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院·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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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院·流年-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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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森淡淡点头道:“想来母后也必然记得。当年卑辱往事,儿子虽不曾忘记,但也从来不敢去细想。事到如今,又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再受同样的苦难。所以,之恩是不可能过继给别人的。”

太后微微动容,沉思着道:“那你的意思……”

安森正要说话,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安伶却开口了:“大哥,你就死心了吧。这事朝中已经无人不晓,二哥招惹兄长的女人本就惹得旁人议论纷纷,若大哥还要将她纳入后宫,咱家这往后,脸要哪里搁啊!”

安伶此言一出,太后本已渐渐缓下的神色重新一凛,麦羽面红耳赤,安诺黯然无语,就连安森也不免迟疑。众人一时静默。隔了好一会儿,太后才道:“你说朝中无人不晓?”

安伶徐徐点头,“反而是咱自家人,蒙在鼓里至今。我比你们稍好一些,昨日光正无意间问起我此事,才提前知晓一二。”她略含嗔色的横了安诺一眼,“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偏偏二哥那性子,还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

安诺并不与她辩解,只俯身扶起麦羽,轻声道:“没关系,我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他伸手为她拭去眼泪,温柔又满怀歉疚:“我们回家去吧,以后,我再也不会将你置于这般为难之境了。”

他声音并不大,却刚好令在场诸人都听见。安诺再不看他们,只揽着麦羽朝门口走去。而安森见两人这般亲昵之态,早已面色大变,连忙上前拦住麦羽,低低道:“羽儿……”

麦羽听见他轻唤,却也并不抬头看他,只敛眸道:“每个人都有为难之处。可是你却一定要让我这样难堪,才觉得解恨么?”

安森怔了怔,急忙要辩:“不!并不是这样,我并不知……”

麦羽心中极倦,只疲惫的摇一摇头,遂拖着安诺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云开殿。

太后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气得浑身发抖。安伶连忙扶她坐好,然而历经这样一番闹腾,太后哪里还有心情用膳,便让安伶搀着,生着气回了内殿。过了约半个时辰,安森亲自端来一盅热气腾腾的羹汤,缓声道:“母后一晚上没有吃东西,这乌鸡参汤是儿子嘱咐御膳房新熬好的,还请母后尝一尝吧。”

太后心不在焉的接过来,随手搁在桌案上,却对安森认真道:“森儿,甄选后妃的事,就由母后来为你操办,你觉得可好?”

安森目光微黯,摇头道:“这些事情儿子心中有数,不敢劳烦母后。”

太后注目他片刻,复又道:“还记得你们凯旋归来那日,你在庆功宴上还说近日将要大婚,指的莫非就是跟麦羽么?”太后口气淡淡,却极是笃定,“想必那时,你也还不知道她与诺儿有这样的瓜葛吧?”

安森沉默良久,却只怅然叹气,“儿子的确……没有想到……”

太后见他这样伤感,也不免心疼。便握一握他的手,柔声道:“从你那日初提到她时的口吻,和今日你看她时的眼神,还有那般境况下都不忍苛责的包容……我就知道,森儿,你必然很爱她。”

安森目光有些滞涩,几乎红了眼眶,只微微点头不语。

太后叹道:“可是事到如今,你觉得还有迎她入宫的可能么?”她顿一顿,语重心长道:“个中缘故不用母后累述了,想必你远比母后更清楚。你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若迎娶这样的女子,你还怎么作表率,你让百官怎么看你?”

安森轻轻摇头,“母后,关于此事……儿子一直都没有机会和她好好的谈一谈。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儿子并不愿意下这般定论。再加上之恩……”

太后打断道:“之恩由我亲自来抚养。”见安森愣住,她又紧接着道:“不会有人敢为难他。”

安森疲惫的叹了口气,“儿子谢母后好意,可毕竟他的亲生母亲……”

太后口气决然:“哀家只知之恩是你的儿子,是皇长子。至于谁生的——并不重要。”

…………………………………………………………………………………

麦羽与安诺坐马车离开曙光城,一路上安诺一直小心安慰,麦羽则始终无话。直到回到王府,安诺欲拥她睡下,麦羽才突然按住他的手势,劈头只道:“我们离开这里吧 ”

安诺一时不解,愣愣道:“你……说什么?”

麦羽深深望住他,“我记得你上次说过,愿意抛下一切与我到天涯海角。那些话……现在还算数么?”

安诺明白过来,遂缓心一笑,坚定道:“当然算数。”

麦羽亦极力挤出微笑,执过他的双手,“那收拾东西,我们走吧。”

安诺微怔,“现在就走?”

