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无意识的反应,吉贺的一顿鞭子,在她的身与心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这份发自心底的恐惧,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克制。
这一场屈辱的鞭打,将会是她一生的阴影。
“秋、秋、秋霜见过王、王爷,公、公主、殿下、娴侧妃娘娘……”颤抖着,宁秋霜极力抑制着心中的恐惧,忍着身上的疼痛,颤抖着双唇向三人请安,话未完,眼中已溢满泪水,额上亦布满汗珠。
宋祁没有出声,吉贺撇了撇嘴转过头,顾安年用手帕按了按嘴角,不去看面前的人。
顾安年很有自知之明,论身份,这里实在是轮不到她开口,是以她只好沉默。
得不到回应,宁秋霜心中一紧,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心中顿时又恨又恼,她含着一份希冀,抬眼哀怜幽怨望向宋祁,泣声幽幽唤道:“王爷……”
这一声可谓唤得缠绵悱恻,再瞧那苍白的俏丽容颜,弱柳扶风般的窈窕身姿,活脱脱一副凄凄惨惨的病美人模样,那神情更是让人不禁联想万分,脑补出一段虐恋情深。
只可惜。脸上的鞭痕破坏了美感。
吉贺与顾安年不由斜眼望向宋祁,眼中都是怀疑的光,宋祁却是黑了一张脸宁瑾丞亦是一惊,心中疑惑秋霜何时与王爷有了这般关系?
眼见着宋祁又要发作,顾安年拉了拉他的手,又对呆愣的宁瑾丞使了个眼色,宁瑾丞立即会意过来,放开扶着的宁秋霜,拱手行礼道:“臣拜见王爷,公主殿下。娴侧妃娘娘。”
吉贺脸色好看了点,宋祁却依旧不想理会,顾安年无奈,只好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眼不见为净,赶紧打发了。好少添点堵。”顿了顿,又道:“我相信你和她没有关系。”
后面这句。明显是哄人的。但对宋祁却十分有效。
眼中的厉色消退不少,宋祁冷着眼扫了眼宁瑾丞,道:“免礼罢。”
“谢王爷。”宁秋霜与宁瑾丞同声谢恩,宁秋霜脸上闪过难掩的激动,双眼闪着无比的喜悦,目不转睛望着宋祁。全然没有意识到她是托了自家哥哥的福,才得以起身,她只把此当做宋祁对她的宽恕怜惜。
宋祁皱了皱眉,宁秋霜毫不掩饰的目光让他心底的暴虐之气再次翻滚起来。顾安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动怒。
老实说,顾安年也被宁秋霜那眼神给恶心到了,这让她有点不确定起来。以宁秋霜现在看宋祁的目光,三日之内宋璟能拿下她吗?
若是估算错误,那她接下来的计划就都要泡汤了。
顾安年凝眉沉思,看来成败只在明日。若是明日不成,恐怕就要从头计划了。
顾安年走神这会,宁瑾丞已经说明了来意,他拱手对吉贺一鞠到底,恭谨道:“家妹犯下大错,臣自知有罪,心中更是有愧,今日臣斗胆带家妹前来,不求免了责罚,只望能得公主一声原谅,还请公主殿下宽恕。”
吉贺望了眼态度真挚恳切的宁瑾丞,又望了眼眼泛春光直愣愣盯着自家皇叔的宁秋霜,心里没来由涌起一股怒气。
她向来就不是个耳根子软的,说话又直爽,这会心中大为火光,更是不会留情面,直指着宁秋霜,毫不犹豫怒斥道:“你确定她是来向我赔罪的,不是来勾引我皇叔的?!”
她是替宁瑾丞不值,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妹妹卑躬屈膝!
