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部经理曾玉其读完了月度工作总结后，闻心微亲自走上台前说：“各位，今天我要为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我们集团新任主管地产开发和汽车贸易的副总经理——燕赤霞先生！大家欢迎！”
在一阵不大情愿的掌声过后，向建民熟练的接过话筒大声道：“欢迎燕总为大家讲话！”
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燕赤霞接过话筒：“大家好！我叫燕赤霞，能成为大家的新同事是我的荣幸！以后大家不一定会喜欢我，但一定会记得我！”回头轻声问闻心微和向建民：“还有事吗？”二人不解的摇头，燕赤霞大声宣布：“散会！”
前几任副总经理的就职演说都是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这位副总经理的粉墨登场居然只有不到一分钟的三句话，确实令人耳目一新。全场沉寂了三秒钟，然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会后闻心微要曾玉其安排欢迎燕赤霞的晚宴，被燕赤霞很坚决的拒绝了，理由是：今天大会以后燕赤霞的大名已经是无人不晓了，何必多此一举浪费时间和金钱？闻心微脑子里闪过对他的调查报告中关于燕赤霞“……做事重实战讲求成效……”的评语，想想也是，于是通知取消，但坚持要个人请燕赤霞吃晚饭，燕赤霞知道再推就有不近人情的做秀嫌疑了，便答应下来。
下班后闻心微开着奥迪A8停在了站在大门口等待的燕赤霞身边，燕赤霞笑着走到驾驶位车门边打开车门，说：“哪有女士开车男人坐的道理？”
闻心微一怔，爽朗的笑道：“你不是已经坐过一回了吗？”让出来坐到了副驾驶席上问：“云广大酒店？”
燕赤霞一脸的神秘：“今天还是我请您吧！保证您没有去过！”
闻心微道：“哦？好啊！燕总，不是我跟你吹，倒是云沙城的高档酒店我闻心微没去过的恐怕还真没有。”
燕赤霞熟练的开着车笑而不答。闻心微惊奇的道：“咦！燕总你车开得不错，这路也挺熟啊，来云沙才几天啊？”
燕赤霞大笑：“不说司机都要有狗一样的记性吗？嘿，我买了张云沙市地图坐了一个星期的公交车，再不熟岂不是连狗都不如？”
车在梅园路街口停了下来，闻心微奇道：“哎，这好象是你住的地方吧？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燕赤霞笑道：“这就是我请你吃饭的地方，起码八星级！童叟无欺哩。”自顾自的向街口小店叫唤着：“老江，我来客人啦！三荤一素一汤四十块，一个大朝阳！”
闻心微恍然大悟，笑骂：“敢情又给你做了回的士啊，记得付车钱啊！”
燕赤霞把酒给自己倒满一大杯，朝闻心微晃晃酒瓶：“来点？”
闻心微赶紧直摇手：“还来？上回的还没醒哩”。看着眼前的男人大口大口的喝着酒，闻心微很自然的拿他和自己已去世的丈夫相比较：丈夫文文弱弱，是个白面书生型的儒商，一身书卷气，滴酒不沾，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而这个男人似乎更为率性不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狂野的气息。
出神的想着，见大半瓶酒已经不见了，不由皱眉：“你是喝水还是喝酒？你老婆怎么也不管管？”
燕赤霞抬起头来，已是满脸通红，眼里布满血丝，喃喃念道：“管我？我想跟自己的老婆吃顿饭起码要提前一个星期预约；酒是个好东西呀！喝下去肚里暖哄哄的一身舒坦，脑子里也不用老去惦记着那些烦心事……。知道我为什么喝酒吗？我就是想让她来管我啊…。。。”见闻心微无声的停了筷，燕赤霞眼中的忧郁一闪即逝，劝道：“吃菜！吃菜！这儿的卤猪脚不错！”
闻心微是何等样人？困惑已久的问题心里隐约有了答案；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坚持不让他再喝了，把酒瓶从他手中夺去才作罢。老江从厨房出来刚好看见了这一幕，上前讨好的道：“老燕好福气啊，这么漂亮的老婆！”
燕赤霞哈哈大笑：“漂亮吗？可惜我没那个福份！这是上级领导，不是老婆哩！”闻心微一脸尴尬，一丝久违的少女般的羞涩涌上心头。
吃完饭，燕赤霞诚恳的邀请闻心微到他住处喝茶。闻心微五岁的女儿程文瑶放在贵族学校全托，每星期才接回家一次；丈夫去世后心如止水，平时私生活很单调，除了定期做做美容护理外，要么是应酬，要么是呆在办公室看大堆的文件和报表，即使早早回去也是和保姆、园丁三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别墅，便没有推辞。
