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的面色一怔,忽而抚掌大笑:“好,好!不愧是我认识的池笑笑!”
池笑笑轻抿唇,笑而不语,指甲却掐入掌心,疼得心里发颤。眼前的服务生猛颤了几下,怨愤地盯向池笑笑,那目光好像一个大锤子,狠狠砸了她一下,再碾过她的心脏,只剩一滩血肉模糊。
“你们闹够了吗?”慕宸晰冷冷的嗓音传来,打断了两人恶毒的言语。“秦小姐,池笑笑是我的员工,她不必附和你这种无聊的游戏。有什么事大家公事公办,我慕宸晰问心无愧,若你继续为难她,我也不会客气地向秦总声讨员工应得的利益与礼遇。”
秦霜的脸色刷白,刚要大骂,他便拽过池笑笑的手臂,狠狠拖往电梯方向。他的脚步很沉,脸色阴沉冰冷,不复以往的温柔熏和。此刻的池笑笑竟不怕了,反倒升起一股好奇——他会怎样对待这样的自己呢?如果今日换作曾经的“池笑笑”,他将怎么做?
随着他来到休息间,轰走一干莫名的员工,他反锁住门。
他好不容易才松开她。她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娇嗔道:“怎么这么粗鲁?不像你了!”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视她,整整一分钟后,他才沉声道:“请你解释一下刚才的情况,池小姐。”
她无辜地眨眨眼:“秦霜是我的朋友,有人欺负她,我帮忙说两句而已。”
“朋友?你把她当朋友?”慕宸晰的嗓音顿生危机,仿如一只无形的爪子,死死捏紧她的心脏,骤然一紧。“你确定是她被欺负了?”
“她摔倒了,”她陈述道,“秦家的大小姐被一个服务生在大庭广众之下推倒,这比捅她一刀子还让人气愤。”
“池笑笑!”慕宸晰低吼,“那不过是个讨生活的小女生,秦霜不懂事倒罢了,你怎么能跟着说出那种话!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你会被人怎么传吗?”
“你为了她吼我?”她似是不可思议,受伤地瞪着他,“你都不认识她,更何况她是什么身份?我的名声我都不在乎,你干嘛介意?”
他的眉毛拧成一团,像看妖魔鬼怪一般细细打量着她。久久,他的呼吸顿沉:“你认为没有家世背景的人,都得低人一等?”
她仰起头,嗤笑道:“难道不是吗?”
“那我呢?”他托起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我的父母只是普通人,并且早已过世。”
她的心猛疼,但,只朝他微微一笑:“你比我能干,我喜欢你这么厉害的人。”
他的视线骤变,诡异极了,好像一把利刃,割碎了她的衣衫,划破了她的肌肤,恨不能将她从里到外看得清清楚楚!
“你……”他似乎悟到了什么,眉宇间竟浮现一丝悲凉,“你爸爸让你接触人群,并不是接触以前的朋友。”
他果然知道!她垂下眼睑,撅起嘴,不满地道:“你讨厌就别理我,我的朋友就是这样!”
他伸手,又收回去,轻叹:“怎么变得这么不讲理?”
“我……”她正欲反驳,房门被人猛敲。
“宸晰,你快开门嘛!”
慕宸晰顿了顿,深深地看了池笑笑一眼,还是去开了门。
戴灵儿冲进他的怀里,担忧地问道:“秦霜对你怎么了?做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你知不知道……”她说到一半,望见一旁呆立的池笑笑,立马松开手,尴尬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在谈话,我以为……”
“秦霜没对他怎么,我只是希望他对我的朋友客气一点。”池笑笑打断她,嘟着嘴瞪向站得很近的两人。“慕总,我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她说完就往外走。
慕宸晰没有阻拦她的离开,反倒哼了声,抽出香烟点燃,猛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烟圈。
“我刚刚听说了……你何必与那个没有大脑的秦小姐计较?就她那点肚量和手段,还忌讳什么不成?”见他沉默,她的眼神泛起一抹异样的色彩,小心翼翼地说,“笑笑不过是贪玩儿,她的事情,你该清楚……”
他将吸了大半的香烟狠狠按进烟灰缸,不发一语地大步出门,徒留一道显萧索的背影。
戴灵儿呆站在原地,这是第一次,他毫不迟疑地抛下她离去,只为了那愚蠢之极的池笑笑!她浅褐色的美眸渐渐泛起泪意,隐约含了怨怼。她又看了看烟灰缸里的半截烟头,伸出发颤的手捡起来,用他遗留下的打火机再次点燃,殷红的双唇轻轻含住他触碰过的烟嘴。这是,属于慕宸晰的气息,她所熟悉,此刻又如此陌生的味道。
直到烧到烟嘴时,她才猛然清醒,扔下烫了手的烟头。
“戴小姐,休息时间过啦。”工作人员在外边喊道。