吉贺这一句话,无疑是惊雷一般的存在,把在场所有人都给轰呆了。
而后,除吉贺外的四人神情各异。
宁瑾丞脸上微窘,随后又闪过恼怒;宋祁抽了抽嘴角,抚了抚额头;顾安年抿着嘴角,努力不让自己笑场。
宁秋霜的神色最为微妙,可谓是娇羞中带着几分惶恐,愤怒中又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喜悦,还偷偷拿眼打量宋祁,嘴里急切解释道:“公主殿下莫要误会了,秋霜对王爷绝无非分之想!秋霜是真心诚意来向公主殿下请罪的!”那模样说有多矫情,就有多矫情。
姑娘,非分之想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啊,顾安年在心里感慨。
“真心诚意?”吉贺冷笑,“你从进门眼睛就黏在皇叔身上,可看过本公主一眼?本公主倒不知道有这样的真心诚意!”
在吉贺冰冷的目光下,宁秋霜颤抖着恐惧地缩成一团,视线四处游移,最后还是放到了宋祁身上,柔柔弱弱泣声唤道:“王爷,秋霜真的没有……”
宁瑾丞本来心中有愧疚,是以做小伏低都毫无怨言,可吉贺一句话,却把他激怒了。自家妹妹是有错在先,可不代表她因此就要受人随意侮辱!
又见妹妹如此柔软可怜的模样,宁瑾丞当即怒不可遏,面色凌然,不卑不亢冷硬道:“公主殿下,臣以为您是心地善良宅心仁厚之人,是以才带家妹请来请罪,却不想您竟借以此事刻意为难,您不愿原谅秋霜便罢了,何苦如此侮辱于她!既如此,臣也不敢奢求公主殿下的谅解,此事臣愿一人承担,但凭公主惩处!”
吉贺被这番话激地心口一窒,眼眶微红,狠狠咬了咬下唇,她一挥手厉声道:“好,既然如此,你们宁国公府就一起给她陪葬吧!”
宁秋霜心中一跳,赶紧拉了拉宁瑾丞的衣袖,泣声劝道:“哥哥,此事是我有错在先,我们是来给公主赔罪的,即便公主殿下要我的命,我亦无怨无悔,你怎能对公主殿下如此态度?你快给公主殿下道歉啊!”心底却暗暗对宁瑾丞叱了一声愚蠢,他想死,她可不想!
她本意是想劝宁瑾丞讨好公主,让吉贺心软,答应放过她,却不想竟起了反效果。
宁瑾丞见她如此委曲求全,心中更是不忍她受辱,也就更是不愿低头,毫无畏惧地道:“大丈夫何惧生死,与其以屈辱换取性命,我宁愿一死保全尊严。”
闻言,宁秋霜急得几乎跳脚,却又不能露出真面目来,只能干着急,这一急,她又下意识地望向宋祁,颤抖着声音唤道:“王爷……”
宋祁嘴角狠狠一抽,宁秋霜这接二连三哀怨望向他的举动,让他都不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和这个蠢女人有一腿?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辜。
顾安年却是再也受不了了,在心里惨叫一声,她大大打了个冷颤,抖落一地鸡皮疙瘩,而后一手拿帕子掩嘴,一手捂着肚子扑进了宋祁怀里。
再看宁秋霜矫情下去,她就要吐了!
宋祁正一边郁闷,一边酝酿着怒气呢,顾安年这一扑,当即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身体不适,宋祁忙将她搂进怀里,焦急问道:“七娘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妾身好似吃坏了肚子……”顾安年埋在宋祁怀里,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这句话的隐含意思就是:我想吐……
三辈子啊,她第一次被恶心到想吐啊!
果然贱人就是矫情!
宋祁听她语气虚弱无力,还以为她当真吃坏了肚子,当即就着急地要开口唤御医,然在话出口前,心口处挠来挠去的小手制止了他。
“……”皱眉沉默片刻,宋祁想自己大概明白怀里人的意思了。
突然的转变让紧张的气氛得到了缓解,吉贺冷冷扫了宁秋霜一眼,不再看宁瑾丞,关切问道:“皇叔,娴侧妃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来瞧瞧?”
