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恩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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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恩仇录-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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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惊了?她说国家大事要紧,受点儿惊算啥?再说檀师长派这么多的兵保护我,就更不怕了。这真不愧是绥靖主任的娘,深明大义,见高识广。我说老太太如果愿去西安,我派兵护送。老太太说祖祖辈辈住蒲城,住惯了,哪儿也不想去。故土难舍嘛!老人都有恋土的习惯!”
杨涛心里嘀咕:“檀自新诡计多端,竟用这个话来垛我的嘴,这说明他们早有所料,先作了准备。必须设法攻其心里的弱点,才有可能救出老人家。今天刚一见面能以友好态度相待,说明他怕杨将军调兵扫荡他……”杨涛担心把问题谈僵,就故意谈些别的松驰气氛,什么城里老百姓生活如何紧巴,交通如何混乱,等等。在座的各位听着意思不大,渐渐离去。天色不早了,檀自新就命令勤务兵:“开饭!”
饭后,天也黑了,屋里没有别人,檀自新躺在大烟盘子旁边过瘾,杨涛坐在一旁喝茶。抽了一阵,大概神儿提起来了:“没有外人了,你说,你到底干什么来啦?”杨涛郑重声明,一是看望老朋友,二是看看杨老太太。檀自新追问的目的,不外是想知道杨涛是不是劝他回归东北军,杨涛才不想对驴奉琴哩。
檀自新一扬手:“咳!我知道你是来当说客的。我呀,任你有苏秦、张仪的辩才,也动不了我的主意。老朋友,老同乡嘛,你亮你的底儿,我不计较。”
杨涛想了想,来了个欲擒故纵:“我并不是动摇你们服从中央的决心。服从委员长是光明大道,只要他抗日,将来大家都要走,不过是你快人快马,先走一步罢了。”
檀自新高兴了,把烟枪一推,往起一站:“英明!你确实有远见,也就是个早晚问题,水流长江归大海嘛。”
杨涛又一次切入正题:“我想接老太太去三原老屋。”檀自新的脸又沉下来,说道:“三原离西安近,西安可能扔炸弹,远程炮也可以轰进去。依我看这边比那边安全。蒲城这地方往东一撤就可以出潼关,出了潼关万无一失。”潼关外是中央军,檀自新好象投入老蒋的怀抱,就保了险,就长命百岁,有想不尽的荣华富贵。
杨涛不能再绕圈子了,他横下一条心,直捅主旨:“老檀,你这行动,我可以理解。但广大东北军能理解?杨主任能理解?西北军能理解?恕我直言……”
檀自新凶凶的挖了他一眼:“说罢!”
“老太太住在这里,你以为奇货可居,万一有兵来攻,可以打出这张‘王牌’!其实,这是大错而特错,蠢不过的愚蠢,我看你是背上了一个重重的包袱,给自己的脖子上套了一条长长的绞索!“
檀自新愣着眼,仿佛在挑衅:“赐教!”
