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中日武汉大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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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祭:中日武汉大会战-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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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姿态,向政府、军部的“温和派”表明他积极解决中国事务的诚意。同时,他还想为自己留条后路。这时的他,已认识到年初的声明也许欠些考虑,但自己说出的话怎么能收呢?为此,他把希望放在新任外相宇垣的身上。
  宇垣一成在军中起家,又涉足政坛多年,当然清楚外相的宝座并不像一般人想象的那样舒适、安逸,又那么充满权势和影响力。几年来,日本对中国一再行使武力,在国际上已日益孤立。更糟的是,日本军人独断专行,出尔反尔,很少照顾外务省脸面。常常是外务人员前脚签字,军人转身就在背后动起手来,这使外交官处境尴尬不说,更使日本外交在国际上毫无信义。除此之外,军部内部又是派系林立、矛盾重重,再加上各政党、财阀到处作梗,外务人员更像是大家之中的小媳妇,处处受气。他本想一推了事。可近卫却像是认准了他,三天两头上门说服。一些政党###、亲朋部下也一再上门鼓动,似乎天下舍他其谁?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的豪迈感和对权势的企盼最后终于使他动了心。他接受了近卫的邀请,但同时提出四个条件:首先,他不想蹚浑水,希望近卫加强内阁团结,不能随意受军方和财阀操纵;其次,他要权,要求实现外交一元化,阻止外界插手外务省;第三,他要打开与中国蒋政权对话的通道;最后,争取日后适当的时机恢复与中国国民政府的关系。
  他的要求,多数都是近卫想做而无法做的,近卫正想就坡下驴,所以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宇垣也不含糊,宣誓就职没几天,在接到中国方面张群的贺信后,立即指示日本驻香港总领事中村丰一着手准备与中国方面的谈判。
  外务省安排妥当后,近卫的目光又投向了引人注目的陆相杉山元大将。不管怎么说,中国事变久不能决,战争的实际扩大者总要有些责任。换掉杉山,是平息风暴的最有效办祛。再说年前,杉山元就中国战事随意夸口,早已成为天皇反感的大臣。扳倒他,天皇心中自然高兴。
  5月底,东京急电华北军,速调日本陆军最为现代化的第5师团师团长板垣征四郎中将,回东京就任陆相。一月前还在台儿庄地区狼狈后撤的板垣,闻风后惊得目瞪口呆。不仅仅是他,就是华北军上上下下,谁也没想到这个7年前还在中国东北策划“九一八”事变的小小参谋,竟能一跃成为日本陆军的首脑。
  板垣吉星高照,喜跃龙门。事实上,天皇和东京的贵族们看中的是他那木偶似的个性和外貌。板垣满面泛光,平头光溜溜的,极短。两撇浓浓的“八字”胡又黑又长,看上去活脱脱地像只海豹。他的憨愚、木讷,成了这些贵族老爷们饭后茶余的笑料。天皇曾笑着戏谑他道:“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人。”对此,板垣却不急不恼,毫无愧色。
  可板垣在中国战场上,却并不像他的外貌那般憨厚、愚笨。从“九一八”到“七七”事变,从中国东北到中原徐州,他的足迹踏遍了中国的千里沃野。他的第5师团,从华北到山西,从山东到徐州,在中国大地上狂窜着。他成了日军中出了名的“中国通”。他熟悉中国,熟悉中国人,了解中国军队。当天皇急于解决中国事务时,他终于显示出了自身的价值。
  板垣的赴任,使东京的政治风暴暂时平息了下来。
  

充满激流的东京政坛(1)
进入6月,日本列岛沐浴在初夏和春末交替的阳光之中。樱花仍然像杂着血丝的白雪一样,盛开在日本的各个角落,但它再难吐出令人躁动的气息,人们已感到春意正姗姗离去。火热的夏天正匆匆来临。
  中国战场此刻正处在大战之前的沉寂中。但这沉寂中,战争的气息却更为浓烈,更让人紧张,更令人透不过气来。
  徐州,一列列军火物资运进车站,一车车荷枪实弹的日军官兵被运到这里,一车车伤病人员又被运向后方。刚刚结束徐州会战的日本华北、华中军主力,正休息整补,秣马厉兵,准备迎接更大的战事。
  武汉,蒋介石昼夜不停地主持着最高军事会议。一封封电报、一个个电话,传向四面八方。散布各地的国民党军,拔寨而起,昼夜兼程,赶往大别山麓、长江两岸……
