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识前,羽落摸着大腿上的伤口懊悔不已,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以后有什么计谋一定要明明确确地告诉徵辰这个笨蛋!
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水从鼻子凶猛地涌入,灌满身体里每一个的空间,上蹿下跳,翻江倒海,声势浩大,好像随时都会支离破碎,血肉横飞,羽落无意识地缩了缩身体,却被一股覆在额头的温暖捞回了意识。
羽落慢慢睁开眼睛,模糊的影像逐渐清晰,一张大脸被寒气笼罩,眼神里的怒火熊熊燃烧,却暖不热脸上的冰冷。
睡太久了吧?羽落暗想,徵辰怎么对着她这个救命恩人怒气冲冲呢。
羽落凝视了一会儿眼前的大脸,悠悠地又闭上眼,兴许是海水喝多了,眼睛都不清亮了。却未曾想到,她刚闭上眼,徵辰就在她左脸狠狠地扇了两巴掌。
羽落生气地睁开眼,粉面含怒,捂着脸半坐起,大声质问:“你打我做什么!”
徵辰一愣,眼里透露着欣喜,一把抓过羽落的手:“你终于醒了!”
徵辰明明看着羽落睁开眼睛,却又闭上,所以着急地拍拍羽落的脸,没想到力道没有控制好,在羽落脸上生生拍出五个指头印。
羽落使劲掰开徵辰的手指,抽回自己的手,哀怨地说:“你跳海做什么啊!害得我差点英雄了。”
徵辰一听,收起脸上的欣喜,一脸怒意,冷声问:“你自杀做什么!”
羽落冷哼一声,她未曾想过自杀,只是演个戏吸引一下注意力而已。
羽落本已收拾好行李,想一走了之,成全商逝和白柔,但是,在走之前突然想到,自己一个人走了,师父也不一定就同意商逝和白柔在一起,不如让商逝和白柔坐着徵辰准备的船离岛,远走高飞,浪尽天涯。没想到徵辰出现,为了救他,不小心多喝了几口水晕了过去,反而真的变成自杀了。
想到这儿,羽落赶紧沉声问:“师兄离开了吗?”
徵辰眼风扫了羽落一眼,冷笑一声:“你让我准备的船从一开始就不是送自己离岛,是不是?”徵辰盯着羽落,厉声又问,“你就那么喜欢商逝,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羽落虽说不知徵辰哪来这么大的火气,但是还是因为没有把自己在离岛前的决定告诉徵辰而内疚,弱弱地说:“你忘了?我会游泳的。”
徵辰一抖,讶然地看着羽落,心里五味陈杂,不是滋味,合着喝了这么多水还差点死掉,是因为自己一时心急忘了羽落会游水。
徵辰轻咳一声,目光落向他处,尴尬地说:“他们已经走了,你不用担心了。”
羽落长吁一口气,抱起双膝,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闷闷道:“徵辰,你知道吗?我现在一点也不难过,反而更加轻松了,我是不是不是那么喜欢师兄啊?”
徵辰眉间拧出一股暴戾,背对着羽落坐下,一声不吭。
休养两天后,羽落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吃罢晚餐,便起身出去散散步,没想到一路上张灯结彩,红绸高挂,贴满喜字。
羽落正纳闷时,见青衣寻来,一脸惊恐地拉着羽落就往落雪阁走,边走还边哭丧着脸说:“小姐啊,快回去吧,不然,我会死的很惨的。”
羽落甩开青衣的手,佯怒道:“青衣,到底怎么了?”
青衣低头在羽落身边来回转了两圈,双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最终,一跺脚,抬头泪光闪闪地说:“小姐,大公子被抓回来了,阁主说小姐和大公子如期成亲。”说罢,青衣紧紧抱着将要离去的羽落不放,凄声喊,“小姐啊,你可不能再跳海了啊,虽说你会游水,但是技艺不佳,会死人的啊。”
羽落闭上眼咬牙切齿。
谁说我要跳海!
羽落好不容易向青衣解释清楚她不是去跳海,而是去阻止师父后,青衣哭得更厉害了:“小姐,你去跳海吧,大不了你再溺水一次,快死的时候,我再救你一次,可是你不能去找阁主啊,她会要了我的命的,小姐,小姐,你去跳海吧……”
羽落心生疲倦,怎么养了这么个丫头,损人利己,忘恩负义啊。
待夜深人静,羽落翻身起床,不想青衣竟坐着她的鞋子靠在床沿呼呼大睡,羽落无奈只能赤脚小心翼翼地走到未关的窗前,敏捷跃下。
羽落蹑手蹑脚一瘸一拐地顺着墙角溜入左阳楼,贴着喜字的灯笼正随着微风摇摇晃晃,熠熠红光照亮了整个院落,羽落屏气低身靠近在门口把守的两个人,悄无声息地放倒一个,并在另一个人惊呼之前,迅速出手砍向他的脖子,干净利落地把他砍晕。
羽落在两个人身上摸索了半天,摸出一把钥匙,还顺便撕了两块布,龇牙咧嘴地包在自己刚刚从阁楼跳下来时不小心扎破的脚。
“落儿,是你吗?”一声低沉的声音从屋内飘出。
羽落拿出钥匙打开门锁,笑吟吟地走进去:“呵呵,师兄,怎么知道是我?
