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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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开-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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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特别搞不懂珂玥这个人。女人,不分古今中外,都是善妒的。胤禟府里那么多小妾,却从不见珂玥争风吃醋。

当初我入府的时候,众小妾们以为又来一个争饭碗的,一个个莫不是眼冒绿光咬牙切齿盯着我,恨不得扑上来扯手扯脚把我给撕了。珂玥却表现的那叫一个和蔼可亲呐!让我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在表面上假装大度准备背后玩阴的。可见她又不像伪装。后来仔细观察才发现,她和胤禟关系虽好,却不似夫妻,更像朋友,像兄妹。

问她,她撇撇嘴说道,“我对长的比自己好看的男人没兴趣。”

“那你对谁有兴趣?”再没兴趣也嫁了过来了,难不成要给胤禟带绿帽子?一想到胤禟那副妖媚的脸带着绿帽子的样子我就忍俊不禁。

珂玥妖妖娆娆飞过来一个眼风,“人家只对你有兴趣……”

我脊背一凉,这家伙,不会是个百合吧!不要啊,我接受不了GL啊!

女骗子

想到这里,我不禁一个寒颤看向珂玥。

珂玥没察觉到我诡异的眼光,犹自在摆弄桌上的东西,一直到小二来上菜,她才舍得把满桌的东西收一收,给菜腾地方。

香酥野鸡,软炸腰花,藕肉莲蓬,爆腌心里美,瓦块茄鱼,雪球明虾,雪里蕻豆瓣汤,六菜一汤,满满摆了一桌子。本来我们四个女人根本吃不了多少,珂玥却非要点齐十个菜,在我的极力阻止下才只点了六个。侍卫那一桌上的是一样的菜,还多添了一坛子桂花酒。

侍卫们自然是感恩非常。瑞霞楼这样的地方虽说不是京城里最贵的酒楼,可来吃一次最少也得两三两银子,能顶他们一个月的月俸。所以这样的机会是非常难得的。

其他的菜我当初住在迎客居的时候都吃过,并不觉得怎样。唯独那个爆腌心里美,点菜的时候见这名字有趣,在好奇心作祟下便点了一盘。

“爆腌心里美,来喽!”脖子上搭着白毛巾的小二一边唱菜,一边把一盘碧莹莹的东西摆上了桌。

我定睛一瞧,居然是盘萝卜丝。“小二哥,这个……就是爆腌心里美?”

店小二估计是被我那声“小二哥”唤得魂飞九天,脸红红的道,“这位客官,没错,这菜就叫爆腌心里美。把水萝卜刮去外皮,擦成细丝,加米醋,白糖,精盐,现腌现吃。又酸又甜,脆嫩可口。”

“……”我无语。

“怎得?这菜老北京都知道。你居然不知?”珂玥疑道。

“我不是北京人。”我知道它是萝卜丝,不知道它叫心里美。汗~孤陋寡闻了。

挑一筷子鲜咸酥香的香酥野鸡,再挑一筷子酸甜脆嫩的爆腌心里美,这顿饭吃的也算可口。

知画长的纤细瘦弱,饭量也小,才挑了没几筷子就告诉道饱了。在那里端坐着喝茶,看街上的风景。

我却管不了那么多,这个身体刚14岁,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多吃点补充下营养,况且逛了一上午了,确实是饿了。

正吃着,听见知画“呀!”地低呼了一声,走到窗前凭窗向外看去。

珂玥素来是个好奇心盛的,见状也撂下筷子,向街上看去。

“怀暮,你快来瞧!”

我本来不想凑这个热闹,这下也只好过去看看到底什么事。漫不经心的往下一瞅,刚喝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好狗血的剧情……卖身葬父。

***********

“让开,让开!”侍卫开道,珂玥一马当先挤进了人群。刚才在楼上隔得远没看清,现在看清了地上跪着一个瘦小的女孩,看起来十一二岁左右,黑黑的,模样长得普通,但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灵动异常,看人一点也不畏生。她眼前铺着一张白布,上面写着与相依为命的爹爹到京城投奔亲戚,不料半路上被小贼偷走盘缠,一路上千辛万苦行乞至此,亲戚却见他们落魄,不肯收留。她与爹爹只好沦落街头。爹爹心里又气又苦,再加上饥寒交加,身染重病,几天前不治身亡。她身为女儿,不能眼见着父亲在死后都没有安身之地,只好卖身葬父。只盼好心人能出钱为父亲下葬,小女子做牛做马一定报答,云云。写的情真意切,催人泪下。再一看女孩身后,果然一张破败草席卷着个人,席子显然是不够长露出一双沾满泥垢的黑瘦的脚来。

意琴,知画心善,已经落下泪来。

珂玥也红了眼眶,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就要往小女孩手里塞,“小姑娘,拿去好生安葬了你父亲吧!”

