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东楚的使节果然来了。
因着冷夏的到来,西卫的国书也直接送到了大秦来,战北衍的龙椅之下,设置了两个稍稍低矮一丁点的御座,冷夏和战北烈正坐在上面。
这次出使的人是个生面孔,言辞有礼,恭敬的将两份国书递了上来。
冷夏从小太监送上的托盘中,取出里面金黄的国书,翻开看了看,大意是二月二十八,东方润的登基大典,邀请三国前去观礼,有要事相商。
既然是要事,那么去的人,自然就要是能做主的!
忽然,柳眉微微一蹙,冷夏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杀气,顿在她和战北烈之间,游走不定。
她猛然抬头,冷冽的视线在大殿上扫射着,那道杀气,也极快的随之不见!
两排文武朝臣正低首垂目,眼观鼻鼻观心,东楚的使节正耐心的等待着她和战北衍的回复,看那模样也并没不妥,而使节的身后,带来的队伍中官员侍卫皆有,亦是或低着头,或好奇的看着上方。
一切的一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然而她绝对不会感觉错,身为杀手之王的冷夏,对于杀气尤为敏感,尤其那道杀气极力的掩饰,依旧毫不保留的透出了丝丝憎恨!
冷夏看向战北烈,明显他也感觉到了,剑眉微拧,鹰目中锋锐沉沉。
两人对视了一眼,按兵不动。
杀气是徘徊在两人之间,战北衍自然没感觉到,他眯着狐狸眼,朝冷夏和战北烈看了看,冷夏微微一点头,他才笑说:“国书朕和女皇皆已收到,使节今夜可在驿馆休整一日,待明日出发回楚,转达朕和女皇的意思,大秦由烈王出使,而西卫,女皇会亲自前去。”
使节礼貌谢过,临了还不忘大叹两人伉俪情深,一番做派让人说不出任何微词。
就这么寒暄着,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待使节躬身退下,文武百官亦是退出了金銮殿,冷夏仰着头揉了揉太阳穴。
方才她的一门心思,都放在寻找那道杀气上,心里一直沉甸甸的。
那道杀气在开始出现了一瞬后,就消失不见,她和战北烈都没找到释放杀气之人,然而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不安,仿佛有什么危险正悄悄走近,那人隐于暗处,而她,却处于被动的境地。
如今的冷夏,确实不得不承认,她再也不像从前那般,无畏无惧!
她有了爱人,有了儿子,有了一个温馨的家,眼中一丝冷冽的杀气闪过,冷夏微微昂起头,所有想要破坏这些的,都要死!
一只大手包裹上来,掌心蔓延着丝丝暖意,顺着周身游走,将心尖儿都融化,她勾唇一笑,反手握住了战北烈的手。
“大庭广众亲亲我我……”上首传来战北衍鄙夷的嫌弃声:“摆出个一国之君和一国王爷的样子,好不好。”
冷夏翻白眼,战北烈挑剑眉。
两人站起身,战北烈铁臂勾上媳妇的腰,眼尾都没给他一个,双双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战北衍瞪了瞪眼,望着这直接把他这九五之尊给无视了的俩人,摇摇头,笑骂:“小兔崽子。”
烈王府。
周福正抱着小不点站在门口得瑟着,胖乎乎的脸上笑成了一朵大菊花,见着侍卫丫鬟就凑上去,不住的念叨:“瞧瞧咱小主子,跟咱们爷小时候啊,一模一样。”
正走到门口的战北烈狠狠的翻了个白眼,这话都已经听过几百遍了,这说的人不腻歪,他这听的都要耳朵长茧子了!
再说那小兔崽子,整日里乐呵呵的,哪有个小战神的样!
正想到这里,一胳膊肘顶过来,战北烈退后两步,薄唇一张,立马解释:“我没嫌弃他!”
标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冷夏戏谑的扬扬眉,战北烈仰头望天,打死不承认。
她也懒的跟这人计较,父爱无疆,千万种和儿子相处的方式,如果是个女儿,冷夏想他一定会疼进心坎儿里,不过即便如今是个儿子,战北烈也并非不爱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她眨眨眼,十分阿Q精神的想,唔,就是这样。
战北烈搭上她的肩头,边朝里面走着,边道:“东方润这次让三国去观礼……”
话说到这里,战北烈霍然顿住,想都不想猛的朝后飞掠,同时暴起的还有冷夏,那股在殿上的杀气再次出现!
一阵心惊肉跳的感觉不约而同的袭上二人心头!
同一时间,只见门口站着的周福已经趴在了地上,死死抱着一个男人的大腿,声嘶力竭:“王爷!”
男人一手毫不怜惜的抱着抢去的小不点,一手持剑猛的插进周福的后心!
鲜血喷溅!
那人施展轻功,向着西方飞速逃离。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只一个呼吸的功夫,周福已经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猩红的血泊中,他气若游丝,死死的瞪着男人逃跑的方向。
第七十二章 自相残杀?
