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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万生点头，抽了口旱烟。
舒宇迷惑地问道：“这样活下来的，还算人类吗？还有意义吗？”
陈万生抖了抖烟灰，说：“有些人，总有必须活下去，必须留在这里的原因……他们正是因为这种原因而强大，也是因为这种原因而弱小……”
舒宇看着他，突然有一种感觉，他说的不止是兰格雷家族的这一位，也是指他自己，以及其他某些人。
陈万生沉默了片刻，继续道：“这一位，的确如你所说，是一个超S级的智力进化者。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必须要活下来守护整个家族，守护莫恩星，守护——地球！”
不知什么时候，瓦格莉也走了过来，依在舒宇身边，静静地听着陈万生说话。
她的目光投注在舒宇的手上，感激、悲痛、迷惘……各种各样的感情混杂在一起，让她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陈万生说：“他平时好像不存在，只有在最危急的关头才会出现。超S级的智力进化者拥有强大的精神力，但也极其脆弱。他能够发挥出全力的时候，也就是他死亡的时候！”
舒宇悚然而惊，失声叫道：“所以，只有他才能全力使用力量，挡住英尼特。因为他只要全力施为，大脑必然承受不住然后死亡？这样的话，就不会受到那只‘蜘蛛’影响了？”
“蜘蛛？”陈万生嘿嘿笑了两声，“这个形容，倒是非常恰当！编织出巨大的网，埋伏在网中间，随时准备着捕捉扑到网上来的食物……嘿，果然非常恰当！”
陈万生说：“就是这样，也只有那家伙才能在这时候出手，勉强一敌英尼特……不过，智力进化者精神力强，无法持久战斗，又不是直接用来战斗的力量，所以只能稍微阻拦一下对方……”
瓦格莉低声道：“为了阻拦一下对方，就要付出自己的生命……”
陈万生又“嘿嘿”了两声：“有什么办法！”他一拍舒宇的肩膀，“谁让这小子是我们唯一的希望！现在还不到我们出场的时候，如果真到了那一步……”
他没有再说下去，不过意思也很明白。
舒宇突然觉得自己的肩膀上背负了沉重的压力，有些说不出话来。
……
……
舒宪诚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拉回了原路：“当初从神迹之岛带出神之遗物的那个人是谁，你应该知道吧？”
舒宇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嗯，我们舒家的祖先舒可仁。”
舒宪诚一愣：“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你找到以前的资料了？”
舒宇手一伸，拿出那个指环：“这里面有两位先祖的灵魂碎片，你让郭大叔把戒指带给我之后，他们俩出现了一小阵，对我说了过去的事情。”
舒宪诚接过那枚戒指，轻轻抚摸：“那两位先祖啊……的确，她的确是拥有罕见的灵魂系异能……”
他说：“那么，当初的那段事情你应该很清楚，我就说说之后的吧。”
当初，舒可仁身为冒险者，也是唯一能够控制神之遗物的人，加入了莫恩星研究所的工作。
一开始，人类对神之遗物抱着警惕的态度。是的，它毕竟是个外来物，让人类发生的变异也非常诡异，还有许多人变成了可怕的样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恢复，怎么可能判断它是有利还是有害的？
后来，进化者越来越多，表现出来的能力越来越强大，人类越来越向往这种力量，就开始想：如果得到了神之遗物，是不是可以让我变得更强大更完美？
渐渐的，研究所内部发生了骚动，最后，骚动变成了骚乱。骚乱中，舒可仁和他的妻子双双身亡，神之遗物也同时消失了。
由于沉迷于研究之中，舒可仁唯一的女儿打从生下来开始就被送到了别处抚养。骚乱过后，有人想找他的女儿，却发现这孩子下落不明，根本不知道去了何处。
后来也没太多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神之遗物是在骚乱里消失的，绝不可能在那孩子身上，反而是当初注资研究所的那几个家族大有嫌疑。正是因为这个事件，这些家族渐渐走远，后来几乎没了什么来往。
没人知道，舒可仁和他的搭裆妻子早先还有一个同伴，在他们进入研究所时，那个同伴因为年轻没有定性，一直在外面干着老本行。这小子比舒可仁的女儿大十五岁，一直把那小姑娘当妹妹甚至侄女儿看待，之后小姑娘被送出去之后，他常常来往两边传达消息。
在最后关头，舒可仁拜托他送了一些东西出去，对他说要怎么做，随他判断。
这个同伴毫不犹豫地带着小姑娘逃走了，从此隐姓埋名，连同舒可仁送出的东西一起藏了起来。
舒宇恍然大悟：“那个指环、还有罗盘，都是那位先生送出来的？”
