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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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夜话- 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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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若霜张开眼来,在她朦胧的感觉中,已变成一个小女孩,而唐竞却是一个最能信任的人。她毫不迟疑地投进他怀中,紧紧搂抱著他。

唐竞心道「已经生效了……」

他对她解释,那法杖的表现是偶然的,并不伤人,叫她不用害怕。

「那不是妖精?」庞若霜问,这时她的心态和语调都像个小女孩般。

「不,绝对不是。」

「这情景使我想起小时候在花园里第一次看到一条毛虫,吓得什么似的,一个十五岁的小叔叔,就这样抱紧我、安慰我,告诉我那不过是条毛虫。」

庞若霜说著,用异样的眼光瞧著唐竞,忽然低声道:「吻我。」

唐竞亲吻了她,这可能是这个近三十岁的女人的初吻,她的表情有点羞涩。

「以前我错怪了你,」庞若霜喃喃地说。她没解释那「错怪」是什么意义,却主动地吻他,表现得非常热烈,唐竞反而变成是被动的了。

这天之后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由「敌人」变成「亲密的友人」。唐竞已试验出那法杖的特点,不但能把女性吓倒而且能揭开她们虚假的面幕,赤裸裸地展露心中的热情。

「这样的宝贝必须珍惜使用。」他想。

记得法师对他说过只能便用一百次的说话,每用一次,他就在那木棒上刻上一画,作为记认。

以后他就持著这枝法杖,在情场上乱闯,无往不利。美国的男女关系是比较随便的,有些女子虽然明知吃了亏,也只作为自己的错失,并不追究。这样,唐竞的胆子便愈来愈大了。

一次,世界地质学家大会在美国开幕。唐竞是该会成员,以主人身分款待各国来宾。

其中一位来自泰国的地质学家高雍博士,他的学识固然十分出色,而更令人羡慕的是,他带了一个美丽的女儿到美国来观光,这女儿名叫乃琴,简直像一颗明珠,站在父亲身畔,熠熠生光,令所有的男人为之倾倒。

唐竞第一眼见到她,就已魂不守舍。他对高雍热情招待,无微不至,目的是为了乃琴。

乃琴不仅美丽,而且智慧极高,和她谈话,举一知三。她的眼睛大而妩媚,望人一眼,彷佛能洞悉人的一切,她的性感是内蕴的,与西方女子截然不同。唐竞每见她一次面,就愈觉心折。

可是乃琴无论什么时候都在父亲身旁,这就十分难办了。会期只有十天,不觉已过了大半。

这天晚上,唐竞又与高雍父女吃饭,乘机谈起鬼神的问题,乃琴对此似乎颇感兴趣,她相信世间是有鬼的,不过没有怨仇的时候,鬼就不会出现。

「你见过鬼没有?」唐竞问。

「没有。」

「如果你亲眼见到鬼,会不会害怕?」

「我想不会,因为我没有做过坏事。」乃琴笑说。

「一个从人体上割下来的头颅,经过很多年后,它仍能活动和挤眉弄眼,你认为这是不是鬼魂在作怪?」

「真有这样的事,还是你在开玩笑?」乃琴问。

「真的,哪一天我带你去看看。」

乃琴以为唐竞是随口说说,并不怎样放在心上。哪知第二天上午,唐竞就来了电话:「我带你去看那会动的人头。」

「今天你们不是要开会吗?」乃琴诧异地问。

「今天我有事在外面料理,不回到会场去了。」唐竞编了一套谎话,他知道这天上午乃琴的父亲正作长篇学术演讲,这是他最好的单独接近乃琴的机会。

乃琴在电话上没有立即答应,似有迟疑之色。

唐竞道:「这样吧,你不用出来,我带到酒店来给你看。」

乃琴听说不用到陌生的环境去,最好不过,便表示同意。

十一时。唐竞带了那法杖到酒店去造访乃琴。乃琴本来提议在餐厅见面,唐竞说,那神秘物品不能在众人面前露光,否则不会灵验。

乃琴在房中迎接唐竞,她的房间面向公园,窗户的窗帘全拉开了,最早的阳光照进来,令人觉得朝气勃勃,谁也不会想到邪念。

然而唐竞是有备而来的,他把手中的盒子打开,取出那法杖给乃琴欣赏。乃琴觉得那小头颅很有趣。唐竞乘机讲述土人怎样割取人头,说一个人的头颅被割后,那身体还会移动。乃琴听得十分害怕。