  华北、华中敌占区,中共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抓住这有利的时机,迅猛发展。星星点点的根据地,随着八路军、新四军的主动出击。正一片片地蔓延开来……
  东京。天皇裕仁、内阁政府却仍在徘徊犹豫。
  徐州会战后,天皇裕仁曾接受了参谋本部的建议,以大本营的名义命令占领徐州的日军不得越过开封、归德、永城、蒙城、正阳关、安庆一线。以往作战,得胜后的日军似乎对“乘胜追击”理解得最为透彻。如果不加约束,他们甚至会像脱了缰的野马,一直跑到天边。所以每战得胜后,裕仁总忘不了给前线官兵划定战场控制线。
  裕仁今天约束部队,并没什么特殊的原因。事实上,徐州日军向汉口方向转进,是发起徐州会战之前就有的腹案。只是徐州一战,政治目的未能实现,还徒使战线扩大了上千里,眼下军力已明显不足,内阁又刚刚改组,所以他还想再慎重地考虑考虑自己的选择。
  自中日战争爆发以来,一个矛盾一直在围绕着他。数年前,他曾亲自游历、考察了几个欧洲强国。从那一天起,整肃日本军队、改进武器装备,提高军人素质,建设一支现代化新军的念头深深地在他头脑中扎下了根。他常对身边的宠臣说:要实现先祖“八竑一宇”的理想,就必须征服亚洲。要征服亚洲,就注定要与中国、美国、英、法等大国交战。而资源匮乏的帝国,要在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有一支强大无比的军队,惟此方能速战速决。可这么些年了,对外扩大的欲望时时在诱惑着他,使他一次又一次纵容了海外派遣军的恣意妄为。战端的一再扩大,使他失却了一次次编练新军的时机。为此,他既恨那些把他时间表拨前了的海外驻军,又恨自己不能控制不断膨胀的欲望。他苦恼、懊悔,可事后又一次次重蹈覆辙。到头来,他的那支庞大的现代化新军仍只是虚无漂缈的梦想。
  眼下,结束中国战事和整备军队的矛盾又在深深地困扰着他。他想取鱼,又舍不得熊掌,想要熊掌,又丢不开鱼。这矛盾使他备受煎熬,彻夜难眠,就连他一向迷恋的到海滨夏宫摆弄海洋生物的嗜好,此刻在他的眼里也失去了魅力。
  连日来,他曾广泛征询如何解决中国这个令他棘手的问题,结果令他失望。无论内阁、军部、还是朝野政党,没人能预测出武汉会战后,中国是否会彻底屈服。这时的他,觉得自己像是被蒙上了双眼,立于悬崖边。这一步迈出去,等待他的不知是走向平地的解脱,还是迈向永无回返的深渊。他决定不了这一步是该迈,还是不该迈。
  两天前,同在皇宫东一厅,两个完全相反的声音都打动了他的心,只可惜这两个声音恰恰是矛盾的。先来晋谒的陆相板垣,看来已继承了前任杉山的衣钵,力主尽快向汉口进攻。在裕仁眼里一向愚笨的板垣,今天却似乎突然精明了许多。话虽不多,却句句打中他的心。日军在台儿庄的失败和中国方面对胜利的夸大宣传,已在国际社会引起阵阵欢呼。前线日军挽回声誉的迫切心情裕仁很能理解。事实上,在板垣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下,裕仁自己也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而板垣所说的把蒋介石消灭或逐出武汉,抽掉蒋介石维持信念的最后一根支柱,使中国蒋政权完全坍塌的构想更令裕仁冲动不已。当时虽未表态,但从他投向板垣的目光中,却分明透出几丝赞许。
  但随后而至的海相米内、外相宇垣,又把一个难解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那就是内阁和军部、军部内陆军省与海军及参谋本部的矛盾。裕仁过去就知道政府部门之间的这些重重矛盾,但他想不到这矛盾竟如此错综复杂,剪不清,理还乱。他简直不敢相信,如此混乱矛盾的决策层,怎么能领导一个资源贫乏的小国去征服一个疆域无边的大国。
  矛盾的焦点似乎都集中到了陆军省,板垣一上任便卷进了这场纷争的漩涡。
  6月初,宇垣已与武汉的国民党行政院长孔祥熙搭上了线。香港,日本总领事中村丰一与中国方面谈判的准备工作已全面铺开。开局不错,宇垣苦瓜似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他更频繁地穿梭在首相官邸、军部和外务省之间,频频与近卫、多田、木户等军政要员、财阀显贵接触,试图寻找来自各界的支持。表面上看,他觉得事情并不像人们想象得那么悲观。军方、政党、财阀大多数人对他笑脸常开,倒也算尊重,这使他内心充满喜悦,信心大增。他甚至看到了一线解决中国事务的希望之光。在外务省举行的记者报告会上,他未及细想便乐观地宣称:“日中战争不久即可结束。如第三国有出面调停之举,日本准备接受。”
  宇垣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向世界摇起了橄榄枝。当世界各国都在纷纷猜测他这番话的政治背景时,板垣像是急着澄清什么似的冒了出来,也公开发表声明:“日本已准备好长期作战。此时无论任何提议,日本均不接受。帝国皇军非把中国军队打得爬不起来为止。”
