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比脸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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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比脸干净-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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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里标价三万五千元。
  同为年轻人,同为走南闯北的大户,与高雄比起来,那些人咋看咋没有品位。他们冬天穿纯校毕呢大衣(当年军官制服的面料),穿纯“空飞”(空军飞行员的皮毛夹克),虽然价格不菲,每件咋也得个两三千块钱,但看着臃肿窝囊且满大街的人都穿,显然是随大溜儿的行为。东北人特别爱赶时髦,什么东西一时兴,第二天就能臭大街,比风刮得还快。其他季节,那些人穿的衣服也很昂贵,但就是穿不出高雄的品位。连他们自己也承认,但又无力改变。

兜比脸干净 第四章(2)
记得,那年最流行穿大利来皮鞋,一千三百元一双。市场里的大户,乃至中户小户们,几乎每人脚上都有一双,比海南的经理都多。但高雄却别出心裁穿了双小利来。价钱上两者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一双小利来才四百块钱,可穿在高雄脚上顿时显现出它的精巧和卓尔不群。相比之下,大利来则显得笨重,粗俗不堪。
  高雄把油光可鉴的小利来伸到大平的大利来前一比,然后,哈哈大笑,指着大平的鼻子说:“唉呀呀,你怎么花那么多钱买双‘大头鞋’呀,真是没品位。”
  气得大平照高雄的屁股踢了一脚,高雄早有防备,一闪身,跑了。大平朝高雄的背影吐了口浓痰。“高事儿B,你他妈除了品位,就不会再说人话了吗?”
  高雄每天*点钟才上行,比大平和小卫这些小卖的人来得都晚。一天,大平正在挂裤子,见了高雄老远就喊:“高事儿B,你过来。”
  高雄故意慢悠悠地踱过去:“啥事?”
  大平拿挑杆一指高雄:“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哪那么多废话。”高雄从包里掏出一包软中华,慢条斯理地轻轻嗑出一根,然后再把锡纸板板整整地叠好封严。大平一把抢过高雄的软中华,胡乱地拽出一根叼在嘴上。“瞎*讲究啥,点上。”
  高雄不以为意,说:“你这算什么抽烟的,没烟没火,典型的‘蹭’烟抽,不管。”
  大平抡起挑杆:“点不点,快!”
  高雄这才从皮带上的方块皮夹里掏出登喜路打火机,故意往大平鼻子底下一凑,“咔嚓”一声脆响,大平吓得一哆嗦,猛地把头向后一仰。“操你妈,高事儿B,敢耍我。”高雄笑笑,又把打火机凑近大平替他把烟点上。
  大平深吸一口,说:“高事儿B,你家新货啥时候到呀?”
  高雄说:“咋也得四五天吧。”
  大平一本正经地说:“你啥意思呀,是不是故意不想让我代卖呀。我早就听说了,你家明天到货。我问你,就是想考验你一下,你这张狗嘴里能不能吐出一颗象牙。就一颗!看来,你是一句真话都没有了。高事儿B,你听着,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明天到货要是不给我留一包,咱们谁也甭想有好日子过。你豁得出去死,我就豁得出去埋。”
  高雄说:“我家的货凭啥你说啥是啥,别说你个臭代卖的,熟人拿现钱上货还得排个三两天队呢。”
  大平笑着说:“好了,我终于从你这张狗嘴里套出你家啥时候到新货了。货是你的,没错,但我想拿就不是你说了算了。听明白了吧,高事儿B。滚吧,马上从我眼前消失,越快越好。”
  “你他妈这不是臭无赖吗?有本事,你去别人家拿‘红门’货代卖试试,就他妈跟我有能耐。要不是冲咱俩多年的交情,我早就找人把你废了。”高雄不急不恼地说。
  大平又笑了:“对,算你说对了,我这B人啥能耐没有,就跟你有能耐。你有办法想去,没办法死去。”
  “我不跟疯狗一般见识,一点儿品位都没有。”
  我发现,他俩斗嘴时,只有扯到品位,高雄才有勇气揶揄大平几句。大平对自己的品位大概也略知一二,便不再吱声了。
  满市场,除了大平,别的业主对高雄可谓毕恭毕敬。谁见了他,都会堆着一脸近乎讨好般的笑容,主动与高雄打招呼。高雄呢,对谁也是客客气气的,站下来,与人随便闲扯几句,然后继续往自家床子走去。有时,高雄也会在某家床子前多站会儿,抽根烟。

兜比脸干净 第四章(3)
大平告诉我,高雄在谁家床子前站时间久了,准没好事,指定是旁边谁家的货红门了。他是在那儿研究人家的新货呢。
  就这样,高雄从进市场到自家床子,一共不到两百米的距离,他得走上半个来钟头。东瞧瞧,西看看,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该看的全看见了。