舒宪诚瞪他一眼：“什么先生，那也是我们的先祖，名叫郑二虎，后来他挂念舒家先辈的恩情，让孩子跟了母姓。”
舒宇面色古怪：“啊？不是相差了十五岁吗？”
陈万生悠悠然说：“爱情的花朵，可是不分年龄绽放的……”
舒宪诚和舒宇对视一眼，倒是不好就这事情继续说下去。毕竟是自己家的祖先……
舒宪诚说：“总之，就是这样。后来才发现，舒家的子子孙孙，都是没办法进化的。好像我们天生就会隔绝异网的力量……除非我们能重新得到神之遗物，才能透过神之遗物，与异网建立联系，才能够使用异能力量！”
舒宇点头说：“所以当初父亲一听说我通过了检测，就知道我得到了神之遗物？”
舒宪诚点头说：“正是如此！”
陈万生说：“你们家的这个能力，的确非常特别，好像跟普通的人类完全不一样……”他吧嗒了一口旱烟，慢悠悠地说，“你们有没有觉得，你们就像神之遗物，不，就像异网的天敌？如果没有你们，神之遗物早就让所有的人类全部进化到了最终阶段，那时候，‘那一位’的阴谋也就得逞了，这个世界，嘿嘿，也就没有这个世界的什么事了！”
舒家父子一起望向陈万生，舒宪诚沉声问道：“怎么说？”
舒宇却有些遗憾：“真可惜，人性之兽只差一块了，不然师父你就可以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陈万生说：“嘿，没关系！”他直起身子道，“之前那样说，是因为不知道地球现在居然是这个样子。如果早知道地球是现在这样，就可以把你带过来。嘿嘿，那样的话，还担心什么！”
舒宇一愣，惊喜道：“你是说，在地球上就没问题！”
陈万生斜眼看他：“怎么，想知道吗？”
舒宇直起身子，认真地说：“非常想！”
是的，一切的叛逆、反抗、躲藏，全部都来自于对陈万生的信任。虽然种种蛛丝马迹全部都指明了他所做的是正确的，但他还是想要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陈万生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既然如此，走，让我们先出去看看这个地球吧……”
第五百二十四章 这个不完美的世界
舒宇以为陈万生只是要换个环境跟他说话，没想到四人走出来，一路上他都没有说一个字。
不知不觉中，舒宇被地球的各种情景吸引过去。
现在的地球别说跟资料与记忆中对比了，放在整个银河系里，都是极为特殊的存在。上面的环境也好、生态也好都与众不同，整体呈现出一种极度的弱肉强食状态。而且，各种生物的智力非常低下，就比普通的野兽高一点点，却已经形成了初步的智慧生物形态。
在舒宇的面前，连续发生了好几场战斗，有些明显是为了猎食，有些在拼战之后无视了对方的尸体，有些却已经知道就地掩埋己方的尸体。
有一些不识相的“野兽”还会跑到他们面前来耀武扬威，没人动手，但这些动物到达他们面前几步就已经无法再继续向前。
突然，舒宇站定脚步，望向不远处的前方。瓦格莉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惊呼道：“这个……”
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建筑物，残破不堪，被风霜雨雪侵蚀得只剩下了一片废墟，却仍然能够辨认出它特殊的形态。在有关地球的资料上，他们频频看到这个建筑物，它几乎已经成为了地球的标志之一！
而现在的它，大量植物攀爬在上面，不时有奇形的群鸟掠过，一片野蛮荒凉。
瓦格莉终于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几百年了，地球上一直都是这样子？”
陈万生没说话，带着他们靠近了那个建筑物。从厚厚的青苔下面，隐约可以见到墙壁上古老而精美的雕像，它们大部分已经残破，只有少数保持着完整，仿佛映证着那段时光的存在。
陈万生示意舒宇把手放上去，舒宇照着他的话做了。
冰冷而潮湿的石壁贴上掌心，刚刚被他感受到，就在瞬间变成了烫热。舒宇眼前一亮，仿佛时光在他身边如流水一般褪下，石壁上的青苔瞬间减少、消失，接着石壁越来越新，被阳光晒得发烫！
是的，炽烈的阳光从头顶洒下，嘈杂的声音伴随着热浪一起袭来，此时，时光在他身边倒流，他重新回到了过去的那个时代！无数的参观者在他身边来来回回，也有一些人像他一样，把手放在墙壁上，仰慕地看着这些雕像。
离他最近的是一个红发青年，阳光让他鲜红的头发耀出十二万分的热情，他用同样热情的目光望着舒宇，说：“这里真是太美了，太伟大了！人类竟然能够雕塑出这样的艺术品！”
他满脸灿烂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额头上突然绽放出一朵同样灿烂的血花。一颗突如其来的子弹结束了他年轻的生命，舒宇震惊地向后看去，只见后面的街道上突然发生了一起火拼！
