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的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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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的咒-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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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霍海倍感失落的是,政府对工商机构的腐败分子同样毫不手软:黑、白、黄道通吃的工商官员屡教不改,公然贩卖官位,遍布全省的数十个大小官职纷纷以不同价格出售。工商官员倒是秉公办事,毫不徇私,连直系亲属同样需要花钱买官。见钱眼开的投机鬼协助官员筹建渠道,代为分销、批发、零售、转卖各类大小官职,同样聚敛了小额财富。一个花大钱却买了小官的科员赫然自掘坟墓,一举将工商官员拉下马。工商官员将妻女成功转移异国他乡,而后携巨款潜逃,刚刚逃至东南亚就被国际刑警拘捕遣返。入狱之前,工商官员还散布了自以为是的谬论:我不怕人民检举,越是检举我认识的官员越多,官场越是牢固……野心勃勃的官僚商贾们,也真是容易低估政府的力量。
  当然了,霍海没有吞天并地的大野心,只想浑水摸鱼过上富足生活罢了。霍海也没有料到,卧病在床的妻子竟然加入了水晶会,而且圆滑老道的元嘉也机敏地捉住了他们两个。元嘉处理得较为妥帖,奉劝霍海的妻子继续卧病在床,不必奔波操劳。当然了,她仍然可以获得稳定而丰厚的收益。他们彼此都非常清楚:霍海的妻子需要自食其力地赚到钱,元嘉需要缄默明智的保护人。
  霍海当然理解妻子的选择,而且由于昂贵的医疗费,他们的家庭也需要稳健的财富。事实上,霍海向来都尊重、包容、支持妻子的任何选择,向来都不会冲她大动肝火。何况,她如今身患重病。公正地说吧:不劳而获是每个人骨子里的向往。
  因此,霍海悄悄地登上了元嘉的生意之船。这可真是荒诞的戏剧!想当年,霍海间接摧毁了梅皓明的生意——如日中天的梅花A俱乐部。如今,霍海却间接站到梅皓明的生意队伍里。问题是,梅皓明与霍海都蒙在鼓里,彼此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是生意伙伴了。
  元嘉呢?他压根儿不知道梅皓明与霍海的恩怨纠葛。如同往常那样,元嘉尽量独立主持局面,几乎很少向梅皓明禀报琐事。至于笼络霍海,无非也是生意场上正常作为,无须大惊小怪地向上汇报。既然梅皓明充分授权,而且将两套生意系统分割得清楚明了,他们应该各司其职。虽然不确定梅皓明躲在幕后的动机,元嘉至少要让梅皓明信赖他的能力。他自信有独挡一面的能力,有熟练打理家务事的能力。
  

邪道(3)
当然,元嘉也有意无意地自我保护,方法就是反复揣摩父亲死前留下的信条——永远不要相信任何商人,也不要指望任何商人会相信你。这样以来,他与梅皓明的关系便清楚许多。
  祸兮福兮,往往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来临。
  如今,赵思依然极为注重生活情趣。仲夏夜,他衣着考究地赶往中央大剧院,观赏俄罗斯歌剧《叶普根尼?奥涅金》。普希金浪漫凄婉的诗体以及柴可夫斯基触及灵魂的阴柔曲调,让歌剧弥漫出同性恋作曲家独特的深邃细腻。赵思迷恋这种微妙的趣味,不禁为之倾倒沉醉。
