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沉没- 第14部分

　　“对对，我也有这感觉……”

　　“都说够了吗？我不希望再次听到这些嘀咕和抱怨。乔治亚先生已经说了，当有空闲时间时，会组织大家一起出去，就像你们这样无组织无纪律地出去，要是闯祸了怎么办？再说这里是军事院校，我们既是学生，同时也是军人，是军人就得有血的纪律，不然不就成了一盘散沙？”卢东阁知道这事后，严厉批评了那些有异样想法的人。

　　“闯祸？怎么闯祸呢？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没见乔治亚先生昨日还在跟我们吹，他一个人都敢横渡大洋，我们岂能连上大街的勇气都没有？还有，你看沈航当初不也一个人来英国学习吗？不也好好地活着？”陈光耀气呼呼地抵触道。

　　沈航一直没吱声，像在观望一场与己无关的插曲，无奈地笑了笑，后来干脆附身看书去了。

　　“好了，别吵了，这里是军事学院，同时也是德军的攻击目标，一切都按照军事化管理，谁要是敢闹事，学院同样可以用军法来处置你们。”卢东阁无奈地说道，“记住我们来此的目的，不是观光，而是学好技能，希望各位记住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中国海军强国的梦想都寄托在你们身上啊。”

　　闹得最凶的人这时才无话可说，只是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暂时安静了下来。

　　这一夜似乎很漫长，沈航想起先前的闹剧，又回忆起自己当初一个人来英国留学时的情景，觉得那些时光似乎就在眼前飘荡。他又想起了詹姆士先生，那是一位有着丰厚学识的人，一个来自爱尔兰的善良老人。

　　詹姆士非常喜欢这个来自中国的年轻人，常常用他来教导那些不专心学习的人。但就在那一刻，沈航又想起一个女孩，女孩双眼湛蓝，头发金黄，笑的时候非常迷人，像一个可爱的洋娃娃。他先前对乔治亚半开玩笑的话语，其实是真实的，他在英国有一个相爱的女孩，而且感情很好。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可以吗？”

　　“对不起，艾丽莎，我必须回国，我的父母都在中国，他们都已经年迈，我一直没能在他们身边尽孝，这次终于可以回去了，我不得不离开！”

　　“那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如果你愿意，只要你点头，我可以舍弃一切跟你去中国。”

　　“不行，日本人正在中国的土地上烧杀抢掠，现在国内到处都充满了战火，你跟着我会非常不安全，我不能让你身陷险境。但请你相信我，如果我们缘分未尽，将来我一定会来找你。”

　　沈航当时非常强硬地拒绝了女孩，但突然想起临别时女孩的泪水，整颗心就碎成了落地的瓷片，沉沉睡去时，女孩的影子仍然在脑海中时隐时现。

9
9、

　　过了几天，在一个周末，学院终于为这些初来乍到的中国人组织了一次简单的酒吧聚会。

　　夜晚降临，酒吧里充满英伦风格的音乐，让人全身放松下来。

　　这些中国青年踏上异国土地后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看着在舞池中挥洒自如的俊男美女，一个个端着酒杯却感觉无所适从，很难融入到这种欧式生活中去。

　　沈航之前在英国留学时曾光顾过这种地方，已经见惯不惯了。他悠闲地站在吧台前，品尝了一口香醇的葡萄酒，柔情的目光扫过绚烂的灯光，身体随着音乐声有节奏的摇晃。他是习惯这种生活的，只是没有合适的舞伴，更没有舒适的心情，所以只得一个人品尝着充满英伦味道的葡萄美酒。

　　“先生，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一个打扮妖艳，端着酒杯的女人摇摆着臀部来到他身边，用非常纯正的英语跟他搭腔，眼中充满了媚惑的表情。

　　沈航微微一笑，非常绅士地跟她碰了一下杯，然后很又礼貌地回绝道：“不好意思，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好吧，请自便，打扰了！”当那名女子没有任何不快，犹如一只燕尾蝶一样飘然离去时，沈航目光中仍然覆盖着一层平淡无华的表情。其实，他心里装着事情，尤其是看到这些英国女子时，心情更加沉重。

　　“喂，过来一起喝酒吧，一个人想什么呢？”黄庭皖此时走过来，眼睛扫过舞池中的男男女女，笑着说道，“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一下，别把自己收得那么紧。刚才不是有个女孩跟你搭腔吗？怎么，看不上别人还是没心情？”

　　沈航微微笑道：“你去玩你的吧，别管我了，别因为我的坏情绪而扫了你们的雅兴，我可担当不起。”