就在这时候,那人头陡然胀大了,向乃琴挤眉弄眼,乃琴惊叫昏倒,把那东西抛在地下。

唐竞坐近她身边,把她抱祝本来这事情是他驾轻就熟优而为之的了,但不知怎的,这一次竟然心跳加剧,彷佛做一件非常非常亵渎的事情。

乃琴的脸颊白里透红,简直美得毫无瑕疵。片刻之后,她悠然醒转,用朦胧的目光注视著他,带著羞涩的神色。

唐竞吻她,她没有抗拒,像以前那些受惊吓的女孩子一样,她的心智像受了某种禁制,完全不懂得反抗,一任他抱到床上去,遂其所愿。

事后,唐竞本来准备了一套陈词,表示对她无限倾慕,情不自禁才作出此事,他愿娶她为妻,终生爱慕她、保护她。可是他刚要开口,乃琴却阻住他。

她说:「只想问你两句话。这法杖是你的吗?」

「是的。」

「你曾经也给其他女孩子看过?」

「……有……两三个。」唐竞面对著她那澄澈的大眼睛,竟不能说谎。

「那就够了。」乃琴默然片刻,道:「你回去吧,我会给你一封信。」

唐竞满心欢喜,以为她属于他。

他回家之后,下午忽然传来惊人的消息,乃琴从她所住的酒店十八楼跳下,堕毙在公园的绿茵上。

唐竞接到这个消息,几乎整个呆住了。有生以来,从没有一个打击像这次一样深,失望加上内疚,令他眼前呈现一片灰黑。他更不敢去见乃琴的父亲,怕受他的指责。

出乎意外,高雍并没有找他,夜晚九时,酒店有个小厮把两封信送来,说是高雍博士吩咐送的。

唐竞接在手上,心头扑扑乱跳,一封是乃琴的笔述,唐竞首先拆开,上面写道:「唐竞先生:今晨不幸做了那件错事,令我终生遗憾。我在国内已有一个爱人,曾经信誓旦旦,此次回去便要结婚。不料竟有今晨之事,使我愧对于他,亦无从解释,这或许就是孽吧。∧饲佟?
    唐竞读著信,热泪盈眶,乃琴没有一字指责,这更令他难过,每个句子都像在他身上重重打了一锤。

再看高雍的信,却是极其简单:「因小女之丧,不愿再留此伤心之处。明午返国,谨此奉告。」

言辞中也并无指摘之意。唐竞相信,乃琴并没有对父亲说起真相,她临死仍然顾全了他,这是何等敦厚的人品。

从这天起,唐竞意志消沉,每天午后便到酒吧间买醉,直到深夜,才酩酊大醉回家,不喝酒的时候,他便引诱年轻女郎,变本加厉地使用那根法杖。这好比一个沾了血污的杀人犯一样,想再多杀几个人,以冲淡头一次杀人的记忆。结果是负疚愈深,陷入精神半崩溃的状态中。

一天,他数数法杖上记录的刀痕,还差一线就是一百之数了。「这是最后一次,我要好好干一下。」他想。

他在另一家商行,新认识了一个女职员,专门负责采购石油副产品,颇有姿色。这天他把她约到家中,照例又是给她看那小人头。

可是他不知道,这人头实际已帮了他一百次了……头一次是在南美洲被小偷光顾的时候。

那女采购员接过法杖,对上面的人头看了很久,也没发生变化,她嗔道:「你说这人头会动,是骗人的!」

「不,也许今天需要长一点的时间。」唐竞把法杖拿回来,观察那人头有什么毛玻就在这时候,那人头突然张开两眼,对唐竞露出一个笑容。唐竞不由得也对他笑了一笑。说也奇怪,这笑容像有传染性似的,那人头不停笑看,渐渐笑出声来,唐竞也跟著大声狂笑,女采购员在旁注视,非常惊讶,她想这人大概快要疯了。唐竞和那人头的笑声愈来愈大。那人头的笑声渐像鸟鸣、像兽叫,而唐竞则笑得弯腰顿足,眼泪直流。女采购员吓得躲在一角,掩住耳朵想哭。就在这时候,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唐竞的头颅忽然飞上半空,那法杖上的人头也飞上半空,两个人头在屋内不停飞舞和狂笑,大约二十秒钟后,两个人头重新落下来,可是交换了位置,唐竞的人头落在那根法杖上,那法杖的人头则落在唐竞的身躯上。笑声霎时停顿,唐竞的人头怒目而视,可是它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那根法杖已成了他的身体。那土著的人头占用了唐竞的身躯,站起来,在屋内踱来踱去,踌躇满志。他拿起连著唐竞人头的法杖,走出门外。

一直注视著这幕活剧的女采购员,惊得楞在那里,不能说话。很久之后,她才懂得爬起来,打电话报警,述说刚才的情形。

三名警员赶来,察看现场,他们不相信女采购员说的话,以为她得了神经病,胡言乱语。

一年后,那法杖不知怎地又回到南美土人法师的手上。他把它赠给一个对当地建设有贡献的工程师。

「这法杖能帮你一百次,可是切莫贪心,不要使用超过一百次啊!」

那人道谢接过了。

那法杖上一颗小小的低眉垂目的人头正是唐竞。

全文完返回目录页读者留言参阅读者留言如有任何意见:四人夜话第一辑之十三3原著:余过法国人说的:床每一个睡在这床上的人,都会得到追求真我的启示。

在巴黎的惠莱古董店,有各式各样的古董,是富人常爱光顾的地方。

最近,这古董店新增了一样货品,是一张床。

这张床据说有数百年历史,四角有四条圆柱,圆柱上是一个架顶。初送进来时相当破旧,店主人在床顶装上布篷,铺上床褥,又配好枕头。从布料颜色到式样都是古色古香的,务求与那张床配合。

