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何处-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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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何处-归墟-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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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有人进门,执剑立于纱帐外的紫衣女子转过脸来,“二爷。”女子的衣袖一片殷红,想是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楼主,未来得及更衣。这几年,也只有她始终站在楼主的身旁。
  “楼主怎么样了?”纱帐后的人始终悄无声息,卜二心中一沉,这和往常的发病完全不同。
  “上午服过药不到半个时辰,楼主突然呕血不止。现在已昏睡过去。”紫陌鲜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虑和恼怒,“那个落谷主的药真的没有问题吗?”
  “不急,呕血不是什么大忌。”卜二虽然表面上强作镇定,伸出的手却不自觉地颤抖着,所幸女子并没有察觉。
  为薛清夜左右手都搭了脉,卜二沉思半晌要求再看一看新的方子。一看之下,不禁大惊失色,“这。。。。。。这真是落先生开的药?”新的方子和之前的药方可谓大相径庭。苏叶留下的方子中选用的都是最温和的药材,而落声选用的无一不是药性极强极烈的材料。楼主的身体早已到了强弩之末,哪里经得起这些。
  紫陌的脸色原本就已阴沉到了极点,见到卜二的反应,立时明白是药方的问题,一字一顿地问道:“落声现在何处!”
  “我在这里。”一个声音突然幽幽地响起。
  卜二心下暗叫不妙,一旦惹怒了夏紫陌,即使是楼主也不一定拦得住她。正欲为落声分辨几句,却听见门外的人继续不紧不慢地问,“楼主可是服药之后半个时辰呕血三次,两个时辰之后昏睡过去?”
  紫陌一愣,气势明显弱了下去,“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开的方子,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白衣医者背着药箱推门进来,“呕血昏睡是施展引血术之前必经的阶段,夏领主不必太过担忧。”
  “引血术?”夏紫陌和卜二异口同声地问。但夏紫陌是疑惑的语气,而卜二更多的则是惊讶和隐约的一丝兴奋。
  “楼主如今的状况,也只有引血术能缓一时之急了。从今以后,每二十八天引血一次。如此七个月,可保三年性命无虞。”落声自顾自放下药箱,将奇形怪状的一堆工具依次在桌上摆开,“去准备一大碗开水和冰块来。”
  紫陌站在床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服药呕血之后,三个时辰内施行此术最宜。错过了时机,我也不敢保证楼主还能不能醒来。”落声将一把锋利的小刀在白布上反复擦拭着。
  见紫陌的手握紧了剑柄,卜二连忙躬身向落声询问,“有什么老头子可以替先生做的?”
  “帮我把这桌子拖到床边,一会儿方便我拿取。”
  “好。”对于落声吩咐他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清高如他,竟丝毫没有介怀。
  紫陌见卜二对落声甚是恭敬,心中将信将疑。何况眼下情势危急,也只有相信落声了。于是疾步出门吩咐下人去取开水和冰块来。
  紫衣女子错身而过之时,落声冲卜二无声一笑。进门之前南意提醒过落声,夏紫陌是个软硬不吃的人,唯一可以拿来谈条件的就是楼主的安危。幸而又有二爷在一旁应和帮衬,才三言两语侥幸摆平了夏紫陌。
  卜二以口型相问:“引血术?”显然他并不真的相信落声有这么大的能耐。引血术已于百年前失传,即使落声懂得如何施用,楼主如今的身体也经不起大量失血。之前假意应和落声,不过是怕夏紫陌一时冲动伤了他。
  落声没有答话,只坐在床边重新替薛清夜把了脉。
  紫陌很快就亲自端着开水和冰块进来,落声看着她将东西放在桌上,忽道,“你们都出去吧。”
  紫陌的手僵了僵,目光随即冷了下去。要知道织月楼戒备森严,除了她和四大护法,即使是十二堂主也不能轻易见到薛清夜。而如今楼主昏睡不醒,更不可能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单独留在这里。
  卜二见势不妙,赶紧抢在夏紫陌之前说,“落先生,老头子虽然年纪大了,但给你搭把手还是没有问题的。”其实他心里着实没底,即使是自己每次为楼主诊治,夏紫陌也都是寸步不离的。
  落声全然无视对方的灼灼目光,“我自己一个人就够了。有人在旁边反而碍事。”
  夏紫陌终于忍无可忍,“废话少说。。。。。。”
  “这不是废话。施行引血术受不得一点干扰,决不能有旁人在侧。”落声不紧不慢打断她,“你信我便出去,不信我便留下。半个时辰以后楼主如果醒不来,你就可以吩咐下人预备棺椁了。”
  “放肆!”一道白光闪过,女子的剑已抵在对方心口,“你要么现在就医,要么立刻去死!”
