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成才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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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成才之路-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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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翻过赵坪铺西面的山梁就到了高子塘铁路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面公路上,全是撤退下来的国军。一队一队在公路的两边神色紧张地走着,公路中间全是坐满官兵的汽车,汽车的后面拉着长长的大炮。间或有几个挎着盒子枪的军人骑着大马跑过来,又急速向前面奔。不知有多少部队,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几夜了。

  我们与国军沿不同的路向西平行而行。走了还不到两华里,就到里雅塘了。我发现铁路与公路相隔不到三米,铁路在上,公路在下,于是父亲就带我们走下铁路,跟国军一起沿公路走。有个背盒子枪的国军在向父亲打招呼,问 “这是什么地方”?因为父亲说话声音太小,他们听不清,经过母亲“翻译”,才听清这是“芷冲”。他向父亲表示感谢,并说:“不要沿公路走!日本鬼子很快就会追过来,还有日本人的飞机,可能也会沿公路轰炸、扫射,很危险!……”

  父母谢谢他们,并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大山里。

  沿着公路又走了一里多路,父亲就带我们向右边走下了公路。再经过一个叫“龙湾”的大村子,村子里家家户户的门上都挂着锁,连狗也看不见一条。

  不久就连公路也看不见了,接着我们就爬山。

  翻过了好几座山,走过了好几条垅,到太阳只有一杆子高的时候才走到一个大村子边。村子里有几栋青砖瓦房点缀着,父亲说“这就是花屋院子”。我们放下行李,坐下来歇息。

  这时候发现小脚的母亲不但脚上打了两个大血泡,而且手脚都浮肿起来了。我呢,挽着鸡笼子的手早已麻木酸痛不已,脚上也打了血泡,但我没叫一声痛,只是不断地问父亲:“还有多远?”。

  父亲把手向东北面一指,说:“你看那座高山疙瘩就是”。

  我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望去,那座高山好像就在前面矗立着,灰蒙蒙的,有点看不大清。它分出了3条小山脉,其中一条就直向我们眼前扑来。看起来确实不远了,我的信心又来了。

  可是父亲心里明白,天色已经不早,照这样走下去,天黑前是到不了“打泥皂”的。

  为了轻装赶路,父亲决定把他挑的红薯、南瓜和装满酸菜的坛子卸下来,寄存到花屋院子的熟人家里。把母亲的两个大包袱装在他的箩筐里,把我挽的鸡笼子交给母亲提着。让我空着手走,而母亲的负担也轻了,父亲的重量也没有加重。这样一来大家都走得快了,争取天黑前赶到“打泥皂”!

  母亲那双小脚,怎么走也走不快,只走了一小会儿,她又拉在后面老远了,我老喊母亲快点走。

  突然走到一个大“水帘子”边,白花花的水从很高的山崖上倾泻下来,四处飞溅,发出的声音把我喊母亲的声音都掩盖了。

  我见父亲就要上山了,他的身影就要让树林子挡住了,很快就要看不见父亲的身影了,心想:如果我看不见父亲的身影了,我和母亲怎么认路呢?

  我见母亲还离我很远,就急了,一个箭步扑过去,把她手里的鸡笼子夺过来,但她仍然走不快。我老催她,她老要我快走,说她走丢了没关系,只要我没丢就行。

  我再用眼向前面找父亲,见父亲在树底下等我们,我这才放下了心。

  天就要黑了,太阳早已看不见了。真奇怪,在花屋院子望见的那座大山疙瘩不见了。父亲说我们就走在山疙瘩的下面,大山被小山和树木挡住了--父亲还告诉我,刚才前面的水帘子叫“牛婆下尿”,从这里上山还有五、六里路。

  母亲说,她是脚走不快,并不是鸡笼子难提,所以她仍坚持要提那鸡笼子。

  上山的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陡了。路边长着的芭毛草早已上露了,我的裤脚早就湿透了。

  天全黑下来了,看不到月亮,只有星星在懒洋洋地眨着眼。萤火虫在飞,蚊虫在叫,小溪流在窃窃私语。

  好不容易走到一个开阔地,但眼前出现了两条路,一条向左上山,藏在芭毛草丛里,芭毛草上粘满了露水;一条向右,沿着田埂通向另一个灰暗的山坳。

  父母迷路了,他们也只来过两次,第二次是五年前二姨过30岁生日来的。

  我嚷着要去探路,父母同意了。我顺着田埂路一路走过去,走不到三十米,我到了一个山崖边,就再走不通了。我把这一消息告诉父母,他们马上就判定是左边那条路通“打泥皂”。

  我见父亲认准了路,一个箭步就冲到他们前面去了。我直往山上冲,冲了不到五十米,就看到火光了。父母说“二姨家到了”,又说“星俫已不要走了,等我们上来才一起走,当心院子里有狗!”

