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卿同人)宿敌》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重卿同人)宿敌- 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宣旨的官员暗暗赞叹,等走到神路尽头、瞧见站在殿前丹陛上的青年,满心期待瞬时如同被兜头泼了一桶冰水。被众道士簇拥着的青年长相干净,然而形貌与他想象中的仙人相差甚远,年岁更是轻得离谱。
  “阁下请回。”年轻道士在阶上抱拳一揖,斩钉截铁地道:“蜀山不涉朝堂、不沾皇权,天后的懿旨恕蜀山不能从命。”
  那官员碰了个礼仪周全的硬钉子,不由得涨红了脸。他挥舞着手中文书,扬言要向天后禀报此事,治蜀山藐视君上之罪。年轻道士不以为然,说:“出家人清静无争、与人为善。蜀山不愿惹事,却也不怕什么天后。”
  使团随行的护卫闻言各自亮出兵器,蜀山的道士们随之拔剑出鞘。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琅琅道:“常胤,不得无礼!”然后,从丹鼎后踱出一个人来。这个人一出来,年轻道士就矮了下去,虚怯地喊了一声:“大师兄。”周遭那些个道士们也七嘴八舌地道:“掌门,你别去长安。”
  “掌门,您别责怪常胤长老。”
  “掌门,主意是我们一起出的,你要罚就罚我们好了。”
  官员这才明白原来撵人的道士不是蜀山掌门,眼前这人才是,于是狠狠瞥过去一眼。常年进出宫中,他自问见多了美男子,却仍在一瞥间怔住了。蜀山掌门脸容苍白、俊秀尤胜高山初雪,然而真正予人深刻印象的却是他的目光——看似冷漠超然,却饱含着忧世伤生的郁悒、于这纷乱红尘中对世道内情的洞见根底。 出世的情怀与入世的执着如此矛盾地在他身上糅合为一体,在丹陛上一站,仿佛连阳光也成了他的陪衬。
  官员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道:“你就是徐长卿?”
  “贫道失仪。”徐长卿稽首行礼,“刚才贫道不小心在藏经阁内迷了路,所以来迟了。”说着视线扫过常胤跟几个弟子,被扫到的弟子一一耷拉下脑袋。
  碰上徐长卿,官员是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他端着架子读完圣旨,将绫轴呈递给徐长卿,劝说道:“徐道长,接旨吧?要不然——”
  一大片阴影掠过他的脸。
  空气隐隐振颤,天地间的声音一刹那全静止了。
  万籁俱寂中,翼翅划破长空的声音席卷着一股子热风汹涌扑来。无量观前的每双眼睛都像着了魔似地望向他身后的天穹。官员屏息僵在原地,透过砰砰的心跳,他在徐长卿的眼瞳里看到一个披毛戴角、鳞甲翼翅的巨大黑影。一个使者先爆出一声厉喊:“有魔物!”使团里的几个文官惊呼着推搡着夺路逃跑,匆忙中被彼此的腿绊倒在地。护卫们纷纷拔刀拉弓搭箭,剑影刀光金铁交鸣乱作一团。
  魔尊悬立在空中,黑色鳞甲于烈日下熠熠闪光,双翼鸱张、遮天蔽日。
  “魔尊重楼!”有人惊叫。
  重楼居高临下,嘲弄地望着脚底下慌乱奔走的人类,以及颤颤巍巍指向他的刀箭,忽而奋力一鼓翼翅。黑翼掀起的魔息灼热有如猩红沙暴,刮得武后的使者们跌跌撞撞、呛咳不止。混乱中,有人踩踏到倒地的人,伤者哀号不已。不等掌门发令,蜀山弟子有条不紊地疾散为几组,有的速缓有致地结成剑阵,有的则搀扶起伤者去一旁躲避。
  重楼面带讥诮地俯视着这一切,嘴角噙着冷笑,再一翻腕。蓬勃的魔息霹啪爆裂着在他掌心里凝聚成一团烈焰。
  “阁下!请住手!”突如其来的喝止毫无意外地出自那个久违了的声音。
  重楼缓缓转向夜夜滋扰他梦境的青年,心火并着怒气直冲上来,从鼻端喷出一声冷哼。“凭你也敢阻止我!?”
