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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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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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说,和尚回来还有另一个原因。香烟寺几百年来都是单传,在师父死后,徒弟要安排师父的后事。师父死后是不可以埋进泥土的,而是在尸体上刷一层金粉,按照师父死前打坐的姿势放好,摆放在功德堂。金粉只是佛法的称谓,实际上都是用黄铜粉。

香烟寺的功德堂从来不让外人进去,但烧香拜佛时偷偷窥看的人不在少数。据说,里面的尸体已经有了十来具,因为每年活着的和尚都要给死去的和尚刷一遍金粉,所以个个金光闪闪,不逊色于大殿的石佛菩萨。那些尸体都保持着完好的状态,没有腐烂的迹象。有的和尚保持着微笑,有的愁眉苦脸,有的面目安详,现在看来还和平常人的感情表露差不多。仿佛厚厚的金粉里不是尸体,而是活人。

可是到了这个和尚一辈,竟然没有一个单传弟子。试问现在这个社会,谁愿意将儿子交给一个没有定产的和尚学习方术?即使有人想学,也不敢来真的,仅仅停留在想想而已。

和尚没有徒弟给他安排后事,自然不安心离去。

和尚说:“我顶多再等你七天,七天之内你一定要找到古书,好让我安心闭目。我死后,你要帮我刷上金粉,摆放在功德堂。功德堂本来不允许外人进入的,但是谁料到我下面再无传人?当年数百人争相当我师父的徒弟,我师父选择了我。现在我想选一个徒弟都不能……”

爷爷点头承诺。

“好了。你们走吧。”和尚说完,闭上眼睛,恢复一动不动的状态。

爷爷他们轻步退出来,把敞开的庙门拉上。门发出吱吱的摩擦声,门环锈迹斑斑,红漆剥落。门上有对联:“出世在于度己,入世在于度人。”

回到洪家段,洪春耕见事情败露,和那个假扮的和尚已经逃跑了。洪大刚有家有室,不能一跑了事,反而厚起脸皮,装作若无其事,见人便仰头挺胸,得意扬扬。村里人本来要驱逐他滚出村子,但是他媳妇在村长的房子前跪了两天两夜。村里人见他还有儿女要养,便默许他留下来。不过后来,有一次洪大刚拿一块肉逗他家的大狼狗玩,大狼狗突然发飙,一口咬伤了洪大刚的命根子。

于是村子里说得沸沸扬扬,说是洪大刚的命根子被狗咬断了,再也不能在他媳妇面前耀武扬威了。

洪大刚听到传言,红着脸粗着脖子跟人家理论。可是传言越传越远,方圆十几个村的人见了洪大刚都要偷偷笑。有的打趣问他,你撒尿是不是要学女人蹲下啊?

洪大刚愤怒了一个多月,最后终于被流言击倒,精神崩溃了,看见人便脱下裤子,把那东西掏出来给人家看,说,你瞧,你瞧,有没有断掉?

自此,村里的人见了他便拿着棍子或者扫帚恐吓他,叫他滚开。十几年后,我过年回家,听爷爷说洪大刚进了乡里新建的精神病院,现在精神有了一些好转,能认出村里的熟人了。

“今天你们赚了,这个故事中包含了几个另外的故事。好了,今天讲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明天的零点再来吧。”湖南的同学微笑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谣言,需要我们去甄别,如果轻易相信谣言,很可能成为杀人凶手的帮凶。”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滴答……

梧桐树精

62。

又到了午夜,一个个不安分的诡异故事,打开看不见的门,来到我们的耳边。

“快点儿开始吧!”宿舍里的人按捺不住期盼的心情。

湖南的同学端正了坐姿,继续讲述……

爷爷听了和尚的指点后,把和尚的话复述给我听,然后问我:“根据这些,你能猜到古书的下半部在哪里吗?”

我说:“这个太简单啦!你早说这七个字跟进洞房有关系,就不会等到现在才猜出来了。”

爷爷皱眉问:“你猜出来啦?”

如果不是小时候经常跟玩伴玩过家家,我也不能第一时间想到那个地方。过家家的游戏就是几个小孩子在一起模仿大人的生活,模仿最多的就是结婚。几个小孩子一起分配角色,有的当新郎有的当新娘有的当客人有的当主婚人,搬几个板凳做礼堂,披块红布做新人的衣服。很多人小时候都玩过这个游戏。

我们几个玩伴每次玩结婚的游戏时,总要到我家的后院来玩儿。因为后院有真正的“洞房”。那是一个窖洞,一个高不过人,长不过两臂的洞,就着后山挖成。十几年前,农村几乎家家都种地瓜,因为地瓜的叶子可以喂猪。但是地瓜的种很容易发霉烂掉,于是农人在挨着山陡峭的地方挖一个洞,有几分像陕西的窑洞,只是规模比窑洞小多了,仅够装几箩筐的地瓜。

