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魁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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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盛魁商号-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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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担当司仪的达喇嘛举起一只手高呼:“有请海掌柜仲臣魂归乡里!”
  人群一阵骚动。抬棺的八个汉子在贾晋阳的带领下走近巨棺。场内一下安静了。可以听到汉子们的紧张的呼吸声、咳嗽声。最先听到的是绳索勒着棺木启动的声音,吱吱嘎嘎的响声揪着人们的心!在场的每一张面孔都绷紧了,一双双惊愕的眼睛。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响起。合着低沉的号子:“嗨吆——嗨!嗨吆——嗨!”
  人们的脑袋齐刷刷地转向巨棺。所有的人全都敛声静息,等候着。
  杠夫们的沉重的脚步震动着脚下的土地,整个院子都跟着在颤抖!地面在颤抖!房子在颤抖!人在跟着颤抖!和着喇嘛的诵经声,香烟缭绕。
  人群簇拥着,在唢呐锣鼓轰鸣声中,八抬大杠把巨棺从大盛魁城柜大院舁了出来!
  巨大的棺木缓慢地移动在德胜街的街道上。
  把海仲臣的棺木装上了那辆特制的牛车。送葬的车队从大盛魁院子门前启动,缓缓地移动。经大北街、大南街出归化城的南门。整个大东街、小东街、大北街、大南街全都被看热闹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白色的挽幛连天接地。不到三里的路程,送葬的队伍用了一个时辰才算勉强走完。
  大掌柜率领大盛魁总号全体掌柜、伙计送到大城南门外,方才停住脚步。海仲臣的棺木由贾晋仁掌柜亲自押着送往山西的老家安葬。
  为海仲臣超度亡魂的法事进行了两个时辰,张国荃就跟了两个时辰。
  法事完了,王福林把正要上轿车的道台大人叫住。
  “还有什么事吗?”张国荃紧张地问。
  “有事!”
  “啊!还没完呐?”
  “是好事,张大人!”
  王福林把一个红布包着的小包从袖筒中拿出来,递与张国荃:“这个是敝号给张大人的一点意思……”
  “是什么?”
  王福林把嘴凑到张国荃耳朵边压低声音说:“是两千两银票……”
  张国荃愣怔了片刻,终于把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脸上现出了笑容,伸出手把银子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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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财东的无奈(1)
吊唁完毕,史耀回到大盛魁总号内院的客房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从早到晚没吃几口东西,肚子饿得呱呱直叫,也顾不上饥饿的事,他和衣倒在炕上便睡了。对他来说困倦的感觉更厉害!从开始祭奠到把海仲臣的灵柩送出城,整个过程史耀晕晕乎乎的,有一种若醒若梦的感觉,疲累非常!
  史耀方醒来就听见有人敲门,进来的是拳师古月荃。
  “史东家,您睡醒了?”
  “什么时辰了?”
  “已然是卯时三刻了,王财东的随从小厮过来问事情。”
  “哦,我睡过时了。”史耀问,“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您什么时辰起身。”
  “王财东呢?”
  “那小厮说王财东还在睡着呢。”
  “哦,是这样……”史财东伸出胳膊打个哈欠,说,“那就等等吧?”
  古月荃问:“东家要不要喝茶?”
  “好,弄吧。”
  一边弄茶叶,古月荃边和史财东聊天:“东家,这次的结账会议也太简单了吧。”
  “是的,恍惚之间就已经完成。”
  “不过这样也好,省却了东家好多的心思。”
  “倒也是的。”
  “过去开财东会我没来过,”古月荃说,“不过我听说每次都很麻烦,吵吵闹闹的,拖好长时间也利索不了。”
  “人多嘴杂。”
  ……
  喝着茶,说着话,王财东就过来了。
  “今天就动身吧,”史财东表示,“住在这里我心里很是烦躁。”
  “乱糟糟的,我也不安宁。”
  “可是,时辰已经不早了……”
  “不妨事!只要出了归化城,哪怕住在路边小店也不碍事。”
  “好,既然史大财东都不计较,我还有什么呢,那就走吧。”
  “月荃,你去喊赶车的马师傅,让他立马套车吧!”
  “哎!”
  古月荃去了。
  王财东问史耀:“要知会张财东一声吗?”
