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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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家宴-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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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

  即便是这样,我也一直没有放弃过我的努力,我希望你能有一天注意到我。

  ……还记得我们的那个家庭放映厅吗?装修时我亲自设计的,从设计到施工的每个环节都花费了我很大的心 思。是因为,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你跟我讲过,小的时候你就特别爱看电影。那时候生活穷,为了看一场电影,经常用纸条画假的电影票蒙混过关,最后被管理员发现了,看到一半的时候就给揪了出去……

  你当时无非是当个玩笑讲给我听,却让我有一种心痛的感觉……那时候我们还刚刚认识不久吧我记得是,你的话比现在多的多。——现在,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大房子,我想让你在家里就可以自在地看你想看的电影,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家给揪出去了……可放映室建好以后,你居然一次都没有走进去,坐在那里,完完整整看完过一部片子……”

  ……

  漫长的谈话。刘军自始至终在听她说。在他面前展开的,是一个他从未接近过的女人的陌生世界。白小慧也是第一次看到,作为丈夫的刘军,能如此专注地听她把话说完。她为此很感谢他。感谢他付出的忍耐,还有时间。

  很久以前,住在示拿地的人们齐心协力,要建起一座塔顶通天的巴别塔。他们使用着同样的语言,所以他们合在一起的力量无所不能。

  于是,耶和华变乱了天下人的语言,使他们的语言彼此不通。从此,分散在全世界的人们,彼此的沟通才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障碍……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巴别塔。

  它也许就横在与你最亲近的人的心上……

  此时此刻的刘军,一脸黯然。他不知该如何平复他的愤懑,他的失望,他的懊悔……在白小慧的讲述过程中,他几乎是一言不发。

  一支接一支地吸烟。沉默。

  最后,他以极其微弱的力量,向白小慧提出一个请求: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出去旅游。”

  白小慧尽量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感动,淡淡地摇了摇头,说:

  “可惜……太晚了。”

  (第五章完)

第六章 仇恨的种子一颗就够 1。
接到雨民自杀的消息,是在晚上的九点多钟。当时,小武家宴上的最后一拨客人还没有走净。

  电话是雨民的母亲打来的。显然由于情绪的失控,声音颤颤巍巍,依旧是尖利的分贝,带点哭过以后的沙哑,如同一只接触不良的高音喇叭。

  “雨民又出事了……”

  文琴上来先用了一个“又”字,这让小武隐约捕捉到,事态也许并不那么糟糕。

  文琴:“他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又是哭。

  “现在人呢?……”小武首先关心的是结果,是雨民现在的死活。

  “已经抢救过来了……真的不明白,到底我做了什么孽?……雨民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在小武一再追问下,雨民的母亲才想起告诉小武,儿子住哪家医院。她说她也是刚接到医院的通知,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小武于是打个车,赶紧奔过去。她请的那些朋友还留在她家里,为了一个经济的拐点问题争论不休。在小武的家宴上,这已经成为习以为常的事了,常常是小武才吃了半截,就一个电话被叫了出去。朋友们照样该吃吃,该聊聊,并不因此觉得有多扫兴。

  在小武家,人不留人,饭留人。

  抢救室门口的走廊。文琴一个人蜷缩在一排座椅的尽头,像一架重心倾斜的天平。

  “怎么样了?”小武急着问。

  “还在抢救,医生说现在来看,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小武见到文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神情哀戚地:“……这孩子,这是非要了我的命啊!”

  小武扶她坐下来,时刻保持警惕地向里面张望。

  医生介绍说,傍晚的时候,雨民自己在家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所幸,在药效还没有完全发作的时候,他就自己拨打了999,然后一个人安静地等待救护车赶到。

  ——就是说,雨民这样做其实并不想真的去死,只是要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引起别人关注,从而达到他的目的。或者,即便是之前下定了必死的决心,服药以后也马上后悔了,而主动选择了求救。各种法制节目中报道的那些跳楼者,很大一部分是出于同样的目的。他们或坐在楼顶、窗台等建筑物的显眼处,——等到下面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气垫也充好了,云梯也搭上了,才缓缓展开与救援人员动辄三四个小时的僵持。

  他们并不是真的想轻生,只是希望以此引起注意。——一定是他们此前的感受太不被注意了。

  他们脆弱的生命尊严,卑微到常常被忽略……

  短短的几年时间,雨民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上演一次“自杀秀”,(只是以结果论——故意说得娱乐一点,是觉得无论何种原因的自杀行为,都是不值得鼓励的。)方式各有不同,然而每次都能从濒死的边缘死里逃生。