商逝起身走来,满是关怀地问:“落儿,你没事吧?你不是会游水吗?怎么会溺水?”
“呵呵,说来话长,说来话长。”羽落讪讪回答,心里早已把徵辰从头到脚骂了几百遍,接着灿然一笑,亮出自己手中的钥匙,“师兄,你可以走了,现在岸边没船,你先在山上躲一躲,过了明日再说。”
商逝看了一眼羽落,抬脚向门外走去,却看见羽落赤脚站在地上,包裹的白布上血迹斑斑,眼中闪出一丝挣扎,停在了原地,低身脱下自己的鞋子,蹲在羽落面前,一只一只给羽落穿上,声音沙哑地说:“落儿,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握在手中的玉足一颤,头顶传来羽落假装轻松声音:“本就是我一厢情愿,怨不得你。”
商逝静静地站起来,揉揉羽落微乱的发髻,扯出一声轻笑,说:“那我走了。”
羽落点点头,目送商逝踏出门槛,又急急叫住他:“师兄!”
商逝停住,回首看着羽落。
羽落咬唇顿了顿,试探着说:“我只想说一句话,那日不是我刺伤白柔的,你信吗?”
一阵沉默。
羽落捂嘴噗地一声小声笑起来:“哈哈,骗你的,那日是我嫉妒白柔抢了师兄,所以就下了狠手,对不起啊。”羽落一脸羡慕,继续说,“真羡慕白柔,可以与师兄相伴一生。”
商逝满脸歉意,转身一跃,飞出院墙。
羽落拍拍自己的脸,对自己竖起大拇指,愁眉苦脸夸赞道:“羽落,你怎么这么贤惠大度啊!”
晚风从窗间的缝隙里钻进来,围着细微的灯光打了个转儿。灯火轻摇,在这满屋寂静里摇出声叹息,之后,便又是满屋静寂。
羽落从怀里拿出商逝亲手做的木钗,轻轻抚摸,蓦地一折,木钗一分为二落在地上。
一晃神,一刹那,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过脸颊,坠落在地,开出一朵满是哀伤的泪花。
不难过,那是骗人的!
羽落呆呆蹲下,拾起断成两截的木钗,埋头压着声音痛哭起来。良久之后,才踉跄着站起来,甩甩自己麻木的双腿,向右阳楼走去。
徵辰一身酒气地躺在右阳楼前院的草地上,看见羽落走进来,痴痴一笑,说:“我整日想要梦见你,却怎么也梦不到,今日总算如愿以偿了。”
羽落一震,停住脚步,诧异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徵辰,表情开始慢慢变得僵硬。
 ;。。。 ; ;
第六章 血光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留下的痕迹最终抵不过漆黑,很快被淹没。
羽落无奈地将醉到不省人事的徵辰艰难地拖回房间,忿忿不平地把他抛在床上,骂骂咧咧地给他盖上被子,坐在床边苦思冥想徵辰刚刚晕过去之前唤的“圆圆”到底是谁。
是梨花渡旁卖鱼的牛大爷的二侄女的小女儿吴圆圆?是洹河河畔无依无靠独自居住的张园园?还是旗山山脚打铁匠家的大妹子李元元?
羽落把他们走南闯北所认识的名叫“圆圆”的女子都想了一遍,吴圆圆现在才七岁,太小,应该不会是,张园园今年六十有余,太老,应该也不是,难道是李元元?可是人家姑娘已经嫁人了,难道徵辰还心心念着人家,难保不会去强抢人妻,破坏人家家庭幸福,这,这罪大恶极啊。
羽落面露忧愁地看着徵辰,深深叹了一口气,扭身走去屋子中央的桌子,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走回来,然后,噗地一声,把茶水吐在了徵辰脸上。
不管了,还是先办正事。
床上双目紧闭的人倏地双拳紧握,牙噙得吱吱直响。
羽落见徵辰还不醒,便毫不留情地在他胸前捶了两下,大概用了七八分力气吧。
徵辰突觉胸口钝痛,眉间拧成一团,哼哼唧唧了几声之后,缓缓睁开眼,一脸惺忪:“你怎么在这里?”
“你醒了?”羽落笑盈盈,顿了一下,“徵辰,我求你办件事好吗?”
徵辰看了羽落一眼,只见她眼睛红肿,却硬要扯着笑容,不由得心里隐隐作痛,处在阴影的拳头紧紧攥住被角,神情漠然,冷声道:“你是不是把商逝给放了?”