  高雄家的床子里不算他有三个人。他媳妇小慧负责管账,招呼老主顾。他妹妹高晓每天站在床子前,与一些不相熟的拿货人搭讪,以争取更多的潜在主顾。高晓长得很漂亮,跟她哥一样,也是细高挑的身材,眼神很媚也很*。大平说,高雄这个财迷,是让他妹妹站在外面接客呢。为了钱,这小子啥都能豁出去。高雄的姐夫负责到汽运站接货、拉货、分包,很有一股子蛮力。总之,这三人各尽其用,各负其责,高雄根本插不上手,小慧也不用他插手。高雄每天到市场的任务,就是转一圈,了解了解市场行情。中午的时候,请外地的老主顾们喝喝酒唱唱歌。那些老主顾来市场都要先奔高雄家的库房,无论拿不拿货,算是报个到。如果高雄家的货与别人家的重了,这些人会毫不犹豫地拿高雄家的货,有时连价都不讲,完全是一副“你看着办”的架势。当然,无论高雄在不在,小慧给老主顾的货都是最低价,也是一样的价,让你啥也挑不出来。小慧很精明,她不会为了点儿小钱,跟你批货藏三掖四的,一律是一碗水端平。你不得不承认,这两口子很会笼络人心,手腕高明。
  高雄的记忆力惊人,只要他看上谁家到的红门货,哪怕只是匆匆一瞥,转头就能丝毫不差地记下来,并画出裤子条纹、风格的图案。更了不起的是,高雄曾经学过画画,能自己设计裤板裤型及颜色搭配。高雄家有几次一红到底的货,色调都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然后,神神秘秘地跑到广州,让厂家拿着他的设计图纸去联系台湾的织布厂生产。他可以不紧不慢地卖上一个季度,价格却始终如一,既不加价也不降价。这种“蝎子巴巴——独一份”的设计一旦红门,别人想追他的货都没门。那些人把广东仅有的几家大型布料市场翻了个底朝天,也甭想找到相同的面料。这更增加了高雄的神秘感。也是市场里其他大户对他尊敬有加的原因之一。虽然,这么做的成本会高一些,但由于“独门”,高雄家的裤子在同等面料的情况下,能比别人家的批价贵出十好几块钱。这些年来,服装市场几乎形成的一个规律,大户是每隔两年就换一茬儿,究其原因,不外乎是那些先挣了些钱的人,自以为“底气”足了,肝火太旺,笃信“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遗风,遇到红门就毫不犹豫地“兜死”(即把所有的同类布料全包了),结果,三折腾两折腾,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还有的人成了大户后,人却变得谨小慎微起来,该孤注一掷的时候举棋不定,反倒让后来者抢了先。于是,只能事后拍着自己的大腿叫苦不迭,这种人是永远成不了大器的。
  可以说高雄是市场里唯一没有经历过大的沉浮的大户,这不能不说与他精明的头脑和果断的决策有关。
  当然,高雄的“原创”精神也是需要冒很大风险的。他设计的裤板拿到台湾去“打板”的费用,一次就得一万块钱,如果效果不好,可能要打两三次板,经过反复比较之后才能确定生产哪种布板,甚至还有可能多次打板都不理想只能放弃。更要命的是,布板确定了,裤子也顺利加工生产出来了,可市场的销路并不畅通,那就只能跳楼了。好在,高雄开始只是试生产,浅尝辄止的代价还是有限的。起码不至于伤及筋骨。这又是他的高人一筹之处。

兜比脸干净 第四章(4)
第二天,大平破例起了个大早,可当他赶到高雄家库房前一看,那儿的台阶上已经站满了人,显然,都是等着拿新货的。大平心里骂了一句,这把货又让高事儿B逮着了。
  这时,小慧精神抖擞地出来发号了。“老规矩,按先来后到的原则。”毕竟,都是老主顾,走后门是行不通的。那样,只会引起众人的反感,也会伤了自家的和气。
  小慧好像并不急于将手里攥着的序号发出去。小慧喜欢眼前这番热闹的众星捧月般的景象。小慧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各位老主顾,实在对不起大家了。今天只到了十包货,每包一百条。每个人只能批一包的货,暂时还不能满足所有人的要求。不过请大伙儿耐心等几天,等货期间的吃住费用,我家高雄全包了。”
  小慧站在库房的台阶上,尽情地享受着周围床子上投过来的羡慕的目光。小慧的这番举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专门做给他们看的。做生意嘛,谁都图个风光,况且,这不光能长自家的威风,顺便还可以灭灭对手们的士气。
  那些等着拿货的老主顾们大多是各地市场里有头有脸的大户,自然不会一拥而上,去抢小慧手里的序号,他们主动排好队,十号之后的,干脆躲到床子边上聊起天来。
  小慧发完号,冲其他人说:“各位先别忙着走,一会儿我带大伙儿去中山大厦喝早茶。”说完,满脸歉意地冲四周点点头,回屋去了。
  大平这个气呀,当年不过是个烂货,想不到,今天她还牛B上了。这世道真让人无法理解呀。大平绕过红楼,来到高雄家库房的后门,边啪啪啪地打门边喊:“高事儿B,是我,开门。”
  里面没有动静。
  大平急了,手脚并用,又是捶又是踹地折腾了好一会儿,门终于不情愿地开了一条小缝。
  高雄探出头,说:“你找死啊你,今天的货都有主了,明天也没货,后天,后天你再早点儿过来,我给你留五十条。”
  大平气得脸色煞白,用牙齿咬住下嘴唇,指着高雄的鼻子骂道:“我操你妈,高事儿B,今天你敢不给我货,我就敢把你家库房放把火烧了,你信不信?”大平的唾沫星子溅了高雄一脸。
  高雄胡乱地抹了把脸,哀求道:“你他妈小点儿声行不行?显你嗓门大是咋地?”