  “紫陌,你先退下。”纱帐中传来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让在场的三个人都生生一怔。
  紫衣女子呆了半晌,一咬牙转身离去。卜二看了落声一眼,默默带上了门。
  “开始吧。”薛清夜的声音带着一丝喑哑和疲惫。
  “楼主既然醒了,便不必冒险施行引血术了。”之前的从容不迫信誓旦旦不过是为了稳住其他人。落声长久地看着手中自己开的药方,药方的确是那日南意代笔的药方,但薛清夜呕血不止却是因为中了毒。这次的毒很寻常,但绝对是对症下毒。所幸下毒之人没有把握好分量。落声提笔写了个解毒的方子,“楼主应该是三四日前中的毒。”
  三四日前,薛清夜只去过街角的那个馄饨摊。舞柳山庄和云天阁即将兵戎相见,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们还有闲心派人来对付他。是狗急跳墙吧?
  落声将薛清夜右手的五个手指一一刺破,直到流出的血由黑变红。因为戴着手套,落声努力了许久始终无法包扎妥帖。
  薛清夜隔着纱帐看着对方手忙脚乱,随便找了个话题,“千门令,落谷主收到了吧?”
  医者的手一抖,刚缠好的纱布又散了。
  。
  织月楼三面环山,西临憬湖,易守难攻。其中道路交错,宛如迷宫。被带着走了许久,才来到一个极偏僻的住处。原本是因为薛清夜的病情还不稳定,所以选择暂住下来,但一连几日也没有人搭理他。
  三月末的傍晚,冷风乍起,满园蔷薇随风飘摇,艳红深紫,起伏成静海里的一片粼粼波浪。花架下的人拿开盖在脸上的书卷,迷迷糊糊中望见有人分花拂柳而来,悠然白衣在花海中若隐若现。
  南意在花架外站定,笑容如冬日暖阳,“落先生住得还习惯吗?”
  落声从藤椅上坐起身,眼神尤带着一丝迷茫,许久才道:“很清静。”
  “是底下的人礼数不周,我这里向先生赔罪了。”对方的笑意更深一些,“今早有人向我询问先生的行踪,我便自作主张将她带了来。”
  “嗯?”落声用书卷敲了敲脑袋,隐约猜到来人是谁,“进来吧。”
  蔷薇掩映的圆月门洞后,走出了一名青衣女子,“锦行姗姗来迟,望先生赎罪。”
  锦行是与夏紫陌一同去往江南的。那日在楼主房中见到紫陌,落声就料想锦行也应该带着沉醉回来了。
  南意对落声一笑,自行离开。
  “一路辛苦了。”数月不见,锦行看着清瘦了不少。落声示意她坐下,“沉醉这孩子很任性,有没有给你惹麻烦?”
  “没有。”锦行低着头,“沉姑娘一听说有生父的消息,很快就向陆少庄主辞行。但临行前夜老庄主遇袭,所以我们便耽搁了几日。”
  “老庄主可好?”
  “幸而有夏领主出手相救,老庄主安然无恙,并擒住了刺客。”
  “刺客是什么来历?”
  “是名年轻女子,孤身前来偷盗掌门令牌。她似乎之前就与织月楼交过手,现已被押回。”
  “是么。。。。。。”落声将手指搭在桌沿不经意轻叩几声。锦行作为客人,却能清楚地了解到刺客的身份、目的,多半是因为有人想让她了解。锦行能知晓的,东霓的旧部自然也能了解。织月楼大护法的死不能没有交代。那名所谓的刺客,应该只是薛清夜特意为苏叶安排的替罪羔羊。
  想明白这一层,落声抿嘴一笑转移了话题,“你们几时到的?”
  “前日傍晚到的。见先生不在客栈沉醉有些着急,央我来找您。所以我便麻烦了慕容公子带我进来。”
  “薛楼主的病情还不稳定,我仍须留在这里。”落声将目光放远,望着锦行身后摇曳的蔷薇,“听说她父亲这半年在漠北做生意,年末就会回来。你回去让她安心等着罢。”
  “可。。。。。。”锦行看了看落声,欲言又止。
  “怎么?”
  “沉姑娘可能等不了半年。”
  “为何?”落声皱了皱眉,虽然理由他早已知晓。
  “夏领主此番并没有成功与舞柳山庄订立盟约,而云天阁与舞柳山庄的关系日益紧张。沉姑娘虽然寻父心切,但她同样挂念着少庄主的安危。她愿意随我北上,恐怕是觉得此次舞柳山庄凶多吉少,想在此之前见父亲一面以了却心愿,然后。。。。。。”
  “然后和陆之谦一同赴死吗?”落声闭上眼,揉了揉额角,“她是我的人,怎么能为了别人说死就死?我要你千里迢迢带她回来,真的只是因为有她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的消息?”