  “人魔两道,素来互不相犯。”徐长卿微微皱起秀刀似的眉,仍娓娓说道:“阁下贵为魔尊,难道就以欺凌凡人为乐?”
  徐长卿有理,所以他很冷静。
  他愈冷静,重楼愈恼火。
  “少废话!”重楼说完这句,就不再说话。他整个人都化作一匹赤练般的刀光,斩向徐长卿。
  刀风破空,裹挟着灼热滚烫的魔息,迅若奔雷。
  这一斩之威,就算徐长卿有剑在手也未必挡得住,何况徐长卿七年前就已弃剑。
  众弟子齐声惊呼。常胤脸色大变,长身一拦,挡在徐长卿身前。脚步还没站稳,身后横过来一只手劈手夺了他的剑去,顺势一肘将他撞开,还跟了一句:“让开!”
  常胤踉跄着朝后退。血红色的刀光堪堪擦着他的鼻尖与剑光一连交击了十七八招,每一招都形同搏命、每一次刀剑相击都星火四溅。徐长卿每一回与重楼交手之后就咳着血后退一步,第十九招一过,徐长卿被逼得退到道观前的莲池旁,而这时常胤才刚刚一屁股坐到地上。
  重楼杀得性起,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姓徐的,七年不见你果然进步不小。痛快!”说话间左手一抬,攥在掌心的那团烈焰尽数朝徐长卿打过去。
  烈焰映亮眼眸,热度灼痛肌肤。徐长卿忽然犹豫了一下,犹豫过后,染血的薄唇翕动着低喃了几句什么。紧接着,重楼看见青年手中的长剑倏然幻化作万千剑锋,后一剑的潋滟追逐着前一剑的杀意,以电的迅疾、雷的震慑在一弹指间绞杀了扑面袭至的魔焰。零星焰芒溅入莲池,激荡起水花万丈,浇淋得两人衣衫尽湿。
  “万剑诀!?”重楼伺准了徐长卿念咒时的破绽闪身欺近,出手卡住徐长卿咽喉。手底下生生不息的脉动昭示着青年旺盛的生命力,然而徐长卿企图置他于死地的招数却大大激怒了重楼,以致于他在盛怒之下问出这么一句话来:“你以为凭万剑诀就可以打败我?”
  徐长卿透不过气,说不出话。他被重楼压制在莲池石栏上,腰朝后弯成一弧快要折断的弓。重楼一边质问,一边把他要说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使得他无法驳斥。大半个莲池的水腾浮在空中,淅淅沥沥像雨一样地下。两人全是一头一脸的水。
  风把池底的水腥味吹起来。
  徐长卿艰难地喘息着,听见重楼又问:“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
  这个问题听起来如此可笑,让蜀山掌门忍不住笑出来。他边咳边喘边笑 ,眼睫上还漾着水珠,笑声断断续续地从溢血的唇角逸出来。但是很快,重楼的下一个问题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重楼一字一句问他:“你跑来本座梦里,意欲何为?!”
  无量观前人人面面相觑。
  魔尊重楼一前一后的两个问题连起来含义暧昧,如同此刻在莲池旁厮缠不清的一人一魔。同样一头雾水的还有徐长卿。他想问重楼究竟是什么样的梦惹得他兴师来向自己问罪,然而奋力挣了几下之后,徐长卿渐渐尴尬起来。
  两人自石栏以下紧密贴合着的某处正起着微妙的变化,即便透过层层衣衫,徐长卿也可以察觉到魔尊那异乎寻常的灼烫。
  众人发现徐长卿突然停止了挣动,几乎就在同时,魔尊撒手后撤。撤退速度之迅疾、情状之狼狈,令众人生疑:徐长卿是不是在他们未曾留意到的一瞬,使出了什么连魔尊也难以抵挡的杀招。
  没人看到徐长卿一霎那间既骇然、又茫然的神情。
  “徐长卿!今天暂且放过你。你我的事还没完!”