“两军对垒,俘获对方主帅的亲属作人质的事古已有之。从楚汉相争项羽俘获刘邦的父亲,到三国时期关云长兵败偕刘备二夫人落入曹营,结果如何?都帮的是倒忙!现在社会往前发展,人也聪明了,谁不想做个明智派?古代尚且无用,何况今日?此其一也。你老檀口口声声说对老太太照顾如何周到,但再好也不如人家儿子照顾得好。而杨主任兵权在握,全省党政大权在手里,现在东北军也归他统帅,时间长了,社会又不太平,一旦有个闪失,杨主任怪罪下来,谁担当得起?此其二也。
“自从你有了行动,东北军对你议论纷纷,啥话都有,若是以营救老太太为词,兴兵讨伐蒲城,可谓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别人不说,贺奎的步兵师,刘桂五的三个骑兵团就驻扎在你们身前身后,他二人对杨主任佩服之至,简直是奉若神明。你想靠中央?老蒋的兵远在潼关以外,远水不救近火。你说把老太太留在这里是不是个“祸根”?其三也。我们都是东北人,东三省三千万父老在日本铁蹄下当牛当马,我们军人不能保卫家乡国土,本已失职,如果因内乱而死,葬身异乡,死后又背个臭名,我们有何脸面见列祖列宗?此其四也。凡此四条,望老兄三思。”
见檀自新一个劲儿抽烟,默不作声,杨涛又添上新词:“目前好几位东北军师长向杨主任请缨伐蒲,杨主任没答应,他说你是骑兵的宿将,应给你点儿回旋的余地。杨主任真真是襟怀云水!我是听了这个话,才主动来看你老朋友的。要不是看你是个同乡,我吃得多了,来当这个‘说客’!打仗嘛,你是内行,我不想多言,骑兵攻坚守城怎么样?!没门儿!倘若你执迷不悟,一旦战端骤起,下一步弄得天怒人怨,鬼哭神号,那就悔之晚矣!”
杨涛接着又加重语气,道:“张、杨发动兵谏,已传遍中外,妇孺皆知,普天下的百姓都拥护,你老檀为一位老太婆而开罪百姓,四方唾骂,后代指你的脊梁骨,那时你的下场就酸得说不成了!”
为了给檀自新点儿时间考虑考虑,杨涛说是要去厕所。勤务兵打着电筒引出门外,杨涛故意在茅屋里磨蹭了十多分钟。返回屋里,檀自新仍木呆呆躺在烟灯旁:“你在茅房拉井绳哩么,这么半天呀!”
“我大便干燥,可能是蒲城水硬。”
“别他妈胡说,我一顿饭就吃坏你啦?!”
杨涛说:“要么就是我念书人胆小,刚才在西门外受了场虚惊,拉不下来了。”
檀自新笑了:“这还差不离。夜深了,早点歇罢。你今天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杨涛呀,以后当大官享福时别忘了咱弟兄们!”二人都笑了。
翌日一早太阳冒红时,满眼布满血丝的檀自新走进屋里到:“我想好了,吃完早点我陪你看杨老太太,劝她跟你走吧。”杨涛心里暗暗喜悦。
蒲城是个古镇,街道很窄,很长,汽车拐了好一阵儿才到一俯旧式大瓦门楼前,大门口,二门外全是双岗,墙角处,小巷里是流动哨。穿过二道垂花门,老太太似乎知道檀自新来了,由一位年轻女仆扶着,神色不安地站着堂屋前,有礼貌地说:“请二位进屋坐。”
檀自新说:“老太太,去西安吧!主任派人接您老人家啦。车子准备好了。在外头等着。”
老太太不喜不忧,表情漠然,“去不去一样。西安有我儿,蒲城也有我儿,檀师长不是和我儿一样?!”她说话象小学生背书。檀自新笑了,满意地看着杨涛笑,杨涛觉出这是在演戏。这时一位副官站在院外,要檀师长出去有事相告。
檀自新离开,屋里只剩下三个人。杨涛压低声音对女仆说:“杨主任派我专接老太太。”
女仆点点头,俯在老太太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老太太流露出喜悦的神色,不住地端详着杨涛。门外有了脚步声,杨涛故意提高嗓门:“你在这里给檀师长增加麻烦,杨主任心里也过意不去。”
檀自新进屋,瓮声瓮气指住杨涛:“老太太,他也姓杨,你们五百年前是一家人。你在蒲城,**不了这份心,趁早回西安。”
老人看看杨涛,又看看檀自新,说话突然斩钉截铁,“一言为定!这位长官在当面,是你檀师长答应让我走的。大丈夫说话,吐口唾是个钉!”回头命令女仆:“走!马上走!”说着扶住拐棍站起身来。女仆要收拾衣服,老太太很生气:“啥也不带,逃条活命就好!”
