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抽抽噎噎的点了点头,娓娓道来:“小人名叫张三,本是这个山上的樵夫,咱们虽然日子过的穷苦,可一直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每日打点柴火卖到山脚的福来客栈,倒是也勉强过活。直到方才,小人带着今日砍的柴去山下卖,谁知道……谁知道……”
张三的眼睛瞪大,满脸的恐惧,想是又回忆起了恐怖的画面,哆哆嗦嗦的说着:“谁知道那福来客栈,竟然被一伙土匪给占了!客栈里的掌柜伙计,都被他们杀了!满地的血……”
叶一晃正要出言安慰,冷夏的声音抢先响起:“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张三朝发出声音的马车看了一眼,颤颤巍巍的回道:“小人根本就没进去,只在远处看了一眼,当下就吓得丢了半条命,什么都顾不得了!”
冷夏的眼中没有一丝怜悯,隔着车帘淡淡的看着他,继续问道:“你为何不去报官?而是往反方向走?”
张三听着她咄咄逼人的问话,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大急道:“大人!小人的家就在这个方向,小人不敢去报官,不是都说官匪一家吗?小人无权无势,不敢多嘴!只是路上瞧见大人们,马车光鲜……”
他一边说着,一边瞧了眼钟苍和狂风身上的佩剑,“还……还带着兵器,一定是有大本事的人!”
冷夏唇角一勾,并不打算放过他,步步紧逼:“你不怕我们也是官,和那些土匪是一家的?”
张三被她问的浑身不自在,哆哆嗦嗦的刚要回答,叶一晃已经一个高蹦了起来。
他的正义感自上次惹了黑虎寨之后,再次爆发了,气急道:“我还觉得你有侠义心肠,上次救了我的命,他不过就是个山野樵夫,你们俩这么有本事,不去灭了那群盗匪,反倒为难起了这老实巴交的百姓!”
这话说完,就连狂风三人也有点奇怪,小王妃这连问了三句,一句比一句犀利,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而且,王爷竟然也没有插话,爷对于百姓一向是极为爱护的,说是爱民如子也不为过。
过了有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张三已经如芒在刺,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时候,冷夏淡淡的发了话:“你走吧,那群土匪若是属实,我们自然会解决的。”
张三大喜,连连磕了三个头之后,才朝着远处山上跑去了。
叶一晃的气顺了不少,赶忙问道:“咱们怎么办?这就去剿了那帮土匪?”
钟苍鄙夷的斜了他一眼,冷冷道:“少跟咱们套近乎,关你什么事?”
一直未语的战北烈,终于发了话:“去探探。”
狂风三人领命而去,钟苍问道:“王妃,是不是刚才那个人有问题?”
战北烈冷冷的哼了声,沉声说道:“一个山野樵夫,遇到这种事早就吓的傻了,还能向他那般说的有条有理?”
叶一晃顿时一噎,不死心的辩论道:“可能他胆子比较大!”
战北烈懒的理他,冷夏淡淡的回道:“胆子大是有可能的,说话条理分明,逻辑有序,还能判断出咱们是大人物。”
“但是……”钟苍也明白了几分,沉吟道:“表现出来的却是又惊又怕,浑身都在颤抖!”
“不错,他刚才那段表演,三分真情,七分假意。”冷夏倚在战北烈的肩头,嘴角淡淡的扬着,眼眸中含着无匹的睿智与自信,说道:“还有他说并未被土匪看见,远远的瞧着就吓跑了,但那衣服却是褴褛破落,甚至衣角沾了少许的鲜血。”
叶一晃还想着替那个张三辩驳,却怎么也找不出话来说,暗骂自己正义感作祟,气恨道:“那你们又放他走?”
若那个人不是普通的百姓,极有可能是那群土匪中的一员,或者是个拖,来引他们上钩,或者就是分赃不均,逃了出来的。
钟苍再次鄙夷的瞥了他一眼,“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就在这时,狂风三人回来了,不约而同的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表情。
战北烈剑眉一挑,问道:“如何?”
闪电讷讷的回道:“爷,对方人数众多,应该是土匪没错,一个个凶神恶煞,绝对是手上沾满了血的高手。”
战北烈心下诧异,闪电的功夫虽说不如钟苍等人,但也是烈王府的暗卫,自然差不到哪里去,能被他评价为高手,这就有意思了。
他唇角勾了勾,问道:“有多少人?”
雷鸣鼓着腮帮子,神色有几分凝重:“爷,他们身手不弱,极为警惕,属下只在远处看了看,至少三四百人!”
叶一晃倒抽一口冷气,三四百人?
他刚才还想着一鼓作气去灭了他们呢,好歹这里有一个大秦战神,几个牛气哄哄的王府侍卫,还有个彪悍无敌的恩人!