  黑翼擦着徐长卿的发鬓雷鸣般展开,重楼的声音倏然到了空中。魔息挟着热浪扑面袭来,呛得徐长卿睁不开眼。他大声咳喘着跪伏在地上,等再睁开眼,透过泪水和飞尘,他看见常胤和蜀山弟子们朝他跑过来。
  无量观前恍如战乱。武后派来的使者伤了好几个。他们没有伤在魔尊手上,却伤在自己和同伴的恐惧里。魔尊现身在使者们看来是又一个不祥的征兆,让他们畏惧不已、也让前来宣旨的官员越发坚信:蜀山掌门身怀仙术,有救世之能。
  官员喋喋不休地试图说服徐长卿接旨下山,时而威胁,时而苦求。他说:“徐掌门宅心仁厚,为什么忍心坐视苍生受苦而袖手不理?”又说:“仙长可与魔尊匹敌,自然不惧君王震怒。只不过到时大军压境、血染蜀山,岂不有伤出家人的慈悲胸怀?”
  徐长卿想告诉他:魔尊退去并非因为敌不过自己。心念一动,莲池前荒唐的一幕闪回到脑海,登时窘得无地自容。常胤在一旁看见自家师兄哑口无言,却有一抹薄红上到两颊,只道大师兄被说动了,不免大急。挺身而出道:“阁下不必多说,请回吧!”
  官员正要发作,肃立在他身后的使者里走出来一个人,朝徐长卿深深一揖道:“人间帝王与魔界至尊同受梦魇折磨,道长难道就不好奇是什么妖魔作怪?”
  徐长卿有一点意识到什么,站起身来。
  使者逼视着徐长卿,又道:“自从凶星现世,长安城魑魅横行,天后夜夜噩梦。久闻蜀山以降魔卫道为己任,试问今天如果不是天后来请而是寻常百姓求告,道长是不是就肯出手?”
  他咄咄逼人,却又句句在理。
  常胤微觉不妙,从小与大师兄一起长大,他太了解什么样的恳请大师兄最无法拒绝。不等他出声反驳,徐长卿已经沉思着点了点头:“尊驾说的对,是贫道太过执着了。”
  使者莞尔一笑:“这么说,道长是答应下山了?”


☆、心魔
?  常胤的担心终究应了验:徐长卿答应进京除妖。官员急着回京复命,苦于有几名使者受伤未愈,出发的日子只好定在两天后。
  是夜,常胤从掌门禅房出来时,在廊庑下遇到一个人。灯影晦暗,那人静静站在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仿佛夜的剪影。常胤满腹心事,一不留神险些跟他撞了个满怀。
  常胤吃了一惊。那人“哎”了一声,伸手过来扶住常胤臂膀。常胤反射性地翻扣住那人手腕,顺手拈了个明光诀在指尖。借着法术氤氲明灭的微光,他认出眼前的冒失鬼正是白天说服大师兄下山的使者。
  常胤对武后使者毫无好感,尤其这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正中大师兄的软肋,十足有备而来,让他生出来者不善的戒备。他质问使者为什么深夜还在蜀山四处游荡,使者答说:“长老不出来游荡,怎会遇到我在游荡?”说完笑了一声,话锋一转向常胤打听徐长卿的伤势。
  常胤皱眉。心想,他关心大师兄的伤势无非是担心大师兄的伤会影响他们两天后启程。这么想着,顿时没了好脸色。使者见他冷着脸不说话,也不介意,自顾自夸了一通蜀山道术精奇,又问常胤:“听说魔尊是六界内的最强者。蜀山连魔尊都能打退,在下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知道徐道长是用什么仙法使魔尊退去的?”
