救净业寺众生的任务。

说实在的,青衣不喜欢清谈,更不喜欢光说不练。有些事情的意义根本不在让后人争辩你对还是我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非要争出个是非高下有什么用呢?早晚有一天所有的东西都会消失,有些东西消失的太快,以至于她怀疑它存在过;有些东西消失的太慢,试她不觉得它存在。苏樱在她身边的时候,那种淡淡的、满满的幸福过的太快了,倏地一下,不过是流星明灭间的一个念想。可他不在了,那种磨人的心烦又让她时常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幸福过。

最让青衣愤恨的是,静空师太是出家人不通人情世故也就算了,堂堂麓山书院山长,却也这般死木。午时已过,蒲团上还坐着几百人饿着肚子陪着他们空说白话。相对于论法,青衣更喜欢看斗法,百无聊赖,又不能出去偷食,她试着给自己找乐子。

青衣用力盯着静空师太和山长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眼前场景骤变,只听得堂鼓咚咚,三弦拉起来,静空画着大花脸,背上装着靠旗,手提大刀甩着马鞭锵锵锵地上场,踢腿亮相,大声喝道:美人,你哪里逃~~~;山长则是头上裹着勒头,凤冠女蟒着身,脖子上套鱼形枷,柔柔弱弱月下奔命,莲步快走,细声唱道:大王,小女子不过打山前路过,您~莫穷追啊。青衣自个儿敲着边鼓合唱:“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那~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大王,领着美人突围吧~~~~”

想到好笑处,青衣必须丹田用力压着自己。只是强憋着使她身子轻颤,拱的静明师太也坐不稳,无奈下青衣不知被拂尘戳了多少下。论辩一直持续着,青衣暗地数着他们双方各自喝了多少杯水,不过喝了也没用,马上就会化成唾沫星子四散开来。简宁那厢悠闲地任山长和静空师太唇枪舌战,眼睛一直不离经幡,青衣看的明白,他是在数经幡下面的丝绦,她早就数过多少遍了,左边108根,右边107,少的那根是被她洒扫时扫帚拽下来的。不但简宁没打算为书院冲锋陷阵,同样身为书院代表的宰辅公子也端坐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纯粹是俩最不该是局外人的局外人。

见她笑的欢,简宁暗自纳闷,看来消瘦并不是因为心里凄楚,苏樱敢把她单独放在这,自然是晓得她这达观的天性。不过,他既然没死,究竟去了哪儿呢?暗探已经全部派出,这些日子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就像是地面上的一滩净水,日头高挂时,无影无踪。大殿门口有浮云的影子,简宁盯着云影出神,他不动不语之时,光华内敛,如入匣宝剑,无任何压迫感。不经意与他对视时,青锋出鞘,瞬间的光华会灼伤人眼。

不知道殿内众人作何感想,青衣只觉得她要支撑不下去了,当年她娘用尽各种方法折磨她的肉体,都没能使她屈服,今天却不得不拜倒在山长的白袍和静空师太的灰袍下了。须知,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精神戕害。

殿里的争论已经达到白热化,双方参战人数各有增加,已经是离席混战的局面。青衣觉得山长完全不懂绅士风度,看把我方人员逼得,险些阵线溃败。殿外飞来一只绿豆蝇,别人没注意,青衣可是一早就注意了,那种持续不觉的嗡嗡声也听的清楚。或许是人在酣战之时体内能分泌出什么特殊的荷尔蒙?否则为什么绿豆蝇只在山长和静空师太间徘徊,似是犹豫不决该落在谁头上。

青衣见着了,静明师太一觉醒来也看见了,轻声打了个呵欠,师太问她:“悟色,静空她们落了下风吧?”青衣点头应是。

“年年论法,却年年败下阵来,输了却还要把人家做香主供起来,我真是没脸给殿中佛祖装金。”摇头轻叹,静明师太也是注重俗世脸面的人。

青衣虽不想插手静空的事情,可好歹佛祖给了她个不愁食宿的地方,虽然她只是个客座小尼,还未转正,但不影响她为净业寺出一分力。

绿豆蝇在静空与山长间来来回回,青衣的视线也随着摇摇摆摆,了要在最好的时机最好的位置将它击落,不能让它玷污静空师叔的佛头。缁衣上没有口袋,青衣打领子里翻出几颗红豆。弹指神通她不会,可这个距离打只绿豆蝇还是有胜算的。宰辅公子手里扣着几颗葵花籽一直注意她,看能不能找点乐子出来。飞虫待在静空头上降落时,青衣一颗红豆飞过去,将苍蝇赶到了山长这头。冷笑连连,她要把它打下来,给他羽冠上戴朵小绿花。从前打靶的时候都是打静物,枣子是长在树上的,葡萄也是挂在藤上的,可她现在要打游移靶,偏了不要紧,大不了重来,怕就怕没赶走苍蝇却爆山长的头,若是那样麻烦可就大了。

