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绒毛感受到宋枭的视线，天真无邪地“汪汪”了两声。
陆刻搂着夫人的肩膀赶紧向后退去，生怕宋枭说自己有多么喜爱小绒毛。
要知道小绒毛落在宋枭的手里，顶多毛都被扒光了。
但如果是疯王图利奥……让人难以想象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时候的宋枭脚后跟似乎触上了什么，向后倒去，直落落坐了下去。
就在他几乎要坐在某个人的身上时，他竟然以坐着的姿势悬空了起来。
是哪个倒霉鬼坐在他的身后？
宋枭僵硬地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无欲而冰凉的脸。
明明是空洞无物的眼眸，近看才发现深邃宛若没有尽头。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以宋家的人取乐。要知道宋家的旧部不乏能力卓绝者，他们为了保护宋家的血脉，会不顾一切。”
平缓的声音响起，毫无温度。
是奥兹·法恩。
他是目前为止整个夜宴中唯一一个直视疯王图利奥的人。
“啊，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温德·法恩的小儿子啊！听说你已经是个‘火种’了。”图利奥用玩味的语调说。
奥兹·法恩不紧不慢地起身，而宋枭则缓缓挪动到了那个座位上，只听见“砰——”的一声，他从半空中跌落在了座垫上。
而奥兹·法恩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宋枭深吸一口气，他怎么忘记了，邵沉曾经说过，奥兹·法恩是他大哥宋燃的学生！所以怎么样也不会见死不救！
等等，不对啊！奥兹·法恩今年才十六岁，而宋燃是在八年前失踪的，难道说奥兹·法恩在八岁之前就是宋燃的学生了吗？他到底是怎样的怪物……不，是天才啊？
“我只是想和宋枭玩一玩而已。毕竟他蠢蠢的样子很对我的胃口。不过，你想和我玩玩吗？法恩家的小孩？”
图利奥扯起了唇角，唇线锐利中带着癫狂的杀意。
整个星际中有谁敢这样对法恩家的人说话？这个家族掌握着人类最为先进的科技以及庞大的军事实力。
领主楚风赶紧上前：“两位！你们是来参加我的晚宴的！这么多宾客都在场，我想大家……”
“领主阁下，请您放心，您的晚宴一定会完整无缺。”
奥兹抬起了手，轻轻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很长，指节之间暗含力量。
他的沉静也与他的年纪全然不符。
“你和你的父亲真的一点都不相像。要知道你的父亲可是十分谦逊低调的，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狂妄有趣的儿子。”
图利奥的手指握紧，松开的瞬间，现场所有的酒杯全部碎裂，并且形成了刺锥，顷刻间涌向奥兹。
宋枭睁大了眼睛，不敢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大规模的分子塑形能力，也就是说疯王图利奥对物质的控制至少已经到达分子级别，可以轻松地将非有机物塑造成他所想要的样子。
只是当这些泛着寒光的刺锥即将触上奥兹的肌肤，甚至于距离他最近的刺锥已经接近他眼球的表面时，他的表情连变都没有变过。
这一切并没有被他放在眼中。
现场的宾客们发出惊呼声，一些年轻的女孩已经抬起双手捂住了眼睛。
宋枭撑住座椅的扶手，直起了背脊，伸长手下意识要去将奥兹·法恩拽回来。
可就在下一秒，这些刺锥瞬间散落开来，化作微粒在空气中折射着灯光。
接着，迅速凝聚成原本的形状，回归原处。
宋枭呼出一口气，原本悬着的心脏再度恢复了跃动。
他看着奥兹·法恩的背影，这个仅仅比自己年长两岁的少年，已经掌控到了“亚瑟”力量的精髓——分解与重塑。
“亚瑟”的能力追根究底就是移动物体。而这个物体可以是一整座山，也可以是一滴水，但这些并不是真正的强大。当“亚瑟”能够移动起分子和原子的时候，就有了分解与重塑的可能。
怪不得，奥兹·法恩能成为星舰“星云”的火种。
“我说过，您宴会中的一切，最后都会完整无缺。”
奥兹向楚风微微颔首，算是对东道主的尊敬了。
但是楚风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的表情。
“你真有趣！”图利奥鼓起掌来，原本看似平静的眼眸中疯狂的火焰闪烁。
他不会就此罢手，奥兹·法恩刚才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是对他完全的挑衅。
“哦，是吗。更有趣的还没开始。”
奥兹·法恩只是向前挪动了一步，整个空间都在轻颤，紧接着这场颤动越来越剧烈，所有人下意识抬头。