这会儿彻底歇菜了,再牛气也抵不住人家几百人的围攻啊!
战北烈看了看天色,眼下是申时,从这里去到下一个城镇,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可以来回。
他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钟苍,带着本王的印信,去周城借兵。”
戌时方至,夜幕深沉。
去周城借兵的钟苍终于带着兵回来了,远远一打量,足足有千余人,不但带着兵,连周城的知县也一起给带了过来。
离着战北烈还有老远,周城知县已经从马车滑了下来,大声说道:“下下下下下……下官周得利,参参参参参……参见王爷!”
说完,拖着那肥胖的身躯一溜小跑的迎了上来。
战北烈眉峰一皱,问道:“周知县和铎州知县周得益可有渊源?”
周得利抬起头,长相和周得益颇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脸上那谄媚的笑容,完全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下下下下下……下官正是铎州知县周得益的胞弟,下下下……下官仰慕王爷久矣,如如如……如今得见真颜,敬仰之心一时不能自已,王王……王爷果然人中龙凤,比起下官每日梦中所见,更更……更是威武!下下……下官……”
他这一句话,说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结巴个没完,急的众人浑身痒痒,真想一脚踹过去。
战北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说道:“周知县应该也知道本王去借兵的原因了,既然如此,就出发吧。”
周得利一个劲的直点头,幸亏大哥前日给传来了消息,烈王有可能经过周城,他这几日每天都吩咐守城的卫兵多长个眼神,留意着有没有大人物进城。
正巧今日,没等来王爷,倒等来了王爷的贴身侍卫,听完了他的吩咐,自然是二话不说纠集人马,带着人就快马加鞭的来了。
可惜就可惜在他这张嘴上,别的都好,就天生是个结巴,可千万别惹了王爷的不高兴啊!
众人朝着土匪驻扎的客栈行去。
离着尚远,就看到一座二层客栈突兀的坐落在山脚下,里面灯火通明,客栈倒是不大,好处是门口有一个极大的院子,一个个的帐篷扎在院子里,密密麻麻。
战北烈眉头一皱,这看上去可不像是土匪,反倒有些像训练有素的军队,他捏了捏冷夏的手,沉声道:“这伙人,没那么简单。”
周得利点头哈腰的凑过来,小声说道:“王王王王……王爷,放心,下下下……下官这就将他们尽尽……尽数歼灭!”
战北烈本就皱着的眉头,听完他拌拌磕磕的话,更是拧成了一团。
叶一晃伸过来脑袋,不解的问道:“想啥呢,杀进去!”
就在这时,客栈内的土匪们也许是听到了动静,一声号子响了起来,号子声落下的瞬间,无数的土匪们齐齐从客栈和帐篷里出来,列队站好,和对面的战北烈等人,对峙了起来。
此时他们离着并不近,相互看不见样貌,却能大约的看出对方的人数。
冷夏挑了挑眉,这些人纪律严明,凶神恶煞,身上的杀气极为浓厚,的确如闪电所说,皆是手上沾满了血的狂徒。
有的甚至嘴里还含着包子,有的衣服也没穿妥当,光着膀子就赶了出来。
周得利看战北烈没发话,想了想觉得也是,人家一个王爷怎么能和这群乌合之众对话?
当先向前一步,扯着嗓子喊道:“本本本本……本官周城知县!你你你……你等若是束手就擒,本本……本官饶你们一一……一命!”
丢人!
太丢人了!
原本已经准备好战斗的士兵们,听见县老爷这结结巴巴没有半分气势的话,顿时红了脸,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这俩字:丢人!
而对面的“土匪”们,此时的心里也有两个字:火大!
他们被认作土匪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好吧,虽然他们现在是凶恶了点,杀气重了点,但是也不能二话不说看着咱的样貌,就说咱是土匪啊!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好好说话,报上自家的名号,后来发现这一点完全没用之后,也就不说了,他妈的,敢冤枉咱们,真以为咱是吃素长大的不成?
想打架?
打就打!
“土匪”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两厢对峙了约么有一盏茶的时间,这边的士兵们纳闷了,你说你一群土匪,见到官兵还不就是两种反应。
一个是打,痛痛快快的打!
一个是降,卑躬屈膝的降!
你们他妈的站在那装深沉算个什么事?
装深沉?
我让你丫的再装!
官兵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两方既然都生气了,后果自然是没悬念,开打!
两边的人同一时间齐齐举刀就朝着对方冲了过去,那架势,绝对的万马奔腾地动山摇气贯长虹风起云涌气吞山河!
“土匪”这边,也懒的管他们的身份了,反正已经被当做了土匪,丫的不打残了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咱们就是你儿子!
官兵这边,也顾不得周得利还没发话了,对面这些拽的二五八万的,见了官兵竟然敢不回应,不揍的你们哭爹喊娘,咱们就是你儿子!
