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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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君-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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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用过膳,于菱花阁窗栏前相依而立。辛瞳侧过面庞扬着下巴轻声问:“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她问得含蓄,大体还是顾虑会否无形之中触了他的逆鳞。他和暖看着她,曼声道:“当年宇文拓势力不容小觑,这些年来朕为着清缴摄政王残余势力,着实费了不少力气。不过他儿子与他不齐心,这是他们父子最大的弱点。”

辛瞳听得云里雾里:“先前您说我母亲的亡故与明亲王并无牵连,我便有些怪异,难道说,当年摄政王一番作为其实与他并无干系?”

兜兜转转,她到底还是想要打探她娘亲遭遇不测的缘由。宇文凌微敛了敛瞳眸,沉声说道:“他们父子隔心多年,若要认真论,你母亲才是他们阋墙的导火索。”

辛瞳惊异:“这是怎么说?”

“京城有姝丽,美名远扬,人人艳羡,大体就是这样。宇文明昌虽有非分之想,却并不苟同他父亲的魔怔做法。甚至,最凶险的关头,他曾试图要救下你母亲,可惜他那时尚年幼,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扭过他父亲。直到现在,这件事都是他心中毕生的遗憾。”

原来是这样,他到底还是宇文拓的亲子,他想要同自己的亲生父亲抗衡,这根本不可能。大体是宇文拓为了断绝他的念想,这才造成了父子同力作孽的假象。辛瞳沉默着,心中满是悲戚,她在努力回想自己娘亲的身形,却是越来越模糊,她是怀抱着怎样的绝望自裁于摄政王府中,怕是自己将个中苦痛体念得再多,犹不及十之一二。

辛瞳蓦然想到了另一个身涉其中的女人,那样尊崇的身份,她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太后娘娘又是因何缘故而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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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暖融融

“那时皇父尚在,但毕竟政事繁琐,外加后宫嫔妃众多,太后本就不是温婉良顺的性子,帝后不睦日久,便成为了怨偶。宇文拓自诩放浪形骸,不受拘束,牵五搭六同太后有了牵扯。即便两人有了孩子,可说到底,身份受限,宇文明昌根本见不得光。这样憋屈的日子过得久了,初时偶尝禁忌的滋味也就消淡了。难说她对宇文拓还抱有着几分真情,可她太骄矜,即便没了情爱,也不甘愿旁人分去她半点门面。”

辛瞳神情略有些闪烁,半晌方平心静气道:“所以,她闻知我娘亲的遭遇,想到的是遮人眼目,不顾一切下达懿旨封禁辛府?”

宇文凌点头,转瞬面上又多了几分讥诮:“虎毒不食子,她到底还是顾念着她自己的亲儿子。当年若非她有心拦着,借着父子联手祸乱的由头,宇文明昌根本活不到今天。不过她内心真实所想也是未可知,许是她放不下至尊的权势,这个虚头名衔的太后根本不能够令她满足,只有宇文明昌坐上天下至尊的位置,她才是真正的母仪天下。”

的确是这样,但仿佛还有哪里不对,辛瞳抬眸道:“纵然当年摄政王势力有残存,可他们父子不同心,明亲王不见得真正能够掌握,您姑息他这么些年,任由他暗地里栽培势力,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宇文凌现出几许类似怜悯的神情:“其实朕是同情他的,这样纠葛的身世由不得他自己控制,大概自出生起就没感受过亲生爹娘的疼爱。”

辛瞳凝眸望着身旁之人,料想他大概是想起了早逝的先皇贵妃娘娘。的确,都说皇家亲情缺失,从未有过机会体味亲情,与明明双亲健在却无法交心,这两桩,谁又更加可悲?

她仰脸望着他,突然发现他形单影只的样子透着微微的寂寥之色。他如是,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孤独的两个人,如果能够彼此偎依,是不是就能够温暖彼此的心?

这样想着,便倾身向他走近了些,她略有些拘谨地主动去圈他的腰际,却在彼此相触及的一瞬再没了顾虑,环着他,将面庞紧贴在他的胸膛。

大概有些意外她这样突然的举动,宇文凌稍有怔愣,但只消片刻,便逆转了情势,紧紧将她圈在怀中。

辛瞳感觉内心无比的安宁,仿佛再多的苦闷烦忧都可以在这样的温暖之中涤洗致尽。她已然没了父母,无可改变,幸好还有他,他会给自己坚实的依靠,自己也期待着陪伴他至死不渝。

她听见他轻声在她耳边呢喃,话语说不出的轻柔,却又带着强势与占有:“封后的旨意已经拟好,只等着选好日子咱们便成亲。朕不是迂腐皇帝,不信天地鬼神只说,也不让钦天监再去另外挑选日子,就待到明年开春,你生辰那日,咱们大婚。”

心下情绪万千,紧张与期待搅作了一团。她从他的臂弯之中微微蹭出点空隙,面庞之上是难以遮掩的欣喜:“实在没想到,我竟真能嫁给您。”

宇文凌将她略微松开,又牵了她的手凝眸看着她:“这才是该有的反应!之前那样算作哪般?朕差点被你气糊涂,险些要去怀疑你变心。”

他这样略带调笑的话语,如今听来早没了任何嫌隙。辛瞳清浅一笑,对他一通数落:“还不是因为你什么都瞒着我,若是早些知晓你对我真实的心意,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能够胡思乱想?”

