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背运?还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神明?”
白发叹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回答他。
“先生但说无妨,孙某承受得住。”孙策反而宽慰道。
“将军是多变命格,本应有二十六年阳寿,但生而与令尊相冲,如要活到二十六,令尊便要早亡……”白发斟酌着词句,又问道,“不知令尊现在……”
“孙将军的父亲,正是豫州刺史孙文台。”梁聪提醒道。
“哦……”白发点头道,“所以将军本应死于二十四岁之时……”他抬起目光又看了孙策一眼,“这几日贫道观测天象,将军恐怕就在这一两日之内了……”
孙策苦笑了一声,摇头道:“孙某以为那些江湖术士只是胡言乱语,不料竟是真的,孙某真要死于今天?”
“你这妖道,我疾驰千余里,可不是来给伯符收尸的,”我看他虽然语气沉重,但脸上却仍然满是轻松之色,“有破解之法就直说吧。”
“孙将军大致是中了妖人之咒,故而茶饭不思、日夜不宁,”白发笑道,“以贫道所修习的钉头七箭之秘术,破解此术并不算难,但只是要颇费些时日。”
孙策精神一振:“若能破了这妖法,便是救了孙某性命,不知需要几日?”
“三七二十一日,”白发故作高深地颔首,“这二十一日之内,将军务须按照贫道之吩咐,戒酒肉,停房事,每日积蓄阳气,只按时辰出外曝日三次,至于太守府中人等,无论男女老幼高低尊卑,一律不得出府,平素府中采办货物,都交由主公所带的士兵们负责……将军可有疑问?”
“一切但听先生吩咐。”孙策连连应是,当即对家中总管喝道,“孙河,你听清楚没有?”
名叫孙河的年轻人点头:“记住了。”
白发又转向我:“孙将军阳寿本来只到今日,此时阳气将尽,已是油尽灯枯,贫道要请主公于七日之内,每日为其输气护住五脏六腑的重要经脉,否则即使贫道破了咒术,他也会脏器衰竭而死。”
“白道长,姐夫大病未愈,功力始终未曾完全恢复,你看……能不能让我来代替姐夫?”贾穆忙道。
白发看了他一眼,笑道:“主公就算只有一半功力,也远比你本身要深厚得多。何况这次并不是戏君那次,只需少量真气护住孙将军命脉,不至于大损元气。”
拓拔野看了看我,没有吭声。
我摆手道:“云龙,我对于输气一事,已是轻车熟路,你就不要与我争了。”
“是。”他点头道,“野便和典兄共同为王上与白道长护卫安全吧。”
典韦还没应声,腹中便非常应景地“咕咚”一声闷响。
我不禁笑道:“伯符,事不宜迟,便让我们吃过午饭后就立刻开始吧。”
“是。”孙策摇摇晃晃起身,朝侍从们吩咐开宴。
半个时辰后,白发指挥着士兵们冒着大雨在太守府中的空地上搭起了一座军营大帐,帐中以泥土堆出一座高台,台上扎了一只简陋的稻草人,稻草人的身上贴了一张据说是他亲自开过光的纸符,头顶与脚下则分别摆放着一盏油灯,灯光如豆,又吩咐专人守护,每三个时辰添一次灯油,孙策则需于早午晚向稻草人礼拜三次。
至于跳大神等程序,白发拒绝让包括我在内的外人参观欣赏,理由是自家神技密不外传。我虽是他的主公,却也要尊重他的意志,只是看不到西昆仑陆压一脉的“杂耍”神技,偶尔会感到有些可惜。
我只能在隔着大帐听到“嗖嗖嗖”的利器破空之声半天不曾断绝,不知道这妖道对着一个随便扎结起来的稻草人也能射这么久的时间,实在有些佩服。
我用一千虎豹骑将整座广陵太守府团团围起,既不许外人入内探视,更不许内部人员外出,而孙策的日常起居,除了他的夫人之外,全由虎豹骑士兵照顾——用白发的话来讲,下咒之人或许还在府中。
而我也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输气者的角色,每天分早晚两次为孙策输气护脉。只是在孙策的气色不仅不见丝毫好转,反而印堂逐渐发黑,眉宇之间尽是死气缠绕。
直到半个月之后,死气才慢慢变淡,整个人仿佛初春的花草,在阳光的照拂下缓缓焕发出了新的生命之力。
而经过二十天的施法,白发的脸色已是纯白如纸,在担心之下,我自作主张地又为他输送了少许的真气,这才看得见一丝血色。
第二十一日的正午,白发收拾妥当,再一次走向了那座秘密的大帐。
