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户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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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户小娘子-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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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大了十岁的样子。”

宋芸娘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安慧姐现在日子过得多安逸啊,有子有女,郑姐夫又那么有本事,两个孩子也懂事听话,不知多少人羡慕她才是呢?”

张氏想着那一对玉雪可爱的外孙和外孙女,脸上便露出了满意的、慈爱的笑容。

宋芸娘看着张氏粗糙的面容、干裂的嘴唇和满是老茧的双手,不觉有些奇怪:“张婶婶,前段日子我送过来的面脂和手膏你没有用吗?秋天到了,天寒风大,气候干燥,我在面脂和手膏里加多了些了油脂,每天早晚都涂一层,是不会这样干燥的啊?”

张氏笑着说:“我一个老婆子,还用那些干什么?前些日子你安慧姐来了,看到了很是喜欢,我给她拿去用了。”

宋芸娘撒娇地说:“这些面脂和手膏不值什么,都是我自己琢磨着做的,安慧姐喜欢的话我便再做些给她,送给您的您还是要好好用,不然我可要难过的呢?”

宋芸娘在江南的时候,女孩子家爱美,整日里和舅舅家里的几个表姐妹研究着采花取汁,磨粉研脂,做些胭脂、面脂之类的护肤品。来到这北地之后,北方气候恶劣,张家堡里的女子不注意保养,一个个皮肤枯黄干燥,芸娘空闲的时候便琢磨着做了一些面脂,想不到还挺有效果,一张脸硬是要比堡里其他的女子要光滑白嫩。

张氏看着人比花娇的芸娘,越看越爱,心里便又骂了宋思年几句,试探着问:“芸娘,这两日听见你家院子里热闹得很,好像有媒婆上门说亲了?”

宋芸娘垂下头,轻声说:“是下西村的刘媒婆,说的是下西村的张二郎”

张氏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神色,“张二郎,他家可是民户吧?你爹答应了?”

宋芸娘摇头,“没有,我们觉着不大合适。”

张氏心道,若你爹入赘的念头不改,哪一天才可以找到合适的?嘴上却说:“没答应也好,芸娘你长得这么好,有的是大把的小伙子愿意娶你……芸娘,你就不能和你爹谈谈,那招赘的念头能不能熄了,你也是他亲生的女儿,没得为了儿子的前程就害了你。”

宋芸娘心底生出一阵愧疚,她看看犹自絮絮叨叨的张氏,便轻轻笑了笑,顾左而言他,“张婶婶,天已经不早了,打扰了您半天,我还是先回去了,您接着忙吧。”

宋芸娘走出许家院门,巷子里一片漆黑的寂静,一座座黑压压的小院像蹲伏在黑暗里的怪兽。天上的月亮也躲进了云层,只留有几颗星星闪着微弱的光芒。几家院子里种着树木,此刻越出围墙,在黑暗里影影绰绰,显得既神秘又可怖,远处传来几声凄凉的刺耳的鸦声,刺透了夜的寂静,也刺透了秋夜的初凉。

宋芸娘只觉得心头烦乱,便靠着院墙站了一会儿,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吱呀一声,却是宋安文悄悄走出了院门。

“芸姐姐,你还没有回家?”看到站在墙边的芸娘,他有些吃惊,芸娘诧异地看着他,眼里带着询问,许安文便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刚才我似乎听娘和你说什么提亲的事情,芸姐姐,我二哥没有回来之前,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什么亲事,就算我求你啦!”许安文看着芸娘,暗夜里,那双酷似许安平的眼睛闪着恳求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稻田里的憧憬

宋芸娘很是过了几天悠闲的日子。

荀哥开始充当了家里小顶梁柱的角色,每天早早就出门和许安文一起去城墙干活。宋芸娘闲来无事,每日早起便在院子里将张氏教的几套拳法一一演练一遍,活动活动筋骨,舒展舒展身体,只练得汗流浃背,浑身舒畅。

