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风呼呼的吹着,干燥爽利的冷中,处处透着欢乐的氛围。
三兄弟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忽然齐齐一顿。
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来小厨房的目的,两两对视一眼飞快的移开,下一瞬,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呵呵的朝前走去,反正大家都一样,妻奴呗,谁也别笑话谁。
大殿中的欢声笑语,离着老远就飘了过来,菜香酒香馥郁怡人,三人馋虫大动,直接施展轻功飞冲了进去。
三阵狂风飙过,满殿官员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转头朝着上方看去,齐齐目瞪口呆,喝酒的流出了汁液,吃饭的掉下了残渣,说话的咬到了舌头,吹奏的跑高了半音。
只见那大秦皇室的三个至高无上的男人,正疯抢着桌案上剩下的一盘青菜。
战北越是强取豪夺型,死皮赖脸的抱住盘子,高喊:“我是弟弟!”
言外之意,兄长自然要让。
手臂灵巧一转,盘子已经捏在了手里,战北衍眯着狐狸眼,笑的贼兮兮:“朕是皇帝。”
不只是皇帝,还是这天下间五个国家共同的皇帝,早在一月之前,冷夏已经将西卫移交给他,西卫的朝堂开始一片反对之声,她准备了一通说辞还没来得及演讲,百官就尽数想了个通透。
女皇这辈子估计就栽在大秦战神的手里了,到时候就是生了继承人,那不也是战家的人么?
罢了罢了,大秦西卫早就一家亲,战家就战家吧!
于是,就这么容易的,在冷夏准备了一肚子大义凛然的劝说,和阴险奸诈的诡计都没用的上的时候,西卫的文武百官欢快的把她送回了大秦,连带着玉玺双手奉上,还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自觉的把“皇上”俩字,改成了“王妃”。
气的冷夏大翻白眼。
反之,乐了战北烈,从此以后,不论谁提及母狮子,想到的都是烈王妃的身份,他媳妇的身份!
某男连续一个月,天天眉开眼笑,可把烈王妃给稀奇坏了,直到得知了原因,无语的望着天,骂了句幼稚,不过那唇角牵起的暖融笑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所以此时,当战北衍厚颜无耻的提及皇帝的时候,战北烈只慢悠悠的说了十个字,顿时那菜盘子被送到了眼前。
他道:“老子媳妇,以前也是皇帝。”
战北衍对冷夏,除去弟妹的亲情,芙蓉宝藏的感激,多年在外征战的愧疚之外,更多的,还是一种心悦诚服的敬佩。
冷夏当初那西卫女皇,在五国乃至追溯回去千百年,那都是独一份,这是什么样的荣耀,世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别说是女人了,就算是男人又有几个能抵抗这样的虚荣?
而冷夏随随便一挥手,玉玺就丢到了他怀里。
这样的胸襟气魄,战北衍打心眼里服气,自然了,偶尔因为萧凤跟她吃个小醋,那也是有情可原的。
所以此时,这不要脸的男人把他媳妇搬出来,他这皇帝,还真是没辙。
偏偏人家说的对啊,他媳妇以前也是皇帝,要不是那皇帝懒的当,随随便便送了一国给他,有他一统天下什么事么?
战北烈抱着菜盘子,笑的鹰眸眯成了月牙。
这辈子净当战神了,偶尔当当小白脸,借着媳妇获得庇护,这感觉,倍儿舒爽!
这边儿三兄弟,为了盘破青菜,就差没打起来,可苦了下面的一群文武百官,想张张嘴劝说一下注意身份,又怕惹了那三尊大神不高兴。自从天下终于一统,这三人就越来越没个威严严谨的样子。
皇帝不像皇帝,上着早朝忽然呢喃上一句:“也不知凤儿用过早膳没有。”话落,已经咻的一声,朝着皇后那里奔去。
王爷不像王爷,有事没事就把“老子媳妇”四个字挂在嘴上,偏偏说的还各种骄傲自豪,一点当小白脸的自觉都没有。
霸王不像霸王,这一点倒是让百官极其的欣慰,当初那打架就拍砖的嚣张越王爷,这会儿只剩下,被人拍砖的份儿咯。
忽然,殿外一阵凌乱又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打雪仗堆雪人玩回来的四个小鬼头,脸蛋红扑扑的极惹人爱。
“父皇。”一板一眼,这是战小乖。
“咳咳。”坚决不叫,这是战十七。
“爹爹。”嗓音细细,这是战小纤。
“爹。”一字一蹦的,这是战长歌。
小歌谣一岁多了,穿着大红缎面儿小棉袄,肤色粉嫩,凤眸水灵,像是年画上走下来的小仙女,她跌跌撞撞的朝着战北烈走来,短又小的双腿交错着,“砰”的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战北烈心疼的脸都皱了,那姑娘却“咯咯”一笑,自己爬起来继续走。
再次“砰”的一下,她揉揉摔痛的小脑门,满脸的笑容像是花儿开在了战北烈的心里,如此来来回回摔了不知多少次,终于扑进了他的怀里,仰头奶声奶气的唤:“爹。”
某男咂了咂嘴,若不是冷夏说,孩子刚会说话都是一字一蹦的,他简直要怀疑是那愣子,教坏了他闺女!