“这最后一次的施法,总可以让我旁观吧?”我拦在了他的面前,“我怕你施法到了一半,体力不支归天去了。”
他微一迟疑,终于点头:“多谢主公。”
我撩起了帐帘,将他推进了大帐。
大帐正中的那只稻草人的身上,早已密密麻麻地插了数百只利箭。
每只箭的末端,都在缓缓地滴淌着赤红色的液体。
这液体不知从何而来,却只见那泥土堆砌的高台之上,已经被液体浸透,甚至在当中形成了一小片水潭。
潭中液体浓稠,猩红仿佛人血。
53 中外妖法哪家强
“主公请在此就座。”白发拉过来一条胡凳,示意我不要挡路,并再三叮嘱,“贫道发功施法之时,无论主公有什么疑问,都请不要出声,不然贫道分心之后容易走火入魔。待到贫道施法完毕,只要主公想知道的,自当为主公详细解释。”
“我办事,你尽管放心,就算是个屁,我也能把它憋回去。”我撩起袍摆大马金刀地在胡凳上坐了下来。
只见他从营帐的一角拎起一只箭壶,里面大约只有十来只利箭,每支箭的箭杆上都缠着一层淡黄色的符纸,其中还留着一些赤红色的笔画——箭杆毕竟太细,在我这个距离也不可能看清。
然后他取出一支长箭来,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全是我听不懂的异邦言语——一边讲长箭全部浸入早已准备好的一盆液体之中。
我最初以为那是一盆清水,但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多半还添加了什么佐料。
约莫十次呼吸之后,白发小心翼翼地将长箭从盆中取出,再一次叽叽咕咕念起咒来。
而后他松开了双手,向后退了一步。
那支长箭毫无着力之处,却依然平平停留在半空,不见晃动丝毫。
我瞪大了双眼,愣是没看懂……为什么这支箭能够悬空?!
只见白发左手五指用力扣在右臂臂弯之处,右手平伸,大拇指与食指、中指摆出九十度夹角,顺时针轻飘飘划了个不大不小的圆圈,最终屈指在长箭的末端一弹,口中如舌绽春雷,厉声叱道:“疾!”
单听“笃”的一声,那支长箭便直接钉进了稻草人的心窝之中,速度之快,饶是以我的目力,也只能看到一道若有若无的残影。
我不禁悚然而惊:这一箭若是射向我……我甚至没有把握能够毫发无伤地避开!
我几乎都要惊叫出声,不过所幸我还不是个傻子,立刻又镇定了下来:他这种法术,似乎只对静止不动的物体才能产生效果,而且每射出一箭,从瞄准、念咒开始,就要花费超过三分钟的时间,我又不会坐在原地等他来射,岂会那么容易中箭?
然后他依法施为,又陆续将六箭射进了稻草人不同的部位。
每射一次,白发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头顶那缕白发便愈发显眼,但他并未多做休息,只是围着稻草人缓缓而行,口中则继续吟诵着那来自西域的神奇咒语。
我逐渐开始感觉到无聊与无所事事,却又不能随意乱动,只好闭上眼睛调理内息。
不知不觉中,我又听到了水滴滴落的声音。
我霍地睁开了眼睛,目光直射高台之上浑身是箭的稻草人。只见那只如同刺猬一般的稻草人身上的稻草连同长箭开始缓缓变得赤红,那具空有草根的身躯,也开始向外滴淌出浓稠的黑血!
那些黑血一滴滴落进了高台中的水潭,溅起了一圈圈淡淡的涟漪,水潭的颜色越深,周围的泥土甚至腾起了黑色的烟雾,萦绕出各种形状弥漫在稻草人的周围,久久消散不去。
白发在高台前站住了脚步,看似随意地挥了挥衣袖。两盏油灯倏地同时熄灭,两点如豆般大小的火光却依依袅袅地腾在了半空,而后倏又不见。
我感觉到眼睫毛似乎动了一下,眼前的空气里传来了特殊的味道。
插在稻草人眉心正中的一支长箭末端的箭羽燃起了淡淡的黑烟,发出“哔哔啵啵”的轻响。
只不过三四次呼吸之后,整支箭就从燃到了尽头,红色的火星迅速攀上了稻草人的额头,整个稻草人在瞬间化作了一团炽热的火焰。
火焰越是燃烧,颜色越是鲜艳,高台里那滩小小的血红水潭里,也倒映着火焰的颜色。
“呼”的一声轻响,白发振衣后退只箭壶之前,捻起了最后一支长箭。
这一次他既没有念咒,也不曾把箭身进入盆中,只轻诵了一声:“去!”
长箭破空而过,笔直地射进了燃烧的火焰中。
我并没有漏过细节,所以我惊讶地“咦”了一声:长箭射入火焰后几乎在瞬间就消失不见!
