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二号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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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二号房-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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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足了手头所欠的银两,也顺利买齐了药材後,蔺言随即开上义医馆休诊一日,镇日下来,她都在药房里忙著撮药制药,以准备应付下一回开门义诊时汹涌的人潮。

弥漫著浓浓各式药香的客房中,切药的药刀声规律有致,切了一阵後,蔺言停下手边的动作,自袖中掏出帕子拭去额际的汗珠,同时头也不回地对後头说著。

「出来。」

「掌门。」一名女子登时现身,并上前一步跪在她後头。

蔺言并不怎么想看见这个这几年来,总是一直在打听她下落的门内弟子。

「不是叫你别再找我了吗?」

「掌门,二师姊擅自离开师父生前囚禁她的牢房了。」深恐蔺言会动怒的她,忙不迭地道出这回甘冒风险找上她的原因。

蔺言怔了怔,「什么?」湛月居然能逃得出那石制的牢房?

「二师姊一出牢房後,即杀了本门大部分的弟子,且这些日子来在京城内外不停把下大案。」为了自身性命著想,就算蔺言再如何不愿见到曾是蔺氏门下的弟子,与其似其他人一般都被湛月给杀了,她情愿来这赌一赌。

暗自思索了一会後,蔺言冷冷地问。

「她在牢内时,是否还在练那古怪的功夫?」若她没记错的话,她爹在生前就已下令不准湛月再练那种邪门的功夫了,如今湛月能连杀同是门内弟子那么多人,那代表……

「是的。」

「我知道了。」蔺言朝她摆摆手,「这事,我会处理。」

「谢掌门。」

在屋内的另一人走後,蔺言重新拾超载药的刀具,心不在焉地继续裁切著药材,但不过多久,就在地字十号房的大门遭人一脚踹开,来者睬著急促的步伐直奔向这间小药房时,听出另一种拖曳声的她,有些烦躁地转身看著药房的房门。

几乎是半扛著左刚的天水一色,一脚踹开房门,气喘吁吁地看著似早就等著他们的蔺言。

「他中了毒……」重……重死人了,可要不赶快扛过来,他肩上的这个同僚,可就真的会变成死人了。

早说过不治江湖人士的蔺言,听了,只是摆出一脸爱理不理的模样。

「他是为了救人所以才会中毒!」为了她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抢时间的天水一色忙不迭地向她澄清。

的确,以左刚的身手和个性来看,这很可能是左刚会做的事……

蔺言无奈地一手抚著额,在天水一色紧张地把左刚拖至她面前时,她伸手朝客房里头的小床一指。

「放在那。」

连忙听命照办的天水一色,使出仅剩的力气将左刚给抬上小床後,紧张兮兮地跟在蔺言的身边,看著把了脉象後,面上仍是毫无表情的她。

「如何?」

「快死了。」有一就有二,她就知道给她找麻烦的,肯定又是那个以往老看她不顺眼的湛月。

「你能解这毒吗?」天水一色擦著满头的大汗,在她翻过左刚的身子看著伤势时,等不及地问。

她瞥了瞥天水一色一眼,也不开口,只是走去远处的药柜里找出一只小药瓶,倒出三颗她亲制的药丸後,再捏住左刚的面颊逼他张开嘴,硬把药丸给塞进里头让他吞下。

「蔺姑娘,他是为救人,所以你定要救回他的小命……」怎么看都觉得左刚的面色不但毫无起色,反而还愈来愈黑,天水一色在她动手撕掉左刚的衣衫时,也心急地伸出手想帮点忙。

「少在这碍事,出去。」她拍开他的手,以眼示意大门在哪。

在她的冷眼下,哪管天水一色再如何心急如焚,对兰氏一门医术颇具信心的他,也只能乖乖照办滚出去。

少了个吵杂的局外人後,蔺言取来一壶陈年烈酒,将整壶酒都浇在左刚背上的伤口上,在左刚因刺痛而微微动了动时,她自怀中掏出一只装著毒性更强的毒药小粉盒後,取下腕间的银针,以针沾点粉末,再将银针一一插满他背上的伤处。

低低的呻吟声,自昏迷不醒的左刚口中逸出,她翻过他的身子让他侧躺著,先扬掌分别击向他的背部和心口後,再看著左刚仍旧深锁的眉心,觉得仍是不行的她,再一掌打通他的血脉,并一手抚过他沁满大汗的额际,见他似稍稍感觉舒坦时,她忍不住在嘴边咕哝。

「总有天,你会害死你自己……」换作是她,她才不愿为了救人而做出这种牺牲,要不是天水一色来得快、也找对了医者,只怕他的小命就没了。

站在药房外等了快一个时辰,天水一色踩著心烦意乱的脚步,在里头仍是没半点动静时,更是一迳地走来走去,就在他已把外头雨後的泥地踩出一大堆深浅不一的脚印时,蔺言忽地打开房门。