  “是。锦行知错。”
  “不过,按那个丫头的脾气,你的确劝不住她。”落声放下书卷,起身向外走去。“也罢,这个恶人还是得我来当。”
  织月楼戒备森严,南意只带了锦行走水路去见落声。原路返回时,远远望见沉醉仍等在湖边水阁。傍晚的风很大,将沉醉周身轻纱吹得飘起来,宛如日暮之时天边扯出一幅绯色烟霞。
  “先生!”一看清船上的白衣人,沉醉就迫不及待地遥遥挥手。待得落声上岸,红衣女子更是拉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先生长先生短地叫个不停,各种撒娇卖萌。
  落声无奈地推开眼前的那颗脑袋,向南意道了谢,又对锦行点了点头。
  锦行随南意离开之后,落声终于不用顾忌沉醉的面子,直接拍掉她灰扑扑的爪子,“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这么随便。”
  听到“嫁人”这两个字,绯衣女子顿时面红耳赤。所幸落声已转过身去,远处有暮色四合,落日熔金。自顾自扭捏了半天,沉醉才想起此次前来的本意,“先生,你说有我父亲的消息,那他现在何处?”
  “在北疆一带吧。”落声思索了半晌才道,“派出去的人回话说已经见到了你父亲,正星夜兼程地赶回来。”
  沉醉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们几时能到?”
  “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二十天之后,舞柳山庄和云天阁就该分出胜负了。其实从谈判破裂开始,胜负早已不言而喻。
  “。。。。。。先生,我可能。。。。。。等不到我爹回来了。”不愧是陆沉醉,三句话已挑明一切。
  “你想回去送死吗?如果不是跟着织月楼的人马,你以为你可以那么轻易地走出舞柳山庄的大门?”话已至此,落声不得不加重了语气,“你想回去送死,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先生的良苦用心,我也知道这次是有去无回。”沉醉咬了咬牙,“但是,我已经决定了。这一辈子,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那你爹呢?”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痛恨的人就是我爹。”女子苦涩地一笑,“小时候和其他孩子吵架了,他们就围着我嘲笑我是野种。我会把那些人统统狠揍一顿,然后兴高采烈鼻青脸肿地回家。从小到大,我爹带给我的只有屈辱和伤痛。娘去世以后,我背井离乡来找他,其实是为了报复他。可是和之谦相比,这些仇恨已经不重要了。我甚至想回来见他一面,毕竟。。。。。。毕竟他是我爹呐。”
  “会的,你会见到他的。”落声忽而喃喃说了一句。
  沉醉愣了愣,摇摇头,“来不及了。。。。。。我今夜就走。”
  落声面无表情地望着落日湖光,许久才问了一句,“真的值得吗?”
  “值得。。。。。。”湖畔风大,吹得衣袍朔朔,稍不留神便将女子的声音扯得破碎,“真的。。。。。。无论牺牲什么都值得。。。。。。。如果先生也爱上一个人,就会懂的。。。。。。”
  落声转过身看着沉醉,半晌,冷淡的神色兀然浮出一丝笑,笑意渐至眼角,过渡犹如枯树逢春,渐生红花,“既然值得。。。。。。那就好好地去爱吧。”不要在乎什么生死,什么天意,只要去爱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经此一别

  落雨倾盆,院中梧桐遮天蔽日,阵阵春雷就落在浓荫之后。落声坐在窗边,一边望着在雨中瑟瑟发抖的桐花,一边慢慢念出一长串药名,“徐长卿二钱,覆盆子一钱,铁皮石斛一钱。。。。。。”
  锦行手中的笔顿了顿,抬头小心翼翼地问,“先生。。。。。。石斛的斛怎么写?”
  “一个角加一个。。。。。。呃。。。。。。好久不动笔,我也忘记了呐。”落声沉吟半晌,走过去亲自执起笔写了一个斛字。左看右看一番,点点头,“大概是这样吧。”
  锦行看着那个娟秀的“斛”字,再一对比自己歪歪扭扭有大有小的字,暗暗叹了口气。如果说先生开得药方值一千两,就凭她这几个烂字至少要折价一半。先生明明能写好字,偏偏说自己的手扭了要她代笔。
  “另加新鲜青梅十二颗。五碗水煎成一碗,早晚一帖,连续七日。”落声看着锦行艰难地写完最后一个字,才含笑道,“我记得之前有带来一卷《若水》,你闲时可以记下其中的心法剑诀。嗯,那卷的字也抄得很工整。”
  “。。。。。。”后面那句才是重点吧。
  落声转身翻出一卷古籍递给女子,“以你目前的修为,要参透若水剑法可能要颇费一番功夫。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待我回来再一一给你讲解。”
  锦行看着封面上的“若水”二字,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是清言宗沐离护法的若水剑法?”
  “对。”落声随意翻了翻,“沐先生的剑术当世第一,但我觉得她的字也写得很好。”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落声是个经常找不到重点的人。
  “可是。。。。。。传说沐离护法于神穆峰一战中重伤离世,若水剑法不是自她而绝了吗?”
  落声挑了挑眉,也是一脸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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