在这夜间山脚下的客栈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因为周得利的一句话,发生了一场持械斗殴事件,场面一片混乱。
若是现在问他们,周得利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两边人肯定一个都不记得,丫的结结巴巴谁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但是这句话绝对是这场事件的导火索一根。
两边红着眼睛你来我往,打的是稀里哗啦毫不留情。
官兵的一边,人数众多足足是“土匪”的三倍,占了极大的优势,三个打一个,打不过你群殴死你!
“土匪”那边,身手经验又足足是这些官兵的不知道多少倍,他们可不是白混下来的,现在的他们绝对是冷夏方才评价的那般,一群狂徒!
两边红着眼睛打的难分难解,不时有伤了胳膊伤了腿的惨叫声传来,血花四处飙飞,有的喷到了“土匪”嘴里叼着的包子上,溅了一包子血,土匪们“吧唧吧唧”接着吃。
吞下一个包子再从怀里摸出一个来,含进嘴里吃的是津津有味,边吃边打,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少士兵打着打着,就感觉胃里朝上冒酸水,这群恶心的东西,你们不是土匪,谁是?
不只是正在战斗的士兵们,就连狂风几人都觉得胃里咕嘟咕嘟的反着,差点没瞪掉了眼珠子,钟苍眼皮一个劲儿的跳,叶一晃和周得利甚至已经开始吐了。
两人勾肩搭背吐的稀里哗啦。
这到底是群什么人?
你们就真的这么饿吗?
见过恶心的,没见过这么恶心的!
其实这倒是冤枉了“土匪”们,他们倒不是真的饿的非现在吃不可,而是……
习惯了!
从开始的无数次生死搏斗,有人受伤,有人流泪,有人崩溃,到现在的完全已经成为了习惯。
不就是点血么?那有啥?
咱们就是从血泊里走过来的!
战北烈嘴角抽了抽,疑惑的皱了皱眉,说道:“不对劲,这些人的身手不错,和士兵们缠斗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士兵死亡,最多也只是受了轻伤……”
冷夏点点头,接上:“他们留手了!”
“为什么留手?他们……呕……”刚吐回来的叶一晃,问完这一句后,再次眼睁睁的看着远处一个人,将一个染了血的白花花的包子吞下了肚,顿时又扶着周得利转头大吐特吐去了。
钟苍咳嗽了声,走近了两步,说道:“爷,这些土匪手下留情好像并不想杀人,而是只为了出口气。”
战北烈点了点头,应道:“再看看。”
就在这时,一个“土匪”极为卑鄙的踢了士兵的双腿之间一脚,士兵捂着裤裆哀嚎道:“你们……卑鄙!”
土匪中一人极为骄傲的大吼道:“你们老大没教过你们吗?战场之上没有原则,就要不择手段卑鄙无耻阴狠下流!”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绝倒,这究竟是个什么老大,竟然连这话都说的出?
再看其他的“土匪”,无一不是崇敬骄傲万分赞同的神色,众人纷纷释然了,有这样的一个老大,他们这群土匪不是这个猥琐的德行,那都奇了怪了!
唯有一个人,自听完这句话后就拧着眉头,唇角勾起了一个不知是赞赏,还是苦笑的弧度,冷夏摇摇头,吩咐道:“让他们住手。”
吐回来的周得利,顿时激动了,烈王妃发话,绝对是他表现的机会!
周得利深吸一口气,大声命令道:“都都都都……都给本官住住住……住手!”
打的眼都红了的两方人,完全将这句话给无视了,不论是谁,心中的想法都是一样的:这个时候住手?老子还没揍趴下他们呢!
冷夏眉梢一挑,看向钟苍。
钟苍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两方住手,却也听令,运起内力,将声音远远的送了出去:“住手!”
这声音随着风声,仿似响在了每个人的耳边,官兵这方听见后,稍稍找回了理智,犹豫着要不要听命,动作不由得就停滞了几分。
“土匪”们可不管这些,坚决遵循着老大的命令,战战场之上就要不择手段卑鄙无耻阴狠下流!
你们住手?
太好了!
我们接着打!
“土匪”们逮着官兵犹豫的这个空子,死了命的就开揍,逮着一个是一个,这个踹一脚,那个爆个头,打的是不亦乐乎!
冷夏失笑,对于他们的卑鄙行径半分鄙夷都没有,眼中含着几分傲然,大喝道:“住手!”
这声音传出去后,“土匪”们的动作也顿了一顿,随后又集体摇摇头,肯定是听错了,继续打!
冷夏柳眉倒竖,厉声吼道:“都他妈的给我住手!”
顿时,“土匪”们齐齐一个激灵,互相张着嘴巴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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