她故作不满的小表情格外撩人心弦,眉梢眼角的蹙痕也是极其漂亮。宇文凌在她眉眼之间清浅一啄,复又只管对着她和和暖暖笑。

这样的甜蜜来之不易,辛瞳念想着自己一定要加倍珍惜。仿佛就这样彼此相望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亦会有暖洋洋的空气四处流转,深吸入内,温暖着心窝。

还有政事要处理,便吩咐了仪驾往文华殿去。辛瞳言说那自己回宝华阁,宇文凌打量她半晌,唇角微微上扬,笑言道:“满副的不乐意都写在了脸上,想要跟朕同去便直说,朕也乐得你时时刻刻在身边。”

乍然被人看透了心思,辛瞳有些难为情,嘟着嘴一副不乐乐模样:“您都不主动叫上我一同去,反而拿话挤兑我,真是欺负人!”转瞬又是乐呵呵样子:“左右我此刻也实在不想独自一人呆着,您既然这么说,那我便要您带我一同去。好歹我还是您御前掌事的大宫女,怎么就不能跟着往文华殿随身服侍?”

分明就是舍不得同他分开,却硬要找寻各式各样的理由搪塞。宇文凌牵着她出了清心殿,再没有什么比她的黏缠更让他受用。

他专心处理政事的样子一向很迷人,辛瞳一措不措望着,仿佛现在同以往看到的又有了些许不同。他的身形更明晰了,面庞也能瞧得真切了,不是高高在上仅容瞻仰的帝王,而是她最亲密的人,她此生的挚爱。

她正兀自坐在一旁偷笑,冷不丁宇文凌开口问她:“单看你的想法,预备将宇文明昌怎样处置?”

这样的问题来问她,着实让辛瞳倍感意外。昨日他带着她,是辛瞳头一次与那位言说中的明亲王对上话,真要说个人恩怨,实在有些谈不上:“既然他并不是我的弑母仇人,那我便与他毫无瓜葛。他背主欺君是为不义,谋逆之罪也是事实,但诚如您所说,他大概也是有难言的苦楚,横竖我说不好,还是您来决定吧。”

这也算是变相的求情了,宇文凌漠然道:“暂且只是将他在文华殿后院密押着,是还有其他的用处。此事暂且不急,容后再做决断。”

他微一停顿,又凝眸去看她:“明天一早,朕带你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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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

自打入冬,辛瞳就变得更加嗜睡,其实也并非没有清醒,而是留恋被衾间的温度,因此即便醒了,也不愿意立时离开那一方温暖。

阮玉进来就看见她裹成了毛球慢腾腾挪动,不由好笑,上前轻戳她:“该让你家主子瞧瞧你现在这副模样,不知还会不会情人眼中出西施,夸你一句‘当真可爱极了’”

听见她声音,辛瞳自被角钻出头来反诘她:“瞧这话说的,我主子难道不也是你主子?”

“那哪里能一样,随便换个人这么无视他说过的话,大体早被赏板子吃了。”

辛瞳这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他昨天说要带自己出宫,她原还很在意要去哪里,这会儿竟迷糊忘记了。她急慌慌捡了衣服去穿,阮玉直在后头无奈:“你别那么慌,不着急。我方才往清心殿去瞧了,今日不视朝,主子爷也还没收整利落。”

因着畏寒,自打入冬辛瞳便穿得厚,外加这会儿要大清早出去,更是羽帽裘氅罩得严严实实。可她身子细瘦,即便这样,依旧遮不住蜂腰猿背的姣好线条,反而在一团毛茸茸中凸显的面庞更加娇俏。

宇文凌见她如此,犹嫌不够,又叫人备了汤婆子让她抱在手里,另取了狐裘毡毯让人铺在车上,瞧着差不多妥贴了,方命人起身出发。

昨天他便不说要去何处,直到坐在了车上还是不肯透漏。辛瞳大部分的记忆都留在了皇宫中,入宫前年幼,孩子心性并不能够将入眼的事物尽数记在心里。后来仅有的几次出宫机会,大多都是由他带着,且前前后后跟上一堆人,去哪儿都是两点一线,让她没有任何闲暇自由的余地。

因此她一路透过窗纱向外看,还是云里雾里闹不清要去哪里。直到太过熟识的景象乍然呈现在眼中,她才幡然醒悟,停眸凝视很久,才神色复杂转身望向皇帝,面庞之上说不出是近乡情怯还是欢欣惊喜。

“走吧,既然来了,不想进去看看吗?”