尤其是……
提起这个,大秦战神就一肚子鸟气。
他单纯可爱无辜的闺女,竟然在抓周宴那天,把愣子给抓进了手里,抓进手里不说,还顺着那愣子的大腿蹬蹬蹬的往上爬,一直爬到衣襟处,极自觉的小屁股拱啊拱钻了进去,熟练非常的在里面调整了方向,探出个小脑袋,咯咯咯的笑。
战北烈差点脑门充血,一口血喷出来。
而且更是稀奇的,这丫头第一个学会说的话,不是爹和娘。
竟然是:二!
战北烈差点没气的把慕二吊起来打,要是把老子闺女带二了,你赔老子一个啊?
当然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些战北烈都选择性的算在了愣子的头上,不会跟他家闺女计较,揉揉她的小脑袋,蹲下身子使劲儿亲了她一口,亲的小歌谣再次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似风铃琳琅。
他一把抱起闺女,转头对着某个小鬼伸出大手:“走了,找你们娘去!”
战十七欢呼一声,笑眯眯的把小手放进了他的手掌,一大两小朝着外面走去。
夜风寒冽。
给小歌谣戴好了帽子,再摸一摸小十七汗涔涔的小脑瓜,某个二十四孝好爹爹加四十八孝好妻奴,带着儿子闺女,开始了小蝌蚪找妈妈的过程。
夜色深沉马上就要到了子时,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响,战北烈步子一顿。
鹰眸暖暖的望着远方御花园里的媳妇。
两个娃子正要叫,他“嘘”的一声制止住,将怀里的小歌谣换到十七的手里,某个又被亲爹忽悠了的小鬼,只好抱着妹妹愤愤然原路返回,气哼哼的嘟囔:“小爷就知道会这样,又要什么二人世界。”
战北烈撇嘴,无视,轻轻的走了上前。
冷夏一手拢了拢衣领,自从那次受伤后,一直都没有彻底的复原,最常见的表现,就是怕冷,按照慕二的说法,还要再休息调理至少一个月。
当日,她发现东方润的目的后,迅速向着海中跳去。毕竟军营中的炸弹毁了,可是当时他去前线船舱中也有少许,若是有剩下的炸弹,他点燃和自己同归于尽……
他飞身来拦,她全力反击。
东方润果然如她所想,身上的确还备有一个,他趁机点起了引线,引线滋滋燃烧中,两人纠缠不断。
一个是想尽办法的走,一个如跗骨之蛆的拦。
然而就在引线烧灼到最后一段,眼看着就要爆炸的时候,电光石火间,东方润忽然不再阻拦,反倒用尽全力击出一掌,以内力将她远远的送出,而她当时并不知晓,遂同样击出一拳。
她的拳中没有内力,只有力道!
“一命,还一命。”
冷夏在落海中,听见这五个字,一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曾说喝酒那夜的事情,只记得模糊的一部分,然而这一部分中,就有她要出手却因为那滴眼泪怔住,而耽误了最佳时机之事,不论是同情,是诧异,是悲哀,她下意识的一个反应,留了东方润一条命。
这一命,他就这样还来。
她极力转头看去,后方东方润轻笑着,被她一拳打向另外一个方向,而那个炸弹,正直直的掉落海中。
他唇角随意勾着的弧度,看上去这还命仿佛是他突发兴起的事,然而那双从来空濛,极少能让人看透情绪的狭长眸子中,冷夏却一瞬窥探到太多来不及遮掩,或者是连他也并不确定的情绪。
他轻叹一口气,不再想这些。
仰头望着没什么星子的夜空,每到新年中秋这样的节日,她总是特别的怀念乔青。
如今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家,可她呢?
唇角勾起浅浅的笑,她遥望天际,轻缓却郑重的道:“亲爱的,新年快乐。”
要快乐,像我一样快乐。
身后一双铁臂圈了上来,冷夏笑着向后仰去,落入熟悉的怀抱,任他深深的拥着自己,将下巴放到她脖子上,缓缓的摩挲着。
两人都不说话,静静的望着夜空,告别她来到这里的第六个年头,走向第七。
忽然,冷夏眨眨眼,回头道:“再有一阵子,就要七年了。”
战北烈不明所以:“唔?”
温热的呼吸喷在脖子上,微微发痒,她歪着头开始给他普及关于现代的七年之痒问题。
直过了半响,战北烈一脸迷茫:“完了?”
冷夏更迷茫:“完了啊,你还想听什么?”
鹰眸眯成一条线,使劲儿的回忆了一番方才的内容,来回咀嚼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战北烈悟了!
他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极其开怀:“媳妇,咱们还有一起走七十年呢,等到七十年之痒的时候,你再跟我说。”
冷夏也笑了,忽然危险的眯起了眼,阴丝丝的问:“七十年的时候,会痒?”
“不会不会!坚决不会!”