宋芸娘刚来到张家堡的时候,身体很是虚弱,练了张氏教她的几套拳脚之后,身体倒慢慢强健了起来,若是遇上一两个小毛贼、浪荡子之类的倒也可以抵挡一二,所以宋芸娘基本上每日早起都要练上一遍。只是这段时间天天早出晚归,倒有所松懈,现在每日有时间再练上一小会儿,只觉得神清气爽,容光满面,一扫前段日子在城墙上的颓态和疲惫。

若天气晴好,吃完早饭后,芸娘便会挎着篮子,信步走到堡外家里的田地里摘些熟了的蔬菜,沿路顺便再采些可以食用的野蒜、野韭、荠菜之类的野菜。下午的时候,和宋思年一起坐在院子里,边享受午后的暖日,边将这些蔬菜和野菜或晒干,或腌制,做成菜干和泡菜,预备入冬后的菜肴。父女俩一边干着活,一边话着家常,时光匆匆一闪而过。傍晚荀哥回来了,一家三口便亲亲热热地围坐在小桌旁,吃吃饭,说说话。晚上,芸娘一边坐在房里织布,一边听着正屋里传出荀哥朗朗的读书声和夹杂其间父亲的教导声,便觉得身心安宁,岁月静好。

这一日,宋思年吩咐芸娘,“咱们家的水稻再过十天半个月便可以收割了吧,你有时间就去田里看看。”

梁国规定,每家军户要种五十亩地,头三年可以不交税粮,从第四年开始,便要每亩交一斗,五十亩便是五石税粮。宋家人丁有限,且刚到张家堡时,全家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富家子弟,宋思年文弱书生,宋芸娘女流之辈,宋荀更是还需人照看的小娃娃,故此,一家人在田事上很是吃了些苦头。再加上北地气候恶劣,土地贫瘠,头三年的收成换些生活用品后,便只堪堪够一家人的嚼食。到了第四年,交了税粮后,就越发日子艰难。

不过宋思年毕竟是举人出身,天资聪慧,再加上在江南任知县时很是爱民,常常到田间地头了解收成情况,也和农民们话话家常,故此很是知晓了一些稼穑上的理论,就差没有亲自下田。在张家堡耕作了四五年后,他开始尝试着将江南先进的种植经验运用到耕种之中,又不断根据气候、土质、收成情况进行调整,在经过前四年积累的基础上,到了这第五年,农作物倒是长势良好,有望盼个丰收年。

张家堡的农田都分布在城墙之外,均是历年来由堡里的军民陆续开垦而成。宋家的五十亩田良莠不等,有二十余亩水田,二十余亩旱田,还有几亩瘠薄的砂砾之田,分别根据土质种了栗米、麦子、水稻、桑麻、蔬菜等农作物。二十余亩靠近饮马河的水田此刻种满了晚稻,大概还有半个月左右就可以收割了。宋芸娘站在田埂上,看着金灿灿的稻子长势喜人,一串串饱满充实的稻穗随风起舞,翻滚着金色的波浪。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朵朵白云点缀其中,慢慢的漂浮着,不断变换着形状,一会儿,变成了一堆白面馒头,一会儿,变成了热腾腾的白米饭,一会儿,又变成了暖呼呼的棉被。宋芸娘看着,想着,憧憬着,便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人生有了盼头。

尽管收割在即,但还是有很多未知的因素,一怕天公不作美,在收割之前来一场风暴,导致颗粒无收;二怕鞑子入境抢粮,每年秋收的日子就是鞑子南下抢掠的开始,鞑子一来,不但抢劫粮食牲畜,还会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宋芸娘愣愣地站在田埂上,看一会儿,想一会儿,一会儿喜笑颜开,一会儿又愁容满面,心想着回到堡里,一定要去真武庙、城隍庙、玉皇阁、龙王殿这些大大小小的庙宇里去拜一拜,求诸位大神小仙们保佑天公作美,诸事顺利,平平安安的过一个丰收年。