但我生怕影响了白发,又立即闭住了嘴。
白发长舒了口气:“结束了。”
“那支箭……”我指了指那团摇曳的火焰,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贫道已事先拜托了几位将军,在太守府搜查突然受伤之人……”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又深深吸了口气,显然施法极耗体力。
我张了张嘴:“你的意思是……那支箭在妖人身上?”
他点头确认:“主公的悟性,倒是不仅限于武艺,真是一言中的。”
我摇了摇头:“……你真是个大bug……”
“……巴哥?”他疑惑地捋着短须。
“原本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但现在却不知道该问什么了……”我耸肩笑道,“你这二十一天来大费精力,还是多多休息吧,我也去搜寻那名妖人吧。”
“也好。”他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被我暖得发烫的胡凳上。
我朝他一摆手,大步迈出了大帐,一眼便看到了侍立在外的典韦和梁聪。
“一辉,你留在帐内,给白发准备热水和食物,”我朝帐内指了指,“铁卫,你带人跟我走。”
典韦刚刚应了一声,院外便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拜见王上。”孙策的那名唤作孙河的管家看到我站在帐前,神情微微一怔,又慌忙行礼不止。
“施法已经结束,你们……哦,云龙?”我看到拓拔野亲手提着一人大步踏进了院子。
他手中那人身材偏瘦,左肩上赫然插着一支微微有些焦黑的长箭,末端则仍然不住地向外淌着鲜血。
“按照白发先生的嘱咐,属下在府中找到了此人。”拓拔野将早已被五花大绑的妖人扔到了地上,“他当时忽然昏倒在地,又不知道被何处飞来的箭矢射中了肩部,正符合白发先生所做的预言。”
我弯腰上前,探手将长箭拔了出来。
那人疼得龇牙咧嘴,但毫无抵抗之力。
“你既然身怀妖术,为何不能提前逃走?”我忍不住问道。
他喘了口气,翻眼答道:“不知道这一次竟然遇到了高手,老夫被人下了反咒竟然迟迟未能察觉,待得发觉异样之时,一身道法早已被人禁锢,就连最简单的土遁术都施展不出,否则区区一介武夫岂能擒得住我?”他非常不满地瞪了拓拔野一眼。
“看什么看!”拓拔野一脚踹到了他的脸上。
妖人顿时嘴角开裂,鲜血崩流不止,却仍然一脸无所谓的神情:“你脾气这么暴躁,迟早要吃大亏。”
“跟你有什么关系!”拓拔野又准备来上一脚时,被我轻轻拦住。
“跟他计较什么。”我笑了笑,又低头问道,“你别告诉我,你叫于吉?”
他抬了抬眼皮:“不错,难道你就是破我咒法的高人?”
“不是,”我笑道,“你为何来害我孙策兄弟?”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他回答得大义凛然。
“哦?”我咧了咧嘴,“是刘协?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忠义之人。”
他轻轻哼了一声,对刘协的名字不置可否:“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夫厌恶孙策的为人……你是……马超?”他的神情终于有所变化。
“无礼之徒!”梁聪抬起右脚就要往他脸上踹去。
“好了,”我又随手拦住了他,“你也会看相?”
“略懂一二。”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无法摆对姿势。
我伸手将他扶起,饶有兴趣地说道:“你能测出我的命运吗?”
他的双眼一动不动,几乎凝固在眼眶之中,沙哑着喊了一声:“竟然……是这样!”
他忽而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最后喷出一口黑血,扑倒于地,竟然就这么没了气息。
我看着于吉的尸体,沉默了半晌,终于伸出脚来,在他的脑袋上踢了一脚。
“喂,”我轻声道,“你敢不敢把话说完啊!”
于吉晃了晃头,毫无声音。
54 大言不惭孙大郎
这个时代最着名的妖道之一,于吉就这么死了?
我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但遂即却又找到了能够说服自己的解释:每个妖道的专业不同,白发擅长的是预测命运与御气飞行,左慈据说懂得七十二变和隔空取物,于吉和蜔俭则更精于符水救命、给人下咒,所以这两位逃命的本事就比较欠缺——而在前世的历史上,于吉也是很容易就被孙策一刀砍了脑袋。
“孙河,”我叫住了孙家的管家,“找几个人把这妖道的尸体拉下去埋了吧。”
孙河躬身应是,便要亲自动手。
我忽然又伸手道:“稍等。”
我重新俯下身子,右手抵在了于吉的胸腹之间,催动真气向外用力一震,感觉到下手处空了许多,这才放下了心:“拉走吧。”
孙河毫不客气地拎起了于吉的双脚,硬生生将他拉出了院子。
于吉的躯体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之声,我对刚刚那一掌的效果相当满意。
帐内白发咳嗽了一声,而后他揭开帘子走了出来:“主公太小心了。”他对我说道。
我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