　　“你小子到底怎么了？咱们还是兄弟吗？有什么事就跟兄弟直说嘛，兴许我可以帮你。”黄庭皖又向服务生要了一杯酒，向他举杯道，“既然出来了就好好开心一把，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再出来了。”

　　突然，音乐声骤然消失，正当所有人都在纳闷时，一个英国男子走上小小的舞台上，用流利的英语说道：“大家好，非常高兴能跟各位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今晚的舞会有一个特别的意义，因为我要向各位介绍一些新来的朋友，他们就是远来自东方的中国朋友……”

　　掌声经久不息，这些远来自中国的年轻人感受到了外国朋友的热情，纷纷举杯，用世界通用的表达友谊的方式跟周围的人打招呼。

　　“下面，我希望中国朋友能推举一个人上来跟大家打招呼，同时也表达你们对我们的友谊！”

　　一阵呼声传来，又响起一阵掌声。

　　“沈航，哪位是沈航先生？请上台来吧。”

　　“为什么是我？”沈航一愣，低声反问道，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黄庭皖在边上推了他一下，说道：“就你英语说得最好，不是你还会是谁？别磨蹭，快上去吧。”

　　沈航像一只鸭子似的被赶上了架，当长着一脸淡淡的络腮胡，高大而又帅气的他站在台上时，下面又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尤其是那些英伦女孩，眼中都流露出了仰慕的表情。

　　沈航稍微平静了一下，用流利的英语说道：“非常感谢你们，我们从遥远的中国而来，我在这里代表我的国家向你们表达我们的爱意，同时也非常欢迎各位有机会到我的国家去做客，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为了我们的友谊长存，干杯！”如此简短的话语，如此流利的英语，让在场的英国人感到愉悦，纷纷向他举起了酒杯，现场的气氛越发和谐了。

　　但在沸腾的人群中，有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却装满了激动的泪水，当这个女孩看见站在台上的这个中国男人时，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捂着疼痛的胸口，尽量想保持平静，但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转身逃到了门外。

　　被冷风一吹，女孩慢慢清醒过来，她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那张帅气的中国脸，终于确信这不是在做梦时，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当她回到室内时，音乐声重又响起，人们开始跳舞，整个舞池呈现出一副流动的画面。她没有在人海中发现那个男人，以为自己再次丢失了他，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人群中东张西望，感觉自己像迷途的羔羊，分不清方向了。

　　“亲爱的航，那真的是你吗？还是我太想你而看花了眼，你到底去了哪里？”这个美丽娇弱的女孩在霓虹灯下激动不已，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思维时，一转身，突然被搂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中，慢慢抬头时，发现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正盯着她看时，泪水又开始在眼中打转儿。

　　两个年轻人，两颗年轻的心在舞池中紧紧相拥。

　　“亲爱的，我没有看错，那真的是你吗？”

　　“是我，没错，真的是我，我又回来了。我回来以后，一直在偷偷地打听你的下落，还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见了。”

　　站在舞池外其他的中国人看见沈航突然跟一个女孩紧紧相拥在一起时，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我们的沈航这么有魅力，一来就迷住了一位漂亮的女士，真是给咱们中国人长脸啊。”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啦，多学学人家沈兄弟吧，这也是爱国，让外国女孩爱上咱们中国人，不也是一种爱国的方式吗？”陈光耀夸张得叫了起来。

　　卢东阁看在眼里，听着大家的议论，在心里笑了起来，他了解沈航不是那样轻浮的人，此时拥抱的女孩，一定跟他有着深厚的渊源。

　　陈光耀抱着双臂，大气凌然地说道：“走，兄弟们，咱们都爱国去，咱们的老祖宗李白不早就说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啊。”

　　“别扯淡，你小子就一有心无胆的角色，就凭你那点英语水平和一张大众化的脸，根本连腔都搭不上，省省吧你。”郭成林拍了拍手，搭上卢东阁的肩膀道，“走吧兄弟，你以为自己长得跟沈航一样耐看？咱们还是别丢脸了，走，喝酒去。”

　　“去你的，就你小子那德行，喝……喝死你吧。”陈光耀嘀咕了一声，然后闷闷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先生，一个人吗？”

　　陈光耀倒不是因为郭成林的话而感到恼火，而是看见成双成对的人儿，他心里也别的难受，一双眼睛还在人群中扫描，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回头一看，一个长着一张中国脸的女孩正站在他身边笑脸盈盈地望着他，他忙紧张地又端起了杯子。

　　“中国人？”他看见那张脸时愣住了，但还想确定一下。

　　女孩笑的时候很妩媚，媚眼笑道：“你看我像哪里人呢？”