宋祁摆摆手,将顾安年整个抱进怀里,轻柔怜爱地蹭了蹭顾安年的发顶,冷然道:“不必了,只是有些头疼,一会就好了。”
宁瑾丞脸上也泛起关切,斟酌道:“王爷,还是请太医看看较为妥当。”
唯有宁秋霜,在看到宋祁对顾安年的关怀后,眼中闪过嫉恨与狠戾。
宋祁注意到了宁秋霜眼中的神色,他蓦地沉下脸来,厉声道:“若不是你们在这里吵闹,七娘又怎会如此?!不知好歹的东西,给本王滚!”
说最后一句话时,宋祁冰冷的双眼锁定宁秋霜,幽深瞳眸中的杀意,将宁秋霜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全身僵硬不敢动弹。
吉贺知晓自家皇叔是真的发怒了,虽说不是针对她,可以防万一被迁怒,她也不敢再多待,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了。期间,她再也不曾看过宁瑾丞一眼。
宁瑾丞也赶紧扶起全身僵硬的宁秋霜,施了礼告退。
待人都走了,顾安年没听到动静,才抬起头来,呼出口气道:“简直要命。”
宋祁抚了抚她的脸颊,缓和了脸色,笑道:“确实是够抓心挠肺的。”方才她在他心口挠来挠去,想表达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顾安年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笑道:“王爷这本事,不逊于解语花啊。”
“只是对你。”宋祁柔柔一笑,顾安年一愣,呵呵笑着移开了与之对视的视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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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六十二、有你的彼岸
忍着一身疼痛白走了一遭,无功而返的宁秋霜可谓心情差到极点,连带着对宁瑾丞的脸色也再次差了。
宁瑾丞却以为她是因为没有得到谅解而伤怀,还温言安慰她,道:“霜儿不必担心,哥哥不会置你于不顾的,我们一起想办法,有难我们一起担。”
宁秋霜听着他这番话,心里更是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也不耐烦再应付他,冷然道:“哥,我累了,想休息,你让我自己静静吧。”
竟是看也不正眼看宁瑾丞一眼。
心中浮起一丝异样,宁瑾丞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多说,点头转身出了房门了。宁秋霜见他走远,立即吩咐吴婷儿去把房门关上。
门一关上,宁秋霜突然厉声尖叫一声,愤恨地将桌上的茶壶茶杯都扫落在地,扭曲着面孔不甘地怒吼:“不过就是一个下溅的庶女,她有何资格嫁给逸亲王!她哪一点比得上我,凭何得到逸亲王的疼宠?!不过是做了侧妃而已,就敢这般嚣张,总有一天我要让她趴在我脚下,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吴婷儿被宁秋霜这突然发难的举动惊了一跳,待听了宁秋霜的怒吼,她心中更是惊讶。她原以为宁秋霜只是因着事情没有办成才生气,却不想竟是因着看到了逸亲王殿下对娴侧妃的好,才这般动怒。心中顿时又惊又疑,她一时竟猜不透宁秋霜到底是如何想的了。
“还有那个该死的吉贺,她怎么不把马直接踩死算了!像她那样的女人,就应该早死早超生,以免祸害世人!”
“我哥也是个蠢货,如果不是看在那个可恶的吉贺对他有几分好感的份上,我会求他帮忙?他倒好,不识好歹地说什么但凭处置,他想死也别拖累我!蠢货,都是蠢货!”
“他们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受他们的气!”
