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南宫若摘须折柳
（） 他就是南宫折柳？
裴青略感意外，倒不是惊讶南宫折柳来了这里，而是郝宝儿竟认得她，要知道陇右和江南相隔十万八千里，郝宝儿未曾涉足江南……几时见过他？
看到裴青皱眉，郝宝儿不知怕些什么，慌乱道：“我……我其实不认得他的，是……是那家伙非要向nǎinǎi提亲，而且……而且nǎinǎi似乎挺喜欢他……”说到后来，宝儿的声音又越发小了。
提亲？
南宫折柳想成亲了？
而且是和神木山庄的大小姐？
裴青双眉一扬，起身走到南宫折柳的桌边，抱拳道：“想必这位就是人称江南第一剑的南宫大侠？”
南宫折柳要了几碟小菜、一碗阳chūn面，方yù下箸便听到有人搭讪，抬头一看，面孔却很是陌生。
不过南宫折柳还是放下筷子，回了个揖，谦道：“在下正是南宫折柳，不过江南第一剑什么的，却是兄台抬爱。”顺着裴青的方向看去，“郝小姐？！”南宫折柳似乎看到了郝宝儿，立刻变得满脸惊喜。
懒得搭理身边搭讪的男子，南宫折柳起身迈开步子，两息之间便闪身到了郝宝儿的桌子旁。
郝宝儿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躲到了桌子下面，却不想还是让南宫折柳发现了自己。看到南宫折柳过来，郝宝儿忽然眼珠一转，爬将出来，作淡然状举杯喝茶。
南宫折柳欠身道：“郝小姐！在下……”
郝宝儿抬了抬眼角，纤纤玉指捏住杯盖，悠然道：“这位公子想必是识错人了。不才虽然长得是雅致了点，却是地地道道的好男儿，怎得成了好小姐？”说着佯作娇嗔薄怒状。
只是郝宝儿生得粉雕玉琢，此刻虽鼓着腮帮佯作生气状，却愈发显得可爱了。
裴青看着郝宝儿那一身翠sè曲裾，发间蝴蝶样式的银笄上还缠着一根五彩缨线，哪里有半分男子气概……郝宝儿发笄上缠着五彩缨线？她……已经许配人家了吗？
看着南宫折柳略显错愕的表情，裴青倒不敢确定就是他和郝宝儿有了婚约。
南宫折柳欠身道：“郝小姐真会开玩笑，在下……”
“好兄弟，咱们走罢。”裴青走了过来。
郝宝儿应了一声，逃也似地跳到裴青身边，想起刚刚裴青的称呼，躲在裴青背后哧哧笑了起来。
“傻笑什么，走了。”裴青看着在身后贼头贼脑捂着嘴巴傻笑的郝宝儿，低声道。
“诶——？”眼看着他的郝大小姐和那个锦衣公子完全忽视他的存在，南宫折柳像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裴青和郝宝儿消失在楼梯上才发出一声喊。
出了酒楼，裴青看着还在呵呵傻乐的郝宝儿，想问她婚约的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郝宝儿许人与否与他何干？再说，又有哪个许配人的姑娘还随便抛头露面的？
其实裴青心里，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郝宝儿是那种可以被一纸婚约束缚的女人吗？
“裴青？”郝宝儿发现裴青看着自己发呆，小手在裴青面前晃了晃。
“嗯？”裴青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愁善感了，看到郝宝儿好奇宝宝一样地盯着自己，拨开她的小手，“没事，咱们走吧。”
“去哪啊？”郝宝儿刚刚还以为裴青是为南宫折柳的事喝醋了，哪知道转眼间裴青又换回一副臭屁哄哄的样子。
“陆家。”裴青头也不回道。
路上，郝宝儿一直跟在裴青后头，任郝宝儿怎么大呼小叫裴青都爱理不理，可怜宝儿身无分文，也只有跟着裴翠翠一条道走到黑了。
“喂，裴青，我要吃糖葫芦！”
“翠翠——人家想吃糖葫芦嘛！”
“裴大侠！宝儿饿了，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直到叫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消失在视线里，裴青除了郝宝儿叫他大侠的时候回了一次头，半句话都没有多说。眼看着她的糖葫芦消失不见，郝宝儿撇起了小嘴，可是裴青就是不理她，宝儿也只好闷着头走路了。
“宝儿？”裴青忽然止住了脚步。
“哎呦！干嘛？”郝宝儿只顾着低头走路，一头撞上了裴青后背。
“我去茅房。”话一落地，长袖一摆，裴青就从郝宝儿眼前消失了。