  几分钟父母就双双走上来了,我们终于到二姨家了。

  
  山里人睡得早,听到母亲喊门,二姨喜出望外地开门迎接我们的到来。

  那时山里没有电话,邮路也不通,外面世界发生的一切他们全然不知。母亲把今天发生的一切讲给他们听,他们当作天方夜谈,听了很是惊讶!

  姨母家有四口人,姨父是个聋子,早睡了,没有叫醒他。一对儿女,女儿石玉秀,小名玉妹姬,那年15岁,个子不高,一双眼睛乌黑乌黑的很动人。儿子书名石安生,小名安鸡公,脸白白净净像姨母,当时12岁比我长5岁。

  二姨比母亲高半个头,东瓜脸,皮肤白净,说话轻言细语,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很有教养的样子。

  山里人待客吃饭最好的是面条加荷包蛋。我吃过面条加荷包蛋之后,就同她儿子上楼去睡了。第二天起来仍然没有见到姨父,说姨父出去干活了……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他。因为姨父每天都要趁早晨凉快上山干活,而我又起得太晚了。

  有一天我见玉妹姬用柴刀砍什么东西,砍得满屋子飞溅,说是红薯渣。一个有拳头那么大,外面灰黑色,里面是白色的。硬硬的,她砍完就用水浸泡起来。

  中午我们和她家一起吃掺杂着干红薯片做的饭,很香。二姨常常选白米饭给我个人吃。因我从没有吃过红薯片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就嚷着也要吃。姨母盛了一碗让我吃,开始吃起来有滋有味,多吃了几次就吃腻了,不想吃了,专门拣饭吃。

  我还没有吃完饭,玉妹姬就把浸好的红薯渣炒好了,带灰黄色,有点香。姨母用一只大碗先装小半碗红薯片,然后把炒红薯渣装在碗的上面,装了好大一碗,要她和安鸡公去给姨父送中午饭。

  我吵着要跟他们一起去玩,母亲同意了。

  我们从他家房屋的侧后上山,啊哟!好高的山啊!他家的房子本来就建在高山上,而送饭去的那座山却在这座山之上,看上去好高好高,差不多插到云里去了。

  我们沿着竹林中的小路斜着往山上爬,爬了大半个小时,突然出现一块开阔地,他父亲就在这里挖红薯,种小麦。土坑里散满了红薯,圆圆的,白白的,每个都有大人拳头般大小。

  姨父背有点驼,人称“驼聋子”,书名石懿全。国字脸,扁嘴巴,穿一件打了补巴、带泥巴色的粗布衣。衣襟敞开着,拦腰扎着一条褪了色的旧澡帕。头上戴着一顶没有边的棕斗笠。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脚小腿内侧,长了一个大毒,有脓流出来,苍蝇不断地叮,看起来怕人。他个子不高,比姨母矮,整个形象看起来与姨母不般配。我心想,是不是结婚后他才病成了这个样子?要不姨母怎么会嫁给他呢?

  安鸡公喊话他没有答理,不过他还是看见我们来了。终于放下了锄头,坐到树林子里去用餐了。他吃饭狼吞虎咽的,只几口就把一大碗红薯渣吃去了一大半。不过他终于噎住了,用手到小溪边去捧水喝,用水把塞在喉咙里的饭冲下去。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吃得有滋有味,打着饱嗝。

  小溪的水清澈透底,底部全是淡青色的小片石。水中搁着竹管子,安鸡公说“这条捅了节的竹管子,一根一根地首尾相接,直接到他家的灶屋水缸里,他家的水就是这根竹管子提供的”。

  我第一次看到这么高的山,这么多的树林和竹子,是赵坪铺的山无法比的。山坡那么陡,大块大块的土地像斜挂在山坡上。如果有人不小心从这里滚下去,恐怕一直滚到他家的墙壁上还停不下来呢?

  姨父善意地望了我两眼,没有说一句话。对他儿女也只是嗡声嗡气地说了半句什么,他们就用芭篓装了一大篓红薯背下山。我有点依依不舍地在后面跟着下了山。

  那天夜里作梦,我梦见姨父在有滋有味地吃红薯渣,一觉醒来就天亮了。我起了个早床,下楼去上厕所,又看见玉妹姬在炒红薯渣。黄黄的,香香的,我不禁有点流口水。

  我向她要了一点放在嘴里嚼,却嚼不出一点香味来。而且淡淡的、散散的,满口里窜,一点也不好吃。自从那天以后,我就再也不要红薯渣吃了。

  
  打泥皂的周围都是高山大岭,山上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灌木林,林中夹杂着火红的映山红花。

  表姐玉妹姬说,映山红花很好吃,甜酸甜酸的。山上还有毛栗子树,把毛栗子摘回来炒熟,它的果肉尽是淀粉,有点香甜香甜,比板栗子肉还好吃。另外,山上还有野草莓、野杨桃、猕猴桃、酸枣树……。我听了直掉口水,心想:大山里真好,什么东西都有。