  他的疑问,恰恰也是常胤的疑惑。
  常胤想起刚才替大师兄疗伤时,自己问了大师兄同一个问题。然而,大师兄眼神游移、顾左右而言他,再朝下追问,大师兄就背过脸去,耳根子渐渐有红晕泛上来。
  禅房里只点了一盏清油灯。
  豆大的火苗一动不动,结了灯花倏地脱落,火光便摇曳一下。常胤瞧着那一抹烟霞延着大师兄的颈项线条直蔓到领口里去,瞧得出了神。两人静默片刻,常胤就懂了大师兄不愿意他问这个。 
  不问就不问吧,只要大师兄高兴。常胤当时想。
  这会儿,他被使者提醒才意识到即便他不问,其他蜀山弟子或旁人也会问。大师兄脸皮子薄恐怕得一回又一回地脸红给人看。常胤迟疑了一下,决心替大师兄遮掩过去。
  “大师兄使的仙术传自前代掌门,惟有得成大道者方能一窥究竟。阁下既非蜀山弟子,亦非修道之人,请恕贫道不便告知。”
  常胤振振有词。使者听了笑道:“长老开口闭口头头是道,果然一派出家人风范。听说蜀山戒律森严,其中有一条不得妄语,想必长老不会明知故犯。”停了一停像想起什么,“原来徐掌门是长老的大师兄?”
  常胤一愣,猛地醒觉他竟在外人跟前说脱了口。他动了动突然变笨的唇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圆回来。使者又道:“白天长老为保护徐掌门不惜舍身,同门情谊让人感动。听长老口气一心求道,不知长老心中的道是什么?”
  自己心中的道是什么?
  常胤打从记事起就跟在徐长卿后头,听师父叨叨“要学你大师兄庄敬自持”。几岁大的孩童哪懂什么自持,只觉得大师兄生得真好看,叫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大师兄也不嫌他年幼累赘,待他比寻常师兄弟更温厚亲善,自然而然就有了默契。等到年岁渐长,看大师兄打坐练剑刻苦修行,一门心思全在修道上,他顺理成章跟着将修道当成了毕生所求。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在常胤看来,大师兄做什么都是对的。万一错了,也是错得很对。
  为什么要修道?心中所求是什么?
  常胤没想过、更不敢想,有时一不小心想到也赶紧回避开。直至在夤夜、狭路、混沌中被人仿似不在意地问起,他才惊觉出自己满心的心虚情怯兵荒马乱。
  心一乱,眼神就乱了。
  使者依旧笑吟吟的。常胤手中的明光诀却晃了一晃,灭了。趁着天黑辨不清脸红脸白,常胤转身就走。他强抑着心绪走出老远,直到走进卧房,背上仿佛还钉着一双含意未明的眼。
  这一夜常胤的梦里,尽是疗伤时与自己相对而坐、襟怀半敞的大师兄。
  再见大师兄,是第二天在水边。
  常胤依旧练剑,徐长卿照旧路过。前者心烦意乱,后者一无所知。徐长卿先看不过自家师弟那歪歪斜斜、心不在焉的剑法,出手指点。
  蜀山掌门焦灼于自己下山后,常胤是否能妥善管理蜀山,急于纠正常胤剑法中的错处。他不知道自家师弟需要的不是指点,而是他的关注。
  他的手刚搭上去,就被常胤反握住了手腕。
  “大师兄,你不要去!”
  徐长卿只当师弟还在纠结蜀山不沾皇权的戒律,开解道:“守护苍生,本是我们蜀山弟子的使命。帝王布衣皆属众生,人无分贵贱,理应一视同仁。”
  常胤一听他说道就犯晕,告饶说:“大师兄,还没到讲经的时辰呢!”
  徐长卿失笑:“谁跟你讲经。我下山以后,蜀山就交由你打理。你好好带领大家练剑,不要滥用法术胡闹。”
  常胤听懂大师兄是在说昨天他带着几个师弟在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