一进去，观察着简朴但精洁的房间，闻心微由衷赞道：“燕总，这么干净啊！真看不出是一个大男人住的地方。”
燕赤霞谦道：“过奖过奖。即便是猪，把猪圈里收拾得干净一点想必也会觉得舒服一些的。”
闻心微见燕赤霞拿出的竟是一套精美的紫砂茶具，熟练的用小电壶煮着水，桌上的小巧的茶叶杯中龙井、铁观音、乌龙、毛尖、银针也是应有尽有，叹道：“茶可以清心也！燕总真乃雅士！”
燕赤霞笑道：“别抬举我了！在天南金融管理干部学院读函授时不是每年要读两三个月的面授吗？跟我和邓开阳住在一起的两个同学一个是福建人一个是广东人，这不，好的没学会，抽三五、喝朝阳、工夫茶这些毛病全染了个齐。”他泡的是铁观音，喝下去口舌生香，沁人心脾。
燕赤霞生怕冷落了闻心微，又绝口不谈工作，不停向她介绍各种茶的特点、喝法、要掌握的火侯，说起和邓开阳读书时的趣事，说得闻心微时而频频点头，时而开怀大笑；不知不觉夜色已深快十二点了，闻心微这才起身告辞。
燕赤霞送她到楼下，闻心微坐在车里一字一顿的对他说：“今天是我两年以来吃过的最舒心的晚餐，是我两年以来度过的最愉快的一天。谢谢你！”
闻心微自小家庭条件优越，受父母的熏陶，对生活方式和生活质量一直是颇为讲究的；丈夫程九霄虽然出身贫苦，但也以文人雅士自居；在世时经常带她到格调高雅的顶级名店，在悠扬舒缓的钢琴声中品着红酒吃着西餐。
燕赤霞浓郁的市井气息与程九霄喜欢的“小资产阶级情调”截然相反。但就如吃惯了海鲜大餐的人偶尔品尝窝头咸菜一样，令闻心微耳目一新，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今天燕赤霞的一句话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什么是享受？享受其实是一种心情。闻心微很自然的作出了一个总结：这是一个懂得用心去品味平凡生活的人。
这个男人看起来心态很平和，骨子里却透着一股藐视一切的骄傲；他对劣质高度白酒情有独钟，竟然又精通茶道；这不能不说是给了闻心微一个小小的意外，在以后的工作中呢？又会是怎样？
第十章 旁观者清
说燕赤霞是个怪人一点都不过分。
他十分讨厌零乱繁琐的装饰，也不讲究什么排场。他的办公室在小谢秘书室的左侧，闻心微的办公室在右侧；燕赤霞一再强调没有帮他请秘书的必要，于是小谢成了两人的公共秘书。他的办公室是除董事长办公室外最大的，但绝对是整个公司里面最简单的。前任副总经理原来装饰用的花花草草、墙上挂的壁画、茶几和办公桌上的小玩艺，连同文件柜一起都让小谢清理了出去。四壁雪白，唯余沙发茶几，一桌一椅，一个饮水机。两个烟灰缸和一个垃圾桶成了桌上地下仅有的摆设。
后来听小谢说光秃秃的象是卖不掉的毛胚房，才打发她去买了张宣纸，到行政部借了支毛笔，写了“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唬得小谢啧啧赞叹连声说能卖得钱到，也不装裱就用透明胶带贴在墙上，笑眯眯的自我陶醉了好久。结果邓开阳来一看见就喜滋滋给揭了去，却又不再写，引得小谢连连顿足后悔不已：早知道这样就先下手为强了。
小谢说是公共秘书，但燕赤霞安好营扎好寨后，没有叫她做过任何事。每天上班去得比谁都早，办公室简单是简单，却干净得让人不忍心进去，倒是小谢有事没事喜欢往他那里跑，两人天南地北的乱侃；燕赤霞很少一本正经的呆在办公室，几天的功夫就和公司总部上上下下的员工混得烂熟。闻心微要给他配辆专用工作车他不要，要出去就到行政部车队开别人都嫌档次低的“捷达”，从来就没有喊过司机，自己开，开完回来自己动手把车擦洗得干干净净；硬是车忙不过来也不说什么，老老实实搭公交大巴；没有出去的那天就在公司食堂吃午饭，饭后两小时的休息时间和看守车库的老王下象棋，往往把老王的烟赢光后又退给他。
燕赤霞对闻心微提出的唯一要求是要购置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小时内就得到了满足。
坚持锻炼身体是燕赤霞多年来形成的好习惯，到了云沙也从未间断每周两次的锻炼。他总以为：只有身体是自己的，其他什么都可以是别人的。身体好的人只要不懒、不蠢的话，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好友吴君仁的含冤病故更令他对此深信不疑。