做好这种工作之后,店主便为这张床编造了一段故事,说是历史上某一朝代皇妃的睡床,以便高价出售。

店员吕昂受命推销这张床,店主把那故事告诉他,要他对所有参观的人说出,索价十万法郎。

吕昂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反正巴黎富人太多,那些人怎懂得什么历史。他们相信惠莱公司,凡定价愈贵的东西,自然是愈好的。店主了解这种心理,所以尽量把价钱抬高。

不过,吕昂承认这张床的式样很可爱,它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如果在这床上躺一会,大概颇为舒适。

他的宿舍就在二楼。一个周末晚上,无所事事,他忽发奇想:不如到那十万法郎的古董床上睡一下。他悄悄从宿舍下来,走到那古董床陈列之处。

他先摩挲了一会,心里笑道:「好一张皇妃的睡床,我要上来享受一下,看看是不是有皇妃来入梦。」

这样想著,他就在床上卧倒。那枕头和床褥软绵绵的,他幻想自己是昔日的皇帝,怡然自得。

忽然,有种轻悠的音乐起自枕畔,虽然声音不大,却非常悦耳,令人不自禁地产生一种快乐的心境,想起自己最得意的事情。

吕昂幼年爱雕木头。在一块木上,随意雕成各种形状,例如一只老鼠、一只狮子或一匹马,颇为神似。他父亲常赞扬他,但十岁那一年他父亲去世,以后他就兴趣索然了。这可能是一种巧合,也可能是无人欣赏之故。

现在,吕昂重新回忆起幼时的情景,只觉一切快乐都不及那时。在雕木头时,他全神贯注,有一种难言的甜美的感觉。长大后营营役役,从来再没有那种心境。

在他回忆的时候,床顶的布篷彷佛渐渐降低,那上面的花纹忽然移动起来,幻化成一片瑰丽的天地。

在那天地里,有一群孩子都在雕木头,少年吕昂也在其中,专心一志,非常快乐。在吕昂旁边,有个八九岁的女童,明眸皓齿,一笑时露出两个酒涡,非常可爱。吕昂一面雕刻,一面不时抬头去瞧她。她有时也会抬起头来对他笑笑。吕昂把雕好的木头给她看,她点点头,赞许他某些地方雕得好;但也指出他的缺点,要他改进。吕昂非常乐意地工作,他盼望日子永远不要变动,让他停留在那时光中。可是女童站起来,对他说她要走了,如果吕昂要见她,除非努力学好这门手艺,把木头雕得出神入化。否则她就不会再来,说完便告别而去。

吕昂惊觉,从床上坐起。床顶上幻觉的画面没有了,耳边的音乐也已停止。但吕昂回想起刚才的经历,真觉美丽万分,现实人生无法和那一段时间所见的景况相比。

吕昂不想回到现实世界中。他仍旧躺下,想再寻刚才的梦。

但那真是梦吗?他自己也不清楚。好像并未曾睡著过,哪会有梦?那只是一种幻觉。

说也奇怪,他躺下不久,音乐声又响起来,吕昂立刻感到飘飘然的,如进入仙境内。一忽儿,床顶布篷又压下来,花纹重新移动,构成一个画面。他又回到刚才那景况中。

一切如前所见,他在做雕木的工作,那个明眸皓齿的女童仍坐在旁边,仍不时抬头对他微笑。

结果也是一样。那女童站起来对他说:她要走了。如果吕昂想要见她,一定要先把雕木的技术学成。

吕昂醒来时,回味无穷,不仅因那女童十分美丽,令人一见她就能把忧愁忘掉;而是那整个环境,令人舒畅愉快。吕昂觉得,那种环境正是一个人在一生中努力追求的目标。

反观今日的生活,离他自己的目标甚远,每日忙忙碌碌,不知所为何事。他的确渴望再做雕刻木头的工作。这个梦境使他深思。

他在床上继续睡下去,那梦境不再出现。

第二晚在差不多时候,他又到这古董床上躺下。这一次,那梦境来了。环境稍有变更,是在一个闺房中,那个美丽的女童是这房间的主人,少年吕昂正在她房中雕塑。那女郎含笑走过来,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对他说:「如果你想再见我,一定要在手艺学成以后。」说完她就跑去床上睡了,吕昂很想跟到床上去,那梦境已经消失。

像昨晚一样,他起来后再躺到床上一次,那梦境重复出现,一模一样。令人不胜怀念。

即使醒来后,吕昂仍多么渴望爬到那张床上去,和那女童在一起,但那梦境好作弄人,教人无限向往,却又不能达到愿望。

第三晚,吕昂在这古董床上睡眠,那梦境又变化了。少年吕昂陪同那美丽女童往河畔走,河畔停了一只船,女童踏上船去,对吕昂招招手,笑说:「再见,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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