羽落哑然,惊讶地看着徵辰。
徵辰抿唇一叹,下了床,朝着窗外不动声色地一望,转身对羽落说:“你先回落雪阁,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怎么处理?”羽落一脸担心。
徵辰重重叹了一口气,摇头说:“从小就要处理你鸡毛蒜皮的事情,好累啊。”转而满脸嬉笑,把羽落推出房间,不耐烦地说,“走吧,走吧,我去找师父。”
羽落一听,立刻说:“我也要去!”
徵辰眸光一闪,抬手在羽落眼前一晃,羽落软软晕倒,徵辰抱起羽落对阴影处,头也不回沉声说:“行动!”
只听一声微响,便回归安静。
徵辰看着昏睡的羽落,在月光的照耀下,皮肤细润如温玉,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几缕柔发随意撒在脸边,一身素白长裙随风摇曳,纤腰不盈一握,这段日子,羽落确实瘦了不少,明明是平生夙愿,为何如此费心?
漆黑如墨的夜空忽地被一抹光亮照亮,平静的海面突然出现形如鬼魅的黑影,渐渐靠近梨花岛,一场血光之灾正悄然发生。
立于窗前上的一抹蓝影,淡淡一笑,说:“你果真沉不住气了。”
接着,一阵寂静。
蓝伶看着远处愈发接近的船只,轻叹一声:“枉我劳心费力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喂熟这匹野狼。”转身,提起许久未拿的蓝玉剑,走出乐阁。
徵辰把羽落安置在落雪阁,叫醒青衣看着她,并嘱咐她不要让羽落出了落雪阁,不然难保不会丢了性命。
刚刚睡醒的青衣偷偷瞅着冷若冰霜的二公子,撇着嘴泫泫欲泣,暗道自己命苦,昨日被阁主警告,今日被二公子嘱咐,都是拿命说事,知道你们是杀手,但能不能别命啊命地威胁别人啊。
徵辰吩咐完便走了,刚走出落雪阁,就遇见蓝伶拿着剑在树下悠悠站着,似是等他已久。
徵辰上前一步,抱拳翩翩施礼,温声道:“师父,明日的喜事恐怕是办不成了。”
蓝伶轻挑眉头,嘴角抹过一丝讥笑:“你既然唤我一声师父,那你可知,你今夜的行动可是违抗师命,大逆不道?”
徵辰依旧端着拳头,低首道:“师父,为何不成全师兄?”
“哦?是成全商逝,还是成全你?”蓝伶说着,轻点徵辰心口,接着说,“你既然喜欢落儿,为何还要执意毁了古兰乐阁?”
徵辰眸中透出冷酷,收起拳头,抬首道:“你既然已知,为何不早日揭穿?”
蓝伶叹一口气,淡淡说:“该还的债,总归是要还的。”美丽的眸子里漾出一道道涟漪,想起年少时的痴狂,心里空泛地响起呜咽,蓝伶微微颤抖,睁眼与闭眼之间,两潭清水恢复平静,深不见底,蹙眉厉声说,“看在你母亲与我亲如姐妹,为师最后送你一句警告,到此为止吧,何必为了一个铁石心肠的爹,毁了自己一生,他把你当过儿子吗?”
徵辰腾地升起一团热火,冷漠下汹涌着骇人的愤怒,拔剑指向蓝伶,怒声说:“胡说!你若把我母亲当做姐妹,又怎会亲手杀了她?”
蓝伶未曾躲闪,昂首嫣然一笑,语气缓和:“呵呵,你阿玛告诉你的吗?那你应该问问他,你母亲是如何恨他,如何被他逼死,如何死不瞑目的。”
“你胡说!分明是你亲手杀了她,阿玛亲眼所见,你还狡辩!”怒火中烧,蒙蔽了理智,徵辰狠心刺向蓝伶的胸口,鲜血簌簌流出,染红了胸前的蓝衣。
蓝伶闭上眼,无力地说:“罢了,罢了,是我欠了阿德一条人命,你动手吧。”
徵辰神情冷肃,抬手正欲深深刺入,最终还是一顿,青筋暴起,却迟迟不忍下手。
蓝伶睁开眼,伸手拔出徵辰刺得不深的剑,轻抚伤口,微微翘起嘴角:“为师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杀人不能眨眼,手下不能留情,当耳旁风听去了吗?”说完,蓝伶倏地伸手扼住徵辰的咽喉,面无表情地伸手化解徵辰砍来的掌风,死死钳住徵辰想要反抗的双拳,“你长得真像你阿玛,我多想就这么把你杀了!”
徵辰一脸不解地看着蓝伶,眉间透露出哀伤,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
“你母亲致命的一剑,确实是我刺的。”蓝伶缓缓道出,眼角突然湿润,两行清泪流出,“你可知,你母亲为了生你,吃尽苦头,最后连命都不要了,自己动手生生把你剖出,而你阿玛呢,却堵着洞口,不让我出去找大夫,冷眼看着你母亲受撕心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