地瓜种装进窖洞后,农人将洞口用土砖塞住封死,以保持地瓜的新鲜,来年可以种在地里。

在地瓜刚刚种下地的时候,窖洞是敞开的,刚好成为一些小孩的乐园,是藏猫猫、过家家的好去处。

我们小时候玩过家家,就把窖洞当做结婚的洞房。

也有人打趣村里大龄未婚的青年,说,你没有进过洞房吧,要进也是进窖洞。这样笑话人家。

所以,我听了爷爷提到“洞房”,第一时间想到了窖洞。

“你确定吗?”爷爷问道。

我给爷爷解释说:“姥爹隐含的意思肯定是这样的,就像包公想到的那样,能想到这个对联的人,肯定就是进洞房的人。这七个字是谜语,同时本身就是谜底。怎么说呢,你猜这个谜语的时候,你自己已经是谜语的一部分,那么,你自己就是进洞房的人。”我不知道我说得清不清楚。

爷爷说:“不管是不是,去挖开看一下就知道了。”

时不待人,我跟爷爷立即到爷爷家的窖洞去察看。因为我家的窖洞足够装两家人要用的地瓜种,爷爷年年要爸爸顺便给他留点地瓜种,自己家的窖洞已经不常用了。爷爷钻进满布蜘蛛网的窖洞,用锄头小心地挖土。

突然“咯噔”一声,锄头碰到了硬物。爷爷欣喜异常,急忙弯下腰,用手轻轻扒开周围的松土。一个铜盒子露出了一角。爷爷抓住盒子的边角,将盒子从泥土中抠了出来。

小心翼翼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本书。准确地说是半本书,正是《百术驱》的后半部分,字迹排版和我所拥有的前半本别无二致。

我们急忙翻开看了几页,便立即关上盒子,欣喜地赶到香烟寺。我们刚跨进庙门,就看见一个人在往和尚脸上涂金粉了。和尚的笑容在金粉的衬托下有佛一般的安详。

那个涂金粉的人转过头来告诉我们:“和尚说了,由于坤位移动方向,这半个月鬼妓不会出来。等这半个月过去,在十七的晚上月亮变得最圆的时候,你们要迅速解决鬼妓,不要再给她害人的机会。”

爷爷一句话不说,神情黯然地退了出来。

捧着铜盒子走出香烟寺,爷爷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对我说:“我不敢在他面前说一句话,怕他又违背意愿地活过来。”而我知道,爷爷怕的是说了话后和尚不活过来。爷爷这么说,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我上大学后的第三年,奶奶(外婆)去世了。我在遥远的东北,没有办法及时赶到家乡见她最后一面,想起年幼时在她家玩耍的情景,我多少次在梦中哭出声来。可是,之后寒假回到了家,再去爷爷家时,心里却没有任何悲伤,明知奶奶不在了,却仍然觉得她还活着,似乎我叫她一声“奶奶”,她便会巍巍颠颠地跑出来。但是,无论如何,我不敢喊出“奶奶”两个字。

爷爷的心情应该和我的心情相同。

离开香烟山时,我回头看了看寺庙大门上的对联:“出世在于度已,入世在于度人。”不禁感叹和尚的一生。他的一生应该比爷爷更传奇,可是这种传奇随着他生命的结束,世界上还有残留的一丝迹象吗?

时间不等我感叹,却又送来一件怪事。在等待鬼妓再次出现的半个月里,我和爷爷没有闲着。由于期间出现了几件怪事,我没有把尅孢鬼告诉我的事情告诉爷爷,但是那半月里,逃出的箢箕鬼没有来骚扰我们。月季也没有给我其他的梦。

我和爷爷全心投入了另一件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邻县的一个人听到爷爷捉鬼的事情,费尽心机找到我们,告诉我们他们家出现的怪事。他说他住在什么县什么村现在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说的怪事我记忆犹新。他说他媳妇生产了三次,三次都是双胞胎,并且是龙凤胎。可是,三次龙凤胎都夭折了。

我和爷爷目瞪口呆。可是,奇怪的还在后面。

他说,他媳妇每次生产都是在春天万物生长的时候,而孩子夭折都是在秋天万物凋零的时候,好像他的孩子都是树木似的。

今年春天,他的媳妇又生了龙凤胎,本来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事,可是这个男人急得团团转,害怕秋天一到,悲剧又重复。

他听说邻县的爷爷是捉鬼的行家,想找爷爷去看看是不是鬼在作祟。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爷爷的住址。

63。

爷爷一听,没有半点犹豫,马上否定:“不是鬼。”

“不是鬼?”来人显然很失望,“那岂不是没有办法了?我的孩子没有办法获救了?”他眼睛红了,六神无主地就地坐下,两只手在裤子上乱搓揉,仿佛在为丢了重要的东西干着急。

“不是鬼,那是什么?”我问爷爷。

爷爷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鬼,我可以肯定。是什么东西要到了那里看了才知道。”