他忙迎上前,「左刚他……」

「死不了,得躺上个三日,」她还是没什么表情,「你可以走了。」

「慢著。」天水一色在她又要把门关起来时,一把按住门扉,「你识得这种毒?」

她微微扬高了柳眉,「不成吗?」

「当然成,只是……」证实了心中的设想後,他登时褪去一脸慌急的神色,改而换上跃跃欲试的神情,「我想改日,我得找个时间同你好好聊聊。」

「不欢迎。」蔺言话一说完,就当著他的面再次合上房门。

下了一整日的小雨,在夕照映上山头时终於止歇,再去看过左刚一回,也替他抽掉所有银针让他躺好睡妥後,累了一日的她,才想要走,冷不防地左刚突然拉住她的衣袖。

「帮个忙,为我点盏灯……」左刚微喘著气,勉强抬起眼,可怜兮兮地看著她,「我怕黑。」

没想到他居然在毒性初解时就能醒过来,对於饱受痛苦的他,简言有些讶然,在他一直拉著她的衣袖不肯放手时,她拉开他的手,去房里找来一大堆烛台摆在他的床边,赶在日落前为他一一点亮後,左刚这才放心地松口气。

采取以毒攻毒方式救人的她,也不知他夜里会不会因另一种毒发而痛苦难耐,已经有得留在这看顾著他一晚打算的蔺言,搬来张小椅放在他的床畔,准备今晚就在这守著他,但这时,看著她一举一动的左刚,半开张眼一脸疲惫地间。

「你会在这陪著我吧?」

「闭嘴,睡。」她在椅上坐下,然後顺手替上半身衣裳都被她撕掉的他盖上薄被。

「你可不可以把我自黑暗里救出来?」比起中毒更怕黑的左刚,很怕他睡著睡著她就不见了。

「我不是在这?」她没好气地把一直想靠近她,而快掉下床的他推进里头一点。

「太好了……」勉强伸出一手再次捉到她的衣袖後,左刚这才如释重负地闭上眼。

窗外的霞辉映照在左刚的面庞上,金子似的光芒,辉煌闪亮,他的五官轮廓也显得更加深邃,这让他看起与以往有些不同。盯著他的睡容瞧了一会後,蔺言喃喃地问。

「值得吗?」

「什么?」还未睡著的左刚没什么力气地问。

「为了救人,值得你赔上性命吗?」被他救的人,日後感谢他吗?而他在救人时,他有没有考虑过自身的安危?

左刚徐徐咧出那抹她熟识的笑容,「不只值得,还再划算不过……」

心像针扎似的,一下又一下的,隐隐的作疼,只因眼前的笑容再无私不过。蔺言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再多看了他一眼後,感觉下一刻像是有人在她的胸口揍了一拳,那种闷钝的感觉,令她吸气吐息都很困难,她不禁匆匆别过脸。

「睡吧,你得歇著。」

「蔺言。」头一次唤她全名的左刚,在她忍不住想要出尔反尔,离开这不再看著他时,侧过头轻声地道。

她深吸了口气,看他再次将她的衣袖牢牢握紧。

「陪著我……好吗?」

「你又话太多了。」她伸出另一手,轻点他的睡穴,让他不但能节省点力气别再说话,也让他睡得不那么痛苦。

残挂在山间的夕日,挣扎了许久,终於自天际坠下,愈来愈暗的夜幕悄悄为大地披上了黑暗的毯子,屋内一盏盏的油灯,在照亮了左刚那刚毅的脸庞时,也让蔺言下意识地想要将自己藏躲起来。

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这么正大光明的活在日光下?

那段她曾有过的日子,与左刚的现今一般,皆在冒著生命风险与刺激中开始,而後在敌方所流的血液在地上渐渐乾涸时告终。同是杀人,在他以及天水一色的身上,不知已背负了多少条的人命,可他们,却依旧活得理直气壮,不似她,入了夜,就只想躲在黑暗中,恳求著上天,好让她能够遗忘自己曾犯下的罪。

有时候她会想,每个人生命里可能都有一口井,在井中,那些想要遗忘的、不堪回想的、恨不得消失的,全都遭人扔在井中,而後在井里推落一堆大石,填上掩埋,盖上井盖再用锁链牢牢锁紧封死。

可她的井却始终填不满,无论再怎么努力,都还是有缝隙,而彷佛就像是为了正义而生的左刚呢?或许在他心中,根本就没有那口井。

因他不像她,她不曾去保护过什么人,也不曾为了那口头上可说得很冠冕堂皇的正义,而去行侠或是仗义,她杀人救人,从来都不是为了他人。

或许,这就是她与左刚不同之处,他懂得如何去爱人、保护他人,即使是素不相识的陌路者,哪怕是要水里来火里去,只要你觉得对,他就会倾力去救,就算是会赔上一条命也无妨,而她,却只懂得一心为己。虽然说,这些年来她行医从不求回报,可她也明白,她会那么做只是在赎罪,真正的她,从来没有真心为他人著想过,更没有像左刚那种为了保护他人,毫不考虑就愿把性命豁出去的勇气。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在左刚的面前,自己不但变得渺小,还无地自容得可怜。

