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大了眼,却望进一双幽深到不见底的眼里,然后眼睁睁看着它们……闭上。唇上忽然传来湿热触感,这种陌生体验比异形入侵还恐怖,让她几乎叫出声,“唔——”
他赶紧用长驱直入的舌尖堵住她已在唇边的惊叫,她口腔里残留着柠檬汁浓烈的酸甜,搭配着软滑的舌头和内壁,味道居然非常不错。可怀里的身躯颤抖的频率显然已经有被看穿的可能,他只好双手交叉搂住她整个背部,舌尖退出几分,用较为温柔的吸吮舔舐略作试探。但效果显然不明显,因为她抖得越发厉害了。
为免穿帮,他只能轻轻在她唇角印下几个浅吻,然后顺势把她的脸埋进自己的颈窝,手掌温柔抚弄着她的发,仿佛在安抚她的害羞。
一抬头,苏遥哪里还有人影。
他疲惫地闭上眼,抚摩她头发的动作逐渐变缓,终于停下。
“对不起……”她的声音闷闷的。
“没关系,”他顿了顿,半晌:“其实我想说……谢谢。”
他这样说着,声音里的疲惫和怅惘却愈发明显。她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蠢的事。
他是不是……还喜欢着苏遥?
她面颊滚烫,心却忽然凉下来,她赶紧往旁边挪了几寸,双手用力搓了搓被雾气熏染的脸,努力做出无所谓的表情:“没关系,反正你也帮过我。”
说着,她重新拿起柠檬汁,却因为发现手在颤抖而悄然放回原位:“不过万一哪天你们和好了,你可一定要和她解释清楚,免得我变炮灰,哈哈。”
说完她还努力笑了笑,双手同时马不停蹄地进攻果盘里的西瓜,葡萄还有橙子,仿佛多爱吃一样,笑着,塞得一嘴都是。
待她终于把一切都吞下去,他才缓缓开口:“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她一愣,手里的动作掩饰般加速,一口香蕉忽然滑滑呛进气管,呛得她一阵猛咳,赶紧逃也似地奔向盥洗室。
洗手台前,她咳得几乎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面孔涨得通红,连眼泪都不受控制地喷涌。
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她静静望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的人,心脏像是被谁紧紧捉住,又慌又疼,连呼吸都变得不再顺遂——
为什么?望着那张惨白的脸,她忽然不知所措。
******
事后,两人很有默契地选择对那天的事闭口不谈。事实上本来就没什么机会走进CEO办公室的田如蜜,最近更是难得见到卫庭贤一次,即使见到,他也总是拧紧眉头脚步匆匆,仿佛有什么严重的烦心事,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震得谁都不敢找他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台风扫到,成为被殃及的无辜。
午饭时她向财务部的女同事打听情况,对方也是愁眉苦脸,说是最近催款的忽然特别多,资金流也莫名其妙出现问题,老板却一时查不出是谁在捣鬼,心情自然好不起来。而且据说最近董事大会也频频召开,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甚至有传言说公司可能要倒,一时间人心惶惶!
田如蜜听得眉头几乎打结,那顿破天荒地只吃下一碗白饭,惊得同事反复问她是不是病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因为无能为力。
她好担心他,却偏偏既没有能力又没有资格,在这种悲惨情绪的笼罩下,她行尸走肉般过了几天,那天走出公司时她精神还恍惚着,一辆加长版凯迪拉克却忽然停在了她打飘的双腿前——
她依旧无知无觉,只是皱了皱眉头打算绕行,车门却忽然打开,穿着制服的司机稳稳步出,他打开后门,恭敬地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她迷惘地看过去,却顿时整个惊醒!这车里的中年男人,不是之前「天裁争霸战」的发起人和投资人,鼎鼎大名的肖氏集团的掌舵者——肖定邦吗?
她大为惊讶,虽然比赛时偶尔会遇到他来视察,但他真的很少出现,也从不和任何选手攀谈。如此高不可攀的人此刻却开着车门等她上去——这是什么状况?
她困惑地注视着车里的男人,他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是平静的,却又的似乎有些说不出的紧张,且微微湿润的眼底正泄露出百感交集的光华。他就这样静静看了她很久,末了,却对她和蔼一笑——
“田小姐……是么?”