  大平掏出打火机,在手里啪啪连续打了几下,说:“我就问你信不信?我不跟你废话。”大平的声音反倒镇定了许多,气也喘匀了。
  小慧凑过来说:“平哥,今天真的没货了。要不这样,明天,明早我挤出半包货让人给你拉到床子上去。”
  大平果断地一摆手,另一只手把衣袖向上一撸,说:“不行,就今天,就现在,老子偏不信了。操你妈的,高事儿B,还有你。”大平又一指小慧,“你们两个没良心的玩意儿,想当初……”高雄和小慧连忙上前拽住大平,示意他别再往下说了。这时的大平,冒着怒火的双眼溢满了泪水,情绪激动地大口喘着气。
  高雄为难地看了小慧一眼,说:“大平,这样吧。我现在就给你五十条。我算服了你了,别生气了,来,拉货。”
  大平仍然怒视着高雄,不依不饶地说:“放屁,我们昨天说好的,是一包,一百条。少跟我扯立个愣。你当我是要饭的,我费劲巴拉地起个大早,拿五十条裤子想打发我,没门。”大平越说越理直气壮了。“你这么大地主差这几根垄吗?”

兜比脸干净 第四章(5)
“好好好,你是我祖宗还不行吗,一百条就一百条。妈的,当初是我欠你的,你现在就说个数,欠多少,我一次性全给你,省得你一天到晚没完没了。说吧,我高雄不会差事儿。”
  大平却乐了,咧咧嘴说:“那不行,你们两口子是欠我一辈子的,这话当初可是你们这对狗男女一块说的。想反悔,除非你高雄有能耐先找人‘做’了我。”
  高雄一屁股坐到地上,无可奈何地说:“大平,咱们是老同学,又是患难之交,我怎么能干那么缺德的事呢。你千万别冒胡话啊。”
  大平纠正他说:“咱俩是老同学这没错,但我们不是患难之交。当初是你有难,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好了,今天咱们到此为止,以后的事咱们以后再说。日子还长着呢。我不能跟你比,你现在是大款,是爷爷。我呢,得赶紧去给儿子挣奶粉钱了。”说完,大平心平气和地把货抬到手推车上,拉着走了。
  号已经发出去了,现在又不能如数批货给人家,这实在让高雄两口子为难。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从每包货里拽出一捆裤子(每捆十条)。这样,那些领到号的人就只能每人拿九十条裤子了。这不免又要小慧和高雄费一番口舌,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两人当初欠大平的呢?而且还是一辈子的。
  新货拉回来后,大平只熨一条裤板挂在床子的最显眼处,再用裤子包装袋里面的纸壳歪歪扭扭地写上几个字:250元,不讲价。完了,大平找个背阴的角落,跟人下起象棋来了。大平棋下得不错,但平常很少跟人下,看都懒得看,除非你和他赌点儿啥。只要大平主动蹲下来下棋,准是摊着什么好事了,就像今天这样。但我们都知道,大平的心思根本不在棋盘上,也就是摆摆样子,输赢都无所谓。这时候,若是谁提出赌点儿什么,大平也照赌不误,但输家是大平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我们都愿意向他发出挑战,大平照样乐呵呵地来者不拒。
  这种新货的牌子叫哥曼,在东北早已名气远播,几乎成了高档西裤的代名词了。高雄的批价是一百五十元,当然,大平代卖也返一百五十元。换了别人,代卖这类红门的高档西裤少说也得返一百八十元。因为一些批七八十元的中档西裤,代卖也得比批价高出十元钱。但像这种红门货,你给高雄多少钱,他都不会让你代卖的。麻烦,怕把号卖偏了,耽误事。
  有买裤子的人问:“大哥,能便宜点儿吗?两百五也不好听啊。两百四十元得了。”大平头也不抬,眼睛盯着棋盘,牛逼哄哄地说:“就这价,爱买不买。嫌两百五不好听,你就给两百六。别的没商量。”
  有人乖乖地交了两百五,拿条裤子自己到床子后面去试。也有的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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