红发青年只是被无辜误伤，但除了他身边的年轻女孩，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死活。火拼中，流弹四处飞射，像他这样无辜受伤死亡的并不在少数。参观者们欣喜的笑声瞬间变成了悲痛的哭号，死亡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没有规律！
舒宇猛地缩回了手，时光重新流逝，他的周围恢复成了灰蒙蒙的原样。
他惊讶地望着刚刚年轻人倒下的地方，迷惑地问道：“那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陈万生没有说话，只是说：“走吧。”
四人再次沉默地前行，偶尔走到一个地方的时候，他们就会停下，舒宇会在陈万生指示的地方再次回溯一段时光。
森林的砍伐、生命的消亡、种族的灭绝、人性的疯狂……
最后，在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陈万生停了下来。舒宇刚刚从一场战争中回来，满眼都是横飞的血肉与麻木冷酷的眼神。他呆在原地，迟迟不能回神。
陈万生问道：“感觉怎么样？”
舒宇沉默了很久，缓缓吐出一口气，说：“这正是一个残忍的世界……”
陈万生点头：“我们生活的世界，始终就是这么不完美。”
舒宇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真的存在完美的世界吗？”
陈万生一愣，突然哈哈大笑，他朗声道：“是的，问得好！真的存在完美的世界吗！”
他又问道：“你觉得临冬村怎么样？”
提到他生活了三年的那个村庄，舒宇的脸上现出一些怀念：“那是个好地方。”
陈万生说：“你觉得那里是个完美的地方吗？”
舒宇迟疑片刻，小心看了陈万生一眼：“我觉得……不能算。”
陈万生毫不反对他的话：“是的，当然不能算。赵二狗好吃懒做，偷奸耍滑，最喜欢占别人的便宜；卓六娘尖酸刻薄，遇到看不上的事情就可以骂上几个小时；王兰珠阴阳怪气，最喜欢挑拔是非……”他一口气说了村里好几个人的坏毛病，个个都说得极其到位。一听他的话，舒宇马上就能联想出对方的面孔。他有些诧异，陈万生的确说得是实话，但他绝不像背后说人坏话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些？
陈万生看他一眼：“就算是你，又好得到哪里去？表面上温和有礼貌，其实冷淡寡情，虽说挺聪明，但遇上人情世故未必能处理到位。”
舒宇讪讪然地说：“我现在比以前已经好很多啦……”
陈万生笑了笑：“你以为我是在骂你？”
舒宇迷惑地看他，舒宪诚却笑了起来：“儿子，你师父在夸你呢！”
舒宇更加迷惑了，瓦格莉却有些明白了过来，跟着笑道：“是啊，这世界上哪里有完美的人？”
陈万生站了起来，挺直脊背。他个子不算高，但此时挺直背站在地上，却好像是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他感叹道：“是的，这不是个完美的世界，也没有完美的人。但正是因为它不完美，所以才让这许许多多的、各种各样的人组成了复杂而鲜活的世界！”
他迈步向前，一步一个脚印，白茫茫的大地上迅速出现了两行一直向前的印记，深深地刻在地面上。
他站在大地中间，突然一指天空，大声说：“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完美，如果完美的话，就不是这个世界了！无论你怎么做，只要你想让这个世界变得不再是这个世界，变得不再是我们的世界，我是绝对不能够配合的！”
他转过身来，严肃地望着舒宇：“阻止这样的妄想，正是你的使命！”
终于，在这个脱离了时空，即是起点，又是终点的世界上，陈万生说出了一切的真相。这个真相，让舒宇也禁不住为之震惊！
……
……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神，那么它只有唯一的神。
正如英尼特之前所提到的，这个神的名字，就叫——法则！
一切都在法则的指导下运行，世界也因此变得秩序井然。
法则是没有感情的。它更像是一串数据，依照着自己的方式不断运行。谁也不知道，它运行了多久，指导这个世界指导了多久。
但渐渐的，它开始有些不满足了。
它运行得越久，里面所包含的数据就越多。渐渐的，它发现里面有一些数据不完美，不符合它的运行规律，也就是说，它是混乱的！
这样混乱的数据越积累越多，渐渐让法则有些不可忍受。
于是，它想让自己变得更加完美，想补全那些不完美的地方。
于是，它向地球投下了神之遗物，想利用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让他们迅速进化。当人类进化到最终一步，也就是所谓的“终极形态”时，人类将整个的失去本性，变成法则的碎片，从而补完“法则之神”。
当法则之神全部完美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