  这已经第三次了。

  雨民这次的过激行为,无疑是做给母亲看的。每次文琴得到雨民自杀的消息,身心都在经历一次蜕变和洗礼,小武眼见了文琴的生命在一次一次重创和打击之下,迅速地老去。这次也不例外。就像医生一再警告她的:这种轻生者所采取的手段和方式,往往会随着周围人对他们的信任程度的降低而愈加反弹,自杀的决心也会一次比一次更坚定。如不及时对他们进行有效的心理疏导,后果将很难想象……失而复得,在文琴看来或许只是一种侥幸——文琴真的担心,有一天儿子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儿子的生命正在一步步靠近死神,而她似乎只能看着儿子远走,无能为力……

第六章 仇恨的种子一颗就够 2。
病房里的雨民身上插了各种管子。虽说已无大碍,但情绪很不友好。小武走近他,问他,他就背转身,一个人玩手机游戏,是人不理,好像被抢救回来的自己,是一个耻辱的逃兵。

  文琴拿着一大堆药费单子跑上跑下。当她来到值班诊室向医生询问进一步的检查时,正赶上当班的女医生即将下班。医生早就见惯了这种急症病人家属的盲目无知外加心急火燎,所以语气显得很不耐烦:

  “别瞎担心,没什么事。”

  年轻女医生已经换上便装,比夜里见的更妩媚,更寻常百姓,更富有生活气息。她把脱下的白大褂塞进更衣柜,拎了包往外走,边走边说:“你们这当家长的也真是,由着孩子这么胡闹!……真是的!”

  “怎么是胡闹呢?……谁愿意自己孩子发生这种事?!”

  文琴被女医生的不屑语气激怒了,本想继续跟她争辩下去,一想到儿子还在人家手上,想想还是算了。

  文琴骨子里不是一个能够忍耐的女人。然而这些年的生活,已经把她的忍耐推到了极限。

  雨民三岁那年,文琴与丈夫离婚了。

  吵吵闹闹十几年的婚姻,终于静无声息。彼此都认为是完全合不来的两种人,在他们的概念里,家从来没有被赋予过温暖和爱的涵义,只是一个用来吵架的地方。年幼的小雨民,印象里面很少有父亲的形象。父亲不知是因为工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很少回来。一回来,最常见到的画面是:硕大的客厅中央,母亲叉着腰,像个泼妇一样地冲着父亲怒吼。尽管那时候的父亲,在外面已经是一位地位显赫的副局长了,但在家里,却仓皇得像一只老鼠,被母亲追着打……

  后来,父亲从雨民的视线里彻底消失了。有一次,父亲派了一辆车,拉走了家里所有属于他的东西——不过是很少的几箱子书和日常用品。雨民说他还记得那天父亲临走的时候,在他的小脸上深情地亲了一下,然后步伐 坚定地出门走了。看也没有看一眼旁边虎视眈眈一直凝视着他的母亲。

  印象里这是父亲一生唯一一次吻他的脸。那种被一个男人亲吻的感觉,在小雨民幼小的心灵停留了将近三十年。

  母亲后来对小雨民说,父亲是让手下的一个女秘书——一个“狐狸精”——勾引跑了,抛下了他们母子。雨民从此对“狐狸精”这种动物充满了仇恨之情。有一次雨民问起母亲,说他还记得当年的母亲怎样从木质的楼梯上冲下来,“咻”地从正坐在楼梯上玩耍的雨民身旁呼啸而过,雨民先是感到一股冷冽的风向他袭来,接着,便是母亲与才进家门的父亲的一场疾风暴雨。母亲说“你瞎说!那时你才三岁,你怎么会记得?……”雨民坚持说:“就是记得。”

  离婚后的父亲依然每月寄来一笔数额可观的生活费给她们母子。只是不跟她们见面。文琴唯一的条件是:把雨民留在身边,让儿子跟自己过。她无法想象,在这个本已经支离破碎的家里,如果再少了雨民,她将如何捱过这无边的冷清和寂寞。她说她会一个人把雨民培养成人,她要看着由她一手带大的雨民,长大后比他父亲强。

  雨民是那种长得漂亮的男孩子,性格内向而且羞涩,有点像女孩子。于是文琴也经常照小女孩的样子打扮他,直到小雨民三四岁的时候,还给他扎小辫,穿花衣服。领儿子上街,多少人都夸他,这孩子可真漂亮……这是文琴最感到幸福的时刻!就是小雨民自己,也对他的容貌引以为自豪。