“芸……宋娘子。”宋芸娘还兀自发呆,忽听得旁边传来一声青年男子的声音,侧身看去,便见一名清秀男子呆呆看着自己,他身穿一身青衣短衫,腰间紧紧扎着一根黑色的布带,显得精神干练,头上带着笠帽,半遮着清俊的脸,帽沿下露出炯炯有神的双目,瞧着略有几分面熟。

宋芸娘微愣了下,随即回过神来,微微侧身福了一福,“原来是张小哥,芸娘这厢有礼了。”

张二郎匆忙还礼,他似乎不敢再盯着芸娘,便随着芸娘的视线看着面前的稻田,笑着说:“宋娘子,你家的水稻长势很不错啊,看样子今年有个好收成呢!”

芸娘笑道:“可不是呢,我只盼老天保佑,顺顺利利地收了这稻子,今年家里也可以过得宽裕些了。”

张二郎沉默了会儿,羞赧的说:“求亲的事情,请宋娘子不必顾虑了。我家已经和刘媒婆说清了,她不会再上门打扰你了。”

宋芸娘愣住,只觉得又是愧疚又是不忍,半晌,才低声说:“张小哥是好人,将来必得佳偶,芸娘实在是有愧。”

两人便又沉默了下来,静静看着眼前的稻海,思绪翻飞。

静立了一会儿,张二郎又问:“宋大叔的腿伤快好了吧?”

芸娘脸上便浮现了愁容:“没那么快呢,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嘛,现在只是能够在家里略微活动活动,出门可是不行了,估计年后才能彻底好呢。”

张二郎又问:“那你家水稻马上即要收割,你一个女子如何忙得过来?”

宋芸娘一愣,刚才前思后想了半天,倒忘了这一茬,她支支吾吾地说:“到时……总会有办法的吧……”

张二郎笑着说:“如果宋娘子信得过在下,到时只管开口,你我两家的田挨在一起,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宋芸娘有些踌躇,她看了看张二郎诚恳的笑容,实在不好意思生硬回绝,只好说:“如此多谢张小哥了。只是你家田比我家还多,到时你一人岂不是更忙不过来,怎好意思再麻烦你。”

张二郎轻松地笑着,“我家田地虽多,但我和我大哥尚未分家,这些田也有他的一部分,到时农忙时,他即使赶不回来,也会差人回来帮忙,还有我的两个侄儿也会一并回来,宋娘子你不必担心。”

宋芸娘心道,到底是人丁兴旺的家族,不像自己家,做什么事情都是捉襟见肘,举步维艰。她想着不能无端端受人恩惠,况且自己和张二郎还有着求亲未成那桩子事,并不同于普通的邻里之交,心想到时无论怎样艰难,也不能求张二郎帮忙,面上却含着笑,对张二郎说:“那芸娘就先谢过张小哥了。”

张二郎愣愣看着宋玉娘的如花笑靥,就好像看到了一幅典雅的仕女图。此时,在蓝宝石般纯净的天空笼罩下,在远山近水的衬托中,宋芸娘亭亭玉立在金色稻海前,简陋的青色粗布襦裙裹在她身上,却显得身姿曼妙,胜过华服,浑身上下半点饰物也无,却显得清雅脱俗,芸娘白净的脸上露出淡然的笑容,一双灵动的眼睛闪着清澈的光芒,她的发丝、衣裙随风飘舞,似乎和阵阵稻浪融为一体,飘飘欲仙,随时会乘风而去。张二郎只觉得即心醉,又心碎,不觉痴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送上门的生意

