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机关蚁族之秘书群相- 第13部分

　　没有人接话，过了一会，泰新余连连叹了两口气后忽然说：“为什么三河镇干部提拔那么多，他们比别人多长个脑袋吗？提拔了一个书记，一个镇长，组织委员重用为副书记，秘书也提拔为副镇长，若无镇就提了一个人大主任，我就不信三河镇的干部水平有那么高，我们若无的班子原窝端到三河，照样运转得很好，干得不比他们差。我教高中的时候，他们恐怕刚上幼儿园吧，我改行的时候他们小学都还没毕业咧，谁比谁强多少吗？”

　　李晓哲咀嚼着泰新余的苦水和牢骚，心中不免生出一股凉意：辛辛苦苦地干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这种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又该怎么面对呢？他想起父亲常说起的一句话：赚便宜是吃亏的苗。但是很多赚便宜的人并没怎么吃亏，或者说吃亏的总是极少数，这就让人怀疑起这个社会的公平性。

　　在现实工作和生活中，老实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被边缘化了。因为他们往往只注重埋头做事，不善声张造势，尤其是见到领导更没有可聊的东西；他们清正自守，不好拉拉扯扯、吃吃喝喝，往往人脉不广；他们不跑不送，不找不要，不善逢迎，往往引不起别人关注；他们专注干事不会来事，只讲原则不懂圆滑，往往还会得罪人。老实人有如此多的“弱点”，难怪有人感叹：老实人不吃亏，谁吃亏？

　　目前这种体制下，在选拔任用干部上，决定权当然还是上级领导。问题是领导任用老实人有什么好处？没有，至少老实人不会吹拍奉承，不会行贿送礼，不会主动为自己的家属子女办事。不仅没有好处，往往还会带来麻烦，例如不肯例行公事，不肯搞花架子，不肯不按原则办事，让领导不胜其烦。所以不让老实人吃亏，那么领导自己就要吃亏，领导是不是要掂量一下？那么用不老实的人是什么结果呢？大家心知肚明，好处是大大的，坏处是没有的。不老实的人，用起来顺手，听话，会见风使舵，会把麻烦事摆平，会搞出政绩，会造声势，会搞形式主义，会让你又风光又舒服。君不见某市市委书记进京归来所受到的盛大欢迎？老实人能办得到吗？这样的手下谁不喜欢？领导权衡一下，就知道要选择什么样的人了。

　　李晓哲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半了，罗小荷早已睡觉。他打开台灯，*上床时，又看了看罗小荷凸起的肚子，禁不住用手摸了摸。罗小荷醒了：“不能摸，小孩睡觉了。”

　　李晓哲便躺在床上静思。罗晓莲也怀孕了，比罗小荷晚一些，自己竟然成了两个孩子的爸爸，真是不可思议。他在想像着孩子的样子，规划着他的成长，再回忆起自己逝去经年的生活，觉得非常温暖，但转念复又感觉有些失落，人在年轻的时候总会有很多宏伟的蓝图，例如要当这当那，为国为人民，还有奉献啦奋斗啦，那时候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是“当祖国需要的时候”，多么富有激情、壮志凌云的理想啊，但当你长大后却发现很多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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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官
岁月不居，很快冬天就到了，天空中不时有几片雪花落下，但仍然艳阳高照，有时又阴风怒号，寒风刺骨。这年头的天气越来越反常了，夏天要么出奇的凉爽，要么能把人蒸死，冬天要么是所谓暖冬，要么就把人冻成干姜。

　　熊必达前几天还穿着那年的“列宁装”风衣，今天就穿了毛领子的棉衣。李晓哲看到熊必达日渐稀少的头发，联系到当年“列宁主任”的称呼，不免感慨时光之飞逝、岁月之无情。

　　乔磊磊在家休养了半个月，就回来上班了。前些日子办公室风传人事调整的消息，让他不敢再家里多呆，他要回来上班，让领导知道自己身体好了，能和别人一样能承担工作任务了，提拔也不能少了自己。

　　大雪纷飞的那天晚上，区委召开常委会研究了一批区直部门的正科级干部，其中就有毕巧英，拟任文广新局局长。这样常务副主任就空了出来，如果不从外面派一个常务副主任进来，那政府办的人员就会有小范围的调整，几个副科级干部中，或许能有人转个办公室副主任干，增加一下日后走出政府办的砝码。

　　丰沛东开始四处活动起来，岳父已于去年退休，其实就算不退休也帮不上大忙，作为一个小部门的负责人，全凭熬资历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有更高层次的后台。但凡通过熬资历熬上的官员，一来没有什么过硬后台，二来也不擅长官场那些钻营之道，所以有些人虽然到了一定的级别和职务，但他从政的生涯可以说仍然是失败的，只不过和其他三教九流的行业一样，为了谋生做了这份工作而已。