  可是,赵思显然不屑于那些粉金镀银的喧嚣艺术。不久以前,底气渐足的中国商人打起了高雅生意的主意,赫然将西班牙和意大利三大男高音邀请到紫禁城,破天荒地举办了声势浩大的演唱会。演唱会噱头十足,一时激发全民亢奋,门票也创下世界之最。人们咬牙支付了重金,争先恐后地买下门票,打扮成新兴贵族的模样去紫禁城里瞧热闹。在民众的疯狂亢奋中,只有牟利的商人头脑清醒。民众根本不知道或者根本不在乎,极度亢奋只会让人破财。
  赵思宁愿保持独到的格调与趣味,比如独自飞往奥克兰观看华威克导演的天鹅湖歌剧,演员是六名同性恋男子。他还打算飞赴德国,端坐在国家歌剧院,观赏法斯宾德的舞台剧《裴特拉?冯康特的眼泪》,全由女性角色出演的同性恋戏剧。
  眼下,赵思必须要放下独特高雅的情趣生活了。毫无疑问,承建高速路工程的新生意遭遇了意外麻烦,生意链也行将断裂。盘踞生意链顶端的西部交通官员轰然倒台,蜗居在生意链中端的国有公路集团也爆出了股市丑闻,守护生意链终端的民间富豪赤裸裸曝晒在阳光下。吸附在生意链缝隙里的无数小商人,纷纷遭遇霜寒袭击,当然也包括赵思。
  位高权重的西部交通官员一度清廉勤政,只求青云直上,却意外地输给了阳奉阴违的无能小人。交通官员瞬间跌入绝望之境,那小人明明是潜伏在地下的硕鼠,却公然打败了政绩显赫的有为之士。痛定思痛方能柳暗花明,交通官员恍然彻悟——君子已弃官,必取财。
  密密麻麻的交通工程、车来车往的大商小贾、扎扎实实的西部开发拨款都摆在他面前,除了少见世面的蠢材,谁会抱怨赚不到钱呢?交通官员就小心翼翼地建立安全机制:其一,贿赂者必须绝对可靠;其二,对贿赂者必须讲究信用;其三,与贿赂者必须长期合作。这一套交易机制犹如铜墙铁壁,入伙者都可以放心安全地各享其成,动机纯粹的交通官员也大肆推进各类洗钱工程。气壮山河的路桥工程被吹鼓手冠以伟大的名称,譬如金廊、银带,交通官员挥汗如雨地出现在建筑工地、田间地头、事故现场、电视屏幕以及签约大厅。
  一个谋求篡位的年轻后辈私下揭发了交通官员,交通官员就仓皇出逃,更名换姓地躲避到太平洋岛国。在异国别墅内,交通官员白天焚香祷告,晚上纵情声色。不过,他小看了中国特工的力道,最终被羁押回国。
  真是一个灾难深重的年份!赵思不得不抱怨时运不济,明明赶上了好生意,却遭遇了一连串坏光景。利润肥厚的交通建设领域不断暴露钱权交易,广东、广西、湖南、河南、四川、贵州等省的交通官员陆续倒戈,如同多米诺骨牌。
  赵思——刚刚入门的小商人借机研究官商交易的潜规则,以便升华提升。传闻之一:吞下巨款的河南交通官员斯文如教授,嗜好乔治?阿玛尼墨镜和伦敦雾风衣,酷爱在大会小会上声情并茂地纵论廉政建设,偶尔也在私下场合讲讲黄色笑话、淫言秽语,并且编撰成册,以此树立亲民形象……传闻之二:偷偷挖洞的河北交通官员习惯现金交易,将不干净的现金悉数上交给溺爱的妻子。那妇人却溺爱首饰,将收取的金银珠宝掰折、弯曲、断裂、变形,便于藏匿在墙壁之内……传闻之三:湖南交通官员的亲密战友从仓库保管员混迹为分量极重的女商人。女商人背负沉甸甸的荣誉,私下里却擅长床上交易,且攻无不克。女商人邀请专业作家撰写自传,名为《好一朵芙蓉花》,又顽固地坚持一个真理——没有哪个正常男人能管好自己的雄鸟。在羁押期间,女商人轻松俘虏了少不更事的狱卒……
  

邪道(4)
