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杜拉斯的真相与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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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杜拉斯的真相与传奇-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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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离她的道路极远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她已经认为他“死了”。
  “你对女人从来没有欲望?”她让书中的女主人公问。
  她说:“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你再重复一遍,从来没有。”
  她笑了。她说:“死亡真奇怪。”
  扬?安德烈亚是否意识到了危险?他是要挑战吗?为了不被迷惑,不掉入陷阱,他进行了反抗,反叛,但又可悲地重新被这位作家的光晕所笼罩。是他陪她上医院的,是他晚上守在她的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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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试什么?(4)
然而,一切都与写作一个人,也许还与痛苦和疾病有关。在医院里的日子是在精神动荡中度过的,扬?安德烈亚都认真地记下来了。接近不同寻常的人物所产生的怪癖?害怕自己在迸发着天才碎片或痕迹的絮叨中迷失?于是,扬?安德烈亚详详细细地把那些痛苦的日子都记了下来。后来,他把它写成了一本书《玛?杜》,这本书使杜拉斯神话显得更加神秘,让杜拉斯本人走进了自己的书中,走进了传奇的世界。杜拉斯失去了记忆,说胡话,心里慌张,刻薄而专制,粗暴而沮丧,她“没有参照”,在纠缠着她大脑中挥之不去的形象中,找到了明确的证据:写作将继续进行。这种“想象的恐慌”,医生不费多大的劲就诊断出来了,很适合她。在她短暂的清醒时刻,她觉得自己的病情很适合她作品中的气候和她所活动的那些有限的区域。
  后来,她以其惯有的大胆,做出了许多怪事,丰富了她的传奇故事。据扬?安德烈亚说,她曾声称,不管是谁,接受了她不得不接受的那种治疗,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那像是人们把炸药放在你的体内,却又永远不爆炸。”她的反抗、她向死亡的挑战十分值得赞赏。三个星期后,当她恢复记忆的时候,她想继续写《死亡的疾病》,她清楚地知道是在哪里中断的,接着原先的地方写下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从此,杜拉斯好像穿过了禁线。她确信自己已经抵达死亡的彼岸,作为一个从死神那里回来的人,她更深地懂得了那些秘密的本质,找到了适合表现它们的词:偏执狂,发展迅速的夸大狂,难以控制或变化不定的自恋癖,洞悉宇宙巨大秘密的预言者。对她来说,确切的身份并不重要。崇拜她已经保持了那么多年而又被扬?安德烈亚强化的性格,最后用“玛?杜”这两个字母来概括,从此以后,一切都将走向那条神秘的道路,她已经养成了大叫大嚷的习惯,现在更是肆无忌惮。
  她的想象力体现在这种疯狂的冲动中,体现在幻觉中和预言者的审美意识中。她69岁了,一脸严肃的样子,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的大眼镜,很少有笑容,脸皮紧皱,不动声色,可以说很固执。她好像不想再浪费时间,总是在内心深处寻找自己的秘密。她不再喝酒,怕遭到死亡的惩罚。有时在喝石榴汁的时候,她会笑出来,因为深红色的石榴汁让她联想到了葡萄酒,她用“繁重的劳动”来弥补自己的欠缺,无情的“劳动”。
  她为玛德莱娜?雷诺写《萨瓦纳湾》。首演是在1983年9月,她坚持要自己当导演,什么都想管,什么都想抓在手里。她的剧本就是她的生命,她的活力,其他人谁都别想觊觎,谁都别想碰。她曾有过不愉快的经历,所以,她说,她不愿意让任何人来导演她的作品。于是,她着手排练,对自己的“才能”深信不疑。甚至克洛德?雷吉都理解不了她的词语,虽然雷吉是一个极为忠诚的杜拉斯分子。杜拉斯心里对玛德莱娜?雷诺非常欣赏,甚至有一种深深的妒忌,但对她仍然很粗暴甚至刻薄。演员仅仅是剧本的代言人,他们应该毫无保留地献出一切,好像他们自己也在进行探索。她要求比尔?奥吉埃和玛德莱娜?雷诺收敛点,起作用的只能是剧本而不是演员。她坐在导演桌前,皱着眉,阴沉着脸,缩着身子,她知道玛德莱娜?雷诺能通过台词越过她所靠着的那扇“关着的门”。于是,演戏变成了暗中的搏斗,十分激烈,然而,玛德莱娜?雷诺明白,在杜拉斯专制的背后,有些不可战胜的东西,杜拉斯透过剧本搬上舞台的,是一种絮叨,它能战胜时间,弄懂感情、爱情、岁月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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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直来到他们身边(1)