  雨民很小的时候患上了哮喘,夜晚尤其咳得严重。雨民的咳嗽声就像消防员出警的铃声,让文琴不管多困都得麻利地爬起来,喂他吃药,或连夜抱他去儿童医院。文琴托遍了关系,找到各大医院,还是没能彻底治好儿子的病。为此文琴觉得这一生都亏欠了儿子。

  文琴从不敢让小雨民沾染一点脏的、不洁的东西。同龄的男孩子趴在地上拍洋画,踢足球,文琴看见了,一准会把小雨民拽开,用力掸他的小手。

  “看看,多脏。”文琴的嗔怪和责骂里,更多的是一个单亲母亲对儿子过火的爱。

  雨民被母亲拽走,离开小伙伴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眼巴巴恋恋不舍的样子……

  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所有小朋友搬着自己的小板凳排成一队往前走。只有小雨民是用两只手的手背,小心翼翼地夹着板凳,形成一个相反方向的括号。老师叫雨民,问他:你干嘛这么拿板凳啊?雨民回答:是我妈妈让我这样拿的,妈妈说手心抱着会把手弄脏的……雨民记得当时在他前后左右的所有小朋友都笑他,就连老师也只能叹叹气把头摇,无可奈何。雨民不知道,这嘲笑是给他的,还是针对母亲的错误观点。。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六章 仇恨的种子一颗就够 3
家里没有男人。母亲能给儿子的教育,完全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小女孩的教育。雨民从小被灌输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许做的条条框框。雨民又很乖,很听话,从不违背母亲的意志。雨民几乎从不参加学校里男孩子那些危险的运动,长大后,对各种体育项目更是一无特长。

  成年的雨民,一米八二的身高,大个儿,一望而知是继承了父亲良好的基因。文琴看到儿子的眉眼轮廓,如同看到丈夫的翻版,让她有一种又爱又恨的复杂感慨。

  雨民对于上学这回事一向抱着不以为然的懒散态度。这让做母亲的文琴心急如焚。小学换了好几个学校,费了很多钱。通常是在一所学校还没有混熟,老师就把文琴叫到学校来,建议她们转学。学校认为雨民身上严重的厌学情绪,已经影响了整个班的学习氛围,具有很强的传染性。学校本着“早发现、早报告、早隔离、早治疗”的原则,为了确保大多数孩子的利益,只有忍痛先从切断“传染源”方面下手。

  雨民经常旷课不来学校,去网吧上网。文琴开车把儿子送到学校,还没有离开,一转脸,儿子就从校门口出来,一头钻进附近的网吧。老师打电话给文琴,问:“雨民怎么没来上课?”文琴说:“不可能啊,我一早送他,看着他进的学校……”老师说“没来就是没来,怎么不可能?”……

  从中学到大学,雨民几乎从未在一所学校真正地读完过。雨民有一次对小武说,不是他不想好好学,他就是想让母亲为他担心,给他花钱,花很多的钱,反正母亲有的是钱……他甚至也无法说清,这样做是出于对母亲的报复?——还是什么?

  雨民的大学四年,过得自由而混乱。

  大二那年,因为考试作弊差一点被除名。然而对他来说,学校里封闭式的公寓化管理未尝不是件好事,让他从此可以理直气壮地挣脱母亲的束缚。雨民开始频繁地更换女朋友,故意让自己显得邋遢,颓废,甚至糜烂,他要以此证明他是个男人,是一个不折不扣、地地道道的“纯爷们”。然而结果却适得其反,反倒使他看上去如同一件精心做旧过的新器“古董”,愈想掩饰,愈破绽百出。

  性格里的怯懦、冷漠和叛逆,使已经长大成人的雨民缺乏适应社会的能力。雨民说话的娘娘腔,让很多男同学不敢跟他走得太近,所以雨民在大学时候,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像小时候频繁转学一样,大学毕业后的雨民,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在哪儿都呆不长。最后是母亲找到小武,辗转了几个关系,才为他安排了到一家信托投资公司做信息搜集管理方面的工作,月薪不算太高,但还比较稳定,也清闲。就是在这期间,雨民第一次产生轻生的念头。

  当他看到那些比他年轻,比他来得晚,而且曾经在他手下工作过的员工,如今纷纷升了职位,而自己还在原地踏步,工资也远不如人——的时候,雨民受不了了。

  割腕。

  血流了一地。

  十几个雨民从前的“老部下”抬着把他送到医院…… 

  清醒后的雨民对现实更加感到厌倦,无望。他宁愿逃到网络的虚拟世界,在那里施展他强有力的一面。他开始疯狂迷恋起网聊。平时少言寡语的他,只有在网聊时可以滔滔如江海,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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