西部交通官员和国有公路建设集团曝光以后,赵思直接依赖的大商人竟然也卷入走私丑闻。多元经营的大商人掌控错综复杂的生意王朝,谁能料想他会染指走私生意呢?大商人以前看好东南沿海,无奈实力不及当地走私大佬,遂屈就到华东沿海。大商人甚至无暇眷顾那些生意,只吩咐党徒们自己打理关系,抹平小麻烦。大商人悄悄走私英国香烟和中东柴油,丝毫也没有料到监察机构会顺藤摸瓜,将他彻底粉碎。
  赵思不禁心有余悸,暗自庆幸没有卷入过深。不过,赵思多少也感到一丝惋惜:除了承建高速公路以外,大商人还承诺了蛊惑人心的大买卖,比如青藏铁路、西电东送、西气东输、南水北调,以及电信分拆……倘若大商人没有身陷囹圄,隔不了几年赵思就势必干出惊天动地的大生意了。当然了,没有哪个商人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主动考虑别人的利益。大商人不会真正关心赵思的生意,赵思也压根不关心大商人的死活。他们只替自己的生意感到遗憾,或者因为尚未充分利用彼此价值而感到遗憾。
  年轻的后辈商人必须学会吃哑巴亏!不然的话,赵思又能怎么办呢?他投入了大部分资金期待赚取超额利润,眼下不仅颗粒无收,而且白白浪费了大笔资金。庞大的工程被层层转包,生意的利润被层层压榨,巨额的债务被层层拖欠。一个初次入局的小商人,凭什么死皮赖脸地叫嚷着赚钱?这让久经历练的前辈商人的脸面往哪儿摆?
  赔钱的买卖就是对商人的羞辱。也难怪,赵思每晚噩梦连连,又在梦中回到了明帝国,梦见了誓死清剿腐败的朱元璋。那个专横的皇帝命令刽子手剥下旧任贪官的人皮,包裹在新任官僚的椅子上,又将血肉模糊的尸体掏空,填充了杂草,倒悬在县衙门口。赵思还梦到了惩罚奸诈商人的酷刑,比如炮烙、勾肠、分尸、凌迟……
  凌晨时分,赵思大汗淋漓地从噩梦中惊醒,顿时失魂落魄,接连喝光了三杯隔夜凉咖啡。然后,他简单地收拾了行装,私人驾车去了江边小镇。他打算在茅山道院小住几天,安心求法问道。这一所建于西汉的道院颇受商人们推崇,尤其吸引南方商人和东南亚商人。昌盛时期,道观曾有两百多座辉煌的宫观,如今只剩余三宫五观,香火却依然繁盛。
  赵思在道院附近的青瓦房里小住了三日,便结识了一位年长道人。几年以前,年长道人看不惯道长把道院当生意的做法,就变成了道士中的异类。年长道人也真是井底之蛙:如今的寺院方丈和道院道长无不满脑袋生意经,若是不懂经营,宗教圣地也可能断了香火钱。
  本来,赵思只想聊聊生意,以求拨开迷雾。年长道人却不聊别的事物,要么聊天,要么聊地。反复聊了数日以后,赵思也百思不得其解。临别之前,道人只赠送了两句道家秘语,却让赵思陷入了沉思。
  其一:谈天说地并非容易之事,将天地说明白才是大境界。
  其二:利益要圆,欲望要空,名誉要虚;关系要圆,言语要空,行为要虚。
  赵思心生感激,偏要塞给年长道人厚厚一摞钞票。年长道人就慌慌张张地局促起来,嘴巴里叽里咕噜地念着奇怪的经文。赵思也十分固执,偏将那一摞钞票伸在道士眼前,一个劲儿地央求道士收下来。年长道士遂将涨红的圆脸背了过去,一只修长消瘦的妙手却伸手接过了钞票,又麻利地将钞票收入了素青的布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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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道(5)
爱情没有变凉,身体也会变凉的。
  高菲认为梅皓明对于她身体的兴趣渐渐凉淡,即便是浓情厚意的男子眷恋心爱女人的身体,也难以超越三年三月。如今,梅皓明在她床上的工作时间明显缩短,只是毫不卖力地疲于应付,也懒得去观赏、把玩、品味、诱引。似乎为了男人的尊严和体面,或者为了不伤彼此颜面,他才闷头闷脑地完成任务。
