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北燕女子小跑了两步,在极速穿梭的人流里,麻利的帮他将东西捡起,问道:“大爷,怎么一大早咱城里就乱成了这般?”
老翁抹了抹眼泪,一看东西已经被规整好,朝女子递去感激的一眼,迅速的拉起驴车朝北门赶去,一句解释顺着他佝偻的背影传了来:“依坦城已经被大秦给打下啦!”
女子似懂非懂,小跑着回到街道旁,问道:“依坦城打下了,他们急着跑什么?”
另一个女子一袭纯白的狐狸毛大氅,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望了望四下逃逸的人群,再看看已经冷冷清清的街市,不少的铺子已经拉下了栅门,贴上“歇业”的封条,她淡淡道:“格根城和依坦毗邻,那边被打下了,接下来轮着的就是这里,哪有百姓不怕战乱?”
北燕女子撇了撇嘴,不解道:“那也不用这么急啊,大秦的军队打来,还要个好几天呢!”
“再不抓紧时间,等到城守下令关门封城,他们怎么逃?”女子敲了她的头一下,四处看了看,大步朝前走去,边走边道:“到底给那小不点买点什么好呢!”
这两人,正是出门给宝宝买东西的冷夏和珠玛。
珠玛跟着他们呆在这里已经几日了,每日找机会和钟迟说话,得到的皆是冷屁股一个,这姑娘精神郁卒了几天,一张明亮的小脸都失了颜色。
(文)冷夏瞧着可怜,就叫着她出来放放风,没想到见到的竟是这样一番荒凉的景象。
(人)两人一边走着,一边在还开着门的铺子里搜罗着,什么拨浪鼓,风车,小木偶,凡是孩子能玩的,尽数买了下来。
(书)珠玛抱着一大堆的玩具,小尾巴一样跟在冷夏的后面,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问道:“冷夏姐姐,他……他究竟是什么人?”
(屋)冷夏眉梢一挑,随口问道:“你以为呢?”
“我不知道……”珠玛唉声叹气,摇了摇头道:“我有感觉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他的态度完全变了。”
她回忆了一番,斟酌道:“那不是因为我的身份尊贵而产生的敬畏惧怕,不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才敬而远之,而是……而是……”
冷夏步子一顿,转过头打量了她一番,这个就是女人对于爱情的直觉么?
她眼睛一亮,朝着前方一个兵器铺子快步走去,珠玛正想着要不要把她的猜测说出来,一看冷夏已经走远了,急忙跟了上去。
兵器铺子里。
铺内热浪滚滚,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汉子正半弓着身子,站在火炉边打铁,瞧见两人进门,将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扯下,擦了擦满脸的大汗,喘着气说:“随便看看。”
冷夏一边在悬挂的一排排兵器上看去,一边问珠玛:“若你二人身份敌对,你又当如何取舍?”
她仰起脸,答的笃定:“自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这间兵器铺子极是齐全,刀枪剑戟无一不有,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上,外鞘镶嵌着一颗小小的宝石,在火光的映照下光华耀目。
她将匕首取下,放在手里掂量了几下,问道:“那你父呢?”
珠玛竟好像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被问住了,愣在原地没有回话,好半天才讷讷道:“无法两全么……”
冷夏不会为她做决定,这种事也轮不到别人决定,她“刷”的一下将匕首拔了出来,凛冽的白光一闪,锋锐逼人!
“姑娘好眼光,这把匕首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小人祖上传下来的。”汉子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说的很有些唏嘘,如今兵荒马乱,这生意也不好做,否则他也不会将这匕首卖掉。
冷夏点了点头,问道:“多少钱?”
汉子伸出手掌,五指分开,她点了点头,从衣兜里掏出五张一千两的银票,丢了过去。
直到出了铺子,珠玛还保持着六神无主的模样。
冷夏叹了口气,心下一转,说道:“也并非不能两全,端看你父亲的取舍了。究竟是你这唯一的女儿重要,还是这北燕的百年基业重要。”
珠玛似被她一语点醒,虽然心中不免忐忑,但是脸上已经放晴了几分,深吸一口气,笑眯眯的问道:“冷夏姐姐,你买这匕首送给他主子吗?”
“给那小不点的!”冷夏望着手中的匕首,撇嘴,那人用这个,不嫌小了点么?
珠玛应了一声,刚走了两步,瞬间顿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给宝宝的?”
见她理所当然的点头,满面天经地义,珠玛抚额大叹:“可是宝宝才出生了几天啊!”
冷夏皱眉:“唔,好像是还需要个几年……”
回了酒楼。
冷夏一股脑的将满满的玩具堆到了萧凤的床上,满意道:“你儿子的!”
