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们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他们了，本来他是想藏起来直到他们离开的，因为他认出了阮烟罗，而阮烟罗又和他心中那个魔鬼一样的天神相识，只冲着这一点，他也不想被他们发现。可是他这些日子都是扯着植物或者掘出地里的虫子当食物，方才他们生火做饭，他闻到食物的香气，实在忍不住了，这才大着胆子过来，看能不能弄点吃的回去。
可是没想到他们这么警觉，他才刚靠近一点点，就被他们发现了。
这些事情，有一部分是安旭听懂的，更多的是他联系着前后发生的事情，自己串联起来的，但因为事情实在十分明显，所以串联起来的事情，竟和实际发生的差不多。
阮烟罗听着，心头飞快地把事情梳理了一遍，卫流在她走后又下了水，以重伤之身杀死了那只肉虫子，蛮人因此而认他为天神，可是他不仅没有顺势收服他们，反而下令屠杀了湖边的所有人。
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卫流并不是个嗜杀的人，他虽然杀了不少人，有些手段也确实很狠，可是从总体上来说，他杀人总归是有理由的，可是，他杀蛮人的理由是什么呢？
难道是收服的过程出了什么问题？可就算如此，他杀了那虫子是事实，他只要耐心一点，恩威并施，收服那些蛮人应该是很简单的事啊，为什么非要杀人呢？而且，还要杀那么多人。
就好像……是在泄愤似的。
心头猛地一跳，阮烟罗豁地转头看向南宫凌，南宫凌虽然不是很愿意，却还是开口说道：“只怕那个时候，黄泉丹已经彻底发挥作用了。”
若非如此，伤重的卫流哪来的力气去斩杀那只虫子？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这么暴躁嗜杀？
这样全无人气的举动，只怕，是入了无情之境了。
南宫凌的武功与卫流不相上下，对于这些武学的境界自然也是十分了解，只一猜就猜到因果。
入了无情之境人的，无情无爱，无心无性，做事只问喜怒，不问缘由，只问结果，不问手段。
原来卫流在那个时候就入了无情之境了，可是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尤其是阮烟罗，还以为卫流是以前的卫流，所以才会在那样重要的关头判断失误，酿成那般剧烈的结局。
阮烟罗没有像南宫凌一样想那么多，她想的全是另一个问题：黄泉丹，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发挥作用？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那之前，卫流明明已经冲破黄泉丹了啊，他还对她露出那么一个温软的笑意，让她的整颗心都明朗起来了。
☆、1295 尊重之意
那天发生的事情在阮烟罗的脑海里飞快地回溯，整个过了一遍。
她和卫流在湖中遇险，卫流为了保护她不惜以身相替，落入水的深处，她也力竭晕厥，幸好南宫凌和影卫等人及时赶到，把他们都救了起来。
卫流经那一次濒死，冲破黄泉丹。
然后呢？
阮烟罗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一声震天的大响，是了，枪，那是枪。
枪响了，然后颜风倒在血泊中，她伤心欲绝，对着许朗说，给他最后的尊严，不会让在战场以外的地方杀他。
再然后，连看也没有看卫流一眼，就离开了。
颜风的死，对于阮烟罗来说，是心里一个解不开的结，大多数时候，她都强迫自己去忘掉，不要想。
她承认她是个很懦弱的人，是个胆小鬼，她就是没办法接受身边之人的死亡，任何人的死亡。
所以自颜风死亡后，她几乎从来不去想那天的事情，可是今天想起来，她才发现那个时候，她有多忽视卫流。
杀了颜风的，是卫流的人，卫流对她露出那样的笑意的时候，告诉她黄泉丹被破掉的时候，他心里怀着多少的期待与欣喜，他大概想着，他和她之间，还会有和平共处，甚至亲密往来的一日吧。
许多人都觉得卫流的野心很大，可是只有阮烟罗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卫流的确对于权力和力量有着某种渴求，但那不是因为他的野心，而是他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在意的人的本能。
如果他强大到觉得足以保护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就他的本性来说，根本是不具有侵略性的。
南宫凌是因为觉得麻烦，懒得去做侵略的事情，而卫流甚至比他还要不具备侵略性，这从他对她的态度中就可以感受得出来。他明明也是想要她的，可是一旦她做出选择，一旦她明白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他却一次都没有强求过，更不会像南宫凌那样，主动地出手去算计她。
就算后来他用孩子的事情算计了她，可是那也更像一种被逼到绝路发起的反击。