******
田如蜜满心忐忑地跟着他们步入一家高级会所,大厅里身着晚礼服的钢琴手正心无旁骛地弹奏,悦耳声音和一旁的喷泉交相辉映,礼貌的侍者穿着挺括的制服恭候在参天大理石柱旁,默默将他们引向一间静谧雅致的包房。
这一路上田如蜜想了很多,但以她贫瘠的想象力,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扇门后等待着她的会是谁——
门扉被缓缓推开,包房里已然坐了个人,那熟悉的体态,发型,气息——田如蜜蓦地瞪大眼:“……妈?”
田母显然对她的出现毫无预知,面孔骤然扭曲起来!她颤颤巍巍地起身,声音里满是控制不住的惊惶:“……肖定邦,你!你怎么能……”
“湘韵,”他缓缓关上门,慢慢走到田母身后,握住她不住颤抖的肩膀将她轻轻压回座位:“她迟早要知道的。”
田如蜜莫名地看着这个陌生男人,他竟能如此自然地唤出母亲的闺名,什么情况?
田母激动难抑,呼吸急促:“你不是答应我的吗?……我警告你!你……你不要对她胡说八道!”
他却充耳不闻地步向田如蜜,神色肃穆而踌躇,仿佛下了极大决心——
“小如,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十七】身世之谜
“小如,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如果在她面前的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肖定邦,如果她的母亲没有出现在这里,如果此时的气氛不是那么压抑古怪——田如蜜一定会大笑三声,然后一脚掀翻面前这个开玩笑不知分寸的老家伙,毫不在意地离开。
可她不能,因为她看见了母亲那张骤然变得万念俱灰的脸。
“肖……肖总,”她努力让自己明显颤抖的声线显得镇定:“你这个玩笑是不是开的有点……过份了?”
“我没有开玩笑,要不是那天比赛看到湘韵上了台,而你叫她妈妈……”他似乎有些情绪激动,复又焦急地想要靠近她:“你看你和我长得多像?这眉毛,这眼睛——”
她却倏忽后退了一大步,双眼警惕地瞪着他。
他默然低下头伫立,片刻后面向后方:“……湘韵,你告诉她。”
田母已然颓然坐下,眼泪簌簌落下,砸在桌面上,声音在空旷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妈?”田如蜜的声音已然变调,她牢牢攥紧衣角,掐疼了掌心都不自知,大脑更是一片混乱,犹如被一截失速的火车撞上,一片狼藉。
田母先是以手掩面,复又掐着自己的虎口发呆,几乎完全没了主张。她焦躁地颤抖着,忽然猛地起身,拽着她的手就往外跑:“走……别听他胡说……我们走!”
肖定邦在一旁默然伫立,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室外夕阳依然,初春的天气已然回暖不少,一切明明都和五分钟前毫无区别,可在田如蜜眼里,却完全变了样。
她不愿相信这个假设,几乎是全身心抗拒——怎么可能?那个总是站在他身边,对她呵护备至的父亲,那个总是为了维护她而训斥母亲的父亲,那个总是对她循循善诱,维护她梦想的父亲——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可母亲的一系列反应却让她找不到任何例外的可能性,她乱了,完全乱了!