她去逗弄了醒来的宝宝一会,小家伙这几天,身上那皱皱的皮肤已经平滑,也不再泛红,粉白粉白极是好看,乌溜溜的眼珠葡萄一般望着她,伸着藕段一样的小胳膊。
冷夏将他软软的小拳头攥在手里,和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匕首比了比,真心觉得,还是她给保存一段时间再说吧。
直到此时,冷夏才发现,一向叽叽喳喳停不下来的萧凤竟是一直没说话,她回头看去。
只见那当了妈的女人,正一手抓着个风车,一手抓着个木偶,满脸兴奋玩的不亦乐乎!
冷夏望天,不由得再次为这小不点鞠了一把同情泪,似乎已经看到了几年以后,一大一小关在屋子里抢玩具的画面……
就在这时,一阵“咕咕”声从窗外传来,冷夏唇角一勾,应该是战北烈回信来了。
她还在奇怪,那信函已经寄出了几天,那人却一直没有消息。
打开窗户,鸽子立即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鸽子飞的笨重,竟在半空中脚下一歪,差点跌落地面。
冷夏玉手一招将鸽子接在手掌中,着实为这重量给惊的咂了咂舌,那人……
到底是写了多少的回信!
将那重重的信筒自鸽子腿上取下,她明显感觉鸽子在瞬间松了一口气,再望向她的乌溜溜的眼珠中,盛满了感谢之意,放信筒的那条腿抖了抖,可怜兮兮的蹲到一边,舔羽毛去了。
冷夏狐疑的将信筒打开,里面被塞的满满的,共有两部分,第一部分只有两张信纸,其上先是表达了他深切的殷殷思念之情,字字句句锥心泣血,仿佛冷夏再不回去,就对不起他,对不起大秦,对不起大秦皇室的列祖列宗!
直看的冷夏眉头狂跳,嘴角狂抽。
大秦战神除了那矫情夸大到不行的情书之外,还附赠了三则小故事,冷夏看完发现,这完全就是五国版本的“因噎废食”“惊弓之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没想明白这三则故事的用意,摇摇头丢到了一边。
再把后面一摞摞的宣纸拿起来,顿时愣住了。
这竟是个五国版的连环画,上面每一张都是一个女孩儿,从呱呱落地到青春少艾的成长过程。
构图饱满而富有张力,笔触大气而厚重,虽说是连环画,可那其中一运笔、一泼墨间霸道的气息,显露无疑!
只消一眼,冷夏就知道这定是战北烈亲自画的。
墨色淋漓,在灯光的映照下,寥寥几笔将那憨态可掬的姑娘画的入木三分,纯稚可爱的情态真真是栩栩如生,仿似随时能从画中走下来。
她挑了挑柳眉,将一张一张的图仔细的看过……
一岁:襁褓中的婴儿躺在摇篮里,毛茸茸的黑色软发,一双水灵灵的凤眼,长而卷的睫毛根根分明,似乎只要一眨,就有细碎的光华自双目间散开,粉嫩的双唇微微嘟着,小小的腮帮子圆鼓鼓。
那软软濡濡的小模样,看的冷夏心尖儿柔软。
三岁:小小的姑娘穿着红色小缎袄,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尤为醒目,脑后扎了两个兔子尾巴一般的刷子,迈着短又小的双腿跑的跌跌撞撞,双臂伸展眼眸晶晶亮,看样子像是要扑进谁的怀里。
冷夏微微牵起了唇,露出一个温暖的笑。
六岁:女孩已经初初隐现了几分娇媚,精致的厢房中,她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专注的与自己下着棋,两边的棋子交战正酣,杀的难分难解,端看那棋路竟是凌厉张扬一往无前,那张小小的瓜子脸上,洋溢着睿智而傲然的光。
不论怎样的父母,有这样一个千金,总是骄傲的吧。
十岁:少女浑身透着几分坚毅清冽的气息,落英缤纷中她一脚点在一片落叶上,手持剑戟腾空挥舞,身姿翩翩仿若蛟龙,剑身如虹,白刃若雪,一头瀑布般的青丝迎风飘荡,那满身的风华直让人移不开眼去!
更让冷夏惊奇的是,这……
这简直就是她的翻版!
冷夏望着这些画,再看到前面的三则小故事,不由得恍然大悟!
她“噗”的笑出声来,这笑越来越欢脱,她直接趴在桌子上,埋在胳膊里,露出两只眼睛望着那些傻乎乎的东西开怀大笑。
这人……
竟然是怕她因为萧凤的惊险生产而不生孩子,所以先写了几则小故事施展激将法,再用这可爱的翻版小冷夏来引诱她。
冷夏的笑终于吸引了萧凤两母子的视线,一大一小以同样的好奇姿态同样的杏眼,同样乌溜溜的眼珠望了过来。
她咳嗽了一声,赶紧将桌上的东西收起来,揣进了怀里,上次那八只鸽子已经让萧凤笑了他小半年,唔,自己的男人还是留着自己欺负,还是给他保密吧。
在萧凤抓心挠肝的狐疑目光中,冷夏冲她微微一笑,一脸淡定的走出了房间。
萧凤眨眨眼,伸出手指戳了戳宝宝粉嫩的脸颊,鬼灵精怪的嘟囔道:“神秘兮兮的,老娘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宝宝:“……”
冷夏出了房间,唇角才露出一个忍俊不禁的笑意。
一路走到后院,钟迟正出房门,一脚迈过了门槛,见她过来,满脸兴奋的道:“王妃,属下正要去找你,依坦城已经破了!”