麦羽重重点头,“我一刻都不想再留了。”

安诺静静看她片刻,遂长长吁出一口气,将她揽入怀中,轻轻道:“好,我们现在就走。”

两人遂简单打理些行装,连夜奔袭出城。直到天色已蒙蒙亮,才停歇下来。回望已然远去的京城繁华衬映着天边隐隐金黄的朝霞,安诺唏嘘片刻,竟忍不住的大笑起来。

麦羽见他笑得不止,只得晃一晃他的手,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安诺半眯着眼,满脸得意道:“你怎么不问我笑什么?”

麦羽微微一莞,“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这便是你此刻的心情吧? ”

安诺眼里有欣喜而动容的惊讶,片刻却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深情道:“知我者,羽儿也。”

麦羽亦伸手抱他,轻轻道:“我又何尝不是‘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她思索须臾,又道:“如此,我们便一路南下,遍访山水,好么?”

安诺将下巴抵在她肩上,叹道:“若是一路南下,便难免风餐露宿,你可受得了?”

麦羽点一点头,“风餐露宿,才能海阔天空。”

安诺释然微笑道:“那你算是找对人了,南下的路我本就走得极熟,一路山水名胜也都有造访。即便真要风餐露宿,也绝不会让你饿着冻着委屈着,你便放心跟着我吧。”

麦羽用力点头,“跟着你,我自然是放心的。”

安诺忖度少顷,又道:“眼下我们已离了京城,但这附近不宜久留,所以,我们还得快马加鞭,再赶些路程为好。”

麦羽沉吟片刻,勉强笑道:“不宜久留?怎么讲得跟逃亡似的?”

安诺平静一笑,“纵然不是逃亡,也必会有人第一时间来寻的。这一点你心里也该是有数。惟有走得远一些,才能教那些人摸不着方向。这一路南下,我打(文*冇*人-冇…书-屋-W-Γ-S-H-U)算先带你去香县的黑海,那里有客栈,尽管简陋些,却也比睡马车要强多了。若一直以这样的速度赶下去,我估摸着明日午后便可以到了。”

麦羽温顺的点点头,“你安排便是了。”

如此,便马不停蹄的一路颠簸,直至次日晌午,两人终于是到达了黑海。见四周风景秀丽,湖光山色相映成趣,两人都一扫路途疲惫,不觉的雀跃起来。

安诺大大伸了个懒腰,笑道:“此去离京城已有好几百里了,一路舟车劳顿,我们便先在这里歇上几日吧。”

麦羽两眼怔怔,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般,一边朝前走着一边自语道:“这黑海,原来只是一个湖泊……”

安诺跟上她,与她并肩而行,“是的,虽名为海,实则却是一片冰碛湖。但其深不见底,却与海无异。”他又手指着四周高山上一片连着一片的嫣红,笑容满面道:“你瞧,这里的高山杜鹃长得极好。四月正值花开,不知姑娘可否赏脸,陪在下上山一观?”

麦羽不由失笑,正点头,突然又见脚边湖水微动,低头一看,不觉惊叹道:“还有鱼!竟然黑压压的一大片!”她旋即脱掉鞋履,赤足踩入湖水,任鱼儿嬉戏她白皙双足间,感慨道:“咱们京城的燕华河,几乎都见不到鱼。”

安诺正走到她身边,将她拖回稍许,口中道:“小心些!都与你说这湖水深不见底了,还闷头往里跑。”他随即又笑道:“燕华河两岸人声鼎沸,毫无大自然之灵气,哪里适合自由自在的鱼儿呢?”

麦羽只顾低头逗着湖中鱼儿,随口赞同道:“那可不,如鱼得水,也得看是怎样的水才行。”

安诺深深注目她嬉戏玩耍的情态,似在欣赏一幅画。片刻他走到她身旁,揽住她腰身含笑道:“羽儿,若你心情不好,便对着这湖水喊几声吧。”

麦羽并不抬头,却踢一踢水面,平和道:“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如今,心情是再好也没有了。”

安诺也不勉强,只扬眉一笑,便兀自将双手扩在口边,冲着湖面大喊数声。

麦羽惊得推了他一把,嗔道:“美景如斯,你当真是破坏气氛……”

话音未落,湖畔已然细雨霏霏,少顷,竟是大雨倾盆。麦羽怔怔望着安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安诺一边脱下外衣为她遮雨,一边笑道:“黑海又名雨海,最有名之处便是这‘长啸唤雨’了。”

麦羽又惊又喜,“我以前听过,可一直只以为是传说。”

安诺笑道:“这湖畔附近生态极为罕见,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引起连锁般的系列变化。虽然奇特,却也并非什么怪力乱神之谈。”

麦羽由衷感慨:“宜静宜动,实在奇妙。”

安诺见她这样欣喜,便也微笑着将她拥在怀里,伸手撩开她因淋了雨水而粘在额前的湿发,含情脉脉凝视她道:“羽儿,如今我们亦算是‘复得返自然’,你可否愿意,与我一直这样下去?”