　　陈光耀心里乐呵起来，这种感觉还真是他乡遇故友啊，随即跟这个女孩聊得火热，把在那里喝酒的郭成林惹得郁闷不已，既羡慕又眼红。

　　“怎么了，见咱们老陈也名花有主了，是不是眼红了？现在你该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后悔了吧。”

　　郭成林不屑地说道：“那女人是不是是色盲？就那小子，我看八成就是一拐卖妇女的主儿，谁贴他保准谁倒霉一辈子。”

　　“哈哈……有本事你也去拐卖一个啊，我就担心你自己别被拐卖就成。”

　　“去你的，要拐也先拐你。”

　　这个繁华的城市似乎永远都没有黑夜，每天晚上，大街上仍然是一片灯火辉煌，来去匆匆的人影像一个个精灵，为夜晚下的城市增添了无穷的生命力。

　　当酒会结束后，沈航和女孩紧紧地靠在一起在夜街上漫步，满眼的灯火像镶嵌在夜空的星星，勾勒出一道道美丽可人的风景。

　　这两个异国恋人，刚刚分别几个月，却好像分离了几个世纪，手拉着手，感受着彼此掌心熟悉的温暖。

　　这个女孩就是沈航在英国留学时相恋的人，英文名叫艾丽莎，但为了爱情还取了一个好听的中国名字——婷婷。

　　“艾丽莎，还记得我们分别时说的话吗？”

　　艾丽莎乖巧地点点头，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你答应过我，如果我们缘分未尽，一定会来找我。你知道吗？自从你离开后，我每天都在祈祷，一直在等待你的归来，希望你会突然回到我身边，没想到，老天真的这么快就把你还给了我。”

　　两人在街上再次紧紧相拥，冷风温柔地吹拂着他们的脸庞，却感觉不到冷。

　　“原谅我上次的辞别，真后悔丢下你。”沈航的话不多，但字字都如刀锋刺在艾丽莎的心口上。

　　“我又找到当初认识你时的感觉了，那是一种多么温暖的感觉啊。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从现在起，永远、永远都不要再丢下我了。”

　　沈航沉默了，只是紧紧拥抱着艾丽莎的肩膀，脑海中闪过一道流星的光芒，转瞬即逝。

　　当她随后知道他家里发生的事情后，又爱又恨，泪水湿润了他的肩膀。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的心跟他一样疼痛。

　　“一切都过去了，我能承受得住，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沈航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但是现在，我仍然只能对你承诺，只有等到战争结束时，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

　　这个美丽的英国女孩，坚强的外表，脆弱的内心，跟很多女孩一样正处于做梦的年龄。她当初跟沈航是在一次航模比赛上相遇的，她对这个帅气阳光的中国男孩一见倾心，很快就难舍难分，恨不得每天都能粘在一起。

　　刚分离时，她曾想过要去中国找他，但是此时，她已经成熟多了，在沈航离开后的几个月里，她慢慢学会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学会了一个人在孤独的等待中打发时光。

　　“别怪我好吗？要怪就怪这个战乱的年代，怪法西斯的刽子手，是他们把这一切都变成了黑色，如果没有战争，我们就不会分离了。”沈航捧着她的双肩，狠狠地感慨道，“我的国家还处于战火中，我的父亲也成为了战争的牺牲品，我这次选择来英国继续学习的原因，就是希望将来回国后能走上战场打击法西斯，赶走日本人，给我父亲，以及被日本人杀死的所有中国人报仇。”

　　艾丽莎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她能体会到他内心的痛苦和无奈，轻轻抚摸着他那张布满沧桑的面庞，感受着他脸部胡须的柔软和温暖，不禁怜惜地说道：“无论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无论你还会离开多久，我都会等你，永远地等你。”

　　沈航感觉心底的男子气都要被她的懂事和体贴压碎，泪水已经在心里放纵奔流，但他不会让这一切显露在脸上，他告诉过自己，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管发生什么事，即使天塌下来，绝对不可以掉眼泪。

　　其实他已经流过泪了，那是在重庆亲眼看见日军空袭后的惨状。

　　两对温柔的目光对视了良久，沈航才轻轻推开她，无奈地说道：“婷婷，很晚了，是该回去的时候了，对不起，学校有规定，我现在也不得不回去了。”

　　“我以后可以随时来找你吗？”

　　“也许不行，学校不会允许随便进出，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这么快就离开，有机会我一定来找你。”沈航轻吻着她的额头，感觉心都碎了一地，如珍珠般洒落。当他抬起头望着艾丽莎时，发现她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于是强颜欢笑，轻轻捏着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