那人听见爷爷这样说,立即爬起来,拉住爷爷的手哀求道:“大伯,求求你去我家那里看看吧。我知道您擅长的是捉鬼,但不是鬼您也可以去看看嘛,死马当做活马医,总得给我一点希望。不然我的两个孩子只能等死了,求求您了。”

爷爷面有难色。爷爷为鬼妓的事在洪家段和画眉村之间来回跑了不知多少次,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再说,半月后还要提防鬼妓的出现呢,那时还要精力对付鬼妓。

我看出爷爷的心思,帮那人劝说道:“这个人从邻县跑来,可见事情的危急。反正鬼妓还要等一段时间出现。我们可以先去他那里,同时可以看看古书的后半部分,对鬼妓的了解更多,胜算就越大啊。”

其实,看古书在哪里不是一样的看?但是我实在没有词可以劝爷爷,只好这样说。

那人感激地看着我,又朝爷爷连连点头。

爷爷见我这样说,思索了一下,说:“好吧。我答应跟你去看看,但是我们要快去快回。家里这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很多时候爷爷都迁就我,只要我开口的,他似乎很难说“不”字。后来爷爷因为抽烟太多患上了轻微的肺结核,每次我在爷爷家吃饭,妈妈都要给爷爷备两双筷子。一双筷子拈菜到爷爷的碗里,换一双筷子再夹着吃,这样避免爷爷吃饭的筷子直接接触桌上的菜,以防病毒感染到我们。

我觉得妈妈的做法多少有些伤害爷爷的心,很为爷爷抱不平。妈妈说,这是为了你这个孩子的健康,大人的抵抗力强,小孩子感染了不好。爷爷马上笑着说,这样好,亮仔你知道么,这是有称呼的,叫“公筷”。他还一面给我讲“公筷”称谓的来源。

爷爷在家里就是这么一个谦和的人,从不要求什么,也不抱怨什么。

那人见爷爷答应去他那里看看,高兴得手足不知道放哪里,两只手在衣服上摸了无数遍,傻傻地笑着。他的一只手碰到上衣的口袋,里面鼓鼓的。他立即想起来,急忙掏出里面的香烟给爷爷点上:“哎,哎,我差点忘了身上还有烟呢。早该敬给您抽的,看我这记性,一着急什么都忘了。”

爷爷抽了一口,说:“这个牌子的烟我还没有抽过呢,味道真好啊!”爷爷就是这样,一谈到烟就来劲。

那人似乎还在迷糊的状态中,半天才听到爷爷的话,结结巴巴地说:“啊?您刚才说什么?”

爷爷笑着说:“不要这么高兴。我答应了去,但是没有把握帮到你喔。”

“哎,看您说的。您去了肯定没有问题,我相信您。”那人对着爷爷讨好的笑。他又掏出一根烟递给我。我看他的脑袋确实发热了,我还是个初中学生,怎么能抽烟。

我说:“我是学生,不抽烟。”

那人一愣,仿佛才发现我是十几岁的少年,连忙不好意思地摆手,说:“你看你看,我真糊涂了。怎么能给你烟呢,你还是学生伢子嘞。”

他将烟收回口袋,搓着手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越早越好。”爷爷说,“我们吃了饭就出发吧,你到我家将就一餐吧。”

那人说:“那怎么好意思呢。”话虽这么说,可语气里根本没有不好意思的成分,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我们转身进屋,他跟着我们进来,口里啰啰唆唆地说:“那怎么好意思,那真是打扰了。”

饭桌上,他自我介绍说他是某某县的瓦匠,名字叫郝建房。看来他父母生下他的时候就料到这个儿子天生是块做瓦匠的料。

吃菜的时候,他专在碗里挑来挑去,只选瘦肉吃,把辣椒都翻到了一边。饭量也大,一连吃了五碗饭,将锅底的锅巴都刮干了。吃完饭,还拿筷子将碗里粘着的几颗饭粒一颗一颗挑到嘴里。

爷爷看不过去,说:“建房啊,要吃饭还是有的。不够的话我叫我老伴再煮点儿。”

“够了够了,”他挥舞着筷子说,“我从家里到你们这个县来,一路上很少吃东西。我媳妇给我做的油饼不多,吃到半路就没有了。”

“路上可以买点东西吃嘛。”爷爷说。我心想他的经济条件可能不好。

他说:“能省点儿是一点儿。”

奶奶赞扬他说:“你是个能持家的人。我老伴少抽点烟都能省下一些油盐钱,可是他就是戒不了。要是他有你这么勤俭就好了。”

吃完饭,天有些暗了。建房喝了一杯热茶,问爷爷:“我们现在走吗?”

爷爷说:“行。”爷爷问我去不去,我说去。

建房说:“带个手电吧,夜路不好走。”

“走路去?”我惊讶道。要是走路去的话,我可不愿意去。虽然我不知道邻县有多少路程,但是少不了一顿好走。我原以为建房会给我们叫辆车带我们过去呢,没想到这个人这么抠门。

爷爷也面露难色:“我身子骨老了,走这么多路恐怕到了你那里就要躺下了。你能不能叫辆车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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