头摇成拨浪鼓,某男神色严肃,赶紧赌咒发誓。
冷夏将一直端着的盘子,取了片里面的东西,塞进战北烈嘴里,他一咬嘎嘣脆,眸子一亮,好奇问:“味道很独特,这是什么?”
“薯片。”
“……”
“就是炸土豆片。”
“那她俩做了什么?”
“诶,你怎么知道,萧凤的炒土豆片没放盐,小刀的拌土豆片,拌的生的。哦对了,估计你两兄弟,正在吃呢……”
“呕……媳妇,你真好!”
咻!
烟花一闪,一道白光跃上夜空,迅速照亮了黯淡的夜色,也映亮了两人的眼眸,他们含笑望着漫天烟花,流苏摇摇曳曳自天际划落,灿若流火。
一朵尚未平息,咻咻咻!
数朵烟花同时升空,在高高的天际炸开晕散,丝丝缕缕明媚如初,点亮了满城繁华。
不约而同的,两人皆想到了五国大典的烟花夜,一吻定情,就这么依偎着走到如今,冷夏微微一笑,如烟火初绽的流美,比起这漫天烟花也不遑多让,她转过身,笑眯眯的迎上自己的唇。
头顶的烟花一朵朵炸开,一声子时的钟鸣响起。
新的一年新的一日,交替了旖旎的这守岁之夜。
时间在指尖匆匆溜走,晃眼数月。
冷夏的生活过的充实又惬意,唯一的一点便是战北烈不知在搞什么鬼,自从除夕夜后整日忙来忙去,按理说五国已经统一,一切都安乐太平,他这战神该是没啥事猜对。
这疑虑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初夏的荷花盛放,将丝丝清雅的香气,氤氲在烈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战北烈竟然三日没回府!
清晨的蝉鸣声声清脆,冷夏还在睡梦中,只听耳边……
咣!
锣声刺耳,她呼的睁开眼睛,就见萧凤杏目圆睁,一手持锣,一手持锤,风风火火的大吼:“赶紧给老娘起床!今天什么日子,你竟然还在睡觉!”
冷夏再次倒回床上,迷迷糊糊中,她还在思索,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思索才方方开始,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已经被人一把揪住胳膊,拖了起来,然后果断的在眼睛上蒙上了一块黑布。
视线被阻隔,冷夏坐着继续睡。
睡梦中感觉有人在脸上涂涂抹抹,有人抬着她起床换衣,有人摁着她脑袋一通捯饬,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个人,反正就她估量着七八个是有了的,终于在不断的折磨中,冷大杀手怒了!
砰!
她一把扯下眼睛上的黑布,拍案而起,忽然整个人都呆住。
她直勾勾的看着镜子,那里面的倒影美如诗画,一身红的耀眼的新娘喜服,熨帖的穿在身上,其上暗暗绣了一朵一朵的水芙蓉,若不细看并不明显,此时她迎着日光,那丛丛簇簇摇曳绽放,美的惊心!
这还不是重点,最让她惊诧的,这水芙蓉,正是她胸口处的纹身!
冷夏呆呆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转向了萧凤。
她捂着嘴巴偷着乐,杏目中亮晶晶的,满是欢欣。
忽然一滴眼泪落下来,一边抹着泪一边笑着说:“真好,冷夏,真美!”
“这是北烈亲自设计的,你不知道,他当年为了给闺女做衣服,跑去布庄绣坊学了一个月,这会儿要给你设计嫁衣,又跑去学了两个月,这里面每一个图案,都是他亲手画的!哼,老娘看着都嫉妒呢,狐狸就没这么贴心。”说着,她又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明显高兴的语无伦次了,只不断的重复着:“真好,真美!”
冷夏将她抱住,知道这傻姑娘,是为她欢欣。
萧凤哭哭笑笑半天,忽然一个高蹦起来,一惊一乍:“完蛋,好像大婚不能掉眼泪的,完蛋完蛋,老娘坏了规矩了!”
说完,又猛的捂住嘴,杏眼眨巴眨巴,懊恼道:“好像完蛋也不能说。”
冷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本被这气氛带出的眼泪,刷的一下倒流回去,无语道:“没事,你就是说上一百遍,我和战北烈也拆不了。”
“呸!”萧凤瞪起眼,比她还紧张:“这种话就更不能说了!”
冷夏被她扶着,向着外面走去,手里被人塞了个苹果,说了些吉祥话后,千叮万嘱一定拿好了。
萧凤笑眯眯凑上来,跟她叽咕叽咕咬耳朵:“你要是饿了,就把这苹果吃了,反正老娘当年就是这么干的,本来我想去御膳房偷东西,但是这喜服太碍事,最后饿了一整天。”
出了清欢苑,冷夏顿时深吸一口气。
为战北烈的奇思异想,敬佩不已!
烈王府内,满目所见,每一个灯笼上,都写着个大大的喜,只看那字铁画银钩,就知道是出自战北烈的手笔,她再次笑了,这满府的灯笼加在一起,不得有个上千么?
更绝的是,每一棵树上都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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