“诶？”郝宝儿愣在原地，嘟了嘟小嘴，找了个路边的台阶坐了下来，想起刚才裴青的举动，恨恨地对着空气挥舞了几下小拳头，“叫你欺负我，为了见你，nǎinǎi的话我都不听了，你还欺负我……”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
就在郝宝儿眼泪快要掉下来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十几支糖葫芦，抬眼看去，正是裴青。
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笑嘻嘻的家伙，宝儿抱着膝盖，冷着声音道：“干什么。”
“不要？”裴青作势就要把糖葫芦扔了。
郝宝儿惊呼道：“诶？诶？我要，我要啊！谁说我不要了啊？”说着跳起来一把抢过糖葫芦，“刚刚你是要买糖葫芦给我才假装……”
“你想多了。”裴青否定郝宝儿的猜测，又摆出一副臭屁的样子，“我上完茅厕，正巧有个卖糖葫芦的过去。”
“哦，这样啊。”可是，对于裴青的说法，郝大小姐根本不信啊！这城南是鹿仙的富户聚居的地方，换句话说，城南压根没有公共的茅厕啊，而且……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会跑到城南来吗？
看着裴青的背影，抱着一大捧糖葫芦的郝大小姐嘴角又添满了笑意。
到了陆府门前，陆家却是大门紧闭。
郝宝儿喊门良久却无人作答：“诶？”嘴里咬着糖葫芦，郝宝儿转首对裴青道，“陆家怎么连个看门的都没有啊？”。
裴青上前准备推门，门却自己开了，从门内探出一个脑袋，是小鹞子。
“喂！刚刚本小姐叫那么半天门你听不见啊……”郝宝儿冲着终于出现的小鹞子大发牢sāo。
“进去再说。”
裴青拉着气鼓鼓的郝大小姐进了大门。
一路上，陆府的下人丫鬟步伐匆匆，如临大敌的样子。
步至前厅，陆少昀等人悉数在内。
“裴兄？”陆少昀起身道，见裴青身后跟着一位不相识的女子，便问道：“这位姑娘是？”
裴青让出身来，只见他身后俏立着一女，双手负于背后，不知藏着什么。
郝宝儿满脸的局促，她忽然间怀疑裴青给她买这么多糖葫芦，就是为了此刻让她出丑。
不过裴青已经把她让了出来，郝宝儿只好对着陆少昀欠了欠身子，作了个福，道：“郝宝儿见过陆先生。”
陆少昀听了郝宝儿的名字，道：“姑娘可是来自陇右神木山庄？”
“正是，神木山庄的郝大小姐便是她了。”却是裴青替郝宝儿回道，“陆兄你可不要招惹她，这丫头疯起来郝老夫人都管教不住。”
陆少昀笑道：“陆某怕是不敢。”说完请裴青和郝宝儿入了座。
厅内，几个赶来助拳的高手和陆家众人俱在，都是脸sè凝重。
“陆兄，这是？”裴青道，进来陆府的时候他就感觉陆家气氛不太对。
唯一端坐的陆少昀放下杯盏，道：“他现身了。”
第七回 喋血蝴蝶宿双飞
（） 裴青没听明白。
陆少昀眼神迷离道：“裴兄，你看这个。”示意兄长陆少阳递上锦帕，帕上绣着一双蝴蝶。
“这蝴蝶？”裴青接过锦帕仔细看了看，这两只殷红蝴蝶并非绣上，而像是以血画就，蝶翼已经有些发黑。
陆少昀道：“李宏厉每次杀人，都要在死者身上留下这样一块锦帕，帕上便有一对蝴蝶。”
裴青看了看帕上血蝶，诧道：“李宏厉死而复生了？”
陆少昀道：“所以我才不敢确定，可是早上藏经阁里死了个下人……”
裴青微微皱眉：“府中小厮……怎见得是李宏厉所为，再说……”
裴青如此说法，实是因为早在十五年前，陆少昀的父亲陆儒方已经亲手结果了当时为祸中原多时的大盗李宏厉！
“虽然难以置信，可是……这蝴蝶陆某终生不忘。”陆少昀说到这，双眼已然有些发红。
陆少阳走到陆少昀身边拉他坐下，对屋内众人道：“十五年前，我陆家方兴，也有了些许薄财，便引得贼子窥视……”
原来十五年前，那李宏厉就已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某rì在知客来里喝酒时偶然听到店掌柜教训小二，说起了东家，用掌柜的话说，富可敌国也许谈不上，万贯家财那却是有的。
打动李宏厉的却不是钱财——财大气粗的他见识的多了。那掌柜的说到后头，什么绝世神剑，什么西域，那掌柜的离得既远声音又小，任李宏厉这般高的内功修为也听得不是很清楚。
掌柜是个上岁数的山羊胡子，看年岁应该是很早跟随陆儒方的老人。
他李宏厉对钱财不放在心上——身为威名赫赫的大盗会差钱吗？吸引这个亡命之徒的是那把绝世好剑！