  一时间,世界各国舆论均转发了来自日本同一内阁的两种完全相反的声音。各国外交家在报以嘲讽的一笑后,无不把宇垣看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外交骗子。武汉国民政府更是没放过板垣的声明,通知在香港的谈判代表乔辅三暂时停止与日本的接触,直到日本方面作出满意的解释为止。
  宇垣闻讯,怒不可遏,回到外务省大骂板垣“混蛋”。他最恨有人在背后算计他,对板垣这个在中国发迹的暴发户,他更不能容忍,当下便拜会了首相近卫,痛斥板垣不顾内阁团结,不识大体,缺乏起码的为政常识,一定要板垣收回成命,否则他将辞去外相。
  近卫心里也正乱着。自从他涉足政坛,他就一直幻想着能把日本这个人口稠密的岛国治理得像世外桃源一般。为政后,他一直追求着内阁的强大、和谐,能有效地控制宣传工具和日本万民。可入主官邸这么长时间了,官邸、军部一直乱哄哄的,别说干什么大事,只要外界不笑话就不错了。眼下宇垣上台没几天,要是撒手不干,那还成何体统。无奈,他只有息事宁人,并答应把此事奏报给天皇。
  

一事无成的外相宇垣
内阁与陆军省矛盾的公开化惊动了日本朝野。这天,文相木户幸一来到近卫家中。
  木户家庭是日本上流社会的显贵,裕仁天皇就是在这个家庭中生活、接受教育的。围绕裕仁长大的近卫自然也是木户家的常客。如今木户作为裕仁的宠臣,主管着日本的宣传、文教,所以近卫对他敬重三分,也没什么要瞒这位天皇的“耳目”。
  “听说宇垣找过你了,不知外相又给你出了什么难题?”
  “嗨,宇垣君也有难处,外务独立是我当初答应的。可今天,板垣让他丢了面子,我也觉得陆军做的太过分了。”与看上去有些僵硬的木户不同,近卫跷着二郎腿,神色轻松地仰靠在沙发上。
  “那么宇垣君能就此罢手吗?我总觉得再闹下去,内阁就太失体面了。”
  “我当然要阻止双方。宇垣我倒是说服了,他现在只有抓紧对中国的谈判,弥补损失。我担心的倒是板垣。这个町沼来的憨头看来没见过什么世面,做事连想都不想。”近卫叹口气,摇了摇头。
  “市谷军部那帮家伙现在正闹着要转向汉口进攻。板垣进宫面见陛下,陛下似乎也为其所动。看来宇垣君的和谈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外貌厚道的文相对宇垣不无担心。
  近卫在地毯上走了两步,口气平静但却十分肯定地说:“宇垣君太爱幻想了,我看他的努力连一成的希望都没有。”望着惊讶不解的木户,他提醒道:“想想军部,再想想三井那些有钱的家伙,皇军从中国抽出身能那么容易吗?看来仗只能接着打下去了。”
  近卫沮丧地长叹口气。他心里很清楚,在军部、财阀的压力下,政府提出的谈判条件甚至比年初占领南京后提出的条件还要苛刻。当时,蒋介石被打得焦头烂额尚且没有接受条件,今天自然更不会向日军低头,要蒋介石下台,就这一条就已经把所有通向中国的大门堵死了。几个月的事态发展证明,蒋介石在中国的根基太牢了。除了共产党竟无人能、也无人敢与他抗衡。神秘的中国毕竟不同于日本,蒋介石也不同于他近卫。蒋介石要不想下台,国民党内谁也别想让他下。否则半年前,一切都早已解决了。
  近卫在蒋介石面前栽了一回后,果然清醒了许多,把蒋介石琢磨的分毫不差。事后,当蒋介石在珞珈山上看到香港转来的谈判条件,鼻孔里“哼”了一声,随手把报告扔在了一旁。不几日,乔辅三代表中国方面正式通知中村总领事:鉴于日方谈判条件之苛刻,绝无和平诚意之表示。中国政府认为继续谈判已无实际意义。因此,单方面宣布中止谈判。
  就这样,宇垣和平解决中日战争的梦想彻底破灭了。直至9月下台,忙忙碌碌的宇垣对美,英、俄等国改善关系的努力,也由于来自皇城、军部、财阀、政党等多方面的阻力,全部付诸东流。他做了几个月的摆设,几乎一事无成,灰溜溜地结束了这次外交使命。但几个月的切身之感,却给他带来了一个留给日本后人的惊悟:日本一旦成为军人的天下,则危矣!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但在当时,一向乐观的木户却绝没想到事态会如近卫所说的那么严重。但近卫知道,东京的矛盾实际上比他说的要严重得多。而且他还知道,除他外还有一个人也在静静关注着这矛盾。他,就是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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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陆、海军“窝里斗”
午睡醒来,裕仁呆呆地坐着,想着心事。上午海相米内晋见的一幕,在他的眼前晃动着。这几天,他感到太疲劳了,人明显瘦了不少。武汉是战,是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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