离秋收还有大概十来天了,宋芸娘决定好好享受这短暂的悠闲时光。

这日下午,吃罢午饭后,宋思年进房小睡。芸娘闲来无事,便搬出爹爹自制的躺椅,靠着院墙的阴影,惬意的躺在上面小寐片刻,初秋凉爽的风轻轻吹来,轻柔的在身上拂过,宋芸娘便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她便又回到了江南。江南的风是那样和煦,将心都吹软,蓝天白云下,两只风筝竞相攀高,又随风互相缠绕,线的这头,芸娘和萱哥在细软的青草地上轻快的奔跑,一个劲地让自己的风筝更高,更高……四岁的荀哥在一旁拍手大笑,迈着还不稳的步伐在哥哥姐姐身后追逐,不远处的凉亭里,娘端庄的倚坐凭栏,含笑看着嬉戏的儿女,爹站立一旁,时而低头温柔地看一眼妻子,时而又慈爱地看向草地上奔跑的儿女……突然,荀哥嘻嘻哈哈地抱住了芸娘的腿,芸娘跌坐在地上,萱哥恶作剧的伸出手在芸娘脸上拍打……

“别闹,萱哥儿,别闹……”芸娘笑嘻嘻地伸手阻挡,却突然生出一阵恍然,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见一张俏脸含笑看着自己,一边用手轻轻拍打着芸娘的脸,一边促狭的笑问:“好一个睡美人,你倒是真会悠闲。快说,萱哥儿是谁?是不是你的情郎?”

芸娘彻底清醒了过来,她埋怨的喊了一声“安慧姐——”,却见许安慧身穿一件水红色镶银白边的对襟长袍,发髻上簪着一只碧玉钗,圆润的脸上白里透红,似笑非笑间隐隐露出嘴角一对酒窝,比往日更添了几分端庄和富态。

宋芸娘到张家堡时许安慧虽已出嫁,但时常回娘家走动,因此与芸娘十分交好,许安慧性格开朗,与芸娘年岁相近,倒爱与芸娘嬉笑玩闹。

芸娘赶忙从躺椅上起来,偷偷擦去眼角沁出的泪珠,端来椅子请许安慧坐下,歪着头笑眯眯地打量了她一会儿,打趣道:“安慧姐,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看来郑姐夫回来了,安慧姐也越发容光焕发了呢!”

许安慧红着脸啐了芸娘一口,“你这丫头,真是不怕羞,这样的话也是你这个姑娘家说得的?”

芸娘笑得更不怀好意了,“我是听说郑姐夫又立功了,怕是又要升官发财了,安慧姐,你想到哪里去了?”

许安慧边笑边伸手挠芸娘,“好啊,你还取笑我。快说,萱哥儿是谁?梦里还叫的那么亲热?”

芸娘闻言一愣,便沉默了下来,良久,才低声说:“萱哥儿是我大弟,五年前和我娘一起在充军路途没有挺过来。若他还在,现在也是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了……我倒记起来了,过几日便是他的忌日,怪道今日怎么突然梦见了他……”

许安慧面露尴尬之色,伸手拍拍芸娘的手,陪着芸娘一起沉默了一会儿,安慰了几句,见芸娘慢慢情绪转常,便小心地开口:“芸娘,往日的事情不必多想,你只往后看,往好里看,日子自会越过越好的。你看,这不,我今日上门可就是有好事情呢!”

芸娘问:“什么好事情?郑姐夫真的升官啦?”

许安慧啐道:“关他什么事?莫非只有男子才能有好事情,咱们女子就不能有了?我告诉你,我今日是给你送财神来啦!”

说着,她卖了个关子,闭口不语,微昂着头故作神秘地斜睨着芸娘,可芸娘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她,并不开口询问,许安慧只得叹口气,“罢罢罢,我就一五一十对你说了吧。”

“你不是一直喜欢做些面脂、手膏之类的吗,以前你时常做些送我,我用着倒也没觉得什么特别。只前两日王防守夫人宴请堡里的几个副千户、百户和总旗的夫人,席上这些个夫人都夸我皮肤好,问我平时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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