  “算了!”史耀说,“张财东家在杀虎口,距归化很近,他不着急。”
  虽然说古月荃按照东家的吩咐去安排轿车了,但是他的心里很是不快!他不想这么早就离开归化城,他有要紧事在这里办。
  古月荃不愿意,不过他的意见不重要。在场面上他只不过是个下人。古月荃能到归化来,是东家史耀的一句话才实现的,当然也是古月荃多次要求的结果。在史家的大院里,可供史财东带出来的拳师有好几个呢。
  古月荃到归化来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打听侄儿古海的消息。没想到在归化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办自己的事情,甚至他都没机会走出大盛魁总号的大院。白天他得跟着东家,晚上更是不敢离开一步。打听不到古海的消息,回去没法向古海娘和杏儿交代,这不能不让他着急。
  只有一次在吃晚饭的时候,古月荃问和他一起吃饭的伙计:“我想打听点事儿,你知道吗?”
  “什么事?”
  那小伙计很和气地问。
  “打听一个人。”
  “你打听什么人?”
  “一个伙计,也是在大盛魁做伙计的。”
  “他叫什么名字?”
  “古海……”
  “……”
  哪知道那小伙计一听说他是打听古海,脸色刹时就变了,同时很警惕地扭头朝周围看看。
  

4。财东的无奈(2)
“你认识吗?”古月荃又问了一句。
  “古拳师,你听我一句话,”那小伙计压低声音说,“在大盛魁不该伙计知道的事情你千万别打听。”
  “我不是伙计,我也不是大盛魁的人。”
  “一样,你不是伙计,我知道你是个拳师。可是拳师也还是个下人。”
  “下人怎么样?”
  “下人就得多干活儿少说话。”
  “怎么?”古月荃奇怪地说,“我只是打听一下古海。”
  “你不要打听了……我不知道。”
  说着那小伙计端起饭碗离开了,把纳闷的古月荃丢在那里。对此古月荃是一千个想不通、一万个想不通。后来古月荃又找空子问了另外几个伙计,结果大体一样。能有的收获就是——古海被字号开销了,至于下落无人知晓。
  现在史财东就要返乡,古月荃还没有把海子娘和杏儿交托的事打听清楚呢,他怎么能甘心。但是正如那个小伙计对他说的,他只不过是个下人,他只有做事的义务没有提要求的权利。所以当史耀发话立即返乡的时候,古月荃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东家,就这么慌忙地走吗?”
  史耀想也没想:“对,立马走!”
  “您不在归化城里去玩玩了?”
  “你啰唆什么?不玩啦。”
  古月荃讨了个没趣只好把嘴闭上了。一个拳师在东家眼里能有多大分量,充其量也就是比下人略强一点吧。
  于是史耀和王财东两人带着各自的拳师坐车出发了。
  时过境迁,如今大盛魁的东家和掌柜之间虽然不再像三年前那样仇恨有加,你死我活。但双方关系仍未全面正常化,颇为冷淡。见面除了必须说的话和一定要办的事之外,并没有多余话可说,所以史耀也就没有必要和大掌柜见面告别了。走私事件之后,正赶上左宗棠收回伊犁西路商道开通,被战乱滋扰甚久的新疆归于安静,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大盛魁抓住历史机遇狠狠地挣了一笔。于是财伙相安,大盛魁难得地过了几年平平静静的好日子。
  至于王姓财东派出的的代表是个青年人,前一次到归化来的王老先生已经过世了。他和大掌柜并不认识也就无谓亲仇疏密了。
  史财东和王财东的轿车还没有走出归化城的城门,王福林掌柜就骑马追了上来。
  “两位财东并未辞行就要走吗?”
  “就走了,这就走了。在归化耽搁了不少时日了。”
  “大掌柜正责备我呢,说是否柜上的掌柜伙计对二位招待不周,得罪了财东。”
  “没有、没有……”
  “大掌柜说了,务必要我把二位财东请回总号!”
  “不必!不必!”
  “大掌柜要安排给三位财东饯行呢!”
  “免了吧!”
  “二位财东是不是要大掌柜亲自赶上来赔罪呢!”
  “哪里!哪里!”史财东慌忙解释说,“大掌柜号事繁忙,我们就不讨挠了。”
  王福林也不再坚持,牵着马跟在两辆马车的后面把史、王二位财东送出了城。
  出城上马,王福林一直把二位财东送出一十八里方才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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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郦掌柜告老还乡(1)
海仲臣魂归故里的仪式结束之后,郦先生告老还乡的时候也就不远了。腊月十五,郦先生正式向大掌柜提出辞行,这是郦先生和大掌柜事先约定好了的。
  谈话是在大掌柜房间进行的。郦先生走进屋里时,大掌柜正坐在凳子上发呆。
  “还没歇下?”