  所幸还有绘画相伴,她在秋凉季节萌生了独特创意,无意中翻阅朱淑真《断肠集》,其中《暮春》与《暮秋》两首诗文将她触动。《暮春》:倦对飘零满径花,静闻春水闹鸣蛙,故人何处草空碧,撩乱寸心天一涯。《暮秋》:潇潇风雨暗残秋,忍见黄花满径幽,恰似楚人情太苦,年年对景倍添愁。
  受到诗文的启发,高菲决意创作一幅新作品,名字就叫《春秋》。她独自去了杭州,在卖马巷附近的小旅馆闲住数日,每日静坐在画板前,凝望窗外金叶繁盛的香樟树,品味淡淡的桂花香味。小旅馆的阁楼犹如朱淑真温香的闺阁,可以静悟北宋女词人哀怨凄婉的爱情。
  高菲或许想不到,尘封已久的爱情也会重新纠缠她。
  那天下午,高菲返回了北城,在机场的出租车站台,耐心地排着长队。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等候穿越车道。高菲急忙仔细地辨认,惊讶地看到了高大魁梧的梅皓明和瘦小孱弱的元嘉。她紧紧地盯住他们,直到他们钻进了停车场的豪华轿车里。
  一连串疑问,都让高菲困惑不安。先说元嘉吧,他们曾经是爱得发疯的初恋情人,她将令无数男生垂涎的纯洁身体交给他蹂躏。元嘉的家族生意日益鼎盛以后,便沉溺于声色犬马。她愤然离他而去,远赴荷兰学画。她从荷兰归国以后,他们的家族生意先后遭遇灭顶,两个人都几乎沦为孤儿。她同情彼此遭遇,几乎旧情复发。可是,他似乎情断意绝,撒谎说得了难以治愈的性病。于是她断了念头,两人从此各寻出路,彼此之间杳无音信。
  元嘉为什么与梅皓明在一起?他们彼此之间知道些什么?她会不会沦为爱情小丑?高菲迷茫困顿地坐在出租车上,胡思乱想密密麻麻的难题,从心灵深处悄悄滋生的情感,让她真正感觉到迷茫。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早已经了断。背信弃义的男子和心碎神伤的爱情,为什么依然让她心潮澎湃?她应该憎恨或者鄙视元嘉,为什么此时却难以割舍模糊的身影?
  她努力掐灭心头滋生的火种,让情绪回到现实中来。她打算忘掉机场的画面,完全忘掉元嘉。她不希望任何外人打扰安静舒适的生活,不希望任何力量打破平和的创作状态。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吧!她努力地劝说自己。
  回到公寓以后,高菲一脸疲倦地窝在沙发里,耐心等待梅皓明的电话。两周以前,梅皓明去美国考察生意,既然提前从美国回来,晚上肯定会赶过来陪伴她。在高菲看来,梅皓明肯定会邀请她共进晚餐,送给她昂贵的意大利画刀和油墨。直到入夜,梅皓明仍然没有打来电话。
  她忍不住打给梅皓明,立即被谎言伤透了心。她连续拨打了四次,一直没有人接听。两个小时以后,她再次拨通电话。梅皓明隔了许久才接线,温和地撒谎说还要在美国呆几天。梅皓明在电话里熟练地背诵亲昵暧昧的词汇,可是她委屈的泪水却簌簌地落下来。显而易见,梅皓明刻意欺骗并且试图躲避她。
  爱情也真的凉了吗?
  

寂灭(1)
阴谋被默许了,元嘉将遵照指令去执行预先的部署,与霍海共同上演自掘坟墓的苦肉计。霍海也表现不俗,行动迅速而且得体又丝毫不像在徇私舞弊,俨然是一个执法严明的监察官。破旧不堪的小工厂、分散各处的保健品仓库、狭小隐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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