可惜的是,世事就是这样,当你终於明白一事时,有许多事,皆已经错过不能再重来了,而这点,则在她愁怅心湖中,像颗大石般重重地落下,溅起一池名唤为遗憾的滂沱水花。

热腾腾的墨色药汤,自药壶里倒进碗中,搁在床畔的小桌上置凉了一会後,蔺言小心地将药碗端至足足昏睡了两日,好不容易才又回到人间的左刚面前。

「好苦……」才喝了两口,左刚即被苦得眼角都泛出泪光,皱紧一张脸的他,直想把那碗苦死人不偿命的药汤推回去给蔺言。

接连著看顾了他两日,这才把他身上的毒解了大半的蔺言,满面精神不济地坐在床畔的小椅上翻著她的医书。

「喝。」那碗药汤可是她由半夜一路熬至天亮才熬成的,他要敢给她不喝下去,他就试试看。

「可是……」打小就身强体健,没喝过几次药的他,怎么也没法像喝药喝惯的步青云一样,看都不看的就将那碗苦药给灌下肚。

她瞪他一眼,淡声撂下一句警告,「不喝就等死。」

「喝喝喝,马上就喝……」遭她冷眼一瞪,左刚赶紧把脸埋进药碗里,咕噜咕噜地喝个不停。

在他一鼓作气灌光那碗药,直伸著舌头频频叫苦时,蔺言随手将早就准备好的冰糖,一把塞进他的嘴里让他甜甜嘴,再将一张写好的清单拎至他的面前。

「拿去,你的。」

「这是什么?」两手拿著那张清单,左刚不解地瞧著上头让他看了就想吐血的数目。

「你的看诊费。」他不会以为同是这里的住户,她就会免费为他治病吧?更别说为了抢救回他这条小命,她不但牺牲时间、耗费精神,还在他身上用了她许多藏著舍不得用的好药材。

「一百两?」虽然她的诊金贵得吓死人,可他却纳闷地皱起眉,「为何我与天字一号房的价码不同?」此起步青云那张万两起跳的清单,她似乎对他降价了太多太多。

蔺言徐徐扫他一眼,「此乃贫富差距。」她早说过了,她是按身价收费的,因此她还算是满有人性的。

「……」就知道他在她眼中没什么行情……

蔺言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在打起精神後,一手指向他的鼻尖,「躺著,我有事要办,不许跟来。」

「你要上哪?」巴不得她能再多陪他一会的左刚,满面不舍地瞧著打算抛下他的她。

「看诊。」为了他,她已接连两日没有开门看诊了,她可不能为了他而置他人而不顾。

「那我也——」黏惯她的左刚听了忙不迭地想下床,却被她一手给推回去。

「躺著。」两日就能醒来已算是奇迹了,他还想找她的麻烦?

「可是我想帮你——」

「再动,我就加收一百两。」她将下颔一扬,直接说出收效最快速的恐吓。

左刚听了迅速乖乖躺回床上,连动也不敢再动一下。

倾身替他盖好薄被,再替他把了把脉象後,有些放下心的蔺言走至邻房去换了件衣裳也梳洗了一下,这才至後门打开义医馆的大门开始为人看诊。

一个晌午过去,接连著看了许多人,忙到就连丹心端来午膳也没空吃的她,在下一名病号走进看诊的帘後在她的面前坐下时,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师姊。」外貌看似二十来岁的貌美女子,以轻柔的嗓音朝她甜甜地唤。

蔺言不语地打量著她那张失去岁月痕迹的容颜,而後一手撑在桌面上,快速瞧完她所坐的姿态後,接著就只是坐著不发一语,也不同她打声招呼。

「师姊,别来无恙?」面上的笑颜,在蔺言久久都不出声时,愈来愈显得勉强,等不到她的回应,湛月只好再开口。

她不怎么想搭理,「有恙的是你。」

湛月将脸一沉,也知在蔺言的眼底下瞒不过什么,她瞧了帘外的人影一眼,压低音量小声说著。

「我中了天水一色一掌。」都因那个佛手印之故,这些日来,每每她想运气,胸口就疼得让她直想打滚。

「还有一刀。」蔺旨顺口替她说出她不想说的,「左刚砍的?」就她看来,左刚那刀砍得不但挺准也挺深的,只是……

那两个男人未免也太无能了吧?两个一等一的总捕头联手,居然连湛月都没法一口气摆平?换作是她的话,她才不会让湛月自她手底下溜走,更别说是留湛月一条命了。

「我是来找你解佛手印的。」据她所知,这佛手印,就连天水一色也不会解,因他只是习来伤人,可从没想过要救人。

蔺言凉声地问:「为何我要?」

「你说什么?」

「我已解散师门,因此,你是病是残,与我无关。」她不疾不徐地重申一回,她当年在解散师门时说过的话。

湛月隐忍地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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