儿子乌塔很热心地给母亲拍照,在他的提议下,杜拉斯同意搞一本影集,把她从小的时候到1980年代初她喜欢的照片都汇集在一起。这个计划并没有使她不高兴,相反,她准备接受考验,揭开自己的面纱,好像她也受到了出生地前所未有的呼唤。她如此精心地掩藏在小说、文章和遮遮掩掩的自白当中的东西,现在突然而且毫不讲理地要冒出来了,觉得必须说个清楚了。她已经在《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地点》中把在殖民地度过的童年零零碎碎地抖落了一点,那本小书1977年由子夜出版社出版,并交给米歇尔?波尔特朗读了。母亲、父亲、兄弟、屋子、她坐着兜风的豪华四轮马车,这么多照片都从家庭档案中找出来了,使读者对她更加熟悉了,更容易进入她的世界了。但乌塔现在的计划自传性更强,更现实。杜拉斯之所以同意,不仅仅是为了让儿子高兴(况且,不管她怎样想让儿子高兴,她首先想到的总是自己,想到如何建立自己的传奇),主要还是因为以前的作品,被她用来了解自己的另一种更加内在、更加有效的办法,已经从被埋没了的过去挖出了一些她不想放弃、有助于弄清事实真相的痕迹和碎片。所以,乌塔的影集便成了解说和接近总被她当作重要东西的另一种办法,“那段……青春被隐瞒的插曲”突然“不可避免”地要说出来了。
  选出来的照片,尤其是童年时代的照片,她觉得都已经死了,已经埋在遗忘深处了。
  除了一张,那将是一生中最让人心颤的照片,也许它并不存在,也许从来就没有拍过那张照片,杜拉斯记得很清楚,照片上是一个小女孩,穿着袒胸露肩的绸裙,带着一顶男帽,穿着鞋跟金光闪闪的鞋子,靠在渡船的栏杆上,那艘船正穿过湄公河前往西贡。
  她再次打消了别人的计划,就像她对《多话的女人》和《……地点》一样,后来对《物质生活》也同样,因为她肯定,她自己能更好地走到故事的深处。于是,她放弃了编影集的计划——她说是临时放弃——投入到一个新的故事,想象着渡轮上的那个女孩绝对有那张照片。强烈的欲望使杜拉斯激动得发抖,写出那个场景,就是找到了追溯在印度###度过的童年的办法,就是回到普鲁斯特所说的那种失去的天堂。
  现在必须一直“走到他们身边”。这里的他们,指的是家长,兄弟。是重新找到“焦糖的味道……烤花生、中国汤、烤肉、青草、茉莉花、灰尘、香和炭火的味道……”
  现在要做的,就是完成那个神话,弄清真相,结束谎言。真相是否在关于那个中国情人的表白中?那个英俊的情人是否只是最后的炫耀,是对真相的另一种歪曲,是对小哥哥的替代?她总是在其他男人身上,直至在扬?安德烈亚身上,寻找小哥哥的影子。甚至,那个中国人也许仅仅是母亲的情人。为什么不能这样说呢?她在写他的过程中获得了快乐。
  编影集的念头被放弃了,杜拉斯专心去写后来成了《情人》的作品,她感到自由又回来了。语言改变了风格,找到了新的激情,表述清楚了起来,她还以为是风格的缘故,是因为写得细腻了。她知道她现在触及了奠定了自己基础的东西,那东西自从她出版第一本书以来一直就没离开过她。她听从写作之“风”的指挥,听从她即将前往的“大洋”之“风”的指挥。
  这工作轻松得不可思议,写作的时候她好像轻快地回到了自身的源头。主导着小说的一系列东西表面上似乎杂乱无章,其实就是她已经粉碎了的记忆,在这个只有歌中才有的整体里,记忆突然恢复了。有点像《琴声如诉》和《广岛之恋》,出现在她笔端的,是童年时代的歌,是野蛮和甜蜜的故事。西贡的嘈杂和香味、“铁石心肠的家庭”、堤坝和海洋中的水、情人和小哥哥的皮肤、黄昏时躺在平房走廊上的摇椅中、被占时期的巴黎、“被投入大海”的肖邦的音乐……一切都在那里集聚、消失。
  她会因此而谈论自己,谈论自己真正的童年?她曾毫不犹豫地说:“如果我把它写出来,那是因为这是真的……”把我变成她,把年轻的少女变成叙述者,这些做法打乱了自传的规则,使它变得朦胧难辨,而她所有的读者都愿意相信这是她的真实故事。这一切,会不会像司汤达所说的那样,全都是“美丽的谎言”?会不会只是幻觉,是被拔高了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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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直来到他们身边(2)
她在几个星期内就写完了这本书,好像由于接近真相而被推着往前走,这是她以前写其他书的时候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在这种紧迫中,在这种表面上看来如此普通、其实非常接近重大事件的文字“波峰”中,她承认这是她的故事的“开端”,到了解决问题的中心:“我到处写,”她说,“写我的一生,写这一辈子所有的岁月,写现在的我。我以前从来没有写过。”