燕赤霞不大喜欢把这个问题同什么增强体质什么养生长寿扯到一起，就象他教训臃肿肥胖的邓开阳那样：我就喜欢大块吃肉，就喜欢大碗喝酒，没个好身体行吗？就是做个喜欢玩女人的流氓，没个好身体也是万万不可的。
主管行政事务的副总经理向建民拿十万年薪，他的小舅子开了家跆拳道馆；向建民原本是为了帮其招揽生意才介绍给燕赤霞的，没想到正中下怀，成了每周两次雷打不动的常客。
同为九霄集团的副总经理，但身价相差一倍；向建民好象不是太在意，反而对这个一天到晚满脸笑意的新同事颇有好感。一日二人结伴到一家下属企业办事，路上向建民搭讪道：“燕总，你看出来了没有？在九霄集团啊，副总经理也只不过是个擦鞋提包的，咱们这碗饭还真不好吃哩！”
话里明显带着牢骚，燕赤霞圆滑的笑道：“向总，这没什么不对啊！老板花钱我们做事，具体做什么就不要去挑肥拣瘦了；这碗饭要是那么容易吃的话，岂不是随便在大街上扯个人就能做？老板还花打招聘广告的冤枉钱干什么？再说哪个擦鞋提包的打工仔有那么高的工资？只要老板不觉得可惜，就是要我去守传达扫厕所，我也干！”
向建民听出了他委婉的规劝，笑了一笑顺手就给燕赤霞戴了一顶高帽：“燕总才华出众，看来是胸有成竹了！日后必能得到闻总重用。”一脸疲倦的叹道：“兄弟我实在是在勉力为之啊！”
燕赤霞笑了一笑不再接口。
闻心微每天是忙得四脚朝天。她总觉得燕赤霞是整日无所事事，但他分管的地产项目还没有进入实质性的运作，各种手续的申报申办、项目评估论证等前期准备工作进展非常顺利；两个品牌汽车4S店运行井井有条，询问各项资料数据是倒背如流，也就由他去了。刚开始还每天问问小谢，看燕赤霞整天都在干些什么，后来干脆连问都懒得问了。心里竟然有些觉得后悔，后悔当初自己的决定太仓促。
其实燕赤霞一刻也没有闲着。
他利用上任前闻心微给他的一星期时间，不声不响把九霄旗下的各个企业都跑了个遍。所谓旁观者清，在燕赤霞眼中貌似鼎盛的九霄集团实际上已处于关键的十字路口：程九霄本人倒是罕见的全才式商界精英，但在世时发展过于谨慎；闻心微虽果断刚毅，这两年发展过于顺利使她刚愎自用。这两个原因造成手下虽是班底齐整兵强马壮，但沉稳有余而开拓不足；大部分都只会唯唯诺诺执行，缺少能独立筹划、操控全局的人才；几个公司董事都是程氏和闻氏家族庸庸碌碌的人，闻心微大权独揽，他们也乐得坐享其成，除了拿钱外百事不问；闻心微敢于请人却不善于用人，事必躬亲，妄图凭一己之力面面俱到的掌控整个集团，还不具备站在全局性的高度驾驭整个集团的能力；企业发展太快，投资过于分散，资金周转缓慢，成本高昂；分管财务、企划、投资的女副总经理刘意珊业务水平一流，但缺乏领导能力和战略性统筹投资眼光；闻心微雄心勃勃的地产开发计划已经超出了九霄公司现在的承受能力，潜伏着巨大的风险。
整个九霄集团实际上成了闻心微个人的一部效率奇高的强大商业执行机器。闻心微自己身陷越忙就越努力工作、越努力工作就越忙的恶性循环中，靠透支时间、精力和健康在硬撑，一旦到了撑不下去的那一天就是大厦将倾之时。
因为不知道闻心微会用他用到一个什么程度，燕赤霞只和她签了一年的劳动合同。
平安无事的过了一个月。在此期间燕赤霞回龙源去了一次，他在龙源的得力干将成志达结婚，非要请他主婚人。燕赤霞深通驭人之术，经济上、心理上和感情上的彻底征服使李宏伟和成志达是尽心尽责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帐务是一丝不乱，如他所料，收入不错，稳中有升；儿子燕天翼在爷爷奶奶的精心照料下长得健壮活泼，父子二人在龙源公园疯玩了一天；妻子付萍依然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呆在电厂，燕赤霞在家呆了两天，一家三口只一起吃了两顿饭。久已未过夫妻生活的燕赤霞满心想跟妻子好好温存温存，因付萍例行公事般的应付变得兴味索然。
付萍出差到云沙也在燕赤霞处住了一晚。夫妻倆一起吃过晚餐后，燕赤霞本想陪妻子浪漫一回，带着付萍去云沙沿江风光带散步欣赏都市夜景；谁知天公不作美，途中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不但夜景没看成，两人还被淋得浑身透湿。回去各自梳洗后无话可说，早早睡下；第二天天还没亮付萍就匆匆回了龙源。
第十一章 行情看涨
这天刚一上班闻心微就召燕赤霞到办公室说是要商量工作。一进门就满脸不悦递过一份文件，他接过一看是集团副总经理向建民的辞职书。
想起向建民与自己交往中的言谈话语，燕赤霞心里顿时明白了个###分。向建民分管人事、行政、保安、后勤和内部协调，拿十万元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