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定下这桩买卖的。
似乎是猜到了甄瑶现在所想,刀疤男子说:“她说,有一天有个找上门的乞丐告诉她,想要和罗刹渡的人做买卖,只要在那个月的初一把一盏红灯笼挂在侧门的右边,将买卖的要求和付的价钱放进灯笼底座,自会有人在灯笼熄灭之前将它取走。如果那月十五,灯笼还了回来,仍是挂在侧门右侧,单子和银子都还在,就表示罗刹渡不愿意接这单买卖。若是挂在了侧门左侧,单子和银子不在了,就表示罗刹渡接下了这单生意。”
红灯笼?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办法。不用想也知道,那个乞丐定是罗刹渡的人假扮的了。初一……红灯笼……一直沉思的甄瑶猛然抬头,“十师兄,今天二十几?”
“今天?今天二十五了。”这个小师妹啊,虽然师父也常赞她聪颖睿智,学习什么都是事半功倍,但是偏偏做事却是心不在焉,对于神捕门最大的职责视而不见,调查贪官污吏扫平流匪荡寇的时候,常常是出工不出力,能省则省,能躲就躲,偏偏对那些江湖有关的事情,一直热血沸腾,又或者说,是江湖黑道的事。刀疤男子叹一口气,“你要挂灯笼引罗刹渡的人来?”这一次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接近罗刹渡,小师妹一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了。
“当然要挂,”甄瑶笑着伸手,“十师兄可否借我点银两?我想做点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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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子规坐在书案前,手握狼嚎,奋笔疾书,接连写了满满三页纸,却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他甚至不知道,此刻,他握笔的手都在抖。
神捕门不愧是神捕门,竟能提前得知今晚有人要来刺杀自己的消息,为此还派来大批人手埋伏在他的刺史府中,想要护得自己的周全。但是,接下暗花的可是罗刹渡的阿风啊!
虽然神捕门一再做了担保,也利用这书房的机关做好了专门对付阿风的准备。只要阿风一进入这间书房,他按下案几上的开关就能迅速掉入密道,而密道和门窗也会随后自动封死,任那阿风轻功再高,能上天入地,也逃不出这成了牢笼的书房。
可他怎么可能完全放得下心?都说阿风手中的兵器跟他的轻功一样快,堪比鬼魅,若是万一他在掉入密道前就被阿风的剑刺中……元子规手中的笔差点就抖落到地上。他小心翼翼摸一摸鼻尖的汗,余光绕着屋子一圈圈打转,寻找心里上的慰藉。神捕门的好手埋伏在了书房里每一个可能的进出口,阿风若是真的进来,他们至少能把他挡上一阵。可元子规还是怕!夜越深,他的担心和害怕就累积得越重。额头上有虚汗连连渗出,元子规却不敢像摸鼻尖一样伸手去抹掉,只怕被可能藏匿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静静观察的刺客给看见了,露了破绽出去。若是被刺客知道他已经有所防范,防起刺客来,怕只会难上加难。他不着痕迹的吞口唾沫,却似乎,被卡在喉咙口的心脏给挡住了,噎在那里,半天不得喘息。
神箭(三)
又是一页不知道写了什么的纸被元子规涂了个满,他心焦的把那页纸塞到最下面,再另一张白纸上接着胡乱写起来。
刺客,还没有来。再这么下去,只怕今夜,他不是被刺客杀死的,他是,被自己吓死的。
刺史府正对书房的外面,几处房舍和院落之后,最高的那处小楼楼顶,一个黑衣人一动不动的趴在屋脊上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两个时辰里,他唯一动过的,只有自己那双眼睛。虽然离得很远,但他天生过人的目力还是看见了烛火下元刺史那满额的虚汗。虽然那元刺史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言行举止,但是顺着他的余光,那黑衣人还是一一发现了潜藏在书房里的人。书房四面有窗,每扇窗上面的房梁上,都伏着一个人,而元子规现在正对的大门的门上方,至少也还藏着一个人。元刺史的余光,还不只是不停的偷瞄埋伏在房内的高手,他偷看得更多的,是搁在书案上的一个笔架。可以想见,只要元子规触动那个笔架,书房内就一定会有机关被开启。或者,是送元子规平安逃离的机关,或者,是将整个书房都封死的机关,又或者,是既送元子规走又封死书房的开关。所以,两个时辰了,黑衣人都还是没下手。
其实,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这趟买卖另有蹊跷了。
罗刹渡的生意,大部分都是罗刹渡的伙计自己自江湖上寻回来的。通过罗刹渡遍布四处的情报网探知哪里有雇买罗刹渡刺客的想法或者可能,消息确凿后,才让伙计易了容,去潜在的雇主那里探听口风,真的有可能做买卖的时候,才告诉潜在雇主交易的方法和时间地点。每一次的交易方法,大都源自负责联络的伙计临时起意的念头,绝少重复。