　　丰沛东首先去找的就是韩国良，再次表明了自己想进步，想当政府办副主任的强烈愿望。临别，他对韩国良说：“韩主任，改天我设个酒场，喊上办公室的几个人，你去给我长长脸，提高一下大家对我的评价，也算给我撑腰了。”

　　韩国良说：“这样不好，我看你还是想别的办法，不过对我个人而言，还是希望你能上来，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韩国良虽然没能答应他请酒的要求，毕竟表示会支持他，丰沛东还是千恩万谢地离开了韩国良的办公室，接着又鬼鬼祟祟地去找田耕年，自然不同平日里去汇报工作时的神态。他跟着田耕年服务了四五年，从没有提过什么要求，觉得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加之自己又负责接待，把田耕年服侍得还算不错。

　　敲门进了田耕年的办公室，田耕年抬头看了他一下。丰沛东说：“田区长，我来找你谈谈心。”顺手拿过田耕年的杯子给他添上水。

　　田耕年说：“沛东啊，坐下，你是有什么想法？”

　　“我就是想进步一下，想让领导在这次调整中给压压担子。”丰沛东故作镇定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也许是丰沛东太心急了，人事调整在他脑海里已成根深蒂固的印象。田耕年说：“什么调整？我怎么不知道？”

　　丰沛东说：“乡镇和很多单位都动了，毕主任也去了文广新局，政府办已经四年没调整了，外面都这么传的。”

　　田耕年又说：“进步很好啊，谁都想进步，不过你得有个思想准备，任何人都有成龙成凤的可能，任何人也都有成为落汤鸡的可能，后者更常见一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丰沛东仍然不死心，他还在缠着田耕年不放，也许是自己提拔的愿望太强烈了，他跟田耕年服务这么多年，总算抱上这根粗腿，就不会轻易放弃了。反正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开口了，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再者听话听音，田耕年这么说，让人觉得多少似乎有点希望，丰沛东就是这样的人，只要有一线希望，就永不会放弃。他听办公室的老前辈说过，之前有个秘书找领导想进步一下，那个领导是个很古板、很正派的领导，在乡镇工作时，别人往她家里送礼，她推辞不掉，把礼品扔出墙外，正好落在送礼人的面前。当秘书找她提要求时，她只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让人心里凉凉的，但出人预料的是，那个秘书在调整中被提拔了。

　　所以，想到这件事，他就觉得领导们还是会关心下属的。他站在那里不走，又给田耕年添了一次水。

　　田耕年说：“你想走还是想留在政府办？”

　　丰沛东闻听此言，欣喜异常，马上说：“我想继续留下，跟着您服务。”

　　田耕年说：“哦，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的，只要对你的成长有好处的事情，我绝对支持，不过你首先得好好干，得让别人都知道你能胜任这个岗位。”

　　丰沛东连忙说：“好的好的，多谢田区长，我一定不辜负您的嘱托。”

　　田耕年说：“你先回去吧。”丰沛东连说“谢谢田区长”，就退了出来，轻轻掩门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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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躁的岁末
丰沛东在得到韩国良的口头支持和田耕年的教导后，又想取得毛区长的支持，如果两个常委都支持，就等于上了双保险，对一个办公室副主任这样的职务来说应该是没有问题了，但想想毛区长对自己只是认识而已，加上李晓哲就坐在毛区长对门上班，这一方案便作罢。随后，他在办公室内部展开了强力的攻势。

　　主任层面，他又挨个去游说了一番，对驾驶员也比以前好了很多，以前总是以支使他们的口气安排车辆，如今变得客气起来，让驾驶员感觉熨帖了不少。此外，他选在李晓哲值班的那个晚上，把郑清华、乔磊磊、田丽丽、曹庆国、赵亮颖、郝哲学等一帮副科级以下人员请了一顿，大家自然对他平日的关心感恩戴德，深表感谢。丰沛东负责接待工作，和几家中高档酒店负责人都很熟悉，郑清华他们几个进政府办的时候，基本还没完成结婚、生孩子的程序，所以每遇喜事，大家都会找他给酒店打个招呼，把服务费、餐巾费等给免掉，或者是允许自带酒水，给这帮小青年们节省了很多费用。

　　丰沛东高举酒杯：“今天把弟兄姐妹叫到一起聚聚，没别的意思，快年底了，给大家拜个早年，也对大家多年来对我的帮助支持表示感谢，来，三气干一杯。”