是地震吗？还是有星爆？
不可能！人类已经学会了如何控制地壳的运动，地震不可能毫无预警地来临！
“看啊！那是什么！”
宾客中发出了惊呼声。
宴厅的穹顶无数尖锐的金属倒刺从高处落下，它们折射着冷酷的光芒，以视觉无法追随的速度刺向图利奥。
整个晚宴一片混乱。
他们奔跑着要离开晚宴，可是他们脚下的地面却也跟着颤动，无数金属倒刺掀起地面，所有的金属分子如同浪潮一般涌向图利奥。
宋枭扣住了椅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和其他宾客一样逃走，但是很明显……他没有“亚瑟”的力量，如果不小心进入金属倒刺的攻击范围，他甚至无法用“瞬移”移开它们！
这些倒刺在接近图利奥的过程中被他的力量冲击成微粒，而奥兹·法恩又再度将它们聚合起来，再这样下去，整个宴厅都将因为失去金属的支撑而崩塌。
由始至终，图利奥的脸上始终挂着十分享受的笑容。
而奥兹·法恩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种会耗费“亚瑟”许多精力的行为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分解，重塑，再分解，再重塑。
这是一场思维速度的比拼，看看他们之中到底有哪一个会先绷不住败下阵来来。
宋枭从没有见过两个“火种”级别的亚瑟这样的争斗，不置对方于死地不会罢休。
“够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奥兹·法恩！图利奥！这是你们对我第六象限的挑衅吗！”
身为领主的楚风不知道何时移动到了这两人的面前。
“还是你们认为，在我们第六象限没有强大的火种？”
楚风终于摘下了谦和的面具，露出了极有压迫性的表情来。
“啊，我忘记了。”图利奥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虽然宋燃不见了，但你们还有宋沛流在。他不是好惹的。”
“我很抱歉，阁下。”奥兹·法恩向楚风颔首。
所有的金属倒刺融入墙体和地面，整个空间瞬间恢复原样，仿佛刚才的那一场争斗不曾存在。
灯光依旧明亮，酒香四下弥漫。
“今天就玩到这里，改日再继续，年轻人。”图利奥打了一个响指，转身行向风堡的入口。
“阁下，您是打算离开了吗？”楚风如今对着图利奥也没有好脸色了。
他低估了图利奥的发疯程度。
“时间还有很长，如果您是要向我引荐所谓的重要人物的话，不必急于一时。”
很明显，他没有将楚风所谓的“重要人物”放在眼中。
说完，图利奥的身影消失在了入口处。
原本充满寂静与恐慌的夜宴再度响起了流畅的音乐，楚风安抚所有的宾客，希望大家能够尽兴地享受夜宴中的一切。
奥兹·法恩缓缓转过身来，走向宋枭坐着的地方。
尽管他很冰冷，甚至有一种令人害怕的压迫感，宋枭还是开口了：“谢谢你……”
“你不需要谢谢我。我的父亲告诉我，你不可以死。如果你死了，就算我们找到‘崩裂’，也无法重启它的系统。”
宋枭愣住了，他怎么忘记了，整个星际有多少“亚瑟”对宋燃的星舰“崩裂”没有丝毫觊觎之心呢？
法恩家族也不例外。
这时候，宋枭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奥兹·法恩低下腰来，从座位上取走了自己的白色手套，不紧不慢地戴上，转身离去。
宋枭扯了扯嘴角，心想：你这家伙不实话实说，虚伪一点，和颜悦色一点，会死吗？
就在宋枭撑着下巴碎碎念的时候，西维尔却来到了奥兹的面前，脸上是少有的忐忑。
“阁下，我是外交官贝尔·汉弗莱斯的儿子西维尔，很荣幸与您相识。”
西维尔的眼中是未经世事少年的希冀。
但是奥兹却仍旧一脸漠然，仿佛西维尔只是空气一般的存在。
外交官贝尔·汉弗莱斯好歹来自第十象限，与奥兹的父亲也算同僚，但奥兹的眼中仍旧没有一丝温度。
“您是我们同辈人中的骄傲！虽然早了一点……但是我……”
仍旧坐在原处的宋枭歪着脑袋皱起了眉头，这情况怎么看怎么诡秘……他心爱的西维尔不会是要向奥兹·法恩表白了吧？
不要啊！不要！
☆、第8章 我在泡你啊
西维尔！你把我一颗真心放在哪里！
“有朝一日我想要成为您的‘机械师’，与您并肩作战！”
西维尔握紧了拳头，眼睛里是一股坚定的力量。他向往强者，也渴望成为强者。
而奥兹·法恩给了他明确的方向。
宋枭呼出一口气来：还好，还好，他只是想要做奥兹·法恩的机械师而已……
“我不需要你做我的机械师。”
奥兹·法恩淡淡地说出这一句话，好像完全不在乎这句话会不会打击到一个向往自己的少年的自尊心。
西维尔愣在了原处。
当奥兹·法恩走过他的时候，西维尔忍不住问出了口：“为什么？”
“因为你还差的很远。”
西维尔僵在原处，其他的宾客们都望了过来，对这位少年报以同情。
气氛有一点尴尬，没有人知道如何上前安慰西维尔。