黄府的侧门上突然又一次挂起了红灯笼,负责交易的伙计着实吓了一跳。只是,取灯笼和还灯笼的时候,却并不见任何埋伏的影子,灯笼里只是留下了请得动阿风身价的银票和写了刺杀元子规日期的纸条。
元子规,朝廷最近想要扳倒的拙州刺史元子规?老板看见纸条的时候,只是呵呵一笑,“神捕门想要一箭双雕?”他转回头叮嘱自己的伙计,“这一趟要小心,万不得已,也可便宜行事。”
黑衣人再仔细的看了看书房,房顶上面似乎没有神捕门的人,院落四周也没有,所有人手应该都埋伏在了屋内。看来书房内的机关足以封住整个屋顶和所有出口,让进去的人有进无出。这样的埋伏方式,用来对付近身刺杀型的刺客再合适不过了,难怪神捕门付的暗花是阿风的身价。
不过,既然收了买卖,人当然还是得杀了,即使这买卖的雇主是神捕门。若是将来这收了银子不做事的风声经由神捕门添油加醋抖出来传播到江湖上,只怕罗刹渡的名声和伙计就再也不值不起现在这个价钱了。
略略思考片刻,黑衣人放下一直握着剑柄的左手,转而伸手摸向自己后背,握上一张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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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响倒挂在房门上方已经很久了,甚至脑袋充血到有些发胀了。想来,这刺客还真沉得住气,快三更了一点儿动静都还没有。
就在他因为脑袋发胀而晃了晃神的当儿,突然有个东西飞快的窜入屋来,他甚至来不及分辨出那是什么,只刚刚能够将手里的腰刀掷出去,堪堪在那东西刺到元子规之前将它打偏。但也就在他的腰刀将先前那东西打偏的时候,另一个东西以更快的速度从外面飞了进来。
手中没了兵器可扔的林响只得双腿自墙上借力,用力一蹬,现出身去捉那飞进来的东西。
神捕门内,林响的反应不算是最快,也和最快的差不了多少了。即便如此,他这么快反应的出手还是迟了,他双腿离墙的时候,飞进来的东西已经稳稳扎进了还未来得及把手搁上笔架开关的元子规的脖子,见血封喉,一呼一吸之间,他就咽了气。
死了?林响狠狠的一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确实曾有意想借刺客之手要了元子规的命。元子归本就才是他们这趟来拙州的主要目的。他原本想好了,在刺客来时,既不放走刺客,又故意留一手,给刺客刺杀元子规的机会。可他还没来得及留一手,甚至连刺客的影子都没见着,元子规,他就就死了……
“刺史大人!”他冲上前去,埋伏于四周的其他人也先后冲了出来。“刺史大人!”“元大人!”……书房突然乱成了一锅粥。
拙州刺史元子规后仰着跌进椅子里,半张着嘴,脸上还保持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一支长箭钉透了他的脖子。林响伸手上去探一探鼻息,当真已经死透了。再沾一沾伤口上流出来的鲜血,色泽和味道都十分正常毫无异状。没有染毒?
林响看一看门外飞箭射来的方向,只找到了一处至高临下的屋顶。这么远?林响拔出被自己荡开,钉入木椅的另一支箭,小心翼翼的在箭尖上划破了自己的手指。一划破,眉头就下意识的皱一皱,当真没有抹毒。这么远的距离,竟然确信自己可以一箭毙命,连毒药都省了。这份自信和这样的箭术,看来来人是罗刹渡的阿神。为何今夜来的是他?不该是阿风么?又或者,其实两个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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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上果然已经没有人了,神捕门擅长追踪的高手整个身子趴在屋顶的瓦片上,仔细的看。
不多时,追踪高手爬起来,向林响汇报,“只有一个人,往西边逃了。”
“一个人?”林响和甄瑶同时出声,然后对看一眼,“追!”
追踪高手得令,立即带路,领着神捕门的众人,沿着刺客留下的痕迹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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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的赶路,赵希孟也不想的。可是后面那只小尾巴太执着了,怎么甩也甩不掉。没办法,只好半夜爬起来,偷偷摸摸的赶路了。等沿小路翻过这座山,天亮前赶到下一个小镇上买匹好马,快马加鞭的跑了,看她还能不能追上。
有人!赵希孟左手的拇指推上剑柄,不动声色的继续走。
“什么人!”来人倒是先喊了,随着声音,数十个着短打的武林中人出现在了赵希孟面前。为首的一人,左脸上一条细长却不显得恐怖的疤痕,他旁边,站着一个穿红色短打的年轻女子。那女子自赵希孟出现开始,双眼就一直探究的上下打量他。
赵希孟不理会那女子打量的目光,松了戒备,“林大哥,许久不见啊。”
左颊有疤的男子愣了愣,然后想起了什么,立即收了兵刃,“赵兄弟,确实许久不见。”见头头的带头收了兵刃,其他人也纷纷收起了自己的家什。
“是啊,都快两年了。”赵希孟松了口气,幸好自己长了张容易让人记住的脸,“深更半夜的,林大哥带了这许多的人这是……?”