檀自新傻住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是滋味。杨涛连忙打圆场:“老人都爱冲动,不必介意,不必介意。”
檀自新苦笑了:“唉!咱千好万好也不如人家儿子。你今天算给我去了这块心病啦。杨主任面前还望多多美言。”
檀自新抢几步在前引路,女仆、杨涛一左一右扶住老太太往外走。老太太指指灶台、门窗、照壁,让杨涛看那麻麻点点的弹痕,眼里噙着泪花,颤巍巍摇头。女仆一再暗示她不要说什么,老太太才着往外走。汽车出城时,檀自新最后叮咛:“杨涛,请你告诉杨主任,我对他还是尊敬的,只因为咱们东北军没有主心骨了,三魂七魄捏不到一块儿了,才投靠中央的,请杨主任谅解。”
汽车进了富平县境,杨涛如释重负地叹了口长气,老太太却不言不语,扑簌簌流下老泪。杨涛说:、“现在脱险了,应该乐!”
老太太说:“多亏你杨处长有能耐!”
杨涛指指打破的窗玻璃:“更亏这位司机,他先救了我的命,我才可能救您出虎口。”
老太太和女仆都望着司机,司机只顾开车,仿佛没听见他们的对话。车颠得厉害,老太太两手紧抓住前座靠背,说道:“我被他们吓破胆了,开始你让我回西安,我不敢应口,我以为这坏蛋又变什么鬼把戏坑害我呀。”
汽车停在一0九师岗哨旁,贺奎师长和几个军官快步迎上来,安慰了杨老太太一番,要老太太下车吃饭,老人家执意不肯,几个军官听了在蒲城的经过,与贺师长同声赞叹:“好,大智大勇,换来了大恩大德。杨主任知人善任,所以是马到成功!”
贺奎以异样的口吻告诉杨涛:“昨天夜里到今天一大早,西安出事了――东北军少壮派分别行动,要杀王以哲、何柱国、宋学礼、再就是你杨涛!”杨涛一慌,傻瞪住两眼。
“何军长在新城,你昨夜在蒲城,才幸免遇难。别的全完啦!”杨涛的脑袋“轰”地一声,涨得斗大,手脚也凉了半截。汽车已经动了,他还痴痴然发呆,贺奎窗外挥手告别,杨涛一点儿神也没有,老太太拉住杨涛的手,一面摩挲一面安慰:
“这么说,昨夜搭救我,你在西安也免了一灾,这都是天爷爷有眼,善有善报。”她故意显得高兴,问杨涛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儿么?叫‘孙一莲’。”
“俺娘也信佛,每逢初一、十一就领我进庙烧香,见庙台上观音娘娘都是莲花托着,说是化一枝莲花托着观音多福气啊
“俺娘就给我起名叫孙莲花。后来长大了,家里穷得吃不上穿不上,哪里象枝花,这才改了‘孙一莲’。我从小托菩萨的福,老了老了还死里逃生,你救下我,你也是洪福齐天哟!”
冥冥之中究竟有没有执掌人们命运的神灵呢?就连这个出洋留过学的杨涛也有些茫然。后怕、悲痛、庆幸交集于中,他喃喃地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汽车开向三原东里堡,杨主任和许多人迎侯在门外。女仆扶老太太下车,杨虎成赶上一步,深情地叫了声:“娘!”这一声带着哭音,他眼里汪着热泪。
老太太好象很生气,翻了翻眼睛,没理儿子,杨虎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杨涛他们也进退不得,立于一旁。杨虎成抢先和女仆扶老太太进屋,老太太怒容满面,抖动一头雪一样的白发数落儿子:“你们办的啥事?对得起西北的父老兄弟?!――不该放蒋!一不作,二不休,既得罪他蒋介石,就不该放他!”她手里的拐杖在地上蹲得“笃笃”响,“你们呀,放蛇入洞,纵虎归山,这是造孽!”