麦羽目光微微一滞,靠在他怀里轻声道:“……好。”

自投罗网

闲逸的时光流逝得飞快,如此一路南下,游山玩水,兼慢慢赶路,转眼一月便过去。沿途风光自是极好,然而麦羽却偏偏越发涣散,一日比一日疲怠。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给安诺瞧在眼里,多少有些不安,偶尔旁敲侧击的问上两句,也未问出个什么来,便也不好再挂在嘴边。除此之外,麦羽素日都还温顺乖巧,日子这般过去,倒也还算相安无事。

这日白天阳光极好,麦羽却迟迟不肯起来。安诺起床整装完毕,又叫来早膳,见她依旧躺着不动,不由担心道:“不舒服么?”

麦羽闭目慢慢摇着头:“头重脚轻,怎么也起不来。”

安诺凑近她邪邪一笑:“难道是昨夜劳累过度的缘故?”

麦羽面上一红,睁开眼来嗔他一眼,片刻倒也坐起来,似有意无意一般,道:“说来,我们出来这样久,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安诺沉吟片刻,却也揽着她坐下,“羽儿,我一直都让人隔三差五的往你家捎信,想必你家人也早已放心。我们如今已快到边境,再走几日便可入南晏国了。我在那边呆了十年,各种人事都极是熟悉,我们未来的生活你不用担心……”

麦羽愣了一下,连忙道:“等一等,听你的意思,是打算带我到南晏国定居么?”

安诺毫不犹豫的点头,“对,只有逃离东曙国,我们才能真正得到安宁。”

麦羽眼中有些恍惚,片刻正神道:“岂无父母在高堂,亦有亲情满故乡。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要背井离乡……我终究还是割舍不下。”

安诺好言好语的劝道:“你忘记我们离开的缘故了么?若是这样回去,必然又是一场风波。”他握住她的手,言辞担忧而恳切,“羽儿,我是再也不愿见你生受那样的委屈了。”

麦羽一时头昏脑胀,茫然的默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反驳之言来,反而是安诺一直在她耳边讲着蛊惑的话,如此,最终也只好不了了之。

却在两日之后的一个黄昏,暮色朦胧,麦羽和安诺刚回到下榻的客栈,便有一个仆从急急忙忙的迎上来。麦羽认得那人,出走这一月,他时常来向安诺汇报京中近况,想必是安诺的亲信耳目。此刻他面色隐有慌张,只在安诺耳边耳语了几句,安诺目光便骤然一凛,连忙拉了他到一旁说话。

安诺焦急道:“你说具体些!什么叫不见了?”

那仆从忖度着道:“具体奴才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前几日京城灯会,长公主带着小皇子出宫玩耍,灯会人多,一个不小心,就给走丢了……”

安诺沉思片刻,又倏地抬眸,咬牙道:“皇上素来诡计多端,你确定这不是他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仆从有些急了,“殿下!皇上日前已下令封锁京城,只许进不许出,都在挨家挨户的搜了!皇上气不择言,那日还怒斥了长公主,长公主急得直哭呢!唉,长公主本就没带过孩子……”

安诺眉头紧蹙,微微摆手道:“好了好了,这事我有数了,你先回去继续跟进此事,一有动静立刻回报我。”

—:文:—仆从点头应下,又问:“殿下还要继续前往南晏国么?”

—:人:—安诺眼角冷冷一挤,“自然。此事有诈,不可轻信。”

—:书:—麦羽见安诺心事重重的回来,不由好奇追问,安诺却只以政事恼人等情由草草搪塞过去。麦羽虽然心存疑惑,然而追问不得,却也只好作罢。直到次日一大早,两人用完早膳刚走下楼,便看见有官兵在客栈显眼处张贴什么。麦羽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张皇榜。

—:屋:—安诺还未来得及阻拦,麦羽已三步并两步的窜上前去。细看之下,才见那张皇榜原是一则寻人启事,上面的画像是一个幼小孩童。当麦羽看清那孩童的相貌,霎时便惊惶得面如土色,那不是旁人,正是她亲生的孩子——之恩。

安诺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她身边,较之她的慌乱,越发显得他的神色笃定无比。安诺揽住她的肩头,淡淡道:“你完全不用担心,此事必是假的。”

麦羽猛然回头,难以置信的望着他,“这上面有皇上的印玺,怎么能是假的?”

安诺耐心道:“我自然不是说皇榜是假的……”他若有所思片晌,终于还是道:“昨日下午那人来告诉我的便是这件事,当时我本还半信半疑,可今日一见这告示,却确定是假了。”

麦羽并不细问他判断真假的依据,反而只狠狠挣脱他,不可思议的摇头道:“你昨日就知道,你竟然昨日就知道!若不是告示贴出来,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安诺见她激动,连忙稳住她道:“我怎能随意告诉你呢!这样模棱两可,又未经推敲不能确定的事情,我为何要以讹传讹呢!”

麦羽一步步往后退着,用陌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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