她仰起头,拂去瞬间的苍白,喃喃自语道:“是啊,休息时间已过……已经,没有自由了。”
……
整片天就像一座笼子罩住她,没有自由。
池笑笑仰望干白的天空,已找不着最初的湛蓝清澈,秦霜还在耳边不断念叨过去的种种,每一个字符都仿佛密密麻麻的咒语,将她彻底封锁在这副皮囊之内。
自从那日再见秦霜后,对方似乎对她来了极大兴致,几乎每天都去找她,惹得她呆不下去了,最终任由着她将她拉出来。加上她与慕宸晰之间的冷战,她也的确想出来透透气。
“她真的下跪了。”秦霜的话终于拉回她的神智,“可惜有人暗地里告状,还来不及让她舔我的脚趾头,我爸就让人打发我走。”
她顿停脚步,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内心却波涛汹涌,懊悔自责与愤恨交织于心底,最终化为一道悲怨的叹息,悠悠而出。
对方仿若未觉,自顾自抱怨道:“真够便宜她了!你是不知道,那个戴灵儿多可恶,不晓得对我爸下了什么迷魂汤,倒贴她一大堆,竟然还为了她骂我!”她跺跺脚,咬牙切齿地说着,“我不过让他注意点形象,别让我跟我妈难堪,那只狐狸精就想迷倒天下男人,根本不管其他人!如果我爸又闹出什么丑闻,让我怎么见人?又怎么出门?我已经被他们笑到爆,再这样下去我就不用混啦!”
——她只想到自己吗?池笑笑已无心应付,想告辞先回家。
秦霜也才察觉到她异常的沉默,突然笑得暧昧,热情地要拉她去联谊,去见以前的朋友,说是难得一起叙叙旧,再没有这种机会了。她劝说了一大堆,不顾池笑笑的各种推辞,死乞白赖硬是将她拖到了附近一个KTV里的大包间。
轰然炸耳的喧闹使她头痛欲裂,几度要返身,都被秦霜死拽了进去。还未站稳脚,便感到自己被好几人围住,烟酒的味道浸入鼻间,夹杂着淡淡汗味,以及包间不知哪个角落里散发出的刺鼻味道,捣着她的胃,令她几欲干呕又不得发作。
“哇哦——真是笑笑!”
“秦霜你够意思!没骗我们!”
“笑笑,你还记得我们吗?不记得没关系,一起喝酒吧!”
那群人你一句我一句,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秦霜早已冲过去猛灌一瓶啤酒,还不断朝她招手示意她参与。角落里还蹲着几个不知在吃些什么的男人,以及他们身边兴奋得不正常的几人。忽明忽暗的灯光扫来扫去,整个包间充斥着糜烂与堕落的味道。
她脸色青白毫无血色,以前哪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转身就要走,门边的男人伸来一直胳膊挡住她:“你真不够意思,这么久不陪我们玩儿,来了就要走?”
“我不认识你们!”她忍无可忍地低吼道。
“一起玩就认识了!”
对方不顾她的挣扎拉扯着她,她吓得惊叫,对方表情兴奋,像是发现有趣的玩具一般,故意扯开她的衣领,扒乱她的头发,望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嘿,她是真不记得咱们了!要是换以前铁定一巴掌扇过来!”一旁的人对秦霜说道。
秦霜若有所思地说:“难讲,她那性格,说不准又是一个恶作剧呢!”
“那……我们怎么办?”
“哼,当然……”秦霜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艳丽的妆容扭曲不堪,“扒光她的衣服看看,是不是真忘了我们!”
第二十四章(入V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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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亮得刺眼,这里的夏季总让人感到湿哒哒的,沉闷的空气里热度越来越高,多走几步身上就不舒服。阳光不是温暖和煦的照耀,而是向密集的刀子般猛扎下来,刺得人热辣辣的难受!
池笑笑大口喘着气,奔跑在嘈杂的街头。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停缓半秒钟!她跑得浑身发烫发软,吸气赶不上呼气,胸肺缺氧得闷痛起来。身体不断向前倾,腿脚已跟不上自己的速度,就在一个趔趄之后,她猛往前扑去!
“啊!”她吃痛地叫了声,整个人扑倒在地!双臂反射性地挡在脸前,胳膊火辣辣一阵麻痛,膝盖也磕到了什么似的,痛得令人发嗷。
她有一瞬的呆滞,感觉周身罩了一层雾,身边的人停留观望,没有人向她伸出援手。她也从不指望会有谁来救她……
蓦地,眼前竟伸来一双胳膊,在她愕然的目光中,两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她开始虚弱地挣扎,却听见一道熟悉的戏谑嗓音:“这是第几次了呢。小妹?”