而上流社会最不缺的就是八卦消息，很快等到上课的时候，学校里也许每个人都知道西维尔被奥兹·法恩拒绝了。
奥兹·法恩已经走出了晚宴。
西维尔的拳头越握越紧，嘴唇轻轻颤抖着。
宋枭的表情从原本窃喜西维尔不是要向奥兹·法恩表白，到此刻逐渐沉敛。他安静地看着西维尔有些单薄的背影，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安慰对方，也知道现在不是接近西维尔的时候。
西维尔的父亲走上前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正要开口说什么，西维尔挥开了他的手，独自走向晚宴的出口。
宋枭虽然和西维尔没有真正地交谈过，但是他一直注视着他，观察着他，他了解他的性格，甚至于大多数时候能够预测到他会做什么。
当然，向奥兹·法恩“表白”这件事是宋枭没有预料到的。
宋枭撇着嘴巴，才几分钟而已就把自己差点被疯王图利奥玩死的危险忘记了，全身心地为他亲爱的西维尔感伤。
西维尔，西维尔，你说你想要追随谁不好，偏偏要选择奥兹·法恩呢？
能力越是强大的人往往越是以自我为中心。
“火种”的重要作用是舵手、机械师还有狙击者的沟通枢纽，奥兹·法恩很明显不是那种会去配合其他人的类型。做他的机械师，并不是什么幸运的事情。
疯王图利奥离开了，奥兹·法恩也离开了，这场夜宴怎么想也不可能再横生出什么是非来。
宋枭擦干净了脸上的库鲁果浆，开始吃吃喝喝。
当他吃到肚子发撑的时候，终于决定回家了。
这场夜宴还会三天两夜，对于亚瑟来说没什么，但是宋枭困了。
当他走出宴厅的门口，环顾风堡四周荒芜的云川时，隐隐看见一个身影，坐在风堡的边缘，摇摇欲坠。
摸了摸下巴，宋枭还是决定走上前去。
“你该不会从这里跳下去吧？”宋枭问。
“离我远一点。”西维尔的声音里带着毫不遮掩的厌烦。
“哦。”宋枭向后退了一步，又问，“这么远够不够？”
西维尔回过头来瞪视向他：“你是想要来嘲笑我的吗？”
“我嘲笑你什么？”宋枭露出不解的表情。
“嘲笑我被奥兹·法恩拒绝！”
“我也被你拒绝无数次了啊。至少在首都星，最没有资格嘲笑你的人就是我了吧。”
西维尔别过脸去，挥了挥手：“我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宋枭适时地安静了。他并没有离去，只是像每次上课一样看着西维尔的背影。
也许是十几分钟，又或者一个小时，宋枭再度开口了。
“喂，你有没有见过星舰‘崩裂’？”
宋枭揣着口袋仰起脸来，望向一片浩瀚的星空。
“没有。我和我父亲来到这里的时候，你兄长宋燃已经失踪了。”
提起宋燃，西维尔对这位传奇人物还是怀抱崇敬的，对宋枭的语言也缓和了不少。
“我见过。当它驶离首都星的时候，我爬上宋家最高的地方，感受着它的引擎席卷而起的气流。
大气和夜空中的星斗好似被搅在一起，旋转着分不清方向。整个首都星就像是要被它吸进去一样。我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血液从脚趾涌上头顶，视线被拖拽着，即便它迅速隐没于天际，可是那种颤动的感觉却连续一个月都不会消失。”
宋枭的声音是平静的，好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西维尔的情绪却被他带动，下意识抬起头来，想象着宋枭所描述的画面。
宋枭走到西维尔的身边，望向西维尔的侧脸说：“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好看吗？”
“什么？”
当西维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露出想要揍宋枭一顿的表情。
“等到你的大脑不断进化，你越来越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时，就会像奥兹·法恩一样冰冷了吧。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会再轻易被任何事物所感染，更不会因为我描述给你的某个画面而心动了。你也会忘记什么是憧憬，什么是耻辱，甚至于对奥兹·法恩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不以为然。”
宋枭学着西维尔，跨坐上风堡的边沿。
“等你变成那样的‘亚瑟’，我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你了。”
西维尔轻笑了一声：“我竟然被一个废柴给安慰了。”
“嗯，是啊，我是个废柴。只是我这个废柴无法理解你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