刺客飞逃,周福中剑,一切只发生在弹指间!
玉面生寒,冷夏夺门而出,凤眸内戾气飞扬,向着西方紧追不舍。
“慕二!”同一时间,战北烈睚眦欲裂,大喝一声,叫出慕二救活地上奄奄一息的周福,黑袍一闪,紧随冷夏脚步。
“啊——”
烈王府门前,直到现在那些丫鬟才反应过来,望着血泊中的大总管,再看看抢了他们小主子的刺客,无不惊恐尖叫,门外的百姓惊惶四散,一片混乱。
听到声音赶来的钟苍等人,一看这情形顿时沉下了脸,二话不说追向刺客逃走的方向。
刺客一身黑衣,一路向着西方逃逸,飞掠极快,冷夏在地面上追,可那速度竟是不落下一丝分毫,她紧紧抿着唇,冷冽双目紧盯刺客,留下一溜的残影,离着刺客越来越近。
忽然,玉手一扬……
咻!
一枚袖箭破腕而出,于空中凌厉呼啸着,直逼刺客后心!
噗!
一声袖箭入肉的声音,在喧嚣的长安大街上响起,刺客一个踉跄,猛的喷出一口鲜血,速度却是不停,借着这前冲的力道再快了几分。
就在冷夏准备射出第二枚袖箭之时,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前方的刺客逃逸间,一把举起手中的小不点,如幼猫一样的小人儿被毫不怜惜的举在半空。
很明显,这是威胁!
只要她再有分毫的动作,她的儿子就要给那刺客陪葬!
小小的人儿,忽闪忽闪的眼睛亮晶晶的四处瞄着,还不知道此时发生了什么事,发出清脆的笑声。
这笑声,如一支利箭正中冷夏心房,让她紧追不舍的步子,倏地一顿。
就在这时!
一道寒光闪烁,如冷月骤现,刹那化为剑锋凛冽直袭冷夏!
猝然生变,冷夏仿佛没看见那柄朝着她胸口刺来的长剑,没看到四面八方如鬼魅般出现的黑衣人,没看到漫天席卷的汹涌杀气,她只一眨不眨的望着那半空中被抓住的小小身影,脑中轰鸣回荡着儿子清脆的笑声。
电光火石之间,那剑尖只差毫厘刺入胸口……
铿!
一把重剑将剑尖挑开,两器相接发出铿鸣清亮,那剑回手一个剑花,“噗”的插入黑衣人胸膛!
血花飙飞,喷洒了冷夏满头满脸,她却浑无所觉,双目呆滞的望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脑中一片空白,只余下儿子明媚的笑脸,于眼前模糊浮现。
“冷夏!”一声沉如惊雷的大喝,在耳边响起。
战北烈抓着呆呆立于长街上,于四面埋伏中依旧恍惚的冷夏,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方才若不是他赶来,母狮子已经命丧黄泉。
这一声怒吼,含着的惊怒哀痛,让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正要再追,已经有无数条黑影将两人包围阻截,她和战北烈飞身暴起,对上这密密麻麻如蝗虫般涌出的黑衣人。
长安大街上,因着这些黑衣人的出现,百姓匆忙四散,尖叫声,脚步声,碰撞声,一片狼藉。
远远的,那刺客忽然回过头,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眼中一丝不解浮现,紧跟着,他高举着孩子猖狂大笑,嘴角鲜血横流,那张完全陌生的脸上,呈现着破釜沉舟的狰狞疯狂。
一瞬后,他猛的停住笑声,猩红的眼睛攫着远处和黑衣人缠斗中的两人,唇角一勾,飞速离去。
剑气激荡,落叶飞舞。
铺天盖地的寒芒中,冷夏和战北烈死死的盯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动作不停,在黑衣人的包围中激战着。
这群人并非只是阻止两人追逐刺客,而是真正的下了杀手,欲取二人性命。
冷夏仿佛疯了一般,将满腔惊怒发泄在这些人的身上,疯狂的杀气透体而出,招招含煞!
出手之快,之狠辣,之凶残,让人见之胆寒,魂飞魄散。
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着,血花绚烂在眼前开绽着……
当钟苍等人带着侍卫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站在一地血泊碎尸之中的她,白色的衣袍已经被鲜血浸染,脸上无数的血点子狰狞而诡异,眼底如晕染了浓墨,黑夜沉沉卷着深不见底的漩涡。
这样的冷夏别说他们,就连战北烈也没见过。
寒风呼啸,吹起大片令人作呕的腥气,她似一个罗刹,周身方圆之地,尽皆化成一片修罗战场,魑魅魍魉在她狰狞的杀气下嚎哭挣扎。
永世,不得翻身!
片刻后,战北烈缓缓走上前,他的眼底异样的平静,一层摄人的寒芒漾出在幽暗之中,猛的将冷夏拥在怀里,紧紧抱着她,含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一字一顿:“儿子会平安回来,我发誓!”