猛地抬头,刺眼的阳光下,是池瑾瑜笑得张扬的脸,他的额上也浸满了汗水,呼吸不比自己好多少,但力气大了她许多,能稳稳地扶她起身。她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可喉间的干涩疼痛令她发不出声音,倒停不住地猛咳。
当她的呼吸逐渐平稳时,他已带了她到附近的小诊所内,让医生给她处理身上的伤口。简陋的环境却很安静,那医生的动作很粗鲁,压得她的伤口发痛,她皱紧眉头忍住痛呼,却听池瑾瑜恶劣地吼道:“你手脚放老实点!”
她连忙正襟危坐,又听他深叹:“我不是说你。”
不是说她,那就是医生了?医生是个很严肃的老头,应该是退休后自开的诊所,这里环境虽简陋,但医药设施倒算齐全,普通的小病痛到这来应该都没问题。
“你还知道心疼?”医生调侃道。
“哼。”他不屑地半倒在病床上,斜眼瞟向池笑笑,久久,才问,“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在那里?”
“你会回答我吗?”她低低地说,才发现嗓音干涩无比。
她双手揪着衣角,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那医生老头看得啧啧叹道:“你这混小子真不懂怜香惜玉碍……”
“我是他的妹妹。”
“嗯嗯,妹妹。”老头对着她笑容满面,面上明显的皱纹更加深刻了。“不要理你那个总是闯祸的哥哥……”
“……”看来他根本不信她的话。她也没打算多做解释,医生给她上好药,又开了一点消炎药,在池瑾瑜大呼“抢劫”的声音下,她交出了身上所有现金。
出门后才惊觉自己没钱,除了徒步回家,就只能靠池瑾瑜……现在想来,那医生笑得那么奸诈,原来是有预谋的啊!白了吊儿郎当的池瑾瑜一眼,有些不解他和那人的关系,怎么净认识些奇奇怪怪的人,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么?
“既然你没事了,我就走咯?”池瑾瑜漫不经心地说。
她一惊,没有开口挽留,眼睁睁地望着他调头走远。这时天色已晚,夕阳斜下,将他的背影拖得长长的。偏栗色的头发在橘色的夕阳下泛出金色的光泽,柔和的映入她的眼帘,也映亮了她眼底泛起的泪意。
不能信,池家人不能信,池家以外的人更不能信。
“如果我不回头,你是不是永远都不跟上来了?”去而复返的池瑾瑜问得极其无奈,“叶岚,你既不跟上前,也不回头看。这样的你,要怎么才能到达目的地——或者说,你一点目标都没有?”
她一怔:“我说了我不是……”
“呵,不是吗?”他望着呆呆的她,突然俯身于她耳边,缓缓地说,“怎么不向叶枫告状?你被人这么欺负了,现在身无分文,为什么,不向他求救?他一定会生气,会为你报仇。就像一年前那样……”
“一年前?”她猛抬头,对上那双笑意不达眼底的眸子。
“嗯哼。他为了给另一个妹妹报仇,是怎样对你这个妹妹的?小妹一点印象都没有吗?竟然还能与他相处得如此亲密。”
“不可能,你五年都不在中国,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竟真的知道……她的眼里露出恐慌,不安地往后退。
“谁说我一直不在?难道我回国,就非得回池家不可?”他的笑里多了分轻蔑,“小妹恐怕也不记得,那时候我们还见了一面,甚至……”
“甚至怎样?”
“你自己去想,如果你真是我妹妹的话。”
他笑着将额头抵在她的肩上,右手收拢她的腰,使她靠近自己。这么一庞大的男人像孩子似的靠着自己,令她有些不安,脑海里突然响起他那日的话——还他一个情人。情人,还是,亲人?
她没听清,抑或是不愿去听。反正,池家没一个好人,不论是情人还是亲人,她都不要,除了叶枫。
……
这些时日总是噩梦连连,夜里经常惊醒过来,背后浸满了冷汗,耳边还残留着恐怖的余音。在梦里,有许多人,叶家的,池家的,也有一些不认识的模糊的脸孔,不过是路人罢了。但每个梦里,都固定有一人——池瑾瑜。
梦里的他,是温柔又绅士的,只是在对自己……应该说是“池笑笑”的时候,多了些许莫名的情感。
她不敢思考,更不敢深究,这种恐惧远远超出了滚下楼梯的那一刻。
望向窗外,除了迷蒙的夜灯,再无其他光亮,月亮被身后的云层埋在里侧,连一点边角都不肯露出来。
心里猛然一阵空荡,仿佛要证明什么似的,她批了外衣出门往叶枫房间走去,哪知他的房间灯还亮着,房门却锁得死死的。她正欲叩门,却听里边传来叶枫以外的声音——
“不想走?”是池瑾瑜,她梦里的主角!
她的手臂僵住,硬是没有敲下去,最终,缓缓收回。
“我为什么要走?”叶枫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是她从未听过的那种。“好歹……姨夫也算是我的养父,倒是表哥回来以后,不肯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