左瞄右瞄,青衣手中红豆飞去,以1800转每分的速度向山长头上扑去。宰辅公子正无聊,心道终于来了,一颗葵花籽流星镖一样也向山长头上聚集。在忽略重力加速度和空气摩擦力的情况下,锥状物体的速度应该是大于圆状物体的,否则红豆为何会被葵花籽拦截下来呢?绿豆蝇被这空中相撞的两颗种子惊到,打算放弃山长羽冠,去扑静空师太的灰帽。青衣见着红豆被人打下来,却不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向下一望,并没对上什么挑衅的目光,不过也不能算无所得。宰辅公子一脸正经地正视前方,三指并拢两指斜伸贴在胸前,指了指简宁。不管是谁阻碍了她,青衣打算再来一次,反正无聊。取出红豆,单指弹出,速度比刚刚更快、准、狠,可中途又被阻击了。宰辅公子仍是以手指了指简宁。再来,青衣不泄气,可绿豆蝇泄气了。生命既然无保障何苦恋着这两人,突然转身飞走。青衣这次取得了成功,红豆从弹出去开始就很顺利地抵达目标,正中。

在静空师太视线扫到这里前青衣迅速转开脸,学着简宁和宰辅公子一般,让脸上表情看起来迷茫些,眼神虚无些,神态无辜些。她刚刚为了防止别人阻击可是用了全力,红豆打在帽子上时,她听到与硬物的撞击声。静空师太不愧为净业寺的得道高尼,挨了这一下竟然能及时把闷哼卡在喉咙里,而且能忽视头上的疼痛继续云淡风轻地与人论法,就这一点就不能不让青衣佩服。

静明师太扬了扬拂尘,以防再有苍蝇来袭青衣也会给来她一下。

“悟色,不错嘛,若不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让那飞蝇败走,此刻已经横尸,还真有百步穿杨的架势。”师太小声对她说着。

青衣俯身在她耳边掩嘴神秘道:“师父,其实,我还有个秘密,江湖上都叫我詹姆斯??邦德。”

说话间,有小师太行色匆匆赶来,伏在住持耳边说了什么,静明师太变色,让静空继续论法,自己领着青衣和小尼迅速赶后殿。

“什么时候发现的?”静明师太从不动怒,此刻却如殿里的黑面菩萨,看来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刚刚有弟子来报,说山长一行三十人却少了一位。论法的时候有两位施主要出恭,可两柱香后回来的只有一个,问他同伴,他推说还在里面,可一个时辰都过了也不见他出来,弟子们进去看了,根本没人。”这个师太青衣识得,日常打理藏经阁,平日很少见到,只在住持的禅房里露过一次脸。

“悟色,本座知道你功夫了得。现在我要你去把走失的那位施主找回来。他若是想绕开我们,只有冒险从后崖爬下去,让静慧令你由小路过去。”静明师太从没如此严肃认真过。

“弟子领命。”许久没有活动筋骨,听说可以玩追捕游戏,青衣血脉喷张,瞳仁立马变成了竖瞳。

静慧师太跑的太慢,无奈下青衣背起师太按照她指给的小路向后山跑去。奔跑的速度自然不用说,青衣突然觉得原来自己才是无极里昆仑奴的原型,背着百十斤的师太仍能在草尖数顶来去如风。静慧师太闭着眼紧紧抱着她,她怎么都想不到这瘦弱的身躯里藏着这般强劲的力量。

追赶麓山书院失踪士子的,不仅是净业寺的这一路人马,青衣她们刚由大殿离开,宰辅公子也借故出来,飘然向后山赶。冯唐先于青衣和静慧赶到,于崖边找到了他。

“人找到了吗?可看清了?” 冯唐扣着他的衣领厉声问道。

“公子……,本来我已经摸到藏经阁了,可是那里守卫的女尼都不是寻常之辈,我没能看清。”

“嗯!看来人铁定藏在寺里,此番惊动了她们,再找就有些难了。你必须留下,找机会好好地看清楚。”

“可是……公子,这是尼姑庵,要我如何留啊?”

“守卫可曾见了你的真容?”

“那到没有。”

“好!我有办法。”冯唐举手在那人肚腹山一抓,眼看着他哀号一声躺倒在地,掏出帕子净了净手,扬眉动容一笑:“这不就能留下了。”

“师太,在那里呢。”青衣远远瞧见崖边有两人,背着静慧立时赶了过去。

“你?你怎么在这里?”抹了抹汗,青衣放下师太,指着冯唐问他。

“散步,散着散着就到了这里,发现李学兄险些失足落崖,我就将他拽上来了。”世家公子自然有处变不惊的风范。

青衣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抿了抿嘴道:“喂,后山是禁地,不允许闲杂人等进来,你跑过来有何意图?”找了根木棍,她捅了捅地上趴着的人。

“我、我本来去茅房的,方便好了,突然迷路就走到这里……”

蹲在他身边,青衣看他捂着肚子冷汗直流,心道这好几里的山路你迷迷糊糊就过来了,漂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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