“后来李宏厉便寻到我陆家主宅，伺机夺取那把不知何来的宝剑。”陆少阳脸露忿sè，语气激动，“只是那李宏厉寻剑不得，便想拿了少昀的母亲作要挟。二娘xìng子刚烈，不愿家父因为她而束手束脚，趁贼子不备，撞上了贼子手中的钢剑。”陆少阳是陆少昀同父异母的大哥。
“母亲死后，父亲联合家中高手围捕李宏厉，在灵水附近亲手取了他的xìng命。”陆少昀说到这，脸sè变得晦暗异常。
陆家家主陆少昀，身为中原首屈一指的大贾，家世殷实，向来处乱不惊、喜怒不形于sè。裴青还是头一次看到陆少昀这般情动。
“可是……可是这蝴蝶！”陆少昀语气变得急促，“这蝴蝶与李宏厉画得一模一样，不是他又能是谁！”
裴青正yù开口，厅外传来了老仆的声音。
“老爷，府外有位少侠求见。”
陆少昀道：“来人可曾通报姓名？”
“回老爷，那位少侠自称夜青魂。”
姓夜？陆少昀生平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姓氏，此刻陆家有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陆少昀便让老仆随意打发了去。
待下人远去后，裴青起身问道：“李宏厉可有什么相好？”
陆家二少均是一愣，道：“裴兄何出此言？”
裴青手举锦帕，说道：“不知诸位注意到没有，这手帕上有着挥之不去的女儿香。”说着放到鼻下嗅了嗅，“而且……是个漂亮女人。”
郝宝儿听了这话不大高兴，“你又哪里见过他的相好了？”李宏厉的相好怎见得就是美女，难道他裴青还能闻香识女人？心中想着什么，藏不住话的宝儿嘴里一下子就脱口而出。
裴青笑了笑，道：“李宏厉我都没见过，怎的会见过他的相好？”
“那你凭什么断定她就一定是个美人儿？”宝儿气鼓鼓的，这个臭裴青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夸旁的女人……
“凭这个香味。”裴青拿着锦帕，“这是一种名叫流光溢彩的胭脂水粉，能用得起这种水粉的又岂能是凡人？”
“这么说，这个李宏厉还有个老相好了？”陆少昀接过锦帕也闻了闻，确实，虽然被上面的血腥味掩盖了一些，脂粉的味道还是残留了不少。
少林寺的固执大师道：“裴施主所言也不无道理，老衲早年曾见过这李宏厉，相貌倒是颇为英俊。”固执大师与陆儒方是故交，这次赶来陆家也是为了相助故人之后。
“照裴兄所言，这次便是那老女人前来陆家寻衅？”秦楼想起父亲的不幸，对这未曾谋面的女人也增了十分恨意。
裴青摇了摇头，道：“倒不能肯定是她，再者有没有这个女人也是未然。这帕子兴许是哪个青楼女子的贴身之物也有可能。”
陆少阳听到这，冷哼一声，说道：“若那贼女人要为贼子报仇，我陆家也不会惧了她，陆家上下虽不会多少武功，这点骨气也还是有的。”
“伯旭兄不必如此，且不论从未听说李宏厉身边有什么武功高明的女子……”裴青说到这却忽然转身，对着门外大吼一声，“谁！”
众人这才发现门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蒙面青衣人，秦楼听到裴青的大吼持剑当先冲了出去，裴青紧随其后。
那刺客蒙着面巾看不清面目，手中拿着一柄钢剑。
待到屋内众人悉数出来厅外，刺客已和秦、裴二人交手数合。
那青衣人钢剑猛刺，指向裴青天灵。裴青正yù闪避却被秦楼举剑格开，青衣人的剑法看似凶猛，裴青却不知秦楼接下之时陡然发现青衣人的剑竟毫无力道，像是寻常师兄弟比剑一般。
秦楼心中疑惑，暗道莫非这蒙面人不过是个寻常飞贼，思量间倏地一剑刺向青衣人颔下，方yù挑落他的面巾，那青衣人却突然发力，手中钢剑顿时霸道异常。
青衣人连刺几剑，分指秦楼的风池、人迎、檀中三处要穴，秦楼不慌不忙一一格开，只是眼中惑sè更浓。
试了青衣人几招之后，裴青便觉此人用剑或是高手，但出手却颇为忌讳，不知藏掖着什么。秦楼和青衣人一时间不分伯仲，裴青也不怕走了他去，瞅了个空子跳出圈外，静观二人斗剑。
他二人你来我往拆了几招，打得砰砰作响，好不热闹，秦楼脸上却是变得愈发凝重。裴青不知其中缘故，以为秦楼受了暗伤，刚想出手接下秦楼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娇叱。
“呀呀呀！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