一滴清泪沿着脸颊滑落,冷夏闭上眼,埋在他坚如磐石的胸膛中,郑重点头。
当夜,长安城的上空阴云阵阵,压抑的气氛弥漫在大街小巷上,还没宵禁,街道上已经不见了百姓的影子。
城门被完全封锁,把守的侍卫多了足足十倍,一个个严阵以待,别说是人,就是苍蝇都飞不出一只。
铿锵的脚步声,在沉闷的夜空下轰轰响起,不只是烈王府的侍卫,就连皇宫中的皇城卫都齐齐出动,挨家挨户的严密搜查,一旦有所古怪,不论缘由,先抓起来再说。
禁卫军沿着城内向外地毯式搜索,不漏掉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小王爷。
东楚的驿馆外被团团包围,冰冷的刀锋架在门口,一旦有妄想离开的人,立马断魂于兵刃之下,直吓的里面的东楚使节,一个个脸色惨白抖如筛子,动都不敢动。
当冷夏和战北烈冲入其内的时候,那使节代表“砰”的跪到地上,结结巴巴道:“卫皇,烈王爷……小臣没做过啊!”
看着这两人煞气凛然的模样,使节吓得几乎五体投地,白着脸,不住道:“小臣只是来送国书啊……真的没做过……小臣不敢啊!”
战北烈一脚将他踢开,俯下身子,逼近他冷冷问:“使节团中,少了哪个人?”
两人可以百分百确定,那刺客定是使节团中的人,当时金銮殿上除了他们就是大秦的朝臣,而在长安城街上,那刺客回过头的时候,虽然神色扭曲狰狞,鼻子以下糊了满满的鲜血,但是冷夏依旧能认出,就是使节团中站在侍卫中间的一个男人。
使节转过头,在后面一众腿肚子打转的人中仔细的辨认,忽然一惊,呼道:“少了一个!少了侍卫陈广!”
陈广……
冷夏和战北烈咀嚼着这个名字,在记忆中搜索过一番,完全没有印象。
而且今日那人的样子,两人更是完全陌生,若不是他眼中的恨意那么的明显,简直恨不得撕了两人,他们甚至会以为,这人不过是受了他人的指使。
战北烈剑眉一蹙,一把将使节揪起来,沉声问:“陈广,一路上和平时,有何不同?”
使节惊惶失措的转头看向众人,大吼道:“说啊,那个陈广有什么不同,事关重大,想清楚了告诉烈王啊!”
此时此刻,战北烈和冷夏心焦,使节却是同样的心急如焚,他在东楚也算是东方润的半个心腹,此次来使之前,曾被东方润的贴身太监千叮万嘱,定要和气有礼。照他的猜测,这应是登基大典上和三国商谈的事宜有关,而这个事宜,说不准就是和谈!
可是如今,不但被怀疑偷了大秦烈王的儿子,更是一个不好,说不准连小命都会丢在这里……
使节毫不怀疑,一旦有什么问题,面前这两尊罗刹,会二话不说杀了他们!
半响,后方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一个男子,亦是侍卫打扮,颤抖着回答:“回烈王爷,陈广原先和小的一同执勤,向来老实厚道,对人和气,可这次来使的路上,他的变化极大,几乎不和众人来往,甚至跟他说话,也多半是一两个字的回答……”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那个人,易了容!
他易容成了陈广的样子,跟着使节团来秦,寻找机会对付两人……
这个猜测,一直到回了烈王府后,终于得到了证实。
周福那一剑正中后心,原本是必死无疑的,却好在救治及时,战北烈一声心急如焚的大喝,让慕二察觉到了失态的紧急,倒是难得没慢吞吞,急忙赶了出来,为已经奄奄一息的周福施针用药,一个时辰的急救后,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周福心有挂念,愧疚万分,昏迷中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一侧慕二的手。
慕大神医深呼吸两下后,死死皱着眉,压抑住了闪开的**,任周福抓着他,气若游丝的道:“那个人……易……易容了……”
冷夏和战北烈,从发现孩子被抢走一直到紧追不舍,都离着刺客尚远,而周福却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把夺走了小主子,在王府做了几十年总管的他,眼力自是惊人,这般近距离的接触,一眼就看出了,那人脸上的肌肉僵硬,仿佛戴了层面具。
他说完了这句,再次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苍白的手腕被周福抓的死死,慕二抿着唇,抽了抽手臂,没抽出来。
他呆呆的望着和周福亲密接触的手腕,歪着头思索片刻,在终极洁癖的发作之下,再次将什么医德操守,通通喂了狗,大袖一拂,隔空点了周福的穴道,那手臂立马软塌塌的滑了下去。
慕大神医几不可查的点点头,眼中划过丝满意的神色,转身,迈着僵直的步子,慢吞吞的出了房。
门外战北烈和冷夏正回来,慕二呆呆的站定在两人身前,一字一蹦:“易容。”
冷夏皱着柳眉点了点头,这和他们猜想的一样,如今她关心的却不是刺客的身份,而是……
小不点被抓去已经几个时辰,那刺客定然不会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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