我手疾眼快地一拦。

珂玥诧异地看向我,好像是在疑惑我为什么不让她帮这孩子。

我忙解释道:“难不成你还要让这孩子自己去葬了她父亲不成?要做好事就干脆做到底,不如我们帮她葬了父亲,再带她一起回府吧!”

珂玥恍然大悟,“对啊!你说的是。”

我招过两个侍卫,低声交待了几句。大声道:“你们两个,抬上她父亲,咱们去义庄。”

两个侍卫立刻上前,一前一后连草席带人抬了起来。

我们一群人在众人的目光中浩浩荡荡上了路,等我们七拐八拐拐进一个小巷,我轻咳一声,侍卫立刻将人摔到了地上。

“哎呦妈呀!”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从席中滚了出来。

小女孩见状不好,立刻想溜,被堵在巷口的一个侍卫一把揪住了,提着领子拎了过来。

珂玥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好啊你!”意琴一脸愤慨,“原来是个骗子!送去见官!”

那乞丐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地上:“小姐,姑奶奶,我再也不敢了!这都是那个小妮子的主意,是她说事成之后分我一半钱,我才这么干的!不该我的事啊!我根本不认识她!说着,头磕的砰砰作响。

“算了。”我挥挥手,示意侍卫放人,侍卫略一犹豫,看向珂玥,见珂玥点头,这才松手。

那乞丐一溜烟跑的不见影儿。

而那女孩只是在原地低头不语。

“走吧!”好戏散场了,也该打道回府了。

我们一众人刚出巷口,蹬蹬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那个孩子从巷子跑出来,拦在我们跟前,扑通一下跪下了。

“你可以走了。”我皱眉。还真是不习惯有人给我下跪。

“你还想玩什么花样?”意琴本就是个泼辣的,知道被骗后更是半丝好声气儿也没有。

那孩子抬起脸来,灰扑扑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是熠熠发光,眼中闪过一丝倔强,一丝希冀,“请带我回去吧!我愿意给您做丫头,挑水劈柴生火做饭,我什么都能干!”

意琴几乎要跳脚,“你还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看向珂玥,毕竟是借住在别人家,这个事情我说了不算。

“你看着办吧!”珂玥知道被骗后,一直悻悻的。也难怪,好不容易想做回好事,却遇到这样的事。

我一手驻在下巴上,沉吟了半天,“街上那幅字可是你写的?”识字的丫鬟很少,也许留下她以后会有用的上的地方。

“是,是我写的。”

“那好吧!你就跟着我吧!”

杨念巧

我叫杨念巧。

可是大家都叫我丫头,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我的名字,包括我爹,那个给我起名字的人。

小时候爹会笑眯眯地唤我念巧,如今也随那女人叫我丫头了。起初那女人刚进门的时候叫我丫头,爹还不依,可那女人依旧那么叫我,渐渐的他也不管了。后来,在他也不自觉的唤我丫头的时候,我知道,我终于遗失了名字。

曾经我以为爹是爱着我娘的。

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生的也美,本来应该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享一生荣华富贵。可是她偏偏看上了我爹,那个穷酸的书生。便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嫁给了爹,过起了荆衣布裙的苦日子。也许是出于愧疚,也许是出于怜爱,爹对娘格外体贴。

娘常说,“荣华富贵有什么好!天底下多的是金银财宝买不到的东西!”

娘还说,“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她说上一句的时候表情是看破一切的坦荡,说下一句的时候脸上却满是庆幸与满足,嘴角噙着的微笑像是春天原野里悄然绽放的花朵。

记忆里最深的印象便是爹握着我的手,一笔笔教我写字,毛笔吸足了墨汁,在粗糙的宣纸上舔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娘则坐在床边,一针针缝补衣裳,静默的望着我们父女俩微笑,那眼神,仿佛是在看着她的整个世界。

那是个并不特殊的午后,娘端着木盆对我说,“念巧啊!在家好好看家。别到处疯玩。娘去湾里洗件衣裳就回来。”

可她再也没有回来。

傍晚爹教书回来,领着我找到湾边,看到她静静的浮在水面上,长长的头发四散而开,几乎覆盖了整个池塘。

我不信水里面的那个人就是我娘,我娘总是将乌黑油亮的长发梳的妥妥帖帖,虽然簪发的只有一根木钗,绝不会这样披头散发。我娘总是穿的干干净净整齐利落,绝不会这样满身污泥水草。我娘总是笑着软软的对我说,我家念巧最聪明了,绝不会这样一声不吭不理人,叫她也不应。

这不是我娘,我娘说了,她去洗件衣服就回来。她让我好好看家,我看了啊,听话的没有疯跑出去玩,为什么她就不回来了?

娘下葬的时候爹几乎哭的厥过去,拼命地往前冲,两个男人都架不住,也不知那样瘦弱的身躯哪来的那么大的力量。我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在一边傻站着。爹哭喊的声音,众人劝慰的声音,铲土的声音,都仿佛远在天外。

之后的一年里,爹仿佛换了个人,本来极清儒的一个人,邋遢的不像样子,只知道喝酒。有时则呆呆的看着我,喃喃自语,“真像啊!眼睛真像啊!”