　　大家异口同声地吆喝起来：“来，来，三气一杯。”一仰脖，喝掉杯中酒的三分之一。

　　一杯酒下去，郑清华和乔磊磊显得有些兴奋，他们二人平日里处在被人遗弃的角落，基本不属于哪个小圈子，一些机密的人事信息也没有他们的份，即使有人喊去喝酒也是凑不齐人的时候临时抓差。前几年，他俩在办公室里属于拉磨的毛驴、井中的蛤蟆，只知在自己的岗位上卖力干活，不知去考虑自己的出路，经过上次的提拔，他们逐渐觉醒，但仍然不能摆脱磨盘旁的那个圈，一方面是被值班和写材料的工作给拴住了，另外只凭在那里费劲心力地干工作，而没有其他优势条件去摆脱，所以也就只能被困在那里。

　　想想驴子实在是身不由己的，每当需要拉磨的时候，人们必然要用一块黑布将它的眼睛严严实实地蒙住，让他不能东张西望。一来是磨盘上放着黄橙橙的饱胀豆子，驴子见了免不了眼馋，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就绝了偷嘴的念头；二来也免生很多的杂念，眼睛蒙着，绝了妄想，在不明究竟的情形下，老实本分地拉下去，不为情势所动。

　　有些秘书们不也是和这头拉磨的驴子别无二致吗？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努力以后，看着别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工作的热情自然明显消退，渐渐失去了对人生目标的追求。每天只要上了套，就拉着盲无目地往前走，生活的全部等同于转圈。要是说他们没有尽力，也实在冤枉他们，其实他们也是花气力，也一直不停地在干，可是等到卸了套，连他们自己也不明白，这样简单重复的价值究竟在哪儿。久而久之，他们自己连抗争的勇气也失却了。有时我们确实应该停下来思考一下，我们所做的事情价值何在，这样的重复是不是需要稍加改变。人毕竟不是驴子，生活中，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生的定位，在我们未来的上升空间里，要靠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加以填补，才能更加充实。但思考归思考，真正能变成现实却是一个更加痛苦的过程。也许最终每个人都只能在自己的困境中挣扎，直到老去。

　　一帮人对这次宴请的主题心知肚明，李晓哲是丰沛东的潜在对手之一，故意选在他值班的时候请客，可见是做了精心安排的。但人在考虑问题时往往各有得失，试想，如果李晓哲来了，观察一下他的表现，是不是能收获一些更有价值的信息？田丽丽是女干部，和区长关系又非同寻常，提拔时自然有绝对的优势，妄想让她能支持自己，丰沛东显然是想错了。

　　李晓哲也通过毕巧英调至文广新局这一“人事风向标”搜索到了政府办新一轮人事变动的端倪，他思来想去，与其急着离开政府办，不如先在这里上个台阶，日后出去也能更上层楼，因此他也很看重级别的事情了，他的办法无非是去找岳父罗志强帮忙。

　　李晓哲回家和罗小荷一起向罗志强说了毕巧英调走的事情，罗志强说：“这事我来搞定，上次已向你们那个韩主任说了此事，他说问题不大，毛区长很欣赏晓哲，不过他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毛区长的女儿腊月初九结婚。”

　　“那太好了，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钱可以由我们出。”罗小荷兴奋地说。

　　罗志强说：“哈哈哈，小荷知道孝敬爸爸了，你有这个心意爸爸就很高兴了，几万块钱爸爸还是不缺的。”

　　李晓哲接过来说：“毕竟是给我办事，还是我们出吧。”

　　罗志强说：“不用，不用，等我老了不能动了，你们好好孝顺我就行了。”

　　罗小荷说：“你就放心吧，爸爸，我们会好好孝敬你的，你说呢，妈妈。”她又转向母亲撒娇。

　　母亲说：“还是俺小荷嘴甜。”

　　“人家可不只是嘴甜啊。”说着，她撅起了小嘴，李晓哲看到她胖胖的样子，却做出这种撒娇状，感到恶心。

　　母亲说：“小荷嘴甜心眼好，还能干，真是我的好闺女。你们回去休息吧，大人睡觉了，小宝贝在娘胎里也放松放松。”

　　李晓哲和罗小荷同父母告辞后去了后楼。

　　这天上午，李晓哲给罗志强发了短信：毛区长在办公室。罗志强便坐着他的奥迪来到区政府办公楼前。事情办得很利索，三万块钱转手即送出了。晚上回家的时候，罗志强高兴地说：“晓哲就等着干副主任吧。”

　　李晓哲说：“真的啊，那可太好了，很多人提拔个普通职位的副科级就很高兴了，我一下就干个办公室副主任，那真是太好了，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