所以那个时候，当卫流从黄泉丹的药性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的笑意是真的，他真的觉得他和阮烟罗之间，还有另一种可能。
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许朗杀了颜风的事情，却把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许朗是卫流的部下，还是跟了他十几年，忠心耿耿的部下，卫流不可能杀了他，而且就算卫流杀了他，阮烟罗也不可能立刻就会原谅他，说不定还会因为不想想起颜风的事情，而和他避不见面。
许朗的举动，把他刚刚生起的希冀与盼望，硬生生的摧毁。
卫流一定是明白的吧，他那么聪明，一定很快就想明白阮烟罗和他之间不可能回到过去了，而那个时候阮烟罗眼里分明的恨意，还有她不顾而去的背影，都一定给卫流造成了深深的打击。
所以他才会下水去找那只虫子泄愤，所以才会激发出黄泉丹的药性。
卫流是一个很不善表达的人，所以阮烟罗也常常会有意无意间就忽略了他的情绪，每一次每一次，在卫流最需要安慰与支持的时候，她总是那样无情的，不顾而去。
阮烟罗的唇瓣紧紧抿着，唇色也有些发白。
卫流会成为如今这副无情的样子，其实全是她害的，她害的卫流变成这样，而变成这样的卫流，又做出了许多他以前绝不会做的事，使得不该离去的人离去，不该沦陷的城沦陷。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原来冥冥中所有的一切，都早就已经注定。
阮烟罗紧紧地握着拳，她心里很难受，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
想到她离开之后，卫流会有的绝望，心痛，还有他从破解了黄泉丹的效力，到一瞬之间被更深地拉入无情的深渊，这其中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
腰间忽然传来一股非常强劲的力道，南宫凌强硬地搂着阮烟罗，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
“我不能保证不杀他。”南宫凌声音低沉地说道。
这句话，并不是小气，而是一种尊重。
如果他可以保证不杀一个人，说明他对付那个人至少是留有余裕的，可以轻易地掌控他的生死，可是对方是卫流的时候，如果他留手，那么局面如何，恐怕就真的不能确定了。
南宫凌知道阮烟罗心里对卫流的愧疚，而且无论是谁先来谁后到，阮烟罗是他用了手段从卫流手中抢来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条小鱼一定不希望卫流死，如果卫流不死能让她减轻一点心里的负担，他也不介意这么做，可是不行，他并不能给阮烟罗承诺这一点。
“我知道。”出乎他的意料，阮烟罗并没有不可理解，她的声音十分平静，低沉说道：“无论我欠他多少，他都已经不是以前的阿流了。”
“小鱼……”阮烟罗这样平静，南宫凌反而难以心安。
阮烟罗抬起头微微一笑，说道：“卫流现在这样的性情，你和他的这一战，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了吧？”
现在的卫流，无心无情，自然也不会顾及以前的情意，能让他产生一点兴趣的，恐怕只有无上的权力了。
南宫凌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如果卫流还是以前的卫流，这个天下让给他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可是他现在这样，南宫凌却无法冒险。
他并不是因为卫流无心无性而不能这样做，事实上，他自己对于人命的概念也淡漠的很，他会这么认为，完全是因为……责任。
如果他从来没有参与到这场争夺天下的斗争中来，无论谁当皇帝，死多少人，他都不会关心，可是他参与了进来，甚至一度打下了近半个天下，他对于那些归附他，依靠他的百姓和官员，就有了责任，哪怕是为了这份责任，他也不能把他们不负责任地交出去！
就如他其实并不在意天曜，可是一旦接下了守卫北疆的任务，他就对北疆的安危和百姓有了一种责任。
……
对不起我卡住了，收官收的很艰难！写了又删好多次，容我再想想。
☆、1296 凌王盘算
这是南宫凌的性子，一件事情，要么不做，若是做了，就会彻彻底底的负担起来。
阮烟罗很了解，而且也很欣赏，所以对于南宫凌这样的回答，她几乎是在意料之中。
她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想安心养胎。”
这一场战事，她不想再参与其中，这两个人无论哪个人出了事，她心里都不会好受，所以，还不如避开。
南宫凌心头立时一股辛酸窜过，这条小鱼向来要强的很，现在居然说出这种逃避的话来。
默默无语，只是更用力地拥紧了阮烟罗。
阮烟罗柔顺地靠在南宫凌的怀里，轻声说道：“阿凌，我只有一个请求，你们最后一战的时候，让我离得近些可以吗？至少在你们决出胜负之后，能让我在场，不必一定要在跟前，只要离着二三十米，让我远远地望一眼就可以了。”