  “……没有。”
  “你忘了今天的日子了?大掌柜。”
  “我知道,这日子我咋能忘记。”
  “我明天可起身了。”
  “哦。”
  ……
  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谈话。
  沉默占据了房间,压迫着一对老人。合作三十年了,用亲如手足来形容都不足以说明问题了。就像是一个人的左右手,离开其中任何一只,另一只都将非常别扭。而在大盛魁或者说整个归化商界,这两位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时候又不平常,新的困难又出现了,俄商进入归化,其势力渗透到各个领域,宗教、文化、教育,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商业,如何应对很是棘手。形势复杂,各种力量纵横交错,早已不像前些年那样单纯了。俄商在归化已经取得了合法的地位,站住了脚跟。
  “形势逼人呀……”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先生退休了,真的不是时候!”
  “唉……”郦先生长叹一声。
  “不说了!不说了……”大掌柜知道无意之间自己又一次把话题引入了死胡同,于是赶忙把话岔开,“咱们出去走走!”
  “我也正想着出去呢,”郦先生说:“在屋子里待着很难受,憋气。”
  二人信步走出城柜大院,出小东街走上大北街。大街上两侧许多店铺都还亮着灯火,行人也还不少。两个洋人从大掌柜他们的身边经过,引出新的话题。
  郦先生说:“归化城内的洋人可是越来越多了。”
  大掌柜说:“是啊,听说洋商们正在酝酿成立归化洋行总会,俄国人也想直接插手驼运。”
  “有迹象吗?”
  “何止是迹象,都有动作了。”
  “哦,我也听说了。”
  “驼运地位突现成为焦点也是正常的事情。”
  两位商界大腕纵论归化商界大事。
  “国家大势于我不利啊!北京传来的最新消息,俄罗斯驻北京的公使和恭亲王的谈判在亲王府已经进行了八轮。”
  “据说主要是谈特惠国的条款问题,恭亲王不肯再行让步。”
  “不让步也难,大清国面临的国际关系十分复杂。外国列强一个个虎视眈眈,大清国在他们眼里无异于一块肥肉,都想来吃。俄罗斯厉害,可是德国、日本的态度也很强硬,一个在东北,一个在山东……”
  

5。 郦掌柜告老还乡(2)
“所以总理衙门的李中堂李大人想出‘以夷制夷’的策略。”
  “可是也难于平衡,你想抵制日本国,很可能让步于俄罗斯。”
  “对。”
  “说到俄国人的心,你我最为清楚,他们要的是北方草原市场,要的是把归化城变成第二个恰克图。”
  “是啊,一旦归化城变成了第二个恰克图,还能有你我什么事?还能有我归化通司行的生存之地吗?”
  “形势逼人呀!”
  “是啊!”
  “就是说中俄条约的签订势在必行了?”
  “对,所以我们在归化地方不可与俄商对抗。”
  “所以伊万和谢尔盖的风头很是强劲。”
  “比利斯建天主教堂,道台府已经拨付地皮了。”
  “往后这些大事谁来和我商量?”
  “福林。”
  “福林厚道,但毕竟年轻,人事方面的许多深层事情他还不熟悉。”
  “慢慢来吧。”郦先生说,“大账房的事我已早在三个月前就开始向王福林交代了。还有信狗的训练,也都完成了。说起来很有意思,有一条名叫黄孩儿的信狗经福林调教半年,如今竟然不找我了!”
  “哦,福林有调教信狗的本事?”
  “怎么不是!这就是原来没有想到的么。说明福林还是有才华的,只是有我在,他显示不出来罢了。”
  “这么说,你郦先生倒成了妨碍年轻人发展的绊脚石了?”
  “你以为呢?很可能的,弄的不好就会是这样。”
  “哈哈哈哈!”大掌柜很难得地笑了出来,“说起祁掌柜,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啊!”
  “可惜走了邪路。”
  “是欲壑难填!”
  “要是祁掌柜还在,不正好么,我与你相随,告老还乡,悠哉悠哉!”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哈哈哈……”
  “那才是享受啊!”
  “带着孙子……”
  “人才难得!”大掌柜感慨道,“你知道培养一个人多么不易!在祁家驹身上我下了多少工夫啊!”
  “还有古海。”
  “古海可是不一样。那孩子心地正直,他是被人陷害的。”
  “说起来我心里有愧。”
  “没办法,号规管着呢,不然……”
  “不然怎样?”
  “我真想把他召回来。你想想看,你我离去后咱大盛魁总号大掌柜有祁家驹,大先生有王福林,二掌柜由古海来做……那阵势多好!何至于我这把老骨头还在这里苦苦硬撑着。”大掌柜说到激动处话就止不住,“你看看咱大盛魁现在的局面——我已经年过六十还在苦力支撑,身旁是福林、盛桢、王锦棠……只有福林尚还年轻,盛掌柜和锦棠都是五十大几的人了,后继乏人啊!”
  

5。 郦掌柜告老还乡(3)

  “都是史耀、祁掌柜一帮人闹的!把好好的人才都给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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