辛瞳满满的不可思议,实在没想到他竟果真带了自己回家。太久没有回来了,十年真是一个可怕的数字,足以令周遭的环境天翻地覆,足以让她的心境发生莫大的改变。

她迟疑着,仿佛害怕去推开面前那扇门,宇文凌并不插手帮她,任由她一步步上前,试探着伸手,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推开自家府门。

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辛瞳相当意外,惊喜之后是感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与记忆中的印象完完整整重叠,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她转身看向宇文凌,他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淡淡笑着,暖如春风细雨。

两人一并往内院走,先是前厅,再是后头园子,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最后在一方独门小阁前驻足。这是她幼时的住处,承载着她最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时的她有父母疼爱着,有乳娘一丝不苟陪伴着,只可惜过眼云烟,早已物是人非。

辛瞳颤抖着指尖去触碰光洁干净却难掩斑驳的墙壁,耳畔是宇文凌开解的声音:“当时命人重新修缮辛府,朕便嘱咐只管清扫打理,不可破换原有样貌,是以墙壁甚至每一件桌椅器具,都还保留着原有的模样,并没有抛光重新上漆。”

辛瞳点头:“是啊,还是这样好,保留着原有的样子,仿佛时间停驻了一般。我竟有种错觉,感觉自己一直都生活在这里,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回忆固然叫人心生怀念,但你已然拥有了全新的生活,因此回忆也只能是回忆。”

他说的并没有错,辛瞳沉默着,半晌方颔首应着:“是啊,看到眼前的这一切,我也就心安了。作为辛家的独女,我到底还是守护住了自家宅府,算是能够聊以宽慰亡故双亲一番期许。”她回眸看向他:“主子,我很感激。”

他表面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其实内心早已被她牵动着不由自主心生慨叹:“其实也不全然是为你,朕也想满足自己的私心。朕缺失在你前半段的人生中,如今一切复原,仿佛能够消解几分遗憾。”

只是在不久的将来,她的一生当中会有越来越多的部分是与自己紧密相连着的,入宫前头的那九年,会变得越来越模糊不足为道,亦或是变成稀疏而又美好的回忆,深深珍藏在心底。

他这样想着,却并没有说与她听。她还沉浸在旧日的余韵中难舍难分,他并不心急,她就在自己身边,来日方长,他有更多的时间看着她越来越沉稳自持,破茧成蝶。

她很快脱离了伤感的情绪,摆出主人家的架势带着他四处游走。两人在后院山石之间停留,辛瞳四处兜兜转转,最终指着岩壁之间一道细小的夹缝,惊喜万分:“终于找到了。”

宇文凌不明所以,见她兴致勃勃上前,俯身在其间不知在做什么,才想要上前帮忙,就听她一声雀跃:“没想到竟还在。”

她手里捧着个精巧的翡翠匣子,岁月更迭,匣盖上已满是泥土,她不敢太过粗鲁地对待,只小心翼翼试探着去打开匣盖。折腾了好长时间,才听一声轻响,盖子开启,里面的物件却让人哭笑不得。

宇文凌逗笑着看她:“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叫做买椟还珠。我瞧着你比那人还要厉害几分,这么个精巧盒子,原道里面会装些什么宝贝,未想却是一堆石子。”

辛瞳不忿:“这可是我幼时的宝贝,一颗颗收集着,那时对玉石品鉴一窍不通,全凭自己瞧着喜欢。我还专门向娘亲讨了这么个翡翠匣子,将石子逐一洗净藏在这夹缝中,唯恐时间流逝,草木腐朽,这些宝物也会消失不见。”

宇文凌一瞬不瞬看着她,顿时心中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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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漓宣泄

她大概在潜意识里是个极为念旧的人,是以对待故日旧人力求仁至义尽,对待昔日玩物亦是视如珍宝。她自怀中取了帕子,将翡翠匣子上沾染的泥土一丝不苟擦拭干净,细细锁好抱在怀中。宇文凌并不阻止她做这些,反而颇有耐心地问她,为何要继续将这些石子带在身边。

辛瞳抬眸,神情之中说不出的伤感:“您瞧,不论是这座宅附中地的草木鱼鸟,还是当年的门丁兴旺,如今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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