既然这一战不可避免，阮烟罗便唯有接受，她和南宫凌是一体的，可是说到底，她是欠卫流的，所以这一次，她谁也不会帮，她会彻底的让自己彻底的置身在他们的斗争之外。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斗争，她是完全插不上手的。
置身他们的斗争之外，可是，不是置身事外。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子中的暗袋，在那里，藏着一颗小小的，甚至有些不干起眼的珠子，可是这颗珠子，却是她从老神仙那里顺过来，有着凝魂重作用的宝珠。
老神仙说过，三十米的距离内，这颗珠子都会是有用的，如果南宫凌胜了，那她便用这颗珠子收下卫流的魂根，然后找机会请老神仙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魂根会生长，却不会带着以前的记忆，卫流的这一世碰到她，一定是他最最倒霉的遭遇，所以如果有下一世，不要碰到她，不要记得她，好好地去过他的人生。
而如果是卫流胜了，阮烟罗露出一抹轻淡的笑意，那一天，南宫凌用十万大军向她求婚的那天，她曾经说过的，君若有事，义不独生。
南宫凌，那是她的命啊，他若是有事，那她就随着他一起去好了，这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世人都知道南宫凌没有了她的时候，是何等的疯狂，又怎么会知道，阮烟罗没有了南宫凌的时候，也会是一样的疯狂，这疯子郡主几个字，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叫错过。
南宫凌看着阮烟罗眼中神色不住变化，在她抬头望向他的时候，缓缓点了点头：“若是我们真的决出胜负了，到了最后一刻，我一定会让你到近前来，亲眼看着。”
阮烟罗眯着眼睛笑了，一个人在迷茫没有方向的时候才是最难过的，一旦做出了决定，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她踮起脚尖，在南宫凌颊侧上，叭唧一吻。
南宫凌立刻愣了一下，这条小鱼害羞得紧，平时在外人面前对她亲密一点，她都要脸红半天，今天居然主动来亲他。
南宫凌眸光变得有些深了，幽幽地看着阮烟罗，像是暗夜中的狼在看着自己的猎物，而且还是特别可口的那种猎物，阮烟罗瞬间察觉出一丝危险的滋味。
“阿凌，我们要回去了。”阮烟罗说道。
“嗯。”南宫凌漫不经心地应道，凑到阮烟罗跟前说道：“小鱼，你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吧？”
阮烟罗的脸爆红。
这混蛋王爷，一天到晚脑子里想什么事呢？
分明就是那什么上脑。
想狠狠瞪他一眼，偏偏那人的面容俊俏到就算犯了天大的罪也能被原谅，还离她离的这么近，本来是想兴师问罪的，结果反而看得移不开眼睛，连最开始的时候想要做什么都忘记了。
“小鱼，是过了吧？”南宫凌又问了一遍。
其实想一想，他的性生活真的是相当不和谐啊，他和这么条小鱼总是聚少离多，难得在一起的日子，这条小鱼不是怀着身孕，就是他们之间还有别的事情，想要好好地要一下这条小鱼，竟得是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行。
这几年下来，他真正恣意的时候，居然只有刚刚要了这条小鱼，然后一路回京城的路上，那个时候也许是知道回到京城以后不可能再那么惬意，所以总有一种末世之欢的感觉，因此抓住了一切机会和这条小鱼缠绵，就算阮老爷在旁边也全然不顾。
如今想想，那段日子还真是幸福，什么时候想要了，寻个地方就能抓了这条小鱼去，哪像现在，明明在眼前，却就是吃不着。
阮烟罗才不和他说这些疯话，一扭头说道：“我先上车了！”
把南宫凌扔在身后，自己钻进了马车。
南宫凌看着阮烟罗入了马车，转回头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他看向缩在一旁地上，早已被人遗忘了的那个蛮族人，对安旭说道：“你跟他说，我们会把他送回蛮族。”
安旭微微一怔，南宫凌继续说道：“他们的天神究竟做了什么事，总该有人告诉他们知道。”
安旭眼中精光一闪，说道：“凌王，这是没有用的，蛮人对上天十分敬服，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对楚皇怎么样的。”
南宫凌忽然掀唇一笑，淡漠的笑容，可却泛起春花般的色泽，让人一下就看失了魂，南宫凌略带些戏谑地说道：“你不也是蛮人后裔么？”
安旭先开始没听明白，待想明白了南宫凌话里的意思之后，脸立刻红了起来。
南宫凌的意思很明白，他们也是蛮族后裔，可是他们却能够离开蛮族出来立国，而且成为诸国之中最是左右逢源的国家，他们这样的事情，当初可以有人做，那么现在就一样可以有人做。
蛮族现在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