噼里啪啦,器皿摔碎的声音不断从房里传出,伴随着着阵阵叫骂声,里面的人明显已全然失了理智,只知道疯狂地摔砸东西,用以发泄心中的怒气。
门外,去而复返的宁瑾丞听着屋里传出的阵阵咆哮怒吼声,垂在身侧的手再也忍不住握紧,即便手背上青筋暴露,指甲刺进掌心,亦毫无所觉。
凉风瑟瑟,还未入秋,却已经冷得刺骨。
当暗卫将宁秋霜房里发生的一切详细禀报后,除了冷笑,顾安年已做不出第二种表情。
“宁瑾丞是个人才,只是太过重情义,心太软,又有这样一个不消停的妹妹,往后不管是仕途,还是其他,他这一生怕是都要受阻了。”宋祁听完后,难得地没有立即火冒三丈,而是颇同情地感慨了一番。
顾安年勾起一抹没有丝毫温度的笑,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淡淡道:“心再软的人,看得多了,伤的透了,心也就跟着硬起来了。每个人都有一个极限,之前只能说宁秋霜还未犯到宁瑾丞的极限罢了。”
是她高估了宁秋霜。
她原以为宁秋霜今日请罪不成,应该还能忍着脾气,待日后再寻机会,却不想她竟如此冲动不经大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口不择言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还让宁瑾丞给听了个正着,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的节奏。
如此一来,不管她后面的计划是否成功,宁瑾丞对宁秋霜都不会再有半点兄妹之情了。恰好宁秋霜的表现让她对宋璟能否在这几日成功拿下宁秋霜产生了怀疑,不知该如何是好,宁秋霜这几嗓子一吼,倒是替她省了她几分功夫。
只可惜了宁瑾丞一腔真情,付了流水。
不过这正好是她需要的。
宋祁见她神色莫测,眼中隐隐浮现嘲讽的笑意,联想她方才所言,心念微转,便大抵猜到了她心中打的算盘。
稍稍沉吟一番,宋祁问道:“小七,你是要让宁瑾丞对宁秋霜再无感情?”
顾安年知晓瞒不过他,便颔首道:“宁瑾丞心太软,只要他对宁秋霜还有几分兄妹之情,他就不会对宁秋霜置之不理。今日他带着宁秋霜来赔罪求情,便就是证明。”
顿了顿,她又道:“我先前所说要宁国公府将宁秋霜赶出家门,不过是幌子,一方面,是在给宁瑾丞施恩,让他记住吉贺的好,另一方面,也是在激发他埋藏在心底的,对宁秋霜的兄妹之情。”
宋祁皱眉沉思片刻,不确定道:“宁瑾丞对宁秋霜爆发的感情越深,日后看清宁秋霜的真面目,他就会伤的越重越后悔?”
顾安年含笑点点头,道:“宁瑾丞是个正直之人,一旦他发现宁秋霜心怀恶鬼,只是在利用他,且还利用他伤害了对他好的人,他一定会无比悔恨和愧疚,以至于他即便再不舍,也会忍痛割下心中的兄妹情分,对宁秋霜不闻不问。”
宋祁挑挑眉,了悟地点头,笑道:“你倒是心思缜密,知道攻心为上。你就不怕宁秋霜不按你计划中那般做事?”
顾安年毫不谦虚地接受夸奖,给自己和宋祁分别倒了杯茶,盈盈笑道:“所以我和你打了一个赌,若是我赌赢了,宁秋霜即便继续做她的宁国公府嫡小姐,也不会有何好日子过了。”
“若是输了呢?”宋祁笑望着她充满智慧,不时闪过狡黠与算计的明亮双眸,心底的爱意再次泛滥成灾。
“输了……便从头再来。不过好在宁秋霜这人挺省事,多亏今日她那几嗓子,那赌不管输赢都无甚大关系了。”顾安年豁达地耸耸肩,笑得志得意满。
宋祁弯唇一笑,撑着下巴深深望着眼前心喜的人儿,喃喃道:“所以说我喜欢聪明的女人,而你无疑是我见过最聪明的那一个。”
顾安年转着手中茶盏,抿唇轻笑,颔首致意道:“多谢王爷夸奖,不过聪明的女人可不见得就善良,特别是像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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