脚软得厉害,她几乎迈不了步子,只能就近在街心花园坐下。母女两人沉默地并肩坐着,直到天色全黑都没人动弹,气氛几乎跌入冰窖。
“……妈”田如蜜觉得声带仿佛已不属于自己,运用的感觉如此陌生,以至于那沙哑的音节辅一出现,就吓到了她自己。
田母没有说话,身躯却蓦地一震。
“妈……和我说实话。”她从里到外都仿佛被冻透,再无知觉。
之后的时光里,她麻木地呆坐着,听了一个老套至极,却足以让她震惊到失去判断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从小城市来到处于中心位置的S城发展,这个经济水平远高于家乡的魅力都市立刻吸引了她单纯的目光。她凭借自己的勤劳努力和出色的设计天赋,在彼时已颇具规模的肖氏服装有限公司成为了一名小小设计助理。扣除房租后生活过得颇为清贫。很疲惫,但梦想在前,她不愿放弃。
贫贱生活总与委屈结伴,而正在此时,肖氏集团的掌门人却如同天神般降临在她面前——他比她年长十岁,虽然不算英俊,却正值男人最具成熟魅力的年华,再加上财力与自信打造出的高不可攀与无所不能,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幸运。
之后的剧情便再难脱离俗套窠臼,深陷幸福幻觉的她,终有一天发现他早已有家有室——而此刻,她却已经怀孕三个月。
他愿意要这个孩子,可对于她的其他期盼,却始终沉默以对。
S城呆不下去,家乡又回不了。万念俱灰的她甚至想过死,可那个青梅竹马的邻居男孩,那个她从来看不起的温吞男子,却在此时,用他有力的臂膀拉住了她。
他说: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们结婚吧。
在她民风淳朴的家乡,未婚失身已是大罪,未婚先孕则几乎会让整个家族抬不起头。所以她几乎是毫无选择地答应。婚后他一直默默为她守着秘密,外出努力挣钱,在家悉心照顾孩子。履行一切义务,却放弃所有权利。
他不是个能言善道的男人,甚至也没什么本事,她跟着他过得十分清贫,因此身体一直不太好,手脚常年冰凉;而他总在加班至深夜归家后,将她冰冷的双脚埋进胸口烘暖,数十年如一日。
有些人幸运地早早窥得爱的真谛,有些人却注定要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才能看清身边的风景。在某个一如往常的深冬寒夜,她滚烫的泪终于落在他永远温和淡然的脸上。
为了不分走对田如蜜的爱,他甚至拒绝了她再要个孩子的提议。心怀愧疚的她却一意孤行,终于在五年后,先斩后奏地有了田姿姿。
故事到这里终于告一段落,田如蜜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冷风呼啸,满脸的泪水仿佛已结冰。
“对不起……小如……妈对不起你……妈一直都知道委屈了你……对不起……”
她失神地微张着嘴,忽然就原谅了面前泣不成声的母亲,原谅了她这么多年来对妹妹不加掩饰的偏袒和照顾——是啊,她得到了本不属于自己的父爱,拿些母爱出去换何其合理?
可知道归知道,理解归理解,接受……却完全无计可施。
她呆望着远方隐隐绰绰的的路灯和树影,任冷风肆虐,满心的不知所措。
******
那一夜冷风吹过,田如蜜立杆见影地罹患重感冒,上班时气息奄奄,同公司最近的萎靡不振倒是相得益彰。
石暮尘依然频繁出入,见她这幅惨状,不由得嘲笑两句。彼时她已和他有过几次交往,对他随时要人命的帅气和超级电力已逐渐习惯,不再像开始那样紧张拘谨。两人天南地北地随便聊聊,倒也颇为投契。
只是问到「IN」的近况时,石暮尘也面色严峻起来:“应该是有人在整他,毕竟这两年「IN」发展势头这么猛,盯着这块肥肉的大公司不止一家,兴了吞并的念头也不是不可能。”
最近身边发生的所有事,她都有深深的无力感。
之后肖定邦又来找过她几次,她却下意识抗拒不见,这个没有养过她一天的男人,凭一点微薄的血缘关系就想做她的父亲?开玩笑。
母亲这些天精神也不好,肩颈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几次,父亲看起来似乎完全不知情,依旧对母亲极尽温和体贴,对她的疼爱也一如往常,让心头揣着秘密的她愧意更重,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沉重心事将她压得几乎不敢回家,只能夜夜在办公室磨蹭到九点再回去。而为了避免遭到卫庭贤的“顺路”,她更是每次都踮着脚趾,做贼似地经过他的办公室。
不可以。Pub一夜后她终于狠下心,严肃告诉自己不可以。对于毫无希望的人,还是尽量保持距离为好,她这么想着,心底却隐隐酸涩。
那天她一如往常般无声无息地越过他的办公室,走向梦寐以求的大门,耳边却忽然传来令她讶异的声音——
“有事吗?”面对苏遥这个不速之客,卫庭贤并非不惊讶,却惯性地没有让它浮上颜面。他作势认真查看报表,似乎对她毫不在意。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苏遥声音低落,神态也略显疲惫:“但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愿闻其详。”他沉稳以对,视线却丝毫没有离开过显示屏。
面对他的冷淡,苏遥惨然一笑,决定单刀直入:“最近运营情况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敲击键盘的动作忽然停了停,却很快恢复原状:“是有些小波动,但还能应付,劳你费心了。”
“那你知不知道是谁的动作?”
“还在查,应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不用查了,”她深吸口气,双目垂下:“我知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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