“噢,我们在追一个刺客。”林响口中恨到,“方才他射杀了我们一个同伴,箭就是从这附近射下来的。”只顾着追人却忘了防他的暗箭,这一下,善于追踪的同门被杀了,若是不尽快找到那刺客,线索怕是要断了。说起来,赵希孟好像对于追踪术之类的东西也略知一二,林响眼前晦暗的前景突然又亮了一点儿,“赵兄弟,若是你不介意,可否助我们一臂之力。”
“这……”赵希孟看上去犹犹豫豫的,和林响印象里那个热血聪颖、助人为乐的形象似乎有了些偏差,“林大哥,我有要事在身,正在赶路。这……”
难怪他如此夜深还出现在这荒郊野外,林响也不便太强人所难,礼貌的鞠躬告辞,领着神捕门一众人,在附近一带仔细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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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得远了,一直沉默的甄瑶才开口,“十师兄,你和那个姓赵的熟么?”
“怎么,”林响回头笑笑,“你怀疑他是刺客?”
甄瑶也笑了,“问一下而已,既然是十师兄的朋友,那应该不会是。”
“你不认识他,他又那么巧深夜出现在那里,怀疑他也是应该的。”林响回头,继续仔细搜寻可能会有的刺客的蛛丝马迹,“那位赵公子,是荆门赵家的长子赵希孟。”
“原来是他。”甄瑶恍然大悟,想想也对,江湖传言里,荆门赵家的赵大公子,书生样,笑起来很温吞,喜好行侠仗义,交友甚广,嫉恶如仇,后面的不知道对不对,前面的形容,倒确实挺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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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神捕门的人走远了,赵希孟的左手拇指重新推上佩剑的剑柄,压着声,对着空气说话,“上面的朋友,可以下来了吧。”
神箭(四)
话音落后,很长时间,林子里都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赵希孟一直把拇指停在剑柄上没动,“朋友,下来吧。”
许久,还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赵希孟有些自讨没趣的笑笑,“朋友,那我走了,保重。”说罢他便继续前行,一路上,左手拇指一直推在剑柄上没动。
直到翻过了这座山,又沿着大路走了许久,天边开始隐约翻出白色来,他的拇指才从剑柄上放下来。用箭,劳烦神捕门出动了那么多高手追捕,这样的待遇,怕是只有罗刹渡的阿神才能享受了吧。
按理说,他方才就应该把阿神就藏身在附近那棵最高的树上的事情,找机会告诉林神捕才对。起码,正义又机警的大侠,应该这样干。可他最后居然什么都没说,连暗示都没给一个,无形之中,似乎还做了那刺客的同伙和帮凶。
他凭什么要帮他?赵希孟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刺客哪里会对素不相识的人领情,帮了还要提心吊胆的走,生怕不知何时何地就从身后射来的冷箭。还好,还好那刺客最后并没有杀他灭口,他已经很庆幸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真对起来,倒也够麻烦。只是,虽然早知道那刺客不会从树上下来,他怎么还是觉得有些遗憾呢?
遗憾什么?也许,是在遗憾错过了一个接近罗刹渡的机会?
罗刹渡,他嘴角含笑,最近这一年多来,一提起罗刹渡,就会有一个全身黑衣,只露出眼睛的女子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而就连那双露出来的眼睛,也隐隐灼灼的藏匿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真切。他摇摇头,甩开脑子里黑色的影子,加快脚步前行。前方不远,好像就有小镇和集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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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赵希孟走远到看不见,然后又过了很久,站在树上的黑衣影子才动了动,松了手上一直绷紧着弓弦瞄着赵希孟后背的弓箭,将箭重又扔回箭袋里。他正要动身下去,却突然停了,顿一顿,重又靠回树上,贴着树干藏好。
时间又过了一会儿,远处似乎渐渐有了微弱的人声。
“救命啊!救命啊!”呼喊声由远及近,靠近了黑衣影子所在的这棵树附近。
“叫啊,叫啊,荒郊野外,你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一个猥琐的男人声音狞笑着说。
原来是一伙抢匪和一个弱女子。黑衣影子靠着树干,一动不动。
“救命啊,救命啊!”女子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