  我求玉妹姬带我到北山去摘映山红。玉妹姬说,山上有关帝庙来的陌生人偷柴,她怕他们打,于是就叫上安鸡公一起去。

  好不容易爬到半山上,就没有路了。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灌木丛,许多树我都叫不出名字,长得比我两个人还高,密密麻麻的,至于哪里长了映山红,反而一点也看不见了,我们就陷在灌木林的海洋中。

  安鸡公要去探路,他一钻进灌木丛就不见了,他越走越远。我只看到他走过的地方有树梢在那晃动。

  他去了好大一阵子,还不见回来,我等得有点急了,就要玉妹姬同我一起,到左边的丛林中去采映山红,我已经看到左上方也有映山红花了。玉妹姬同意了,我跟她一下子就钻进了灌木丛,抓住灌木的枝干往上爬,很快就爬到了有映山红的地方。但映山红的花比我高,我把手尽力升高,还是够不到。我急了,就不顾一切地攀着旁边的树枝向上爬。只爬上去不到一米高,就看见了许多的映山红花了。我使劲地把手伸过去,把长着映山红的枝条揽过来,终于采摘到了。我边采边往嘴里面塞,觉得有点甜酸甜酸的,确实好吃。

  玉妹姬在上面采了许多毛栗子果,要我过她那里去,说那里有野猕猴桃树。我应声爬了过去,好奇地朝她手指的树上看,原来猕猴桃树只是一些粗大的藤蔓,长在灌木树上的藤蔓上结了许多圆柱形的果子,呈绿褐色,比大人的大拇指还大。玉妹姬说,“猕猴桃现在还不能吃,摘回去放在柜子里,用谷埋起来,过半个月扒出来看,拣软的吃。又甜又香,比什么水果都好吃,吃多了还能帮助消食”。

  但我要爬到树上去才能采到猕猴桃,于是我马上就爬树。玉妹姬阻止我,我不由分说,一下就爬上去二米多高,采了不少的猕猴桃散到地上。心想再爬过去两个枝条,就可以采得更多了。于是我像猴子一样就往那两根枝条上爬。一只脚踩在一根腐枝上,咔嚓一下,腐枝断了。“扑通”一下我就从树上摔下来了,摔在一块裸露的岩石上,三分钟说不出话,玉妹姬吓坏了,拼命地叫安鸡公过来。过了好大一会儿安鸡公才过来。我却早从地上爬了起来。但腰部擦伤了,有一大块的皮肤有红点子,左下腹里面痛。安鸡公用手一触摸,说里面有块什么很硬的东西。我的半新裤子撕开了口子,我要他们回去不要说我从树上摔下来的,只说柴棍子划破了裤子。

  在下山的路上,玉妹姬说:“你摔得不轻,不吃药将来会发损痛(后遗症)的。听大人们说,吃小小的土拐子蛤蟆,就不会发损痛了。”

  安鸡公说:“从树上摔下来,是因为碰到了凶树鬼。大人们说,到水井去照影子可以驱鬼。”

  我照他们说的办法,一一去做。安鸡公先陪我到水井边去照影子,我站在水井边,井里面的泉水黑清黑清的。我一连照了三、四次影子,心想这一下凶树鬼一定被驱走了。

  玉妹姬和安鸡公都去给我找土拐子蛤蟆,一连抓了四、五个,只有大拇指般大,我把它们洗一洗,然后就活生生地吞下去了。

  我们采了一笆篓猕猴桃,毛栗子和映山红,回到姨母家里,他们正在等我们吃中午饭。母亲问我们到哪里去了,玉妹姬说“帮他去采野果子去了。”

  母亲一下子就发现我的裤子撕了一个大口子,骂我总是不长眼睛,总是粗心,给我打了一巴掌,还不准我吃饭。我不好意思哭,就独自走到阶基上,向着墙壁站着。后来姨母端着一碗掺着红薯片的饭到阶基上来哄我吃。

  若干天后,我发现左下腹的硬块不见了,或者当时根本就没有硬块,只是一场虚惊。

  
  有一天早上我一起来,就看见姨父在大口大口地吃薯渣。旁边放着四大竹篓子木炭。安鸡公说:“今天是关帝庙的圩日,父亲要去卖木炭,这里到关帝庙只有12里路。”

  不到半下午他卖完木炭回来了,买回了食盐和大米。还把一个白花花的银元交到姨母手里,然后又默不作声地上山去了。

  傍晚时分,姨父回来了,背上背着一头大野猪,浑身披着粗粗的黑毛,一只后腿骨断了,只有皮肉连着筋骨还在。

  安鸡公告诉我,这是他父亲用设在“暗处”的大铁夹子夹的。

  我心里想,姨父其貌不扬,但有心计,这么大的野猪竟死在他的手里!

  这会儿姨父说话了,他嗡声嗡气地说,:“这头野猪是从邵阳那边跑过来的,偷吃了我好多的红薯和小麦。我看到它两次了,有一次差点把我咬死了……这一下终于把它套住了。”这次姨父说了这许多话,比我到他家里来听到他说的话加起来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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