她边往房内走,边问:“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具体情况如何?”
钟迟跟着迈了回去,等她坐下,才说:“钟苍来信,他们每打下一个城池,萧将军皆下令原地休整几日,一方面士兵需要调整医治,一方面也需要时间稳定住城镇中的民心。”
冷夏点了点头,萧执武的确是个经验老道的将领,处事有条不紊,并未急于求成,只有先将百姓稳定下来,才能保证后方支援,粮草不断。
她问道:“另外两边的情况呢?”
钟迟将收到的消息整合了一下,才回禀道:“西卫还在罗城外,已经僵持了多日,属下听闻卫皇已然病危,三皇子慕容哲如今急于求成,连续强攻了几次,并未有任何的进展。”
他说到这里一顿,冷夏的唇角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可不是耐不住了,卫王突然病重八成和慕容哲有关,没想到出了西卫打到北燕,反而那边情势有变,若是他尚在北燕,卫王就死在了宫里,那他的一番作为,岂不是全为其他争位的兄弟做了嫁衣。
冷夏示意他继续,钟迟接着道:“东楚由七皇子东方润带兵,四日前攻下了恩和森,不过不知是何原因,一直停在恩和森未有动静。”
冷夏轻笑道:“恩和森离着塞纳仅仅一城之遥,自然是在等大秦的兵马攻到塞纳之外,两边夹击!”
钟迟皱眉不解,问道:“王妃,东楚率先攻入占下先手不是更好?”
怎么会等大秦也到了,和他分这一杯羹。
她摇了摇头,分析道:“东方润若是此时攻入北燕,即便成事也是两败俱伤,到时大秦的军队赶到,若是西卫也走了狗屎运攻下罗城,他就只有在塞纳城内被两国包饺子的份了,刚打下的塞纳没热乎个两天,说不定就易了主!那人一向城府深沉,怎么会干这么蠢的事,不如和大秦两边夹击,联手攻下塞纳,到时虽说被分去了一杯羹,起码是最为稳妥之策。”
钟迟恍然大悟,再看向冷夏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
一直以为小王妃不过是身手凌厉,没想到心思也极为缜密,这样的女人,谁敢说她和王爷不是天生一对!
就在钟迟想表达一下敬仰之情的时候,就听冷夏接着道:“不只如此,东方润要面临的还有东楚之内的压力,一旦他和北燕打到两败俱伤,就算没有大秦和西卫的威胁,他守着那些残兵余将,又如何和东方召斗!”
她冷笑了一声,这五国之内,除去大秦皆是内部动荡不安,隐患多危。
东方润和东方召这对父子面和心不和,整日里勾心斗角,慕容哲更是已经对卫王出手,南韩看似平静由花媚掌权花重立辅佐,实则花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北燕这边就更是明里暗里的波涛汹涌了,一个燕皇为丞相苏骨养了二十年的便宜儿子,和皇后同床共枕,同枕异梦。
真是一个精彩的世界啊!
她歪着脑袋沉吟了一番,缓缓问道:“大概多久能到?”
钟迟知道她问的是大秦的军队,答道:“他们大概三日后出发,两日的时间大军就可以抵达格根城外。”
“五日后……”她沉默了半响,唇角一勾,把玩着手中那边小小的匕首,慢悠悠的说:“五日的时间,够做不少的事了!”
钟迟一愣,随即攥紧了拳头,满脸的跃跃欲试,跟着小王妃果然是刺激啊!
瞧着他那表情,冷夏极无辜的冲他眨了眨眼,一盆冷水泼下去:“这事你就省下了,今晚收拾行李,明早出发回塞纳,对了,城门现在应该已经关了,你应该有办法出去。”
钟迟被这盆冷水浇了个浑身冰凉,哀嚎道:“不是吧,王妃,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尤其是那个尾音,带着轻颤直上云霄,那幽怨,那委屈,那可怜巴巴,听的后院里的暗卫皆探出了脑袋,满脸狐疑。
可惜冷夏从来不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丝毫不为所动,决定道:“带上珠玛!”
钟迟眉毛一皱,态度坚决大摇其头,求饶道:“王妃,属下一个人回去!”
她浅浅的笑了笑,朝旁边的座椅点了点下巴,示意他坐下,这笑让钟迟浑身的骨头都又酸又麻,后脑突突突的跳,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受刑一般的站在她身前,狗腿的摆手道:“属下就站着吧!”
冷夏撇撇嘴,忽略掉他那没出息的德行,径自说道:“那日我就说过,我也是西卫公主,有的时候身份不能决定一切。”
钟迟正要说话,她摇了摇头,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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