  在获得龚古尔奖之前,她一直把这个奖叫做是“毛头小伙子的奖”,5个月前,这本书就被大肆炒作,口口相传:杜拉斯终于谈论自己了,写自己的传记了……子夜出版社不停地重印,因为这本书供不应求。面对赞扬和讽刺,她都一笑了之,好像沉浸在报复的快乐之中。连一直对她抱有敌意的《费加罗报》也通过弗朗索瓦?努里西埃1来恭维她。只有笨拙而好斗的安热洛?里纳尔蒂2恶狠狠地嘀咕着,对“杜拉斯夫人”的文体充满了愤怒。
  这本书具有新闻效应,迫使她更显眼地出现在公共场合。她频频出镜,认真地对待每一场采访,甚至让人请她上“谈话节目”,而以前,她像亨利?米肖和莫里斯?布朗肖1一样总是拒绝这个节目。被诅咒的作家,或不按世俗的游戏规则办事的作家,这种身份好像更适合她秘密的探索……
  在那几个月里,她很高兴,《情人》出现在所有的书店里,她经常和扬?安德烈亚外出,人们在饭店里看到了她,她好像穿越了茫茫黑夜之后浮出了水面。后来,1984年9月24日,她又出现在贝尔纳?皮沃2的著名节目中。那天,杜拉斯的表现太棒了,她是那么威严、机智,以至于她所说的一切:引起轰动的感情、对酒精的依恋、一个违反资产阶级价值观的家庭的丑闻,通过她有力的声音,通过她毫不遮掩的真诚,似乎一切都变成了上帝的预言。
  在这之前,还没有一个作家带着如此切肤之痛谈论自己的写作,把写作当成是进入宇宙的方式;在“谈话节目”的台上,从来没有一个作家如此智慧地讲述过作家的状态。
  此后,出版界出现了奇迹,《情人》如脱缰的野马,11月,龚古尔奖又颁给了它,这本书成了20世纪法国销量最大的书,许多国家购买了版权,50多个国家翻译了它,大学生选它作为论文题目。杜拉斯成了世界上最著名的作家之一。然而,她继续像她理解的那样生活:自由自在,自我思考,卖弄而且虚荣,这使得许多人都讨厌她。然而,她仍然相信人们出于“见不得人的理由”才读她的书,她的读者读得不对劲。她认为,不管怎么说,写作是孤独的,作家应该只关心自己,只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艰苦地探索,忍受探索的痛苦。探索,就是不懈地探索家人,尤其是探索父亲,她排斥他的姓:多纳迪厄;探索失踪的父亲,死了的父亲,父亲甚至可能是个替代物,归结为一个威严的官员,在殖民地小学的那种不自然的平和中,他在和孩子们照相,紧紧地搂着小玛格丽特。
  然而,寻找父亲也许是杜拉斯从来没有做过的惟一的事情。这念头老是挥之不去,纠缠着她。那个中国情人确有其人吗?他是否仅仅是一个熔炉,是两个哥哥的“母体”?一个哥哥凶猛得像野兽,另一个温柔得像女人。那个中国情人,神秘的人物原型,是不是就是父亲本人?她很希望父亲替她洗澡,给她淋浴,将瓮里的水淋到她身上。会不会她的父亲就是那个中国人呢?母亲无可指责的一生中犯了一个错误?杜拉斯长得像个安南人,眼睛里的蒙古褶那么深,随着岁月的流逝,她越来越像沙湾那吉的一个老太太,这些会不会是混血留下的产物?
  在这个个人故事中,杜拉斯把一切都交给了“很不适当的写作”。出现在她笔端的词汇,往往具有“流动”的节奏,像泉水那样流动,匆忙地奔向自身的黑暗之处。她是否知道这种秘密在诞生之前就存在于世上的静寂中,只有痛苦或挑战才能回应它?
  可能是这样的一个故事,一个用同一些零星的记忆和同一些痕迹搭建而成的传奇。小玛格丽特可能是玛丽?多纳迪厄在丈夫不在时怀上的,那个中国人就是她父亲。还有可能小玛格丽特小的时候就打算替代母亲,这个“小可怜虫”,总是说自己“不知生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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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直来到他们身边(3)
她一再重复说,关于她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故事。只有一一捡回来的碎片,像呼吸一样,重新编织着生活,最真实的生活。想象出来的东西。
  

第九章 写作就是我(1)
《情人》的巨大成功使她一生中所有的流浪都有了理由,让忧虑、怀疑、嘲笑和孤独都合法化了。它是对流浪的承认。杜拉斯也这样认为,很谦逊,同时又带有一丝讽刺意味,并因此又像以前那样大胆地开玩笑了。她赚了很多钱,但不会理财,所以并不觉得比以前更有钱,相反,她还是像以前那样要“看着”,免得钱花过头了,这是来自殖民地的老习惯了,她想起了母亲。她不怎么乐意支付公有财产费,严厉的达朗库尔太太负责对黑岩公寓进行维修,杜拉斯必须分担维修费,她觉得太大手大脚了。她也觉得扬?安德烈亚太花钱,衣服太高级。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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