再后来,媒人就上了门。来一拨爹就撵出去一拨。但爹好歹是乡里唯一的秀才,又年轻。即使如此,来提亲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有一天,我在屋里临帖,听到外屋有个女人的声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家一脉单传,你总不能连个儿子都没有,让你们家断了根吧!再说,念巧还小,需要人照顾。屋里没个女人怎么成?”

迟迟听不到爹的声音,我心里一沉。

几个月后,一顶大红的花轿便将另一个女人抬进了我家。那尖锐的唢呐声刺伤了我的耳朵,花轿上一排排彩色的穗子晃花了我的眼睛。

我跑到娘的坟前哭的昏天暗地,流尽了一年多不曾流过的眼泪。我知道,在这一刻,我娘才是真正的死了。

娘,娘,这就是你说的,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吗?

我昏昏沉沉的回到家里,宴席还没有结束。院子里闹哄哄的,一片喜气,爹穿着大红色的喜袍正在挨桌敬酒,没人注意到我的消失,正如没人注意到我此刻的出现。我定定的看着这闹剧似的一切,爹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两颊已染上醉红,正举着酒杯跟人应酬。而屋里,已有一个女人坐在床边,等他回去掀起盖头。

不久,那个女人就怀了孕。十个月后,生下了一个男孩。嘹亮的婴啼声响起的时候,我正坐在锅台前烧水。灶里的木头烧的劈啪作响,红红的火光映在我脸上。我看着燃烧的火苗,心里已是一片木然。

爹高兴得不得了,给那男孩起名承志,承袭祖志。那女人也是扬眉吐气,使唤起我来比以前更加趾高气昂。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那男孩两岁了依旧只会躺着流口水傻笑,别说说话走路了,连翻身都不会。爹和那女人都急得不得了,抱着孩子四处求医。钱花进去了,病却没半点进展。

我冷冷地看着爹把母亲留下来的那几件首饰卖了个精光。那是娘的嫁妆,她嫁过来后已经卖掉了不少首饰补贴家用,剩下的那几件是她怎么也不舍得的。|Qī+shū+ωǎng|我曾经亲眼看她不止一次,对着昏黄的铜镜,将那首饰一件件的戴上,再一件件的取下来。叹息一声,依旧插上那根木钗。

哪个女子没有美丽的梦。可怜娘的一片苦心,如今恐怕他根本连那本来是谁的首饰都不记得了。

为了给那孩子治病,家里几乎卖光了一切。终于,我也被那女人以2两银子的价格卖掉了。我不知道爹是不是知道这事,有没有同意,或是默许了。那几天我一直没有见到他。

离家的那天,我拎着包袱,头也不回的上了牛车。被家人抛弃,还要面对未知的可怕的命运,车上另几个女孩一路上都没有停止啼哭。我却感到喜悦,从今以后,我就又可以做回娘口里那个最聪明的念巧。

也许是料定了我们这一群没见识过世面的小女孩没什么胆子逃跑,一路上看守的并不很严。几天后终于被我逮到了个机会逃了出来。我也辨不清方向,只知道往相反的方向跑。一路走一边行乞,居然到了京城。

我身上没有任何钱,甚至连身体面的衣服都没有,看到有府里招丫鬟或者酒楼里招小工的就是试试,无一例外的被撵了出来。可我不能一直做乞丐!

好不容易说服了一个乞丐陪我演这出卖身葬父的戏,条件是卖身的钱分他一半。我静静地跪在那里,等着我未知的命运。果然,我费心编的凄惨身世惹来了很多围观的人,人们面露同情,却迟迟没有人买我。

“让开让开!”有人挤了进来。

我抬头一看,是几个锦衣华服的旗人。为首的女子身着浅粉色的百子刻丝旗袍,头戴鎏金穿花戏珠步摇,生的两条弯弯的柳叶眉,一双秋水无尘的杏子眼,莲脸生波,桃腮带靥;旁边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一个柔美婉约,一个俏丽动人。

为首的粉衣女子看了我写的身世,眼圈一红便掏出银锭子要递过来。我刚要接,一只手横空出现,将银子拦了下来。我顺着那只仿佛白玉雕琢出来的手向上看去,确是一个身着白色汉装的女子。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我想起了小时候在《庄子》中读过的一段话,“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路,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她就像那庄子笔下那居住在传说中的姑射山的神人。

在我看她的时候,她也在微笑着打量着我,那笑容仿若黑夜中悄然开放的洁白的花朵。

“难不成你还要让这孩子自己去葬了她父亲不成?要做好事就干脆做到底,不如我们帮她葬了父亲,再带她一起回府吧!”她转头对那粉衣女子说,语气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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