老太太的声音,使得在场的人一一垂下了头……
寒风吹着,在场的人都不冷,心里却冷,眼窝潮潮的。
二月二日凌晨,天麻麻亮,一辆小汽车上坐着商同昌,文英奇,三拐两拐冲进南苑门,在粉巷二十七号大门外兜了个大圈子,忽地消失在另一条小巷里。粉巷二十七号是王以哲的住宅。汽车回到营房,商同昌、文英奇告诉五连连长于文俊:
“门口有两个拿着手枪的警卫,正对大门的房子里住着一个排的兵力,架着机关枪,王以哲那样子有所防备。”
全副武装的于文俊说道:“我带一排人坐卡车到粉巷胡同口下车。这一带每天早上都有操练跑步的队伍。我们列队唱歌通过二十七号大门,队伍过半时突然采取行动,打它个冷不防。”
文英奇问:“你知道王以哲的屋子吗?”
于文俊答:“王以哲是我的教师,我去过他家,卧室在进门后的右手房间里。”
于文俊带人出发后,商同昌加派一批便衣武装在粉巷附近风接应。王以哲的警卫人员撑熬一宵,浑身泛困,有点儿松驰,那边“出操”的队伍步伐整齐,歌声嘹亮,从大门口经过时,“呼啦”一下漫进大院,“叭儿”一声,一个警卫人员被打扒在地,其他人全被一支支短枪逼在屋里、墙角、动也不能动。
于文俊带着一排长直奔王以哲的卧室。病榻上的王以哲听见枪声,自己的手枪一时又不在身边,情知不妙,索性坐起上半身,把被子顺手往瑟瑟发抖的妻子身上掩了掩,直盯着门口,门“砰”一声踹开了,提着驳壳枪的于文俊对住王以哲拱了拱手,大声发话:“军长,学生对不起你啦!”说罢和那个排长同时举枪,对准怒目而视的王以哲“叭叭叭叭”连发了十几枪……
过了一会,商同昌赶来了,看见王以哲身上连中九枪,躺在床上,商同昌伸出一只手拉被子遮住他的全身。回头出来,看见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只穿着内衣,被捆绑在院里,便问于文俊:“这是怎么回事?”
“她是王军长的太太。”
商同昌一挥手:“赶快放开她,这与她没有关系。”
几个兵士上前解绳,那女人哭哭咽咽,商同昌对她说:“我们都是从东北一块来的,迫不得已打死军长,我们也都痛心!这事与你们家人没有关系,你赶快到街上买棺材把军长盛敛起来。那女人“哇”一下哭出了声……一个兵提溜出王军长的大衣。披在女人身上。
从粉巷出来,商同昌赶往何柱国的公馆。半道上,朱仁堂批示参谋团的人四处散发《告东北将士书》,商同昌接住一张,上边印着:“张副司令能回来,一切都可以谈;张副司令不回来,只有去拼命,用武力叫汉奸们胆寒。迫使他们把张副司令送回西安!……”车颠动厉害,看不真切,很快到了何公馆,门口早就换上了王协一带来的兵。其余的人埋伏在院里,专等何柱国一进门就开了火。何镜华提前抢过来了,商同昌问:“何柱国会回家吗?”
何镜华摇摇头:“可能性不大。他在杨公馆好几天了,方才派一个卫兵回来看动静,一见门岗换了,撒开脚就跑回了新城。”
“王协一连长呢?”
“带人到新城去了,我让他相机行事,一看见何军长就开枪。”
正说哩,“又一辆汽车煞住,孙铭九跳了下来:“咋回事,朱仁堂急得不行,我赶来看看。”
何镜华说了情况,孙铭九手枪一轮:“走!上车,去新城。抓住他就地正法!”
汽车飞一样冲到杨虎成公馆,门口警戒森严,王协一从另一条巷口闪出来报告:“何柱国坐在杨主任客厅里死不挪窝,我让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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